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養病的時候,各家的拜見邀請帖也收了不少。
安平侯府是開國封的侯爵,如今一代代傳下來,也有近百年了。
上一任老安國公的親姐姐是皇帝的寵妃,還撫養過如今的陛下一段時間,因此,安平侯府也算是皇室親近的人家。
所以,拿著長公主府的請柬,蘇玉柔找上了裴夫人。
這段時間,裴夫人不知怎么,竟是一反常態的開始教蘇玉柔打理侯府事務。
對此,蘇玉柔欣然接受。
“長公主的壽宴雖重要,但姨母的身子遲遲未好,要不要婉拒了呢?”
“無妨,我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是該出去看看了?!?/p>
裴夫人說著,眼神慈祥。
“咱們玉柔還未去過公主府吧,以前你小,姨母不好帶你應酬,如今你也及笄了,也是時候讓那些勛貴夫人們見見你了,畢竟你可是我安平侯府的人?!?/p>
蘇玉柔沒再說什么,只乖巧的笑了笑。
上一世她總以為姨母待自己很好,真心疼愛,處處維護,所以在成了表哥的妾室后她恨不能理解,為何姨母會變了一個人,那樣無情的對待她。
如今想想,什么是好呢,裴夫人養著她就像養一個小貓小狗一般,給足夠的衣食,開心了逗一逗罷了。
真的為一個好,該是如今這般啊,可惜的是,如今這般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做妾。
裴夫人似乎很看重這次公主府之行,前后幾天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首飾,琳瑯滿目的堆滿了蘇玉柔的梳妝臺。
畫眉對此很驚喜,以為這是夫人在補償小姐。
她舉著其中一只首飾盒道,“小姐你看這個芙蓉玉釵多好看啊,這一定是夫人特意為小姐你挑選的。”
蘇玉柔沒和兩人說裴夫人的意思,很顯然,畫眉也沒看出來。
觀棋倒是猶豫了,她看了眼畫眉,說道:“小姐可愿意?”
蘇玉柔道,“自然是愿意的,跟著去給長公主賀壽,多好的見世面的機會?!?/p>
觀棋道,“那表少爺那呢?”
蘇玉柔輕輕搖頭,“表哥只是表哥,我們永遠是兄妹?!?/p>
觀棋想的出神,良久點了點頭。
“小姐能想清楚就好?!?/p>
蘇玉柔知道觀棋是個冷靜理智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在她被打入地獄翻身無望的時候,這人也二話不說離開了。
所以嗎,蘇玉柔也不嚇她,“留在侯府只能做妾,嫁出去未必不能找到良配,你說是不是,觀棋?!?/p>
觀棋咬唇,點點頭。
“小姐說的是?!?/p>
一旁的畫眉也附和,“小姐咱們不做妾,高門大戶的有什么意思,都不如咱們在并州時好玩。”
蘇玉柔也想到了幼時陪伴在父母身旁的日子。
并州蘇家前朝也曾輝煌過,只是子嗣不風,到蘇玉柔父親時已經連著三代獨苗。
蘇玉柔的母親生她時傷了身子,父親也一直身體不好,兩人膝下只有蘇玉柔這么個女兒。
如珠如寶的養到七歲,蘇母先撒手去了。
不過兩年,蘇父也病故了,偌大的蘇家只剩蘇玉柔幾個老仆。
那時她不過九歲,一介孤女別說守著宅子,連好好的活下去都是問題。
偏偏外祖家還沒有舅舅,只一個親姨母裴夫人。
想起往事,蘇玉柔不免嘆息。
“等我嫁人后,你們陪我回去看看吧?!?/p>
畫眉和觀棋兩人皆是一驚,“小姐你想嫁給誰?”
蘇玉柔笑笑,“還不知道呢?!?/p>
上一世長公主的壽辰,她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知道宴會上會有什么人。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她聽到風聲。
長公主的壽宴上,采買的管事不知怎么,竟是買到了暖情的藥酒,因此導致在場好幾對未婚男女有了接觸,誤打誤撞的定了婚事。
蘇玉柔并不打算去破壞這些人的姻緣,但她不介意趁此去給自己找個夫婿。
最好是太子和他身邊的人。
只有這些人,才能讓安平侯府不敢輕舉妄動,強迫她給裴修文做平妻。
而且,蘇玉柔選他們也不止因為權勢,據她所知,太子身邊的那些公子們,幾乎都是林辭綰的愛慕者。
他們追隨林辭綰,對娶進門的妻子也不怎么上心。
蘇玉柔還活著的時候,就聽聞有一位新婦抑郁而終,其他幾對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怨偶。
她沒那個菩薩心腸去拯救這些小姐們,但這些人備受冷落的婚后生活,于她而言卻并沒有什么。
上一世帶來的傷害還在腦海中不曾過去,比起情愛,蘇玉柔只想好好的安穩的活下去。
還有什么比一個身份高貴且不著家的丈夫更適合她呢?
沒有。
腦中劃過裴修文的臉,蘇玉柔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駛向公主府的馬車在一大早出發。
蘇玉柔和裴夫人坐在車廂里,聽她細細的說著京中貴夫人的關系。
裴夫人很重視此次壽宴,不僅提前幾日給蘇玉柔做了新衣裳,還拿出整套的首飾,讓丫鬟細細的給她裝扮上。
今日的蘇玉柔堪稱光彩動人。
不僅是裴夫人滿意,其他諸位夫人們也很喜歡。
“早就知道你有個外甥女,如今可算是見著了。”
“是了,瞧這相貌儀態,活脫脫一個侯門千金呢。”
裴夫人很開心外甥女給自己爭了臉面,也擺出來一副母子情深的架子,“去,跟著柳小姐她們去玩吧?!?/p>
蘇玉柔都走遠了,還能聽到她的笑聲。
“我這侄女最是乖巧懂事,平日里讓她出門都不愿意,今日可是愿意出來了……”
裴夫人在夫人堆里屬于地位很高的,因此,蘇玉柔在小姐們這里也不算是低位的。
以柳小姐為首,對她都很友善。
長公主府邸很大,幾人尋了個風景不錯的園子,逛了起來。
寒暄幾句后,蘇玉柔實在不知該和這些小姐們說什么,便看著院中的花草出神。
不知那酒,是在哪里喝的,自己能趕上嗎?
這時,柳清因走了過來,“蘇妹妹在看什么,可是喜歡這洋牡丹?”
柳清因人如其名,長相弱柳扶風、楚楚動人,性格卻是十分的好,說話輕聲細語的。
蘇玉柔看著這人,怎么也不能理解書中說她相貌清秀,不如丫鬟的話語。
柳清因家世好,性格好,可她偏偏嫁給了一個看中樣貌的夫君。
夫妻不和,郁郁寡歡,婚后不久撒手人寰。
以上就是蘇玉柔對柳清因的全部了解。
見她還在看著自己,蘇玉柔點頭,“喜歡,這花開的極美,以前不曾見過?!?/p>
柳清因笑道,“這花還不到季節,還是南邊傳來的,不常見呢?!?/p>
兩人說笑著,就見不遠處走來一名紅衣女子。
她畫著濃妝,裝扮華麗,仿佛一朵盛開的牡丹般吸人視線。
柳清因顯然是認識她的,笑著招呼道,“辭綰,你也來啦?!?/p>
林辭綰神色淡淡,卻并沒有拒絕柳清因的邀請,就這樣,三人一起在園中賞景。
過了一會,長公主身邊的嬤嬤過來了。
她道,“西府的綠梅開的很好,小姐們可要去看看?”
林辭綰最先開口,“早就聽聞長公主府上的綠梅大名,今日可一定得去看看。”
柳清因有些害羞,卻也附和了一句,“是呢,我也聽過呢。”
至于蘇玉柔,她何嘗看不出來,嬤嬤的主要心思在林辭綰二人身上。
長公主愛好做紅娘,難不成,這是想給前來賀壽的男男女女安排場相親宴?
可林辭綰已有婚約了啊。
蘇玉柔不免陷入沉思。
公主府很大,西也很遠。
走了許久,終于來到了一處長著綠梅的地方。
倒是挺好看的吧,但更吸引人的是綠梅后邊的石舫。
青白色的船體與青綠色湖水上,相映得彰。
嬤嬤道:“這石舫是公主命人修建的,坐在上邊可將岸上和湖心場景盡收眼底,實在是賞景的絕佳去處。”
說罷她便請三人進去。
走進船艙后發現,這里的空間著實不大。
最中間處虛虛的立著幾個屏風,左右擺著案幾,兩旁已經坐了些年輕男女。
本朝風氣保守,民間不乏盲婚啞嫁,成親后別說和離,想休妻都不容易。
但官宦人家的子女卻是不同的,相對來說可選擇的范圍要大一點,比如此時的這場男女分坐的宴席。
還真讓她猜對了,這就是場相親宴。
瞧著周圍小姐們一個個正襟危坐的樣子,蘇玉柔覺得,她們似乎是在等誰。
外邊傳來說話聲,又有人來了。
來人掀開輕紗,露出一張俊美到昳麗的面容,是顧珩。
太子沒來,不少年輕的小姐面露遺憾,包括林辭綰。
上一世蘇玉柔是不知道林辭綰對太子的感情的。
若不是死后所見,她原以為這對前未婚夫妻是真的郎無情妾無意,沒想到林辭綰竟是喜歡過太子的。
甚至可以說是深愛著太子。
林辭綰是太傅的外孫女,自幼和太子相識,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原本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可錯就錯在,林辭綰有個一心攀附的父親。
林尚書,清貴無比的讀書人,卻左右下注,將長女和庶女分別壓在兩位競爭力最大的皇子身上。
當林家二小姐和四皇子訂婚的時候,太子和林辭綰的婚事就注定成不了。
這其中還有個插曲,據書中說,這是皇帝讓林尚書選的,是選太子還是四皇子,林尚書最終選擇了成全二女兒。
這并不僅僅是林尚書偏心庶女,更是因為他看好四皇子。
并且在之后他身體力行的站在了四皇子的隊伍。
皇后已經故去多年,貴妃一家獨大,若不是因為二嫁之身不好封后,貴妃就是板上釘釘的皇后。
她的兒子四皇子,自然也是皇子里除太子外地位最尊貴的,也是最受皇帝寵愛的。
如今四皇子不在京城,若不然,長公主的壽宴怎會缺了他。
想到這些,蘇玉柔忽然覺得有趣極了。
她很想看看,若是今日太子誤飲下藥酒,林辭綰會怎么做?
她想的很好,只是太子遲遲未至。
鼓聲再次停下,紅花再次到了蘇玉柔面前。
她不會作詩,也懶得表演才藝,索性起身,大大方方的再次喝下杯中的酒。
一旁的柳清因勸她,“快吃些東西墊墊,當心吃醉了酒?!?/p>
蘇玉柔卻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上一世她借酒消愁,酒量不知有多好。
倒是林辭綰開口了,“不過是果酒,醉不了人的?!?/p>
說罷,她也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
直到賞景宴結束,太子也沒過來。
蘇玉柔心中有些挫敗,難不成是晚上的壽宴?
因為計劃落空,蘇玉柔郁悶的都沒來得及仔細觀看對面的男子,直到最后她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挑夫婿的,這都走了她找誰去?
懊惱的跺了跺腳,卻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人。
這人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將兩人的距離拉開,簡直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姑娘,小心些。”
顧珩的面上帶著微笑,聲音卻無比凌冽。
蘇玉柔和他對視,莫名覺得這人在警告自己。
從石舫下來后,柳清因悄悄問她,“玉柔你可是心儀顧公子?”
蘇玉柔:……
她總算知道那人莫名的敵意是怎么回事了。
“我其實并不……”
蘇玉柔想解釋,可看到柳清因一臉懵懂的表情,她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罷了,誤會就誤會吧,總比以為她深愛表哥不惜為妾要好聽的多。
此時天色還不算晚,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些時間,兩人便和諸位閨秀們一起嬉戲。
日暮西沉,天邊一片火紅。
蘇玉柔感受著許久不曾有過的放松,輕輕的笑了。
柳清因戳戳她,“玉柔,快躲起來,該我們藏了。”
她說罷便往一個方向跑去,蘇玉柔想了想,轉身往一處巨木后躲去。
這棵樹種在院角的偏僻處,靠著一處小湖,湖對面就是長廊,除非對面有人提醒,否則院中人很難找到她。
事實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誰看到蘇小姐了?”
“玉柔呢?還沒找到她嗎?”
……
聽著她們的話,蘇玉柔笑的捂住了嘴。
再抬眼,就看到對面的檐下站著一名男子。
玉冠紫衫,氣勢不凡。
這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
“蘇小姐為何站在那里?”
太子聲音不高,蘇玉柔勉強能聽見,可太子身旁伺候的太監聲音卻不小。
“哎呦喂蘇小姐,你這是在是做什么呀?”
也不知這人怎么練的,聲音尖尖的,音量卻不小。
眼看著好丫鬟婆子往這邊趕,蘇玉柔只能趕緊走出去。
這一局,她和柳清因又沒贏。
更新時間:2025-04-29 19:3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