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繼的就是過繼的

妄折春枝 星海 183524 字 2025-04-29 13: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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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竟是侯府的千金?”榮妄挑眉,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陰陽怪氣的輕嘖一聲,恣意道“小爺眼拙,屬實未看出來。”

“沒想到,裴侯爺穿金戴銀,裴小姐卻樸素的泯然于眾。”

“莫不是什么上不得臺面的外室女,其母是侯爺從花樓贖回的娼妓,這才在大喜的日子依舊得冒著風雪在祠堂外罰跪?”

“若不是小爺來的及時,令千金就要葬身火海了?!?/p>

榮妄說的隨心所欲,絲毫不顧及姍姍來遲的永寧侯夫人莊氏的臉面。

莊氏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攥了攥帕子,恨恨的咬著后槽牙,硬擠出笑來,朝著裴桑枝招招手:“還不快些向榮國公見禮,拜謝他的救命之恩。”

裴桑枝暗嗤一聲,面上適時地露出驚恐之色,身如抖糠,先是后退一步,又怔在原地,像是猛然意識到于禮不合后,方強忍著害怕,走上前來,撲通一聲,干干脆脆地跪在地上,情真意切:“民女裴桑枝叩謝榮國公救命之恩。”

這一刻,裴桑枝有種前世今生交錯重疊的恍惚感。

仿佛兩條斷流了無數載的長河,又一次流水潺潺,浩蕩入海。

榮妄的眼中不變的是矜傲不羈,戲謔與清明交纏,一如那年的風雪拂過滿山荒涼。

唯有榮妄自己,是漫天風雪里最驚心動魄的亮色。

隔世重逢,榮妄當得起她一跪。

“倒是實誠。”榮妄摩挲著玉扳指的手一頓,眼波流轉,意味不明。

頓了頓,輕笑一聲,拖長聲音,乍一聽好似黏著蜜糖,繼續道:“不過,堂堂侯府千金缺衣少食也就罷了,竟還不通規矩禮儀,永寧侯府的家風讓小爺大開眼界呢。”

“永寧侯府,裴四姑娘……”

“一場好戲,小爺真真是不虛此行?!?/p>

“無涯,討了診金回府,不耽擱裴侯爺修葺祠堂了”

“老夫人最是喜歡聽上京城里的新鮮事了,尤其是什么為母不慈,為父不仁,一碗水端不平?!?/p>

榮妄站起身來,厚實的狐裘滑落在地,好巧不巧的將裴桑枝罩在其中。

黑暗和柔軟,陡然而至。

裴桑枝貪婪的汲取著暖意,眼眶和鼻腔有剎那酸澀。

她恨!

她真的好恨!

血脈相連的親人不及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可笑!

可悲!

視線所及,金絲云紋朱紅錦袍衣擺,緩緩消失。

榮妄一走,看戲的賓客們少了拘謹和忌憚,像是卸下枷鎖般,開始七嘴八舌交頭接耳。

“這實在不像話,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總歸是親生女兒,既然認回來了,不想方設法補償也就罷了,竟還可勁兒磋磨苛待?!?/p>

“瞧瞧那衣襟上的腳印,但凡講究守禮些的人家,莫說是千金閨秀了,就是簽了身契的仆婢侍從,也萬沒有被隨隨便便動粗施暴的道理?!?/p>

“看不出來,永寧侯府的郎君還是擅拳腳功夫的勇士。”

“呸,對血脈相連的弱女子動手,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真假千金的閨名就足以看出上心與否,桑枝、明珠,不辨自明?!?/p>

“過繼的就是過繼的,行事作風沒半分老勛貴的敞亮和大氣。”

最初還是低聲私語,但隨著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隨之升高。

莊氏無處可藏,臉色乍青乍紅,硬著頭皮找補道:“愛之深,責之切?!?/p>

“父母之愛子,則為計之深遠。”

“她長于鄉野,混跡于市井,性情頑劣,不服管教,溫言軟語相勸難改其頑固惡習。”

“今兒責罰于她,也是她言行失當在前?!?/p>

裴桑枝:嘔啞嘲哳難為聽!

“母親。”裴桑枝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強忍著惡心感,鼓起勇氣,怯生生的探出頭去,聲音顫抖著,聲淚俱下地辯解:“不……”

“不是的?!?/p>

“女兒真的沒有像三哥說的那般,在壽宴搔首弄姿覬覦裴明珠的未婚夫,更沒有與其私會?!?/p>

“母親,您信女兒一次。”

“就一次,好不好?!?/p>

裴桑枝深諳,對這些金尊玉貴,呼風喚雨的貴人來說,名聲和體面才是最為緊要的。

可,對于她這種只想活到最后的人來說,那不過是一股料峭的風,拂面吹裳罷了。

揚起這層遮羞布,日后,侯府諸人再無法肆無忌憚的迫害她,更不能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輕而易舉碾死她。

畢竟,人言可畏呢!

“成大公子,您澄清一番啊。”裴桑枝絕望的苦苦哀求。

一番話落下掀起了軒然大波。

既坐實了侯府三公子的暴戾狠毒,也將這池子水攪的更渾濁了。

賓客:老天奶,這是什么鬼熱鬧。

真真如榮國公所言,不虛此行!

不遠處,光禿禿的柳樹枝椏下,成景翊一襲月白衣衫外披著輕薄的鶴氅,身姿挺拔,清俊又斯文。

事關清名風骨,他避無可避,只得迎著眾人古怪的視線,輕抿薄唇,作揖道:“確如裴四姑娘所言?!?/p>

“在下與裴四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私下從無往來。”

“壽宴間隙與裴四姑娘寒暄,雙方亦有仆婢隨侍左右,言談舉止不曾一絲一毫的逾矩。”

成景翊低垂的眉眼掠過絲絲縷縷的不解和自責。

是明珠屢次三番紅著眼眶欲言又止,他便一葉障目的揣測,是認祖歸宗的裴桑枝跋扈蠻橫,讓明珠受了委屈。

于是,他趁侯府壽宴,邀裴桑枝一敘。

這才有了今日的鬧劇。

“原是如此?!鼻f氏聲音艱澀:“誤會一場,誤會一場,讓諸位見笑了?!?/p>

“今日,招待不周。改日,我定備禮,親自登門致歉?!?/p>

“呵,好一場誤會!”發須皆白的御史大夫蔣行州厲聲冷喝,甩甩衣袖,拄著拐杖轉身離去。蔣行州的未竟之語,滿堂賓客心知肚明。

等著御史臺的彈劾吧!

永寧侯:這壽宴非辦不可嗎?

見熱鬧落下帷幕,其余賓客陸陸續續結伴離開,徒留一地荒唐蕭索。

蕭索嗎?

裴桑枝仰頭看天。

不知何時,風雪已經停了。

層層疊疊的陰云后,是千萬年高懸著的、不曾改變的太陽。

也是她即將等來的春天。

桑枝逢春,自可枝繁葉茂,亭亭如蓋。

那些臟污玩意兒,就做滋養她的淤泥吧。

這一世,真的不同了。

終于有了真切感!

裴桑枝捂臉,癡癡的笑著,落在裴家人眼中就成了嗚咽、恐懼。

”晦氣!”

永寧侯夫婦一口氣堵在喉間,吐出來也吞不下去,暗啐了一聲:“都滾去折蘭院?!?/p>

更新時間:2025-04-29 13: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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