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燼鸞殤臘月的雪裹著冰碴子,將冷宮的青瓦壓得吱呀作響。
沈昭鸞蜷縮在霉斑遍布的草席上,雙目空洞地望著頭頂垂落的蛛網。
三日前被剜去雙目的傷口還在滲血,暗紅的血珠順著臉頰滑進嘴角,
混著喉間殘留的鴆酒灼燒感,腥甜中帶著鐵銹味。她懷中緊抱著襁褓,布料早已被血浸透,
沉甸甸地墜在臂彎。三天前的場景如烙鐵般刻在腦海里——椒房殿內,沉香裊裊,
她剛哄睡襁褓中的皇長子,珠簾外突然傳來紛沓腳步聲。胞妹沈昭雪一襲月白襦裙,
鬢邊新摘的紅梅還帶著晨露,懷中卻抱著個啼哭的嬰兒?!敖憬愫煤莸男?!
”沈昭雪撲通跪地,眼淚簌簌落在嬰兒襁褓上,“為了爭寵,竟用巫蠱之術謀害皇嗣!
這孩子...這孩子剛落地就沒了氣息!”玉案上的鎏金香爐轟然倒地,
香料潑灑在青磚上騰起白煙。沈昭鸞看著龍椅上的慕明澈,
他玄色龍袍上的金線蟠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眉眼間的厭惡卻比北疆的寒風更刺骨?!罢邀[,
你怎會如此狠毒?”他聲音低沉,像是從九重天外傳來。“陛下明鑒!”沈昭雪膝行兩步,
發間紅梅掃落滿地,“姐姐房里搜出的巫蠱娃娃,還有這封與前朝余孽的密信!
”沈昭鸞感覺天旋地轉,那些所謂的“證據”她連見都沒見過。侍衛上前拖拽時,
她死死護住懷中襁褓,指甲在青磚上劃出五道血痕:“陛下!這是您的嫡子,
是我們的...”“住口!”慕明澈猛地拍案,案上的青銅燭臺劇烈搖晃,“來人,
杖責三十!”皮鞭抽在身上的瞬間,沈昭鸞聽見了嬰兒的啼哭。她掙扎著抬頭,
卻見沈昭雪抱著襁褓后退半步,嘴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劇痛如潮水般涌來時,
她終于明白——從始至終,她們要的不只是她的命,還有她腹中的孩子。此刻的冷宮里,
沈昭鸞顫抖著摸索襁褓。布料下的小身子早已沒了溫度,可她仍固執地將臉頰貼上去,
仿佛這樣就能焐熱那份死寂。喉間的鴆毒在血管里游走,每呼吸一次都像有把鈍刀在剜心。
“吱呀——”腐朽的木門被踹開,凜冽寒風卷著雪片撲進來。沈昭鸞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卻聽見熟悉的金屬碰撞聲。月光順著門縫爬進來,在青磚上勾勒出一道銀邊,緊接著,
是陸驚鴻玄色勁裝下擺掃過門檻的窸窣聲?!氨菹掠辛?,斬草除根。
”陸驚鴻的聲音像是裹著冰碴,他手中長劍還在滴血,劍尖在地面拖出一道蜿蜒血痕。
沈昭鸞抬頭,透過血痂模糊的視線,看見他身后跟著數十黑衣死士,
月光在他們的刀刃上流轉,如同死神的鐮刀。記憶突然閃回三年前。那時她及笄,
陸驚鴻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曾在獵場為她射落驚馬,說要護她一世周全。而如今,
他眼底只有冰冷的殺意。“為什么...”沈昭鸞艱難開口,
喉間涌上的鮮血讓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我從未...從未害過你們...”陸驚鴻劍尖挑起她的下巴,
金屬的涼意貼著傷口:“沈昭鸞,別裝了。那日在御花園,
你明明聽到我與昭雪的私會...”沈昭鸞瞳孔驟縮。原來如此,
原來那日她無意撞見的私情,成了他們構陷她的導火索。她突然笑出聲,笑聲震得傷口撕裂,
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下?!昂?..好個一箭雙雕之計?!遍L劍刺入心口的瞬間,
沈昭鸞聽見布料撕裂的輕響。恍惚間,她又回到了椒房殿,慕明澈親手為她戴上鎏金鸞釵,
說要與她共賞萬里山河。而現在,那支鸞釵正靜靜躺在冷宮角落,
鳳嘴里含著的珍珠早已蒙塵。“母親...”懷中襁褓突然傳來微弱呢喃,沈昭鸞猛地睜眼。
懷里的孩子竟睜開了眼,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她的臉,小手還在輕輕抓著她的衣襟。
可下一秒,陸驚鴻的劍穿透她的后背,孩子的身影化作一縷紅光沒入她腕間的血痕。
黑暗襲來時,沈昭鸞聽見神秘低語在耳畔回蕩:“鳳凰涅槃,
輪回重啟...”她的指尖無力垂下,觸到冰冷地面上的某樣東西——是沈昭雪落下的紅梅,
花瓣上還凝著冰晶,嬌艷欲滴,如同她流不盡的血。
第二章 雪魄重生刺骨的寒意如無數細針般扎進骨髓,沈昭鸞猛地睜開雙眼,
劇烈的咳嗽撕裂喉嚨。她踉蹌著撐起身子,卻發現掌心觸到的不是冷硬的青磚,
而是柔軟的云紋錦被。檀香混著雪松香縈繞鼻尖,
熟悉的閨房陳設映入眼簾——雕花檀木梳妝臺、墻角積灰的瑤琴,
還有案頭那盞她親手繪制的并蒂蓮宮燈。"姑娘醒了?"翠兒端著銅盆跨進門檻,
鬢邊新換的海棠花顫巍巍晃動,"今晨可是您及笄的吉時,老夫人特意..."話音未落,
沈昭鸞已經抓住她的手腕。這力道驚得翠兒手中銅盆當啷落地,水花濺濕了繡鞋。
"現在是哪一年?"沈昭鸞死死盯著翠兒眼底的慌亂,腕間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她低頭,
赫然看見一道血痕正沿著脈搏蜿蜒,形狀與前世陸驚鴻那致命一劍的傷口分毫不差。
翠兒臉色煞白,下意識要抽回手:"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景明元年臘月廿三,
您年滿十六..."景明元年!沈昭鸞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她及笄前一日,
也是一切厄運的開端。前世今日,沈昭雪借著送賀禮的由頭,在她茶水里下了迷藥,
偷走了父親準備獻給皇室的傳家玉佩。而此刻銅鏡中映出的少女面容,
眉眼間還帶著未諳世事的天真。"幫我梳妝。"沈昭鸞松開手,指尖撫過梳妝臺上的玉鸞釵。
這支象征嫡女身份的簪子,前世被她親手折斷,只為給沈昭雪湊夠醫藥費。而現在,
釵頭鳳凰尾羽上的東珠在晨光中流轉著冷光,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翠兒一邊絞著帕子,
一邊在心里盤算:"得趕緊告訴二姑娘,大小姐好像察覺了什么..."沈昭鸞垂眸輕笑,
這讀心的能力來得蹊蹺,卻正合她意。當翠兒將摻了朱砂的胭脂抹上她臉頰時,
她突然按住對方手腕:"翠兒,你說這紅妝,可襯我?"丫鬟嚇得跪倒在地,
額頭磕出悶響:"姑娘說笑了,您天生麗質...""天生麗質?"沈昭鸞起身推開雕花窗,
寒風吹散鬢邊碎發。遠處梅林中,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正在徘徊。沈昭雪踮著腳摘紅梅,
發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正是前世送給她的生辰禮。銅鏡突然傳來細微裂痕,沈昭鸞轉身,
看見鏡中自己的瞳孔泛起血光。她抓起案頭的銀針,指尖凝出一滴血珠。
當沈昭雪哼著小曲踏入閨房時,迎面飛來的銀針擦著她耳畔釘入木柱,
在墻上留下焦黑的灼燒痕跡。"姐姐這是做什么!"沈昭雪臉色驟變,懷中紅梅灑落一地。
她慌亂后退半步,發間銀鈴發出清脆聲響,"今日可是您的大喜日子,
怎可如此...""大喜?"沈昭鸞撫過腕間血痕,緩步逼近。
她能清晰聽見沈昭雪劇烈的心跳,還有那隱藏在慌亂下的狂喜,"妹妹可知,
你今日送來的賀禮里,藏著什么東西?"沈昭雪的瞳孔猛地收縮。她下意識按住袖中錦盒,
卻見沈昭鸞突然俯身撿起地上紅梅,
花瓣在指尖化作齏粉:"是父親準備獻給皇室的傳家玉佩,對么?"空氣瞬間凝固。
沈昭雪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梳妝臺,胭脂水粉嘩啦啦灑落。
她強裝鎮定地擠出笑容:"姐姐莫要開玩笑,
那玉佩...那玉佩不是在...""在你貼身丫鬟的包袱里。"沈昭鸞打斷她的話,
指尖劃過案上的裁紙刀,"或者,需要我讓人搜一搜你的院子?"銅鏡突然劇烈震顫,
沈昭鸞的倒影詭異地扭曲起來。
她看見鏡中浮現出前世畫面——冷宮的霉斑墻壁、陸驚鴻滴血的長劍、還有慕明澈冷漠的臉。
當沈昭雪蒼白著臉逃出閨房時,她握緊裁紙刀,在掌心刻下第二道血痕。夜幕降臨時,
沈昭鸞潛入父親書房。檀木暗格里的密信在特殊香料下顯露出字跡,
沈昭雪與陸驚鴻的來往書信觸目驚心。更讓她寒心的是,信中提到的"南疆密使",
竟是蕭晚晴的胞弟。窗外突然傳來細微腳步聲,她迅速將密信收好,
轉身時正撞見父親凝重的臉。"鸞兒,你深夜到此..."沈丞相皺眉看著女兒腕間的血痕,
"這是怎么回事?"沈昭鸞跪下行禮,額頭貼地:"父親,女兒今日見到了不該見的東西。
"她聲音發顫,卻字字清晰,"沈昭雪與陸驚鴻私通,意圖謀害皇室,
而他們的幕后主使..."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沈昭鸞瞳孔驟縮,
飛身撲向窗邊,卻只看見雪地上凌亂的腳印。遠處梅林中,沈昭雪的身影一閃而逝,
發間銀鈴在夜色中發出嘲弄般的輕響?;氐介|房時,案頭多了一塊陌生的玉佩。
羊脂白玉溫潤無暇,卻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沈昭鸞拿起玉佩,
聽見玉佩中傳來模糊低語:"鳳凰涅槃,需飲仇敵之血..."她握緊玉佩,
腕間血痕與玉佩同時發燙,仿佛在回應某種召喚。更漏聲中,沈昭鸞坐在梳妝臺前,
緩緩戴上玉鸞釵。鏡中人眉眼依舊溫柔,眼底卻藏著化不開的殺意。當更夫敲響三更時,
她打開密道暗門,踏入漆黑的通道。通道盡頭,藏著先帝遺落在云錦閣的密詔——還有,
她復仇的第一步。第三章 緋色棋局景明二年春,紫禁城的玉蘭開得格外艷麗,
粉白花瓣簌簌落在宮道上,卻掩不住選秀女眷們裙擺下暗藏的洶涌暗潮。
沈昭鸞立在儲秀宮廊下,素白襦裙外只披了件月白綃紗,
腕間血痕在晨光中若隱若現——那是昨夜與沈昭雪對峙時,被對方用簪子劃傷留下的新傷。
"姐姐這是怎么了?"沈昭雪蓮步輕移,藕荷色襦裙上的金線牡丹隨著動作搖曳生姿,
"這等傷可不能留疤,妹妹房里有西域進貢的...""勞妹妹費心。
"沈昭鸞抬手撫過傷口,指尖凝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能聽見沈昭雪心底的竊喜:只要在選秀前毀了這張臉,整個云錦閣的榮光便都是她的了。
而此刻,沈昭鸞袖口藏著的毒蜘蛛,正靜靜等待著獵物。突然,鐘粹宮方向傳來騷動。
沈昭鸞不動聲色地往人群里退了半步,
看著蕭晚晴的貼身宮女慌慌張張跑過——正如她昨日在蕭晚晴胭脂里摻的致幻香預料的那樣,
此刻的貴妃娘娘怕是正對著銅鏡抓撓自己的臉,把精心描繪的妝容弄成了血污狼藉。
更新時間:2025-04-29 19:5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