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淮不知道江棠一個雙腿殘疾的人,是如何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下撲到他身上的。
來不及多想,來不及呼痛,江棠余光瞥見陸丹臣瞄準了陸應淮,他費盡全力地掙扎起來,想要再次護住陸應淮。
可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一邊,任他怎樣用力都再也挪動不了半分。
然而不待陸丹臣扣下扳機,陸應淮就掙脫了鐐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陸丹臣面前把他的手腕狠狠一折,扭頭命令那幾個保鏢:“叫救護車,快!??!”
那幾個保鏢沒料到這種變故,面面相覷愣在原地。
“我倒沒想到他能為你做到這份上,用自己的信息素激發你的信息素……”感受著手腕的劇痛,陸丹臣不僅沒害怕,反而還笑起來,“這小賤人還挺癡情?!?/p>
陸應淮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流失得幾乎殆盡的信息素回升了大半,他也終于聞到了地下室里濃郁的花香,那是江棠的信息素味道。
江棠不是來殺他的。江棠給他注射了自己的信息素。
這樣的認知讓陸應淮心里升騰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槍抵著陸丹臣的太陽穴,扯著嗓子嘶吼:“叫救護車!立刻!”
怪不得江棠的腺體傷成那樣,他到底抽了多少信息素?!信息素抽多了會死的??!
“有什么用呢?”
陸丹臣瘋狂地笑著,釋放出最有攻擊性的信息素,刺鼻的汽油味道迅速彌漫開,就連他帶的那幾個A級的Alpha保鏢都承受不住地捂住腺體后退幾步,陸應淮按著他的手也逐漸失去力氣。
“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p>
陸丹臣輕佻地笑著,他是A+級Alpha,要是正常狀態下,他絕對不是S級的陸應淮的對手,可陸應淮腺體受傷又被注射了化學劑整整一年沒有分泌過信息素,這會兒就算回升,也無法跟陸丹臣抗衡。
江棠躺在草墊上,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疼不疼,到底哪里疼了,生機像是流水一般迅速逝去。
他閉上眼睛。
“小江先生,住手——?。 ?/p>
方慕剛醒來就看到刺眼的一幕,驚得大喊出聲。
陸應淮下意識看過去——
晚了。
沾血的手術刀片掉落在地上,omega的后頸血肉模糊,白骨依稀可見。
江棠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痛得努力想要蜷縮成一團,喉嚨里溢出嘶啞的嗚咽。
空氣中的信息素味道和陸應淮體內的迅速建立聯結,陸應淮的信息素水平極速上升。
只一秒鐘,汽油味被冷杉的木質香氣全面蓋住,狂風呼嘯而過,陸丹臣連做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震驚的表情都沒來得及做,寒冰順著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扼住他的呼吸,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轉眼間他整個人都被冰封,再也呼吸不得。
再看那幾個保鏢,已經東倒西歪,被冷杉蔓延的根系纏繞住脖子窒息而亡。
陸應淮無心顧及其他,大步走到江棠身邊,一把將人抱起來,冰冷的信息素籠住江棠,給他的傷口暫時止住了血。
大手虛虛罩住江棠頸后的血窟窿,一邊大步往前走,一邊扭頭問方慕:“叫救護車沒有?”
“叫了。”方慕應答。
才剛回到地面,就有幾個人急匆匆地跑進來,謝瓚最先看到渾身是血的兩人,氣得罵娘:“路上被陰了!快,上車,我帶了儀器!”
陸應淮顧不上這些細節,江棠輕得像張紙片,渾身都在抖,陸應淮抱得緊一點都怕傷著他,只能盡量溫柔地哄著:“乖,讓謝瓚看看?!?/p>
江棠以為自從自己“背叛”了陸應淮之后,陸應淮就該恨他入骨了,他從來沒肖想過陸應淮的溫柔,才會在被問到“怎么了”之后忍不住紅了眼眶。
現在被喜歡的人哄著,他幸福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乖乖任由陸應淮把他放到別人抬下的擔架床上。
陸應淮跟著上了車,兩只手的掌心全是黏稠的血,屬于江棠的信息素味道卻漸漸淡了。
謝瓚迅速對器械進行消毒,卻在看見江棠后頸的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工具掉落在地上。
他看向陸應淮,震驚地搖了搖頭,艱難開口:“整個腺體都剜下來了……”
所有的連接神經全部切斷。
謝瓚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場景,江棠那件白毛衣哪里還看得見原本的顏色?
陸應淮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把我的腺體給他?!?/p>
謝瓚茫然地看向陸應淮,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從未在陸應淮眼中看到過這種情緒。
——害怕,恐懼,甚至帶著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他遺憾地搖頭:“不行,Alpha的腺體無法移植給Omega?!?/p>
陸應淮的衣角被輕輕捏住,他低下頭,看見江棠那張總是毫無表情的小臉神色釋然。
“陸先生……”
江棠知道自己快死了,他的腺體有問題,信息素一直很少很淡,分化后甚至從沒有過發情期,他折騰了一年才找到辦法刺激自己發情。
Omega發情期的時候信息素是最濃的,他只有這時候才有機會抽取信息素給陸應淮。他信息素實在太少了,在地下室時他已經沒有信息素了。
抽干了信息素本來就會死的,他沒打算活著回去。
可是最后,要刺激陸應淮的信息素回到正常水平還是需要迸發式的強烈信息素,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摘掉腺體。
腺體受損的那一刻,身體會突然分泌高濃度的信息素來防衛,江棠根本連考慮都沒考慮。
他早做好了孤身赴死的打算,卻在此刻貪戀起那點溫暖,小心翼翼地看著陸應淮。
“陸先生……可以再抱一下嗎?”
抱抱就不難受了……
他以前不知道,原來被喜歡的人擁抱著是那么舒服,幸福到他可以拿一切來換。
可是現在他什么都沒有,命也快沒有了。
陸應淮把江棠抱在懷里:“別怕,我們去醫院……我們……”
“沒用的……”
江棠第一次在陸應淮面前笑起來,他長得乖巧精致,眉眼如畫,笑起來眼角彎彎明媚生動,可惜他只來得及笑那短短一瞬,接著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嘔血。
“趕緊讓他躺下!”
江棠卻抓住陸應淮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眼里全是乞求。
他口鼻都在涌出鮮血,陸應淮的信息素也無法替他止血了,他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痛得他恨不能滿地打滾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含著留戀多看陸應淮幾眼。
他不再貪心了,生命的最后能夠被陸應淮擁抱著,已經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結局了。
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陸應淮身上蓬勃的暖意,江棠突然感覺自己哪里都不痛了,他小聲嘟囔了句“好幸福啊”,把臉轉過去往陸應淮懷里依賴地靠了靠,緩緩閉上了眼睛。
陸應淮懷里方才還在無意識小幅度抽搐的瘦小身軀逐漸安靜下來,連接著江棠身體的心電圖機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他弓著背貼著那張染血的小臉,心臟似乎被利刃生生剜開,靈魂被撕碎,痛得他神情恍惚,想要大聲嘶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更新時間:2025-04-29 14:5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