微信提示音在凌晨三點響起時,柳如煙正泡在浴缸里,
水面上漂浮著玫瑰花瓣和半杯沒喝完的香檳。她懶洋洋地伸手摸過手機,
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如煙,我明天就要飛紐約了,走之前能見你最后一面嗎?
——林琛"柳如煙紅唇微勾,指尖在屏幕上輕點:"林醫生,
你未婚妻知道你這么晚還給我發信息嗎?"發完這條,她順手點開另一個對話框,
是半小時前某科技公司CEO發來的晚安語音。再往上滑,還有知名建筑師的晚餐邀約,
以及一位年輕鋼琴家的音樂會門票照片。四個男人,四種類型,全都對她死心塌地。
柳如煙將手機扔回防水臺上,仰頭飲盡剩下的香檳。泡沫在舌尖炸開,帶著微苦的甜。
鏡子里的女人有著完美的鵝蛋臉,杏眼含情,左眼角一顆淚痣平添幾分嫵媚。
她最清楚自己什么角度最美,什么表情最能讓男人心動。"柳如煙,26歲,自由策展人。
"這是她社交賬號上的簡介。而在圈內,她有個更響亮的名號——"海后"。
沒有人能抓住她,就像沒有人能抓住一縷煙。次日下午,
柳如煙出現在CBD一家高級咖啡廳。她穿著香奈兒最新季的白色套裝,襯得肌膚如雪,
耳垂上一對珍珠耳環隨著她轉頭的動作輕輕搖晃。"所以,林醫生是決定要結婚了?
"她攪動著杯中的拿鐵,目光卻落在窗外。坐在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
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布滿血絲。"如煙,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一句話,
我馬上取消婚約。"柳如煙輕笑出聲:"然后呢?跟你去紐約當家庭主婦?
"她終于轉過頭來,眼神天真又殘忍,"林琛,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男人的臉色瞬間灰敗。柳如煙欣賞著這一幕,如同欣賞自己收藏的標本。就在這時,
她的余光瞥見咖啡廳門口走進來一個陌生男人。身高約莫一米八八,寬肩窄腰,
穿著看似隨意實則價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
看人時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柳如煙的職業雷達立刻響了。新獵物。"我還有點事,
先走了。"她突然起身,在林琛錯愕的目光中留下一個敷衍的飛吻,拎起包包向門口走去。
經過那個陌生男人身邊時,她"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絲巾。"小姐,你的東西。
"男人彎腰撿起絲巾,卻沒有立刻還給她,而是拿在手中端詳了片刻,"愛馬仕的限量款,
很適合你。"柳如煙暗自得意,正準備施展慣用伎倆,卻聽對方繼續道:"不過,
下次搭訕可以換個方式。林醫生看起來挺傷心的。"她猛地抬頭,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一瞬間,柳如煙有種被X光穿透的錯覺。"顧遠。"男人自我介紹,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幸會,'海后'小姐。"柳如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被人一眼看穿,卻還被當面點破。"你認識我?
"她微微揚起下巴,掩飾內心的慌亂。顧遠將絲巾還給她,
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手腕:"金融圈說大不大。柳小姐的戰績,早有耳聞。
"這句話本該是羞辱,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莫名讓柳如煙耳根發熱。
她注意到顧遠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腕上一塊低調的百達翡麗。
"那顧先生敢不敢接受'海后'的挑戰呢?"她挑釁地問。顧遠笑了,
那笑容讓他整張臉都生動起來:"抱歉,我對收集戰利品沒興趣。"說完,
他徑直走向咖啡廳里側的一個商務會談區,留下柳如煙站在原地,手中的絲巾被攥出了褶皺。
當晚,柳如煙罕見地失眠了。她翻遍所有社交平臺,終于找到關于顧遠的零星信息:32歲,
華爾街歸來的金融精英,現在經營一家頂級投資公司,未婚,零緋聞。最讓她在意的是,
顧遠似乎對藝術有獨特見解,名下還有一家私人畫廊。"原來是個裝深沉的文藝男。
"柳如煙嗤之以鼻,卻鬼使神差地記下了那家畫廊的地址。三天后,
柳如煙出現在"遠山畫廊"的開幕展上。她穿了一條墨綠色絲絨長裙,襯得膚白如雪,
一進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她的視線只鎖定在一個身影上——顧遠正在展廳一角與人交談,
側臉在射燈下如雕塑般棱角分明。柳如煙不急不緩地逛著展覽,
確保自己每個角度都完美無瑕。當她停在一幅抽象畫前時,如愿以償地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
"沒想到柳小姐對馬克·羅斯科的仿作也有興趣。"顧遠的聲音近在咫尺。
柳如煙早有準備:"真跡在紐約MOMA,去年看過三次。這幅仿得不錯,
但少了原作的憂郁層次。"她轉頭,紅唇微揚,"顧先生該不會以為我只對男人有研究吧?
"顧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是我冒犯了。柳小姐比我想象的更有深度。
"這句稱贊不知為何讓柳如煙心跳加速。與其他男人浮夸的奉承不同,
顧遠的評價聽起來像是真心的。他們并肩走過一個個展廳,討論著各種畫作。
柳如煙驚訝地發現,顧遠對藝術的了解遠超她的預期,而更讓她驚訝的是,
自己竟然在享受這種純粹的、不涉及調情的交流。"最后一個展廳是我的私人收藏,
不對外開放。"走到走廊盡頭時,顧遠突然說,"但我想柳小姐可能會有興趣。
"柳如煙跟著他穿過一道暗門,來到一個光線柔和的小展廳。
墻上的畫作讓她瞬間僵在原地——那是一系列鉛筆素描,
全部畫的是同一個人:年輕的柳如煙。大學時代的柳如煙在圖書館看書的側影,
在畫室專注作畫的背影,在校園櫻花樹下微笑的全身像...每一筆都細膩傳神,充滿深情。
"這些...是誰畫的?"柳如煙聲音發顫。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被人這樣注視過、記錄過。顧遠站在一幅畫前,
背影突然顯得異常孤獨:"七年前,美院有個窮學生,靠給畫廊打工賺學費。
他暗戀同系的系花兩年,畫了無數張她的素描,卻從不敢表白。"柳如煙腦中轟然作響。
她大學確實讀過一年藝術系,后來覺得太苦就轉去了文學院。但她對什么窮學生毫無印象。
"直到有一天,那個窮學生鼓起勇氣,用全部積蓄買了條手鏈,想送給系花。"顧遠繼續道,
聲音平靜得可怕,"他親眼看見系花在美術樓后門,
把另一個男生送的同款手鏈扔進了垃圾桶。還說——'這種廉價貨也配得上我?
'"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柳如煙隱約記得是有這么回事,當時她同時交往著三個富二代,
對那個總是默默幫她占座的窮學長根本不屑一顧。"那個窮學生...是你?
"她難以置信地問。顧遠轉過身,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不,那是我弟弟。
他當晚就跳樓自殺了,留下一封遺書和這些畫。"柳如煙如墜冰窟,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她扶住墻壁,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我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
"顧遠一步步逼近,聲音卻溫柔得可怕,"對你來說,
那不過是無數征服游戲中微不足道的一局。但對我而言,那是唯一親人的生命。
"柳如煙從未感到如此丑陋。那些她引以為傲的戰利品,那些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真心,
此刻全都化為利刃反噬回來。"所以你現在是來報復我的?"她強撐著最后的驕傲抬頭。
出乎意料的是,顧遠搖了搖頭:"最初是。我回國就是為了讓你嘗嘗心碎的滋味。
但接觸你之后..."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動作溫柔得令人心碎,
"我發現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悲。柳如煙,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愛。
"這句話擊潰了柳如煙所有的防線。她倉皇逃離畫廊,
顧遠的聲音卻如影隨形:"下周六晚上七點,我會在弟弟的墓前等你。來不來隨你。
"雨水混合著淚水滑下臉頰。柳如煙站在街頭,第一次感到自己像具空殼。
那些被她丟棄的真心,那些被她輕視的感情,原來從來都不是游戲。而最諷刺的是,
當她終于想要認真一次時,對方要的卻是復仇。雨水順著柳如煙的發梢滴落,
她站在公寓樓下,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穩門禁卡。三次嘗試后,電梯終于將她送到了頂層。
推開門,她跌跌撞撞地沖向浴室,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柱瞬間澆透了全身。
墨綠色的絲絨長裙吸飽了水,沉甸甸地貼在身上,像一層掙脫不開的皮。
柳如煙盯著鏡中的自己——精心描繪的眼妝暈染開來,如同骯臟的污漬,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柳如煙,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愛。"顧遠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她猛地一拳砸向鏡子,
裂紋從中心輻射開來,將她的臉分割成無數碎片。七年前。美院素描課上,
柳如煙正專注地描繪著石膏像。陽光透過高窗灑在她的畫板上,為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柳同學,你的明暗處理很有天賦。"教授在她身后駐足稱贊,"考慮過專攻油畫嗎?
"柳如煙微笑著點頭,余光卻瞥見教室角落里一個瘦弱的男生正偷偷看她。她記得這個人,
好像姓顧,總是安靜得像團影子。有幾次她遲到,發現自己的畫架已經被支好,
炭筆也削得整整齊齊。當時她怎么想的來著?哦,又是一個不自量力的追求者。下課鈴響,
柳如煙收拾畫具時,那個姓顧的男生磨蹭到最后,似乎想說什么。
但她已經看到窗外等著的籃球隊長,那是她當時三個男友中最有錢的一個。"顧同學,
能讓一下嗎?"她禮貌而疏離地問,甚至沒等對方回答就擦肩而過。記憶中的畫面模糊不清,
她甚至記不起那個男生的全名。而今天在畫廊里看到的那些素描,
每一筆都訴說著她從未注意過的深情。柳如煙滑坐在地,任憑冷水沖刷。她掏出手機,
鬼使神差地翻到通訊錄最底部——那些被她標記為"無用"的聯系人。手指滑動了幾分鐘,
她終于放棄。七年前的號碼早就換了,況且她根本不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
"他當晚就跳樓自殺了..."顧遠的話像刀子般剜著她的心。
她從不認為自己該為別人的選擇負責,但此刻,一種從未有過的鈍痛在胸腔蔓延。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琛的信息:"如煙,我明天的飛機。最后問你一次,愿意跟我走嗎?
"柳如煙盯著這條信息,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待感情的方式有多殘忍。
她機械地回復:"祝你幸福,忘了我吧。"然后刪除了對話框。
接著是科技公司CEO的早安問候,建筑師的午餐邀約,
鋼琴家的排練視頻...她一個一個地刪除,如同清理一場持續多年的謊言。
最后剩下的是顧遠。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咖啡廳相遇那天,他發來的名片信息。
柳如煙點開他的朋友圈——全部是行業資訊,沒有私人內容。
唯一一張帶人像的照片是去年在紐約,顧遠站在一座墓碑前,神情肅穆。她放大照片,
勉強辨認出墓碑上的名字:顧逍。顧逍。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記憶深處的一扇門。大二那年春天,美術樓后門的垃圾桶旁,
一個瘦弱的男生攔住她,手里捧著藍色絲絨盒子。"柳...柳同學,這個送給你。
"男生的聲音細如蚊蚋。柳如煙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銀質手鏈,款式普通,
一看就不是什么名牌。而就在前一天,籃球隊長剛送了她一條卡地亞的同類產品。"謝謝,
但我不能收。"她記得自己這樣回答,然后將盒子塞回男生手中,"太廉價了。
"男生的臉瞬間慘白。當時她只覺得尷尬,快步離開了現場?,F在想來,
那句話像子彈一樣擊穿了一個少年全部的自尊與希望。柳如煙關上水龍頭,
浴室內突然安靜得可怕。她機械地擦干身體,套上睡袍,走向酒柜。一杯威士忌下肚,
火焰般的灼燒感才讓她確信自己還活著。窗外雨勢漸小,霓虹燈在水洼中投下扭曲的倒影。
柳如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這座她曾如魚得水的城市,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狩獵"的情景。大學畢業后,在某個畫廊開幕酒會上,
一個已婚收藏家對她大獻殷勤。本可以拒絕的她,卻在那人妻子到來時故意制造曖昧。
看著那個女人崩潰的表情,她竟感到一種扭曲的快感。"你們男人不都這樣嗎?
見一個愛一個。"事后她對質問她的男人說,"我不過是讓你們嘗嘗被玩弄的滋味。
"一個接一個,她收集著那些所謂成功男士的真心,然后在最甜蜜的時刻狠狠踐踏。
每一次都讓她確信:愛情不過是場權力游戲。直到遇見顧遠。他不為她的美貌所動,
看穿她所有把戲,卻依然給她尊重。更諷刺的是,那些被她遺忘的素描證明,
她曾經被如此純粹地愛過,而她卻用一句"太廉價了"碾碎了那份愛。手機再次震動,
是顧遠發來的定位信息,附言只有簡單一句:"顧逍長眠于此。"柳如煙盯著那個地址,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她可以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繼續做那個沒心沒肺的"海后";或者,
去面對自己曾經造成的傷害。時鐘指向凌晨三點,她做出了決定。第二天一早,
柳如煙驅車來到城郊的一家老字號珠寶店。店主是個滿頭銀發的老人,見她進門,
笑瞇瞇地迎上來。"小姐想選什么?我們新到了一批鉆石...""我想定制一條手鏈。
"柳如煙打斷他,從包里取出一個藍色絲絨盒子,"和這個一模一樣,但要用最好的材料。
"老人打開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柳如煙遞過一張素描紙:"樣式是這樣的,銀質,
吊墜是一片葉子。"老人端詳片刻,點頭道:"可以做到。但為什么要復制一條普通手鏈呢?
我們有更精美的設計...""因為有人為這條'普通'手鏈付出了生命。"柳如煙輕聲說,
在老人驚訝的目光中預付了全款。接下來的幾天,柳如煙推掉了所有約會,
把自己關在公寓里。她翻箱倒柜找出大學時的素描本,
驚訝地發現里面夾著一張她完全不記得的畫——一個男生的側臉速寫,
標注日期是她大二生日那天。畫技稚嫩,但能看出是顧逍。她試圖回憶作畫時的情景,
腦海中卻只有空白。那個如影子般存在的男生,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如此之輕,
卻又如此之重。周六清晨,柳如煙比約定時間提前兩小時到達墓園。天空飄著細雨,
她撐著一把黑傘,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素顏出現在顧逍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
顧逍靦腆地笑著,眼睛和顧遠如出一轍。柳如煙跪在濕冷的石板上,
將新鮮的白玫瑰放在墓前,然后從口袋里取出那個剛做好的銀質手鏈。"對不起。
"她輕聲說,淚水模糊了視線,"如果時光能倒流...""時光不會倒流。
"顧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柳如煙沒有轉身,
只是將手鏈輕輕放在墓碑上:"我復制了當年那條。
雖然知道這毫無意義...""為什么來?"顧遠走到她身旁,
黑色風衣被雨水打濕成更深的顏色。柳如煙終于抬頭看他:"因為我欠他一個道歉,
也欠你一個解釋。"她站起身,與顧遠四目相對,
"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連我自己都不理解的行為。"顧遠的目光從墓碑移到她臉上,
犀利如刀:"那就告訴我,柳如煙,是什么讓你變成了一個以傷害他人為樂的人?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透明水簾。柳如煙深吸一口氣,
第一次說出了那個連她自己都不愿面對的事實:"因為我父親離開那天,
對我母親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的愛太廉價了'。"這句話像咒語一般,
在她十六歲那年烙下印記。她目睹母親崩潰的全過程,
然后發誓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如果不能成為被深愛的人,
那就做那個掌控游戲規則的人。顧遠的眼神微微動容,
但很快又恢復冷峻:"所以你用傷害別人來證明自己不會被傷害?""是的。"柳如煙苦笑,
"很扭曲,對吧?"雨勢漸大,打濕了她的襯衫袖口。顧遠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觸到一片冰涼。他皺了皺眉,脫下風衣裹住她:"你提前來了多久?""兩小時。
"柳如煙沒有掙脫,任由他拉著自己走向墓園旁的小亭子,"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兒。
"亭子里干燥安靜,與外界的風雨隔絕。顧遠從保溫杯里倒出熱茶遞給她:"喝了。
"柳如煙順從地接過,溫熱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部分寒意。
她注意到顧遠今天沒戴那副金絲眼鏡,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也沒睡好。
"你弟弟..."她猶豫著開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顧遠望向雨幕中的墓碑,
聲音低沉:"內向,敏感,天賦極高。父母離異后,我們跟著母親生活,家境不好。
他靠獎學金上美院,每天打工到深夜,就為了買畫材。"柳如煙握緊茶杯,
指節發白:"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顧遠冷笑,
"高高在上的柳大小姐怎么會注意一個窮學生的掙扎?"這句話刺痛了她,
但柳如煙沒有反駁。她確實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從未真正看見過那些"不重要"的人。
"我回國后調查過你。"顧遠突然說,"發現你傷害過的人遠不止顧逍一個。
我原計劃是讓你愛上我,然后再狠狠拋棄你,讓你嘗嘗心碎的滋味。
"柳如煙心跳漏了一拍:"那為什么改變主意?
""因為我發現..."顧遠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你早就心碎了。
一個完整的人不會那樣對待感情。"這句話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柳如煙多年來緊鎖的心門。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淚水無聲滑落。
顧遠伸手拭去她的眼淚,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別哭,我不是在同情你。""那是什么?
"柳如煙哽咽著問。顧遠沉默片刻,突然傾身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茶香和雨水的味道,
溫柔又克制,一觸即分。"這是復仇計劃的終結。"他低聲說,"從今天起,我們兩清了。
"柳如煙怔在原地,唇上殘留的溫度讓她心跳加速。她應該感到解脫,
但心底卻涌起更大的空虛。顧遠的意思是...他們之間就此結束?仿佛看穿她的想法,
顧遠補充道:"當然,如果你想繼續見面,不再是因為我弟弟,
而是因為...我們彼此吸引。"雨停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濕漉漉的墓碑上。
柳如煙望著顧逍照片中永恒年輕的臉,輕聲說:"我想試試...學著怎么真正去愛一個人。
"顧遠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那會很痛,比你經歷過的任何游戲都痛。你確定嗎?
"柳如煙回握住他,堅定地點頭。這一次,她不再逃避疼痛。"所以,這周你感覺如何?
"心理咨詢室的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
柳如煙蜷縮在米色沙發一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抱枕邊緣。這是她第三次見李醫生,
前兩次她幾乎什么都沒說。"我...刪掉了手機里所有曖昧對象的聯系方式。
"柳如煙開口道,聲音比想象中干澀,"有幾個人一直打電話來問原因。
"李醫生是個四十出頭的女性,眉眼溫和,從不做筆記,這讓柳如煙稍微放松些。
"刪除聯系方式時,你是什么感覺?"柳如煙望向窗外,一株梧桐樹的葉子正在風中搖曳。
"像是卸載了一個用了很多年的APP。有點不習慣,但...不痛。
""你用了'不痛'這個詞。"李醫生敏銳地捕捉到,"你預期自己會痛?
"柳如煙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她想起顧遠在墓園亭子里說的話——"那會很痛,
比你經歷過的任何游戲都痛。""我以為會像戒毒一樣難受。"她勉強笑了笑,
"畢竟那是我過去十年的生活方式。""能告訴我,
這種'生活方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嗎?"咨詢室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
柳如煙突然覺得喉嚨發緊,她伸手去拿茶幾上的水杯,卻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十六歲那年。"水杯中的水面泛起細小的波紋,"父親離開的那天,下著大雨。
他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母親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求他別走。"記憶中的畫面如此清晰,
幾乎能聞到那天潮濕的空氣里混合著母親香水與淚水的氣味。"父親低頭看著母親,
說了句'你的愛太廉價了',然后掰開她的手指走了。"柳如煙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很輕,
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三個月后,母親吞了一整瓶安眠藥。"李醫生的表情沒有變化,
但柳如煙注意到她的坐姿微微前傾了。"那時候有人陪你度過這個難關嗎?""難關?
"柳如煙突然笑了,笑聲尖銳得不像是自己的,"我甚至沒參加她的葬禮。我當時在想,
她真傻,為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去死。"話一出口,柳如煙就愣住了。
她從未如此直白地說出這個想法,甚至對自己都沒有。喉嚨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澀,
她急忙低頭喝水掩飾。"如煙,"李醫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剛才說這些話時,
左手一直在按壓右手手腕。能告訴我那里有什么嗎?"柳如煙僵住了。
她沒想到醫生會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猶豫片刻,
她慢慢卷起右袖口——腕內側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十八歲生日那天。
"她平靜地說,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喝醉了,
拿著父親留下的瑞士軍刀...不過顯然,我沒母親那么決絕。
李醫生沉默了片刻:"所以當你對顧逍說'太廉價了'的時候...""我在重復父親的話。
"柳如煙接上她的話,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天啊,我竟然變成了我最憎恨的人。
"這個認知像一把尖刀,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多年來精心構筑的防御。柳如煙彎下腰,
額頭抵在膝蓋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多年來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痛哭失聲。
離開心理咨詢中心時,已是黃昏。柳如煙站在大樓門口,感覺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疲憊,
卻又奇異地輕松。手機震動起來,是顧遠的信息:"今晚八點,我的新裝置藝術開幕,
希望你能來。地址發你。"附加的定位是城市藝術區的一個倉庫改造空間。柳如煙看了看表,
還有三個小時。她回復了一個"好"字,然后叫車回家換衣服。衣柜前,她猶豫了很久。
過去,她會選擇最顯身材的禮服,確保自己成為全場焦點。但今晚,
她最終選了一件簡單的黑色連衣裙,只在耳垂點綴兩顆小珍珠。倉庫門口沒有紅毯,
沒有閃光燈,只有一塊樸素的牌子寫著"顧遠:《破碎鏡像》"。推門進去,
空間比想象中開闊,十幾個參觀者分散在各處,安靜地欣賞著中央的裝置作品。
那是一個由無數碎玻璃組成的巨大立方體,內部有光影流動。走近看,
柳如煙發現每塊玻璃上都刻著人臉——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全都支離破碎地反射著周圍的景象。"喜歡嗎?"顧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柳如煙轉身,
發現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沒打領帶,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
露出結實的小臂。"很震撼。"她誠實地回答,
"這些面孔是...""每一個都代表人生中某個重要的人。"顧遠領著她繞裝置行走,
"有些已經記不清樣子了,只剩下模糊的印象。"走到裝置背面,
柳如煙突然停住腳步——她看到了自己的臉。不同于其他人的模糊處理,
這塊玻璃上的她異常清晰,眼角淚痣都細致入微。"這是...""我弟弟畫的你。
"顧遠輕聲說,"我把它掃描后用激光刻在了玻璃上。"柳如煙伸手想觸碰,又在半空停住。
"它應該在這里。"顧遠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引導她的手指碰到那塊玻璃,
"顧逍會希望你知道,他眼中的你有多美。"玻璃冰涼,但顧遠的手掌溫暖。
柳如煙突然注意到裝置底部有一個交互屏幕,上面顯示著"輸入名字,尋找你的碎片"。
"可以試試。"顧遠松開她的手,"這個裝置會識別參觀者的面部特征,
然后匹配與之相關的記憶碎片。"柳如煙遲疑了一下,還是輸入了自己的名字。
屏幕閃爍幾秒后,裝置內部的光影突然變化,無數碎片開始重組,
最終在中央形成一個完整的影像——十六歲的柳如煙,站在畫板前專注作畫的側影。
影像旁邊浮現一行小字:"第一次見到她,美院素描教室,陽光穿過她的發梢,
像一幅雷諾阿的畫?!欏?,2013.9"柳如煙的視線模糊了。她從未想過,
在那個她完全沒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人如此珍重地收藏著她的一瞬間。
"這個裝置有個互動環節。"顧遠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參觀者可以寫下自己最想修復的一段關系,然后裝置會生成一塊新的玻璃,融入整體。
"他遞給她一塊特制的電子板。柳如煙思考良久,
更新時間:2025-04-30 10:5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