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祭品夜色如墨,潑灑在巍峨宮城的琉璃瓦上,
卻吝嗇地不肯分一絲光亮給皇宮深處那座荒廢已久的祭壇。月光慘白得像死人的臉,
勉強勾勒出祭壇四周遍布的詭異符文石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腐的香灰氣,
混雜著若有似無的鐵銹般的血腥味,濃稠得幾乎令人窒息。一群宦官和宮女屏息肅立,
蒼白的面孔在慘淡月色下更顯驚懼。他們將祭壇圍得水泄不通,眼神卻不敢直視祭壇中央。
那里,一個身著單薄白衣的女子被粗麻繩緊緊捆綁著,仿佛一件等待獻祭的犧牲品。
她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肌膚勝雪,卻毫無血色。一張臉,
竟與三年前薨逝的太傅之女、皇帝心中那抹不可觸碰的白月光——蘇晚,
有著驚人的七八分相似。只是,她此刻眼神空洞,瞳孔深處仿佛凝結著千年不化的寒冰,
透著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暗影處,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悄然佇立。
年輕的帝王蕭霽,年僅二十二歲便已君臨天下,此刻卻像一頭蟄伏的猛獸,隱匿在黑暗中,
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他身著龍袍,面無表情,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看到祭壇中央那張臉時,掀起了難以察覺的驚濤駭浪。
這場祭祀,名義上是太后與幾位重臣提議,為安撫據傳因新帝登基而不得安寧的先帝亡魂,
祈求國運昌隆。但蕭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太后一黨借鬼神之說,試探他深淺,
甚至可能暗藏著更深的陰謀。而這個酷似蘇晚的女子“阿月”,
便是他們投下的一枚詭異棋子。他默許了這場荒唐的儀式,正是要親眼看看,
這枚棋子究竟是何來歷,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更深處,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
是那張臉帶來的劇烈沖擊。像,太像了……像到讓他幾乎要懷疑,這三年的刻骨思念與痛楚,
是否只是南柯一夢。祭祀開始了。為首的大太監捏著尖細的嗓子,
高聲念誦著晦澀難懂的咒文:“……坤輿厚載,陰陽相生……今獻此女,魂兮歸兮,
以安亡靈,佑我王朝……”隨著咒文的吟誦,祭壇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
一陣陰風毫無征兆地卷起,吹得燭火瘋狂搖曳,最終“噗”地一聲,
竟齊齊變成了幽幽的綠色!慘綠的光芒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如同地獄惡鬼。緊接著,
一陣凄厲至極的女子哭嚎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時遠時近,如泣如訴,
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怨靈正在四周盤旋。被捆綁在祭壇中央的阿月猛地顫抖起來,
空洞的眼神中驟然閃過一絲清明,卻又立刻被極度的痛苦所取代。她劇烈地掙扎著,
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嗚咽。突然,她像是承受不住某種巨大的折磨,失聲喊了出來,聲音嘶啞,
卻清晰地穿透了陰風和鬼嚎:“阿霽……救我……”那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
直直劈入蕭霽的靈魂深處!“阿霽”,那是蘇晚還在世時,無人之時,悄悄喚他的昵稱。
親昵,嬌憨,帶著少女獨有的依賴。自她走后,這世間再無人敢如此稱呼他,
也再無人配如此稱呼他。這個女人……她怎么會知道?!蕭霽身體劇震,
再也無法維持帝王的冷靜。他猛地從暗影中沖出,
明黃的龍袍在慘綠的火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軌跡。周遭的宦官宮女嚇得魂飛魄散,
紛紛跪倒在地,連哭嚎聲都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住手!
”蕭霽的聲音冰冷得如同臘月的寒冰,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指著祭壇上的阿月,
對身邊的侍衛厲聲下令,“把她帶下去!打入冷宮,嚴加看管!”侍衛們不敢怠慢,
連忙上前解開繩索,將已經再次陷入意識模糊、渾身癱軟的阿月架了起來。
蕭霽的目光緊緊鎖在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眼神復雜至極。震驚、懷疑、憤怒,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荒謬的期待,在他心中瘋狂交織。她是誰?
為何知道他的小名?是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個用來迷惑他、動搖他的工具?還是……不,
不可能,晚晚已經死了,死在了三年前那場冰冷的湖水里??赡锹暋鞍㈧V”,
那聲帶著無助和依賴的呼喚……強烈的控制欲和對逝去白月光的偏執,
讓蕭霽瞬間做出了決定。無論她是誰,無論她背后藏著什么陰謀,
他都要將她牢牢掌控在手中。他要親自審問她,撕開她所有的偽裝,看清她真正的面目。
但他絕不會信任她。這個酷似蘇晚的女人,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帶著不祥的詭異氣息。
被架走的阿月,只覺得渾身冰冷刺骨,仿佛被無形的藤蔓緊緊纏繞。腦海中一片混沌,
只有那個脫口而出的名字,像是一點微弱的星火,帶來一絲轉瞬即逝的溫暖。但緊隨其后的,
是更深的寒意和無法言喻的痛苦。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為何會遭遇這一切。
她只感到無邊的恐懼,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幽綠的燭火終于熄滅,
祭壇重歸黑暗。但一場無聲的風暴,已經在這深宮之中,悄然掀起了序幕。2 冷宮冷宮,
這兩個字本身就帶著一股蝕骨的寒意。這里是皇宮里被遺忘的角落,衰敗、荒涼,
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墓,埋葬著失寵的嬪妃和不容于世的秘密。阿月就被囚禁在這里。
一間狹小的偏殿,墻壁斑駁脫落,露出里面潮濕發霉的磚石。
唯一的窗戶被手臂粗的木欄封死,只有幾縷慘淡的月光能艱難地擠進來,
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角落里,隱約能聽到老鼠窸窸窣窣的爬行聲。一張硬板床,
一條薄得幾乎透明的被褥,便是她全部的家當。最初的幾天,
阿月幾乎是在昏睡和半昏迷中度過的。身體極度虛弱,記憶如同破碎的琉璃,
無論如何也拼湊不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里,只知道自己被困在這個陰森的地方,
忍受著饑餓、寒冷和無處不在的恐懼。負責看守她的宮人,態度極其惡劣。
送來的飯菜常常是餿的,甚至有時干脆就“忘記”了送。夜晚寒冷,
她向宮人乞求一床厚點的被子,換來的卻是無情的嘲諷和推搡。她隱約能感覺到,
這些欺凌并非偶然,背后似乎有更高位者的授意。是那個主持祭祀的太監?
還是那位端坐在權力頂端的太后?她不得而知。支撐她活下去的,除了求生的本能,
還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渴望——弄清楚真相。她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個詭異的祭壇上?
那個脫口而出的名字“阿霽”,又意味著什么?每當夜深人靜,白日里的喧囂沉寂下去,
一種更深沉的恐懼便會襲來。她時常被噩夢驚醒,夢里是冰冷的湖水、窒息的感覺,
還有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有時,她甚至覺得那不僅僅是夢。
她好像能看到墻角有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聽到有人在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竊竊私語,
那聲音冰冷、惡毒,讓她不寒而栗。蕭霽偶爾會來。他總是選擇在深夜,
像一道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明黃的龍袍在昏暗的冷宮里顯得格格不入,
也愈發襯托出他身上那股生殺予奪的帝王威壓。他從不靠近,只是站在門口,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用那種審視貨物般的冰冷目光打量著蜷縮在床角的阿月。
他看著她穿著單薄的囚衣瑟瑟發抖,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
看著她眼中難以掩飾的恐懼和迷茫。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每一次看到這張酷似蘇晚的臉,他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痛苦、憤怒、懷念、猜忌,種種情緒交織翻滾。失去摯愛的痛苦,帝王的冷酷無情,
以及對眼前這個“替身”的憎惡,都化作了傷人的利器?!疤痤^來。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阿月顫抖著抬起頭,迎上他銳利的目光?!澳氵@張臉,
倒是模仿得惟妙惟肖。”蕭霽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若是知道,有人頂著她的模樣,在這陰溝里茍延殘喘,不知會作何感想?
”阿月咬緊了嘴唇,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也不知道說什么才不會激怒這個喜怒無常的帝王。蕭霽似乎很滿意她的沉默和恐懼。
他緩步走近,從袖中取出一支簪子。那是一支羊脂白玉簪,
簪頭雕刻著一朵含苞待放的晚香玉,樣式素雅別致?!斑@支簪子,你認得嗎?
”他將玉簪遞到阿月眼前,目光緊緊鎖住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這是蘇晚生前最愛的一支玉簪。他記得,她曾戴著這支簪子,
在御花園的陽光下對他笑靨如花。阿月看著那支玉簪,只覺得一股尖銳的疼痛猛地刺入腦海。
眼前似乎有模糊的畫面閃過——燦爛的陽光,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少女,
溫柔的笑聲……但畫面破碎不堪,快得抓不住。她越是努力去想,頭就越痛,
仿佛要裂開一般?!鞍 彼滩蛔⊥春舫雎暎p手抱住了頭。與此同時,
一股徹骨的寒意以她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原本就陰冷的房間,溫度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
墻壁上,甚至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連蕭霽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蕭霽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冰冷,最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也消失殆盡。果然……果然是妖邪!
或者,是被某種邪術操控的傀儡!“呵,果然是裝模作樣?!彼偷厥栈赜耵ⅲ?/p>
語氣刻薄至極,“連這點把戲都演不好嗎?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模仿她,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是低吼出來。他上前一步,
骨節分明的手指猛地掐住了阿月纖細的脖頸!窒息感瞬間襲來,阿月被迫揚起了頭。
恐懼攫住了她,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然而,在那極度的恐懼之中,
她的眼神深處卻流露出一絲不屈的倔強,和一種對“真相”近乎偏執的渴望。
“我……我不知道……”她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
我……我不是……妖邪……求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蕭霽看著她眼中那抹倔強,
以及那與蘇晚別無二致的、在絕境中依然不肯低頭的神情,心中猛地一刺。掐著她脖子的手,
不自覺地松了幾分力道。但理智很快壓倒了那瞬間的動搖。他厭惡地甩開手,
仿佛碰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阿月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澳闶钦l?
”蕭霽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只剩下徹骨的寒意,“你不過是一個不知所謂的贗品,
一個隨時可以被碾死的螻蟻。記住你的身份?!闭f完,他拂袖而去,
留下阿月一個人在無邊的黑暗和寒冷中,絕望地喘息。接下來的日子,蕭霽的試探變本加厲。
他會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蘇晚的舊事,觀察她的反應;他會讓人送來蘇晚愛吃的點心,
看她是否會動容;他甚至會讓人在她面前演戲,假意透露一些關于蘇晚“死亡”的細節,
試圖引誘她說出破綻。阿月如同驚弓之鳥,在恐懼和迷茫中苦苦掙扎。
她承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但內心深處那股求生的意志和對真相的渴望,
卻像野草一般,在絕境中頑強地滋生。她開始偷偷觀察周圍的環境,留意那些宮人的談話,
試圖從只言片語中拼湊出關于自己的線索。她身上的靈異現象也越來越頻繁。
有時是徹骨的寒意,有時是無法解釋的低語,有時是眼前一閃而過的恐怖幻象。
這些現象似乎總在她情緒波動劇烈,或者回憶起某些破碎片段時出現。這讓她更加害怕,
卻也讓她隱隱覺得,這些或許與她失去的記憶有關。這日,阿月又發起了高燒。
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意識不清??词氐膶m人嫌晦氣,將她扔在床上便不再理會。深夜,
蕭霽再次來到冷宮。他本意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卻發現她蜷縮在床上,
燒得滿臉通紅,嘴里不停地囈語著什么,身體因寒冷和高熱而劇烈顫抖。他皺了皺眉,
鬼使神差地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手指一縮。就在這時,
他注意到阿月緊攥著的右手,似乎在無意識地用指甲在床板上劃著什么。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蕭霽俯身細看。只見粗糙的床板上,
赫然出現了一個殘缺的、極其復雜的圖案!那圖案由許多扭曲的線條和古怪的符號組成,
結構詭異,透著一股陰森邪氣,絕非宮中常見的祈?;虮傩胺洹J掛V瞳孔驟縮。
這個圖案……他似乎在哪里見過類似的記載,
與某種早已被查禁的、研究“魂術”的禁忌之術有關!他立刻意識到,這個發現非同小可。
這個女人,絕不僅僅是一個被推到臺前的、模仿蘇晚的棋子那么簡單!她繪制出的這個圖案,
意味著她可能與某個失傳已久的秘密組織,甚至某種可怕的邪術,有著直接的聯系!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像一塊巨石投入蕭霽原本就波濤洶涌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浪濤。
他對阿月的來歷產生了更深的疑慮,也第一次開始真正懷疑,她出現在這里,
或許并非完全是針對他的陰謀,而是牽扯著某個他尚未觸及的、更黑暗的秘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中仍在無意識描畫著圖案的阿月,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和殺意。隨即,
他轉身快步離開冷宮,低聲吩咐守在外面的心腹太監:“傳朕密令,徹查此圖案的來源!
任何相關的蛛絲馬跡,都不得放過!”冷宮的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內外。而那個詭異的圖案,
如同一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3 鬼影冷宮發現詭異圖案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蕭霽的心腹圈子里激起了隱秘的漣漪。而與此同時,皇宮這座看似平靜的鍍金牢籠里,
也開始彌漫起一股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霾。先是負責看守祭壇附近一座廢棄宮殿的小太監,
被人發現吊死在房梁上。他雙目圓睜,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
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仵作驗尸,卻只說是自縊,找不到任何外傷。
沒過幾天,當初主持祭祀的那位大太監手下的一個干兒子,在夜里當值時離奇墜井身亡。
撈上來時,渾身冰冷僵硬,面色青紫,同樣是一副驚駭欲絕的模樣。更讓人心悸的是,
有人說在打撈尸體時,看到他脖頸處似乎有一個淡淡的、如同墨跡般的黑色手印,
但轉瞬即逝。接著,又有一名曾在祭祀當晚負責外圍警戒的侍衛,突然發了瘋。
他衣衫不整地在宮道上狂奔,嘴里胡言亂語,
說什么“有鬼”、“別來找我”、“不是我害的你”,最后沖撞了巡邏的禁軍,被當場拿下,
關進了慎刑司。一連串的離奇死亡和瘋癲事件,如同瘟疫般在宮中蔓延開來。
流言蜚語也隨之四起,如同暗夜里的鬼火,飄忽不定,卻又無處不在。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說宮里鬧鬼了,說那些死者都是因為沖撞了神靈,或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漸漸地,
言開始有了明確的指向——那個被囚禁在冷宮、容貌酷似前朝太傅之女的神秘女子“阿月”。
“聽說了嗎?就是那個祭祀時獻祭的妖女!”“可不是嘛!自從她進了宮,就沒太平過!
”“定是她使了什么妖法邪術,害死了那些人!”“聽說她身上帶著詛咒,
靠近她的人都會倒霉……”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冷宮外負責看守的宮人越發惶恐不安,
甚至不敢靠近阿月所在的偏殿。而身處風暴中心的阿月,則更加恐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
那些宮人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和畏懼,仿佛她是帶來災禍的瘟疫之源。
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但那些低聲的議論和驚恐的眼神,讓她隱約猜到了一些。
更讓她害怕的是,她感覺自己身上那種被無形之物糾纏的冰冷感,
似乎隨著宮中這些詭異事件的發生,變得越來越強烈。那些夜晚的低語和幻象,
也越來越清晰。她隱約覺得,宮里發生的那些事,或許真的和自己有關,
和那個糾纏著自己的“東西”有關。這種想法讓她不寒而栗。蕭霽表面上雷厲風行,
下令徹查所有命案,安撫人心。他斥責流言,杖斃了幾個傳播謠言最兇的宮人,
試圖將恐慌壓制下去。但在暗地里,
他的調查重心卻始終放在兩條線上:一是那個詭異圖案的來源,二是阿月的真實身份和過去。
他的心腹很快傳來了一些零星但關鍵的線索。那個圖案,
確實與一個多年前就已被朝廷嚴令查禁、銷聲匿跡的秘密宗派有關。這個宗派,
據說專門研究各種與靈魂、怨念相關的“魂術”,手段詭異且歹毒。更讓蕭霽心驚的是,
有跡象表明,這個神秘宗派,
似乎與當年深受先帝信任、位高權重的前太傅——也就是蘇晚的父親,蘇振清,
有過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聯系!
蘇振清……晚晚的父親……魂術宗派……這幾條線索交織在一起,讓蕭霽感到一陣心悸。
當年的太傅,以清正耿直聞名,深受器重,卻在蘇晚“意外身亡”后不久,
便被政敵抓住把柄彈劾,最終郁郁而終,家產查抄。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難道太傅的失勢,甚至晚晚的死,都與這個神秘的魂術宗派有關?就在蕭霽的調查陷入僵局,
疑云重重之際,阿月這邊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這天夜里,阿月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這一次的夢境異常清晰,也異??植?。她夢到了那個墜井而亡的太監,名叫李全。
她看到李全在漆黑的夜里,驚慌失措地跑著,似乎在躲避什么。他一邊跑,一邊回頭,
臉上滿是汗水和恐懼。“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夢中的李全哭喊著,“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害的你!是……是劉公公!是他指使我的!啊——”一聲凄厲的慘叫,
李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似乎是被什么東西拖拽著。阿月猛地坐起身,渾身冷汗淋漓,
心臟狂跳不止。夢中的景象太過真實,李全臨死前的恐懼和絕望,仿佛還殘留在空氣中。
她下意識地將夢中所聞脫口而出:“……李公公……他說……‘放過我,
不是我害的你’……”她并不知道,此刻殿外陰影處,正有一雙耳朵在仔細聆聽。
那是蕭霽特意安插在冷宮,日夜監視阿月一舉一動的侍衛。這名侍衛不敢怠慢,
立刻將阿月在夢魘中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并以最快的速度上報給了蕭霽。
蕭霽聽完侍衛的匯報,拿著奏折的手微微一頓,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李公公死前喊著“放過我,不是我害的你”?這句話,從未對外公布過!
甚至連負責驗尸的仵作和審理此案的官員都未必知曉得如此詳細!這個女人,她如何得知?!
難道……她真的能“看到”或“聽到”亡魂?這個念頭讓蕭霽感到一陣寒意沿著脊椎爬升。
他一直將阿月身上的詭異現象歸結為邪術或裝神弄鬼,但現在看來,或許并非那么簡單。
她身上所蘊含的力量,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真實,也更加……危險。這個發現,
讓蕭霽對阿月的看法再次發生了微妙的松動。他不再像之前那樣,
完全將她視為敵人或一件可以隨意丟棄的贗品。她或許真的是解開宮中謎案,
甚至揭開當年太傅府舊事和晚晚“死亡”真相的關鍵線索。但同時,
他對她身上那股無法解釋的詭異力量,也感到了更深的忌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她如何得知?”蕭霽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繼續盯著她!任何異常,
哪怕是說一句夢話,都要即刻來報!不得有誤!”“是,陛下!”侍衛領命退下。
蕭霽獨自站在空曠的書房中,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發出沉穩而富有節奏的嗒嗒聲。線索指向了太傅和禁術宗派,宮中命案頻發,
而那個酷似晚晚的女人,似乎擁有著洞悉死亡秘密的能力……這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大網,
正在緩緩收緊。他預感到,距離真相或許不遠了,但同時,巨大的危險也正在逼近。而阿月,
或者說,這個可能與蘇晚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女子,她究竟是破局的關鍵,
還是將一切拖入更深淵的誘餌?4 晚晚疑慮如同藤蔓,在蕭霽心中瘋狂滋生。
他一方面加緊了對魂術宗派和太傅舊事的追查,另一方面,
對阿月的“監控”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甚至親自調閱了當年蘇晚“意外落水”的所有卷宗,試圖從中找出任何被忽略的細節。
時間一點點過去,蕭霽手頭匯集的線索越來越多,指向也越來越清晰。
魂術宗派確實與太傅蘇振清有過接觸,似乎是在蘇晚出生前后。而太傅當年被彈劾,
表面看是陷入黨爭,實則背后有更深的勢力在推動,似乎與他試圖擺脫或揭露那個宗派有關。
同時,阿月這邊也出現了新的狀況。她的身體在高燒退去后,反而變得更加畏寒,
即使在溫暖的房間里也時常手腳冰涼。她看到幻象和聽到低語的次數也增加了,
有時甚至能在白天看到一些模糊的、扭曲的影子在視線邊緣徘徊。這些變化,
讓蕭霽更加確信,阿月身上的異常并非偽裝。但他仍然無法確認,她究竟是誰。直到那天,
一個偶然的機會,或者說,是命運的必然安排,終于讓他撥開了重重迷霧。那日,
蕭霽再次來到冷宮。這一次,他屏退了所有侍從,獨自一人走進了那間陰暗的偏殿。
阿月正蜷縮在床上,聽到腳步聲,警惕地抬起頭??吹绞撬壑辛⒖坛錆M了戒備和恐懼。
蕭霽沒有像往常那樣冷言嘲諷,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他注意到她因為寒冷,
下意識地將雙手攏在袖中,脖子也微微縮起。就在她這個不經意的動作中,
她略微敞開的領口處,似乎露出了一點異樣的痕跡。蕭霽的目光瞬間凝固了!他快步上前,
不顧阿月的驚呼和掙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則粗暴地扯開了她的衣領!
阿月又驚又怕,拼命想要掙脫,但她的力氣如何能與盛怒邊緣的帝王抗衡?衣領被扯開,
露出了她白皙但瘦削的脖頸和鎖骨。而在她左邊鎖骨下方,靠近心臟的位置,
赫然印著一個淡粉色的、小小的月牙形胎記!這個胎記……這個胎記?。?!蕭霽如遭雷擊,
渾身僵硬,瞳孔劇烈收縮!這個胎記,極其隱秘,只有他,還有……還有蘇晚自己知道!
那是年少時,他無意中發現的,曾被他戲稱為獨屬于她的“小月亮”。這個秘密,
從未對第三人提起過!眼前這個女人,這個被他囚禁、折磨、懷疑了這么久的女人,
她身上竟然有這個胎記!“你……你……”蕭霽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抓著阿月手腕的力道也因為失控而捏得她生疼。阿月吃痛,眼中含淚,
卻更加用力地掙扎起來:“放開我!你要干什么?!”“晚晚……”蕭霽看著她,
眼中充滿了狂喜、痛苦、難以置信和滔天的悔恨,“是你……真的是你!看這里!
這個胎記……你忘了嗎?你忘了我們小時候……你忘了我說過,
這是你的小月亮……”他語無倫次,情緒激動到了極點。三年的思念,三年的痛苦,
三年的自責,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晚晚……這個名字,如同帶著魔力一般,狠狠撞擊著阿月的靈魂!她的頭再次劇痛起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無數破碎的畫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腦?!柟饷髅牡耐ピ?,
一個穿著錦袍的俊朗少年笨拙地給她遞上一支桃花;寂靜的夜晚,少年在她耳邊低語,
指著她鎖骨下的印記,笑著說“這是獨屬于你的小月亮”;冰冷的湖水,
一雙充滿怨毒的手將她推下……“啊——!”阿月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雙手死死抱住頭,
淚水洶涌而出。那些記憶碎片太過龐雜,太過痛苦,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撕裂。
“我……我是誰……我是蘇晚?”她淚流滿面,眼神混亂而痛苦,
“不……好痛……頭好痛……”蕭霽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心如刀絞。他想上前抱住她,
安慰她,卻又因為巨大的悔恨而不敢觸碰。他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對她的種種折磨和羞辱,
想起了那些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話語……他都對她做了些什么?!
就在這兩人情緒都瀕臨崩潰的邊緣,異變陡生!只聽“砰”的一聲巨響,
冷宮那扇本就破舊的殿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撞開!緊接著,
一股濃郁的、令人作嘔的陰寒氣息如同實質般涌了進來!慘白的月光下,
只見數十個面目猙獰、渾身散發著黑氣的扭曲影子,如同潮水般從門外涌入!
那些影子形態各異,有的像是溺死的浮尸,有的像是被吊死的冤魂,
正是宮中那些離奇死亡的宮人的怨靈!它們發出無聲的咆哮,
空洞的眼眶中燃燒著幽綠的火焰,直直撲向殿內的蕭霽和蘇晚!與此同時,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以及禁軍甲胄碰撞的鏗鏘聲。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
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煽動:“妖女在此!她勾結宮中怨靈,施展邪術,禍亂宮闈!
陛下被妖女迷惑,私藏于此!快!拿下妖女,清君側,安社稷!”是陷阱!
更新時間:2025-04-29 21:4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