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母過世后，作為世家獨女的我一手執權。
替宋予卿鏟平商界障礙，親手將他捧上巔峰。
結婚多年，雖膝下無子，倒也相敬如賓。
可我死后，宋予卿卻跪在我靈位前。
親手燒毀了我倆半世紀前婚禮的合影。
火光里他笑容苦澀：“陪你演了半輩子模范夫妻，我也仁至義盡了?！?/p>
我頭七還未過，他便和初戀重溫舊夢。
百年后同穴而眠，香火不斷。
我的墓碑還被倆人的私生子用油漆噴涂“賤婦”字樣。
再睜眼，我回到了聯姻的前一晚。
1
“晚晚，你和予卿的婚事，我們都很看好。”
我猛的抬頭，茶水不慎灑在了手背上。
看著眼前熟悉的幾張面孔，我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好像重生了。
而今天，正是我和宋予卿敲定婚約的日子。
“你爸說的沒錯，其實予卿也一直都很鐘意你，他就是太靦腆了，所以今天都沒好意思跟著一起過來。”
宋叔叔輕聲一笑，從懷里取出一枚玉佩塞進了我手心。
“咱們兩家是世交，等以后你和予卿成了婚，更是親上加親！”
聽到這句話，我的記憶愈發清晰。
曾經對宋予卿愛的有多深，如今便有多痛恨。
“這門親事，我不答應?！?/p>
我將玉佩還了回去，目光冷若冰霜。
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父親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怒目圓睜看向我：
“當日聯姻是你親口提的，現在婚貼也發了，滿城的人都知道我們要和宋家聯姻，哪有你悔婚的道理？！”
宋夫人也急忙拉住我的手，聲音顫抖：
“晚晚，是不是予卿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氣了，婚姻大事可不能玩笑的啊...”
“不是他的問題。”我淡然抽回了手。
“那是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喜歡予卿嗎，而且我記得他一直都對你挺好的呀?！?/p>
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看向院子里那片毛竹。
是多年前宋予秦和我一同栽下的。
那時他笑著對我說：“晚晚，竹子長得慢，但很堅韌，就像我對你的心意?！?/p>
我信了。
結婚后，我日日精心照料這片竹林，看著它們拔節生長，亭亭如蓋。
宋予卿總愛站在竹影下，遙望遠處。
直到我死后，魂魄飄蕩回老宅。
才聽見他對江竹瀾深情告白：
“這些竹子，都是為你種的。”
“毛竹一生只開一次花，我等了五十年....終于等到你回來了?！?/p>
原來他日日守在這兒，從來不是為了我。
我親眼看著宋予卿將江竹瀾扶上正妻之位。
他當眾對外宣稱，當年是我以權勢相逼，他不得已和我成婚。
我的墓碑被宋予卿的私生子潑上紅漆那天，他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任由鮮紅的漆汁像血一樣，一滴一滴染紅我的名字。
見我態度不像在玩笑，宋叔叔不由汗流浹背。
“晚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而且請柬都發出去了，你就算悔婚也總得給大家一個說法?！?/p>
“我沒說過不聯姻?！蔽揖従徠鹕?。
“只是要嫁的，不是宋予卿。”
所有人都被我的話攪的一頭霧水。
“晚晚，我們宋家就予卿一個兒子啊，除了他，你還能嫁給誰？”
宋叔叔焦急詢問著，額頭也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窗外竹影婆娑，我望著那個前世宋予卿常站的位置，緩緩開口：
“您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
聞言，宋叔叔的語氣都幾乎變了調。
“晚晚，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嫁給澈川？！”
在場的人無不目瞪口呆。
只因我做出的決定，簡直比悔婚還要離譜。
放著宋家未來的繼承人不嫁。
卻要自降身格，將自己許給一個無權無勢的養子。
2
宋澈川是宋家十余年前一個長工的兒子。
后來那長工因病去世，宋叔看在他乖巧懂事的份上收作了養子。
前世宋予卿為了陪青梅江竹瀾過生辰，連我重病在床都不曾來看一眼。
還是宋澈川默默送來對癥的藥材。
我因此對這個年長自己的哥哥留下些許好感。
只是后來他被宋叔安排去國外打理生意，我們也就沒再有過交集。
沒想到，再次相見已是陰陽兩隔。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
宋澈川神情恍惚跪在我的墓前，一點點擦去那些刺目的紅漆。
眼淚混雜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襟。
“對不起...晚晚，我好像還是來遲了?！?/p>
他從懷中掏出一團泛黃的油紙。
打開后，里面竟是一塊早已風化發黑的桂花糕。
記得那時我才七歲。
在宋家后花園看見一個瘦弱的男孩躲在遠處，眼巴巴地望著涼亭里我和宋予卿吃著昂貴的糕點。
我想叫他一塊兒來吃，卻被宋予卿呵止：
“這玩意兒金貴，賞給一個下人多浪費?！?/p>
那時我還不知，宋澈川雖為養子，卻有名無分。
身份和尋常下人無異。
可我還是偷偷塞給了他一塊，叮囑他千萬別被予卿發現。
宋澈川眼睛亮得驚人，捧著那塊糕點視若珍寶...
時隔數十載，我早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卻不知他記了一輩子。
也不知他終身未娶，等了我一輩子。
思緒漸漸淡出...
我起身對父母和宋氏夫婦行了個禮，斬釘截鐵道：
“小女心意已決，還望各位長輩成全。”
見我態度決然，眾人也不好多說些什么。
宋叔叔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
“也罷，橫豎都是我宋維雍的兒子?！?/p>
一切塵埃落定，我起身告辭離開了沈府大門，打算出去透口氣。
轉過街角的茶樓時，一陣熟悉的笑聲讓我停住腳步。
抬頭看去，宋予卿正倚在二樓欄桿邊，江竹瀾湊在他耳邊說著什么，惹得他輕笑出聲。
“喲，這不是沈大小姐嗎？”宋予卿的跟班最先發現了我。
宋予卿懶洋洋瞥了我一眼，嘴角掛著慣常的譏誚：“沈意晚，這才一天不見就想我了？”
3
我不像從前那般乖順，冷眼抬眸打量著他：
“宋予卿，你當真是好雅興，伯父伯母都上門提親了，自己卻還有閑思在這兒喝茶？”
聞言，宋予卿眉頭一簇。
手里的茶碗悶聲扣到了桌上。
“沈意晚，你這是什么態度，既然知道自己馬上要嫁進宋家，大晚上的跑出來溜達，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嗎？”
我沒有答話，徑直往前走去。
“站??！”宋予卿的聲音冷了下來。
“沈意晚，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既是我的未婚妻，怎的連半點規矩都沒有??？”
“我又沒說過要嫁給你，怎還需守你的規矩？實在荒謬！”
就在我說完加快腳步準備離開時，身后傳來宋予卿急快的腳步聲。
他一把扣住我的肩膀：
“沈意晚，你什么態度？！”
見狀，宋予卿的跟班們七嘴八舌起哄：
“哦喲，沈大小姐這脾氣可真夠倔的，宋兄，以后你可得好好管教啊，別被一個女人給騎在頭上了?！?/p>
失了面子，宋予卿愈發惱怒。
可他剛想開口訓斥，卻被我冷漠的反應給怔住。
“松開?！蔽移届o說著。
宋予卿像是被燙到般縮回手，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他大概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搜尋著，“你又吃醋了？”
這時，江竹瀾小跑著跟過來，怯生生插了一嘴：
“晚晚姐，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是我在家閑的發悶，才叫予卿哥哥出來陪我喝茶聊天的?！?/p>
“是我沒規矩，總纏著他......”
江竹瀾眼眶瞬間紅了，她聲音細如蚊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予卿立刻心疼將她護在身后，沖我怒吼：“沈意晚！竹瀾從小被我當妹妹看待，你一個做姐姐的怎么連這種醋都要吃？”
“吃醋？”我輕笑一聲，“宋少爺想多了，你們愛怎樣都與我無關。”
宋予卿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聯姻的消息全城都知道了，你現在還嘴硬什么，再說了，我又不是不娶你，別在這兒無理取鬧叫人看笑話！”
可下一秒，他又話鋒一轉：
“但我還有個條件...”
他摟住江竹瀾的肩，嘴角微翹：
“日后我還要把竹瀾明媒正娶入門，正妻之位，我要留給她?！?/p>
“可以啊?！蔽腋纱鄳?。
聞言，那些跟班們頓時哄笑不已。
“堂堂沈家千金，為了嫁給咱宋兄弟居然連做妾都能答應，她到底是有多舔??？”
“嗯，懂事就好，日后即便你為妾室，我也會保證一碗水端平，不會虧待了你?！?/p>
宋予卿找回了面子，不禁沾沾自喜。
卻不料我緊接著又補了一句：
“你要娶多少妻妾都隨意，反正——我不會嫁給你。”
說完，我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宋予卿被氣的面色鐵青，正欲追上來，但被江竹瀾拉住了衣角。
“予卿哥哥...姐姐定是和你說的氣話，你難道沒注意嗎，她脖子上還掛著宋家的傳世玉墜，這說明...她心里已經認下這門親事了?！?/p>
聽到這話，宋予卿也冷靜了下來。
“也是，你晚晚姐打小就盼著能嫁給我，做妻做妾...對她來說應該也沒什么區別?！?/p>
走到小巷盡頭時，我回頭看了眼身后這對璧人。
上一世，宋予卿怨我強權奪愛，迫使他度過煎熬困苦卻不得不偽裝的一生。
我用手指輕撫過胸口的玉墜，唇角微揚。
宋予卿做夢也不會想到。
這一世，他竟得改口喚我一聲“嫂嫂”。
4
翌日清晨，宋家派了輛黑色轎車來接我。
管家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件大紅嫁衣，滿臉堆笑：
“沈小姐，這件嫁衣還是老夫人當年嫁進來時穿過的，她特意命城里最好的裁縫，照著您的身段做了修改。”
我撫過嫁衣上精致的刺繡，眼眶微微濕潤。
“澈川他何時回來？”
“昨兒夜里發了電報，說是已經在路上了，想必再過幾個時辰就到。”
管家壓低嗓子，又悄聲問我：
“不過...您為何不直接告訴澈川少爺？”
我抿嘴一笑：“給他個驚喜?！?/p>
正說著，房門突然被推開。
宋予卿挽著江竹瀾的手走了進來，見我已經換上了嫁衣，他不禁發出譏笑。
“昨天還信誓旦旦說不嫁，今天倒是迫不及待來試衣服了？”
隨后又輕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矯情！你穿上這身也不見得有多好看，還驚喜呢...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沒有理會，對著鏡子繼續整理妝容。
江竹瀾卻突然上前一步：“姐姐，我來幫你吧。”
她朝宋予卿使了個眼色，讓對方先去前廳等待。
等人都退出去，江竹瀾立刻變了臉色。
她尖細的手指劃過嫁衣上的金線，冷笑道:
“一個妾室也配穿正紅？沈意晚，你舔了予卿哥哥這么多年，最后這正妻之位不還是我的？”
我還是頭一次瞧見江竹瀾這副小人得勢的嘴臉。
畢竟以往，她在眾人眼前扮演的都是溫柔可人的形象。
甚至一度蒙騙過了我，讓我當真以為她是個沒什么心機的小白花。
“沈意晚，我挺期待你這個高高在上的沈家千金，到時候還得親手給我奉上一杯妾身茶呢，哈哈哈?！?/p>
沒等江竹瀾得意多久，我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若真有心要和你爭什么正妻名分，你要拿什么來和我斗，是你破落戶的出身，還是你這張姿色平平的容貌？”
“想喝我的妾身茶，你也配？”
在我們沈氏偌大的家業前，區區一個江家連提鞋都不夠格。
江竹瀾瞬間被我懟的埡口無言。
她被氣的說不出話，下一秒竟突然抓住我的衣襟，用力扯開一道口子。
隨即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故意將頭發扯亂：
“晚晚姐，你有什么氣盡管撒我身上，怎么能糟蹋了伯母的一番心意，這嫁衣可是她為你量身定做的??！”
聽到動靜，宋予卿快步沖了進來：
“沈意晚！你發什么瘋？毀我母親的衣服就算了，竟然敢以下犯上對竹瀾動手？！她是妻你是妾，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我問心無愧，無需和他費口舌解釋什么。
只是淡然回了句：
“沒規矩的人是你，我何時說過我要做你的妾，何時又說過...我要嫁的人是你？”
話音剛落，宋予卿突然掐住我的脖子。
惡狠狠把我拖到了院子里，目眥欲裂：
“還沒進門就這般張狂，我要是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以后宋家豈不是要被你攪翻了天！”
更新時間：2025-04-30 10:4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