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蠻充滿自信，許諾三天歸還。

李蘭英卻聽得勃然大怒，指著趙蠻鼻子大罵：

“小王八犢子，你拿什么還？是繼續賭嗎？雞鴨鵝豬都被你賣光了，家里還有什么？把老婆孩子押上嗎？還是你能拉出黃金？

看看你這個家，到門口一點動靜沒有，整的跟火葬場似的，我還以為你正在爐子里燒著，都差點給你買紙去了，哪知道你還有臉活著？你是怎么好意思腆著大臉出來見人的？”

趙蠻尷尬不已，這老太太真是刀刀見骨，如果罵人有段位，她絕壁是黑帶。

最關鍵的是趙蠻理虧，不能反駁，更不能對罵，只能當出氣筒。

這就郁悶了。

幸好老婆在，張翠連忙拉著媽媽的胳膊說：

“媽，你小點聲，隔著大山的五隊都能聽見，趙蠻昨晚打了一只狍子回來，這要每天打一只，真的三天就還上了，來，進來吃狍子肉?！?/p>

李蘭英聽得一臉懷疑：“真的假的？他還有這本事？”

“真的，這要是假的，還不一戳就穿嗎，我們只留下一條后腿，其余都賣了，你看這是趙蠻買的。”說話間把媽媽拉進外屋。

“嗯。”李蘭英看見一堆東西，臉色頓時緩和，又走進里屋，看看桌子上的狍子肉，推開女兒的手說：“媽不吃，吃完怕是得算五十塊錢?！?/p>

“不會的，媽。”張翠賠著笑。

趙蠻卻岔開：“媽，我需要買一把獵槍，您老人家面子寬，幫我問問唄。”

在這個論資排輩的時代，老人說話比年輕人的份量重太多了，最關鍵的是李蘭英打過鬼子，資格很老，只是吃虧在沒文化，但還有抗聯老戰友一批，哪是趙蠻能比的。

“沒槍你怎么抓的狍子？”李蘭英反問。

趙蠻也反問：“抓個傻狍子還用槍？它自己跑我身邊的?！?/p>

說完故意露出得意的笑。

李蘭英哼了一聲：“那你就天天坐山上等狍子唄，還買槍干什么？”

“媽，我能把老婆孩子的命運交給狍子嗎？它來了我們吃肉，它不來我們餓死？”趙蠻一臉認真地問。

李蘭英一撇嘴，“你不會挖陷阱，下套子，非得用槍？行了，我給你問問吧，老孫頭有一桿三八大蓋，但子彈得你自己買?！?/p>

“媽，最好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我給你弄一門榴彈炮好不好？”李蘭英氣得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趙蠻干笑不已。

張翠連忙挽留，李蘭英卻執意要走。

母女倆出了家門，李蘭英這才小聲問：“他打你了？”

“沒有。”張翠慌忙否認。

李蘭英有數了，嘆息說：“兩口子沒有不打架的，你爸這年紀還經常和我掐。只要男人過日子，就別挑剔太多，趙蠻畢竟是知青，有文化的人，只要他不提回城的事，你就委屈一下吧。我估計他是看別人返城他心里堵，過了這一陣就好了，你多開導一下，沒別的辦法?！?/p>

“嗯，媽，你放心吧，他已經想開了。”張翠松了一口氣。

李蘭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槍搞到手，為了女兒的幸福，讓女婿對著野獸出氣吧。

……

趙蠻吃完了飯，就躺在炕上睡了過去。

從半夜折騰到現在，他真的累了。

一直睡到晚飯時間，被老婆叫醒了：“起來吃飯了。”

趙蠻坐起身來，發現女兒正坐在炕桌前，正眼巴巴的望著他。

“很好，楠楠真懂禮貌，知道等爸爸一起吃?！?/p>

以趙蠻的前世閱歷，怎么會不知道如何培養孩子，做對的事情要褒獎，孩子自然繼續保持，然后養成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

根本用不著任何批評，只需要在恰當的時候夸贊。

得到爸爸的夸獎，楠楠果然很開心，并且牢記在心，七個小時都不會忘。

吃飯間，張翠小心地問：“你和邊防兵賭過錢嗎？”

趙蠻一愣，“沒有，為什么這么問？”

“我下午出門倒水的時候，正好有個邊防兵從咱家路過，我覺得有點太巧了，還以為是找你堵伯的。他說看見你在集市賣狍子肉，打聽你什么時候上山打獵的，我說昨晚是半夜上山?！睆埓溆行┎话玻抡f錯了話。

趙蠻瞬間警覺起來：“然后他怎么說？”

“他問咋還半夜打獵呢？我說半夜打獵回來，正好趕上集市，新鮮肉好賣。然后他就走了?！?/p>

“嗯，沒毛病，實話實說是對的，不用放在心上。”趙蠻安慰了一句，又隨口問：“你們說話，有別人看見嗎？”

“沒有?！?/p>

“很好，忘掉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說起?！壁w蠻鄭重叮囑。

“好。那你還要晚上去嗎？”張翠有些擔憂，怕被人懷疑半夜上山干壞事，當成特務給抓起來。

趙蠻笑著安慰：“今晚半夜再去一次，然后就改成白天。”

他本來打算吃完飯就上山，現在改主意了，半夜再去。

張翠略微放下心來，只要今晚不出事就好。

吃完飯，楠楠已經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炕上，像小豬一樣睡著了。

趙蠻簡直無語了，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孩子折磨他半宿不睡覺，結果他想太多了，孩子最需要的就是睡覺，精心挑選的十幾個睡前故事，一個字都沒用上。

但他卻慢慢地笑了，輕輕地給孩子脫了衣服，仔細蓋好被子。

這無盡的溫柔，看得張翠一臉發呆，這真不是老天爺看我可憐，親自下場嗎？不，不可能，不是親爹做不到。

趙蠻終于看向老婆，然后目光便火熱起來，老婆的身材太好了，氣色也恢復了許多，畢竟只有二十二歲，只要心中有希望，就會綻放出青春靚麗的光彩。

張翠臉頰飄過紅暈，不自然的垂下頭，輕聲說：“我要洗個澡，你別出來?！?/p>

“不，我幫你托著兇，太重了，把老婆累壞了，今晚這個重擔交給我。”趙蠻溫柔地摟著老婆，無限體貼。

張翠大羞，她還以為男人改好了，哪知道更壞了呢，這要讓人聽見都夠流氓罪了，思想腐化墮落，玷污革命隊伍的純潔性，弄不好得槍斃，她慌忙推開：“不用，我已經習慣了，一點不累?！?/p>

說完狼狽跑到外屋，把趙蠻關在里屋，拍拍胸口，長出一口氣，難怪要打倒知識分子，文化人太邪惡了，太讓人羞恥了。

隨即又迷茫起來，恢復高考，允許知青返城，不就是恢復知識分子的地位嗎。

怎么變來變去呢。

到底誰是對的？

張翠直到洗完了澡，也沒想明白。

更新時間：2025-04-30 09: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