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悄悄退出倚梅園后,冬風再一次吹拂在二人的臉上。
福子覺得遍體生寒,而余鶯兒卻沒來由的覺得一陣熱。
余鶯兒不明白自己那會兒為什么兀地心跳加快,就像是喝了酒一般,意識到自己與皇帝正處于同一空間下,進而產生了一種眩暈感。
她連皇帝生做什么模樣都不知道,卻在那一刻覺得自己體內有什么東西,正在被這個皇宮的主人所喚醒。
哪怕他壓根不知道當時的倚梅園中,還有這樣的一個宮女存在。
而當離開了倚梅園后,余鶯兒覺得自己似是醒了,在心中淺淺嘲笑了一下自己后,搖了搖頭。
皇上都不知道有自己這么個人呢,自己就開始幻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真是的……
好在,福子應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然又要笑話自己了。
余鶯兒這么想著,回頭看起了身后沉默走著的福子。見她依舊臉色蒼白,一雙黑色的眼睛從身后幽幽地望著自己。
“喂,你剛才怎么那么害怕啊?!庇帔L兒臉還有些發紅,她笑話般地用手指刮了刮臉,取笑道,“都怕得發抖了?!?/p>
福子有些敷衍地擠出一個笑容,顫聲道:“抱歉,我……”
“膽子這么小,都過去這么久了還在害怕。”余鶯兒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往前走,“真是天生的奴才命。換做是我啊,一準想辦法爬上去了?!?/p>
“哎對了,你知道今天那個說話的宮女是誰嗎?倚梅園里有這么一號宮女嗎?我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余鶯兒邊往前走,邊討論著先前發生的事情,語氣中帶著一絲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輕快與期待。
福子聽出來了。
她意識到,余鶯兒一定是發現了,那來梅園中的男人就是皇帝。
“你……你聽到先前那宮女說的話了嗎?”福子突然沙啞著嗓音,在背后開口問道。
余鶯兒的腳步隱晦地頓了頓,而后她回過頭,臉上笑著,疑惑著回道:“……什么話?我沒聽到?!?/p>
她聽到了。
福子可以肯定,她跟余鶯兒相處也有將近半年的時間了,她能夠看得出來,余鶯兒此刻在撒謊。
她在瞞著自己。
她聽到了,記著了,并且在盤算著……
那句原本屬于甄嬛的除夕夜中的愿望,在日后卻將短暫地助力著這只鶯兒飛上枝頭。
余鶯兒被福子的眼神盯得發慌,她躲閃了一瞬后,干脆扭回了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撒謊,只是覺得,自己今夜一定在抓住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一個將會改變她今生的東西。
雖然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又將會如何來臨,可余鶯兒就是有這樣一個預感。
從今夜起,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而這,是上天賜給她的。
獨獨賜給她的。
福子不應該知道。
她本來就不應該來的,來的人里不應該有她,而自己……險些就錯過了。
余鶯兒這么想著,又在心中慶幸,慶幸自己在今夜踏出了門。
她腳步輕快地向前邁去,而被拉得筆直的弓弦,陰暗的冷宮房間,據說被勒斷的半邊脖頸,卻不斷交替閃現在福子的眼前。
拉住她,阻止她。
福子只覺得有些窒息,她朝著身前那道歡快的背影伸出手去,試圖拉住她。
卻落了空。
余鶯兒遠遠的走在了前面,而福子伸出去的手,卻只攥住了一團空氣。
等回了屋,花穗還裹著被子強撐著,等她們回來守夜。
余鶯兒不知道見到了什么,滿面興奮,而福子卻顯得有些不太精神。
三個人圍坐在一處吃著點心,余鶯兒和福子兩人卻都默契的沒對花穗提起之前發生的任何事。
只是依偎著,裹緊棉被,將屋內的窗子推開了一條縫,望著外面明月高懸的夜。
又是一年將要過去了。
“來年,希望……希望咱們三個還在一塊兒,多拿些賞錢,少干些活兒?!被ㄋ胧种心笾鴫K點心滿懷期待與快樂地許著愿。
“來年……希望平安順遂,好好地活著,都……好好地活著?!备W雍仙想p眼,輕聲念著。
“來年……”余鶯兒想要許下一個什么愿望,最終她卻沒有出聲,只說,愿望要藏在心底,說破了就不靈驗了。
“哎呀,那我剛才說希望多賞錢,豈不是不成了?!”花穗忙捂上自己的嘴。
“呸呸呸,年節里少說晦氣話?!庇帔L兒上去扯了扯她的臉頰,嬉笑起來。
三人又笑鬧了一陣后來,各自睡去了。
夜里,余鶯兒唇邊含笑,似有梨園聲起,為她唱著夢一般的美好未來。
第二日,前夜那股子奇異升騰而起的期盼感消減了下去。
所有的期待和美夢又被接踵而來的辛苦勞作給壓了下去,余鶯兒和其他人正埋頭掃雪,卻見有個公公匆匆跑了過來。
“前兒在倚梅園值守辦差的,都隨我來,蘇公公有話要問你們?!蹦枪秦撠熞忻穲@的管事,遠遠的,他身后還站著一個紅衣的年輕太監。
那正是在御前行走辦差的太監們會穿的衣裳,與他們這群小宮人截然不同。
眾人自然是不知發生了什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地聚在了一塊往前走。
通常在這宮里,被主子喚過去回話,都是要將心提到嗓子眼兒的。
蘇公公雖然算不得是主子,可他背后代表的,卻是這皇宮里唯一的主人。
余鶯兒在人群里跪著,她似乎感覺到,自己所期盼的那件事,就快要來臨了。
她左右看著,沒有瞧見福子的身影。
或許是因為福子是昨晚臨時起意,要替換自己的。故而在值守的名單中沒有留下記檔,今日叫人回話,自然也就不會叫上她了。
……真好。
有那么一瞬間,余鶯兒在心中想著。
原先,她還怕,怕這樣原本屬于自己的機會,差一點就要成了福子的。
后來又怕,怕她和自己去爭、去搶。
可這機會明明是獨屬于自己的。
現在福子不曾來,余鶯兒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抬起頭,對上了蘇公公留下的那個對子。
冬風吹過,吹起了那燃燒的野心,勃勃野心將她點燃。
余鶯兒知道,她期盼已久的,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了。
更新時間:2025-04-30 08:2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