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透過紗簾,在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柳夏正整理著教案,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陌生號碼。她遲疑地接起,聽筒里傳來低沉威嚴的男聲:
"是柳夏老師嗎?我是葉言的父親。"
柳夏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衣角,棉質布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窗外的麻雀突然撲棱棱飛走,像是預感到某種風暴的來臨。
"叔叔好。"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仿佛回到學生時代面對校長的時刻。
"我在業成市的分公司等你。"男人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司機已經在樓下了。"
掛斷電話后,柳夏站在衣柜前猶豫了片刻。指尖最終落在一件素雅的米色連衣裙上。化妝時,眉筆在掌心微微發抖,畫了三次才勉強成型。
樓下停著的黑色邁巴赫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車窗降下時,駕駛座上的男人約莫四十出頭,剪裁考究的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他微微一笑,眼角的細紋顯得格外溫和:
"柳老師,請上車。"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皮革與檀香混合的氣息。柳夏拘謹地坐在后排,注意到方向盤上的銀色車標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她鼓起勇氣開口:
"請問...葉言在集團里是什么職位?"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著訝異:"葉少沒跟您提過?"
“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葉華集團你知道不?”
聽到"葉華集團"四個字,柳夏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真皮座椅扶手。深灰色羊絨坐墊被掐出幾道褶皺,像她此刻起伏的心緒。
"他是葉華集團的少爺?"尾音在車廂里打了個顫。
司機透過后視鏡瞥她一眼,斑駁樹影掠過他緊繃的下頜:"葉老先生老來得子,就這么一個獨苗。"方向盤隨著轉彎發出細微的皮質摩擦聲,車載香薰的雪松味突然變得刺鼻。
他轉動方向盤駛入高速,語氣變得謹慎,"葉華集團目前由葉董直接管理,但葉少留學歸來后已經接管了海外事業部。"
柳夏整個人陷進座椅深處,望著窗外飛掠的銀杏出神。金黃的扇形葉片打著旋兒掠過車窗,倒映著她略顯蒼白的臉。
"我們到了。"司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車子緩緩停在一棟玻璃幕墻大廈前,旋轉門前的噴泉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柳夏抬頭望去,大廈頂端的"葉華集團"四個鎏金大字在藍天映襯下,晃得她眼前發暈。
甫一踏入總部大樓,柳夏就被挑高十米的云石大廳攝住心神。
鎏金線條在意大利灰大理石墻面游走,水晶吊燈將晨光折射成七彩虹霓。
穿行其間的職員們步履生風,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脆響與智能導覽機械音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電梯在38層停駐時,柳夏下意識撫平裙擺褶皺。透過全景落地窗望去,整座城市像攤開的電路板,而他們正站在晶體管的核心位置。
紅木雕花門虛掩著,茶香混著檀香絲絲縷縷漫出來。
推門瞬間,柳夏險些被滿室陽光晃了眼——整面墻的博古架擺著汝窯天青釉,窗邊黃檀茶海騰起裊裊水霧。
“柳小姐,就是這里了,葉老先生在里面等你,你進去吧!”
柳夏微笑著點頭示意后,敲了敲玻璃門。
“進來!”里面傳出來的聲音溫柔慈祥,像是奶奶在叫她一般,和葉言形成極大的反差。
柳夏推開門。眼前的大boos頭發已經花白了,他慈祥地招呼柳夏坐下:
“你就是柳夏吧?”
“是的,葉叔叔!”
葉老先生從紫檀圈椅起身,銀發梳得一絲不茍,唐裝盤扣綴著翡翠平安扣。
"小言??淠?老人遞來鈞窯斗笠盞,茶湯澄澈如琥珀。
柳夏捧著茶盞的手指微微發燙,青瓷觸感溫潤如握著一捧初雪。
她注意到老人腕間的沉香佛珠,十八顆烏木珠子泛著歲月浸潤的柔光,隨動作輕輕碰撞,發出令人心靜的篤篤聲。
老人突然輕笑,眼尾皺紋漾開溫柔漣漪。
窗外掠過一群白鴿,振翅聲混著遠處噴泉的潺潺水響。
“小姑娘很不錯,葉言那小子總提起你,今天叫你來沒提前通知你,冒昧了!”
“沒有,沒有,葉叔叔是有事想和我說嗎?”柳夏拘束的坐著詢問道
柳夏不自覺地攪動著早已冷卻的拿鐵,瓷勺與杯壁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她抬頭望向對面端坐的葉老先生——那位在商界叱咤風云的長者此刻正悠閑地品著大紅袍,眼角細密的紋路隨著微笑舒展開來。
"沒事的,不用緊張。"葉老先生將茶盞輕輕擱在描金茶托上,瓷器相觸發出清脆的鳴響,
"放松點,我只是想看看我這個兒子看上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樣的。"他目光慈祥卻暗含審視,像冬日里既溫暖又凜冽的陽光,
"那孩子倔得很,一直都不愿意帶你回來,我這把老骨頭只好親自來見見未來的兒媳婦了。"
柳夏感覺后背沁出一層薄汗。她下意識撫平裙擺上并不存在的褶皺,聲音比想象中更輕:"沒有,叔叔。"
"你是叫柳夏是吧?"老先生從西裝內袋取出眼鏡,鏡鏈上的和田玉墜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得到肯定答復后,他忽然傾身向前:"那你覺得我們小言怎么樣呢?"
柳夏望著茶湯里浮沉的茶葉,想起在談戀愛那段時間里葉言熬夜為她修改教學方案時鏡片后的血絲,想起他西裝口袋里永遠備著的胃藥。"叔叔,"她終于抬起眼睛,睫毛在逆光中投下蝶翼般的陰影,"他很優秀。"這句話像枚投入靜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葉老先生忽然朗聲笑起來,笑聲驚飛了窗外覓食的灰雀。、
"那你們有沒有考慮結婚呢?"
他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綠瑩瑩的寶石在陽光下泛著幽光,
"我看那小子為了你,連集團繼承人的位置都敢推三阻四??磥砦疫@兒子挑姑娘的眼光,倒是比他選項目的眼光強得多??!"
"叔叔過獎了。"柳夏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發白。
她注意到葉老先生用銀質茶匙攪茶時總習慣逆時針轉三圈——這個和葉言如出一轍的小動作讓她鼻尖發酸。
茶湯漸涼時,老先生突然撐著檀木手杖起身:
"小夏啊,陪我去湖邊走走?"他指向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岸邊蘆葦叢中隱約可見野鴨嬉戲的身影。
柳夏望著老人筆挺的西裝背影,忽然想起葉言說過父親年輕時在雪夜跪求祖父同意婚事的故事。
"好的。"她快步跟上,高跟鞋踩在落葉上發出細碎的脆響,
"正好我也有話想和您說。"
湖風拂過她鬢角的碎發,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葉老先生聞言轉身,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作意味深長的笑意:"哦?"他抬手示意管家不必跟隨,手杖上的銀質雕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我們邊走邊聊,讓我聽聽是什么樣的心事,讓我兒子寧愿放棄百億家產也要守著你。"
加長版勞斯萊斯幻影平穩地駛入林蔭道,柳夏透過隱私玻璃窗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銀杏樹。
頂級真皮座椅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她卻始終保持著僵直的坐姿,仿佛稍一放松就會陷入這奢華的陷阱。
車載香氛系統釋放著雪松氣息,與葉老先生身上若有若無的沉香木香水交織在一起。
"小夏啊,"葉老爺子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陽光透過全景天窗在玉面上投下流動的光暈,"我看出來了,你有話想說。"
他按下座椅旁的按鈕,前后排之間的隔音玻璃緩緩升起,"說吧,不必拘束。"
柳夏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包帶,鱷魚皮包帶上已經留下幾道細小的褶皺。
她望著窗外掠過的湖光山色,深吸一口氣:
"叔叔,我想您也不同意我和葉言在一起的吧?"
聲音輕得幾乎要被車內柏林之聲音響的古典樂淹沒,"既然這樣...我想請叔叔跟他說清楚,讓他別再來找我了。"
她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紅痕,"我只是個普通英語老師,離不開我的學生和教學..."
車子緩緩停在一座中式園林前。
穿著制服的司機小跑著打開車門,初秋的風裹挾著桂花香撲面而來。
葉老爺子拄著紫檀木手杖走向湖心亭,腳步聲在九曲回廊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他在石凳前停下,用手帕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塵:"你怎么就認為我會不同意呢?"
柳夏望著湖面上破碎的倒影。錦鯉躍出水面,濺起的水珠打濕了漢白玉欄桿。
"葉叔叔,"她看著遠處正在修剪盆景的園丁,剪刀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我們兩家...就像這湖里的魚和天上的云。"一片梧桐葉飄落在石桌上,葉脈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我有自知之明。"
葉老爺子突然輕笑出聲,從西裝內袋取出個老舊的懷表。
表蓋打開時發出"咔嗒"輕響,里面嵌著張泛黃的全家福。
"小夏,我承認..."他用拇指撫過照片上年輕時的自己,"確實反對過葉言去找你。"懷表齒輪發出細微的"滴答"聲,"可你也看見了..."他"啪"地合上表蓋,"那小子寧愿睡公司沙發也不肯回家。"
柳夏猛地抬頭,視線撞上老人犀利的目光。
四年前那個雨夜突然在腦海中閃回——葉言連告別都沒有。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叔叔...葉言突然出國留學..."湖面忽然掀起一陣波瀾,驚飛了棲息在蘆葦叢中的白鷺,"是不是...為了逃離我?"
葉老先生深邃的目光落在柳夏微微發顫的指尖上,他想起四年前那個陰雨綿綿的午后。
當時派去的私家偵探發回的照片里,這個姑娘抱著膝蓋坐在大學宿舍的樓梯間,淚水把手中的信紙暈染得一片模糊。
湖面的風忽然轉了方向,帶著水汽的涼意掠過亭檐下懸掛的銅鈴,發出細碎的清響。
"小言出國留學..."老先生從西裝口袋掏出一方真絲手帕,輕輕擦拭著金絲眼鏡,"從來就不是我安排的。"
鏡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映在他眼角的皺紋上,
"說實話,我很欣賞你這樣的姑娘。"他停頓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杖頂端的銀質雕花,
"但那是他自己的決定。我原以為..."一片枯黃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石桌上,"他至少會好好跟你道別。"
柳夏的睫毛在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她盯著石桌紋理中一只忙碌的螞蟻,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桂花:
"葉叔叔,謝謝您告訴我這些。"她的指甲不知不覺陷入掌心,"我不是...不是要糾纏他。"這句話說出口時,喉間泛起一陣苦澀。
老先生忽然長嘆一聲,這聲嘆息驚飛了停在亭角的白頭鵯。
"小夏啊,"他的語氣忽然柔軟下來,像在哄一個迷路的孩子,"我雖然老了,但還不至于不懂年輕人的感情。"
手杖輕輕點著青石板,發出有節奏的輕響,"這些年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到頭來才發現..."他轉頭看向柳夏,陽光在他銀白
的鬢角跳躍,"能培養出小言這樣的孩子,才是我最驕傲的投資。"
柳夏抬起頭,第一次看清老人眼中閃爍的水光。他嘴角的笑紋讓她想起葉言熬夜工作時的側臉,那種如出一轍的倔強。
"那孩子從小沒了母親,"老先生從懷表里取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邊緣已經起了毛邊,"性格難免..."他的拇指輕輕撫過照片上溫柔笑著的女子,聲音突然哽了一下,
"所以請你...多包容他些。"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驚起一群白鷺。柳夏看著老人小心翼翼收好照片的動作,忽然明白葉言那些沉默的溫柔從何而來。
夕陽的余暉為老人的白發鍍上金邊,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
"時候不早了。"葉老先生撐著膝蓋站起身,紫檀手杖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柳夏注意到他起身時微微踉蹌了一下,卻在她伸手前就穩住了身形。
"好的,葉叔叔。"她快步跟上,看著老人挺直的背影在曲折的回廊中穿行。
晚風送來桂花的香氣,混合著老人身上淡淡的沉香,讓她想起四年前那個沒有告別的秋天。
會議室的水晶吊燈在葉言眼前晃動,刺眼的白光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h教育局的教育項目匯報正進行到關鍵處,他西裝內袋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在木質桌面上發出沉悶的嗡鳴。
第一次,他皺眉按掉了電話。三十秒后,手機再次震動,這次連鄰座的副縣長都投來疑惑的目光。
"抱歉。"葉言微微欠身,第三次震動傳來時,他看見屏幕上閃爍著管家的緊急來電標記。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后背。
走廊上的應急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電話接通的瞬間,老管家嘶啞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小葉總...葉總他..."背景音里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讓葉言渾身血液凝固。
"什么情況?說清楚!"他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產生回音。
"濱河超市前葉總的車突然爆炸,葉總情況很嚴重。"管家的哽咽像把鈍刀割在葉言心上,"車已經備好了,您...您快回來吧..."最后那個顫抖的尾音。
會堂外的暴雨來得突然。葉言沖進雨幕時,司機已經拉開賓利車門。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在真皮座椅上,他扯開領帶:"鑰匙給我。"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雨刷器瘋狂擺動,卻怎么也趕不上傾盆而下的雨水。葉言死死盯著前方,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調直升機過來。"
"已經安排在中央公園起降坪了。"副駕的助理快速滑動平板,"醫療團隊也..."
"閉嘴!"葉言猛地捶向方向盤,喇叭聲驚飛了路邊梧桐上的烏鴉。儀表盤顯示時速已經飆到180,車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灰綠色的色塊。
醫院的自動門向兩側滑開時,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金屬腥氣撲面而來。
葉言的白襯衫已經被雨水和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背上。他撞開電梯前排隊的人群。
還有靠窗的角落里站著一個瘦弱的影子,葉言沒注意看病房里到底都有誰,就忙拉著醫生問道:
病房里儀器的"滴滴"聲像是某種倒計時。葉言的目光越過圍在病床邊的白大褂們,落在那個插滿管子的身軀上——父親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銀發此刻凌亂地散在枕上,氧氣面罩下的臉色灰白得可怕。
還有靠窗的角落里站著一個瘦弱的影子,葉言沒注意看病房里到底都有誰,就忙拉著醫生問道:
"我爸怎么樣?"他抓住最近醫生的手臂,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他到底..."話說到一半突然哽住。
在病房最陰暗的角落里,柳夏正攥著被淚水浸濕的紙巾,安靜得像一尊蒼白的雕塑。
醫生摘下口罩時,葉言注意到他眼角有幾道深深的皺紋,白大褂領口別著的鋼筆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葉先生的情況..."醫生停頓了一下,無意識地捏皺了手中的病歷本,"顱腦損傷程度達到四級,腦干受到嚴重沖擊。"監護儀發出的規律"滴滴"聲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葉言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病床邊的金屬欄桿。冰冷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卻壓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灼熱。
"就沒有...其他治療方案了嗎?"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無論多少錢,無論什么條件..."
醫生輕輕搖頭,這個動作讓葉言想起小時候父親教他騎自行車時,那個帶著笑意的搖頭。
"現代醫學是有極限的。"
醫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監護儀上跳動的綠色線條,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維持葉先生的生命體征。"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個殘酷的詞:"植物人狀態。"
病房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悶雷。
葉言踉蹌著走到窗前,百葉窗的縫隙間漏進細碎的光斑,落在父親蒼白的手背上。
那只曾經簽過無數商業文件的手,現在無力地搭在雪白的被單上,靜脈輸液管里的液體無聲地滴落。
"爸..."葉言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指尖觸到父親無名指上那道年輕時留下的疤痕。
監護儀的導線在兩人交握的手間蜿蜒,像是某種脆弱的生命連線。
"您說過要看著我接手集團的..."他的聲音哽住了,窗外突然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
玻璃窗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和身后角落里一個模糊的身影。
葉言猛地轉身,這才發現柳夏站在醫療器械的陰影里。她的米色風衣上沾著可疑的暗紅色痕跡,雙手緊緊攥著一個已經變形的紙杯,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你怎么會在這里?"葉言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驚動了門外經過的護士。
柳夏的嘴唇顫抖著,紙杯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咔啦"聲。
她的目光從病床上插滿管子的老人,移到葉言布滿血絲的眼睛上。
車禍發生時刺耳的爆炸聲、金屬扭曲的巨響、飛濺的玻璃碎片...這些畫面在她腦海中閃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淚水無聲地劃過她沾著灰塵的臉頰,在風衣領口留下深色的痕跡。
葉言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
他一步步逼近柳夏,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怎么在這?”他再一次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你知道什么?是你做的嗎?”
柳夏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
她攥緊了手中的包帶,指節泛白,嘴唇微微發抖:
“不……不是我,葉言?”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被恐懼掐住了喉嚨。
就在這時,葉言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他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仿佛在警告她別動,隨后接起電話。
“調查得怎么樣了?”他的語氣依舊冷硬,但電話那頭助理的匯報卻讓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根據監控顯示,車是在葉總剛從超市出來、正要上車時突然爆炸的?!敝淼穆曇艟o繃,“現場沒有任何可疑人員靠近過車輛,唯一的可能是——車在葉總還沒下車前前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葉言的指節捏得發白,手機幾乎要被捏碎。
“還有一點……”助理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當時和葉總一起離開的是柳夏小姐,但爆炸發生時,她并不在葉總身邊,而是去了超市二樓的一間辦公室?!?/p>
葉言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間辦公室沒有監控,我們無法確認她見了誰、做了什么?!敝砝^續道,“但有一點很可疑——那間辦公室的窗戶,剛好正對事故發生的地點?!?/p>
葉言的呼吸微微停滯了一瞬,隨后他冷聲道:“繼續查,有新的線索立刻通知我?!?/p>
電話掛斷,病房里陷入死寂。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如刀鋒般落在柳夏身上。
她仍站在角落里,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想說什么,卻又無從辯解。
葉言一步步走近她,聲音低沉而冰冷:“現在,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p>
葉言高大的身影將柳夏籠罩在陰影里,他每逼近一步,她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柳夏,"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個字都像淬了冰,"你聽清楚了嗎?那間辦公室里,你到底見了誰?做了什么?"
柳夏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她抬頭看他,睫毛輕顫,眼里蒙著一層水霧:
"我只是...看見門開著,以為是個空房間..."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輕微的顫音,"我什么都沒做...等我反應過來時,樓下已經..."
"夠了!"葉言突然暴喝一聲,拳頭重重砸在她耳側的墻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柳夏嚇得閉緊雙眼,肩膀瑟縮了一下。
他俯身逼近,呼吸灼熱地噴在她臉上:
"以葉家的勢力,查清真相不過是時間問題。"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你為什么要特意跑來業城?為什么偏偏今天見我父親?"
柳夏搖著頭,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
"不是我...葉言,求你相信我..."她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也很害怕..."
葉言猛地甩開她的手,眼底翻涌著暴怒與痛楚:
"相信你?"他冷笑一聲,聲音嘶啞,"你知道我有多后悔當年的事嗎?我道歉過,彌補過..."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可我父親做錯了什么?他是我在這世上...最后的親人了。"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紅著眼眶,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破綻。窗外的暮色漸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雪白的墻上,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柳夏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柳夏纖細的手指緊緊絞著裙擺,卻還是鼓起勇氣向前邁了一小步,顫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衣袖,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疼..."她小聲抽氣,卻不敢掙扎。
葉言的手像鐵鉗般箍著她,拽著她踉蹌地穿過醫院長廊。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刺鼻的橡膠地板味道,四周投來好奇的目光讓她耳尖發燙。
黑色邁巴赫的后座像囚籠般將她吞沒。車門"砰"地關上時,她瑟縮了一下。
右手腕上已經浮現出清晰的指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目。她悄悄用左手覆上去,冰涼的掌心貼著發燙的淤痕。
"在查清真相前,"葉言的聲音比車窗外的夜色還冷,"你最好乖乖待著。"
“不行,我還要回去工作,我不能沒有工作,我的學生..."她急急抬頭,卻在后視鏡里撞上他陰鷙的眼神,剩下的話哽在喉間。
車窗外霓虹燈的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流轉,卻照不進那雙漆黑的眼睛。
引擎轟鳴的瞬間,她聽見他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父親醒不來,"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箭,"你這輩子都別想安寧。"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將窗外的燈火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聲說:"真的...不是我..."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落在結冰的湖面。
葉言握方向盤的指節發白,車速表指針不斷右偏。
后視鏡里,他的眼神陌生得可怕——那里燃燒著她從未見過的暴怒與恨意,像一頭受傷的困獸。街燈的光影在他緊繃的下頜線上跳動,將那道緊繃的弧度勾勒得愈發鋒利。
她抱緊雙臂,突然覺得好冷。明明暖氣開得很足,寒意卻從骨髓里滲出來。車窗上漸漸凝起霧氣,就像她越來越模糊的視線。
【葉家別墅】
沉重的雕花大門在她身后轟然關閉,柳夏踉蹌著跌坐在真皮沙發上。
手腕上的紅痕還在隱隱作痛,但比起心里的絞痛根本不值一提。
她茫然環顧四周,挑高的穹頂上懸掛著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冷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是葉言從不曾向她展示過的世界——意大利進口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墻上掛著價值連城的油畫,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日式庭院。每一處細節都在無聲訴說著兩個世界的鴻溝。
"柳夏,你最好祈禱我爸爸沒事。"葉言臨走前的話像刀子般扎在心上。
她看著自己的倒影在光潔的地面上扭曲變形,突然希望躺在醫院的是自己。如果當時沒有答應葉叔叔的邀約,如果堅持在咖啡廳多坐一會兒...
淚水無聲地砸在膝蓋上,在昂貴的絲絨沙發面料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她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仿佛這樣就能抵御鋪天蓋地的寒意。
窗外,噴泉的水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卻掩蓋不住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爆炸聲——刺眼的火光,四散的碎片,還有葉叔叔倒下時那抹來不及收起的微笑。
"為什么...不相信我呢..."她將臉埋進掌心,聲音破碎在指縫間。
偌大的客廳里,古董座鐘的滴答聲像在倒數著什么。遠處傳來管家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又很快消失在某扇門后。
月光透過紗簾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
柳夏怔怔望著墻上葉家的全家?!贻p的葉言站在父母中間,笑容明亮得刺眼。照片里的葉叔叔和今天早上替她拉開車門時一樣和藹,眼角堆疊著溫柔的笑紋。
一陣穿堂風掠過,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豪華的別墅此刻像個精致的牢籠,每一口呼吸都帶著陌生的薰衣草香氛味道。
她抱緊雙膝,把臉貼在冰涼的膝蓋上,任由回憶和自責將自己淹沒。
"葉言。"
這個名字在她唇齒間輾轉了千百回,像一枚苦澀的藥片,始終舍不得咽下。直到現在,她仍固執地懷抱著最后一絲希冀——他回國后執意尋她,難道不是還存著半分舊情?若不是心底尚有不舍,他何必大費周章找到她?
可今天見到的那個人,分明是披著葉言皮囊的陌生人。
記憶里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結著冰碴,他掐著她手腕的力道幾乎要碾碎骨頭。
當后背重重撞在真皮沙發上的瞬間,她聽見自己脊椎發出的脆響,混合著水晶吊燈被震動的叮鈴聲。
兩個星期了。
主臥的房門始終緊閉,像口密封的棺材。
她不敢碰任何屬于葉言的東西,連他慣用的骨瓷杯都小心繞過。每天在客廳的羊皮沙發上蜷成胎兒的姿勢,月光透過落地窗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縮成小小的一團。
送餐的傭人總在清晨出現,不銹鋼餐盤與大理石茶幾碰撞的聲響,成了她分辨晝夜的唯一依據。
噩夢比月光來得更準時。
車輪摩擦地面的尖嘯,金屬變形的悶響,還有醫院走廊里葉言跪倒在地的嗚咽。
這些畫面總在午夜準時造訪,逼得她渾身冷汗地驚醒。
鏡子里的陌生人讓她心驚。
原本合身的連衣裙空蕩蕩掛在肩上,鎖骨像兩柄出鞘的刀。
最可怕的是死水般的寂靜,沒有電視,沒有網絡,連送飯的傭人都像啞巴。
有次她故意打翻水杯,玻璃碎裂的聲音竟讓她感到病態的愉悅——至少證明自己還沒變成幽靈。
送飯的傭人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放下餐盤就走。
這個總戴著橡膠手套的中年女人站在玄關處,嘴角下垂的弧度像是被刀刻出來的,"柳夏,葉總那邊傳話,你在學校的的職位已經有人頂替了。"她頓了頓,橡膠手套在圍裙上蹭出刺耳的聲響,"以后不用去上班了。"
柳夏手中的水杯一晃,幾滴溫水濺在手背上,卻感覺不到溫度。
"那...葉叔叔和葉言呢?"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葉老先生成植物人了。"女人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冷笑,
"醫生說醒來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五?,F在公司是小葉總一手掌管。"
她故意把"小葉總"三個字咬得很重,眼神像淬了毒的針,"他忙得很,沒空管你這種——"
汽車引擎的轟鳴突然撕裂了別墅的寂靜。
女人立刻噤聲,快步走向門口時還不忘回頭投來嫌惡的一瞥,仿佛多看柳夏一眼都會臟了眼睛。
柳夏低頭看著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裙——這套衣服已經穿了整整十四天,領口泛著可疑的黃漬,袖口還沾著前天打翻的湯漬。
她下意識用手指梳理打結的長發,卻扯下一小撮脫落的發絲。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像定時炸彈的倒計時。
葉言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走進來,領帶夾上鑲著的黑曜石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他比兩周前更瘦了,顴骨像刀鋒般突出,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
"柳夏。"他的聲音比記憶里低了八度,"你滿意了?"
柳夏的指甲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她看著葉言一步步逼近,聞到他身上陌生的味道——那曾經讓她安心的雪松氣息不見了。
"為了報復我,你連我父親都不放過?"葉言突然抓起茶幾上的玻璃杯砸向墻壁,飛濺的碎片在柳夏腳邊綻開一朵危險的花,
"看著他變成活死人,你是不是每晚都能做個好夢?"
"不是我..."柳夏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她想伸手抓住葉言的袖口。
葉言從公文包里抽出兩件折疊得方方正正的衣服——廉價的純棉T恤和運動褲,醫院護工常穿的那種。
他像扔垃圾一樣把衣服甩過來,包裝袋的尖角劃過柳夏的臉頰,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
"我會讓你親眼看著,"葉言俯身時,領帶垂下來掃過柳夏的膝蓋,
"看著我怎么把你珍視的一切,一件件毀掉。"他呼出的氣息帶著威士忌的苦澀,
"就像你毀掉我的父親。"
柳夏顫抖著抱起那團衣物,棉質布料散發出消毒水的氣味。
"葉言..."她鼓起全部勇氣抬頭,"我能去看看葉叔叔嗎?至少讓我..."
"你配嗎?"葉言冷笑一聲,轉身時西裝下擺掀起一陣冰冷的風。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主治醫師"四個字一閃而過。
接電話時,他的聲音瞬間切換成完美的商務語調,仿佛剛才的暴怒從未存在。
當大門再次關上時,柳夏發現那兩件衣服已經被自己的眼淚浸濕了一小片。
窗外,暮色中的梧桐樹影投在墻上,像無數只伸向她的、指控的手。
"葉言!"柳夏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炸開,尾音帶著顫抖的嘶啞,"你這是非法拘禁!"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沙發扶手,真皮表面留下幾道月牙形的凹痕。
葉言站在落地窗前,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出鞘的黑劍橫亙在兩人之間。
他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里裹著冰碴:
"你也配談法律?"轉身時,西裝袖口的鉑金袖扣閃過一道冷光,
"陷害我父親的時候,怎么沒想起法律這兩個字?"
"我說了多少次..."柳夏的喉嚨發緊,每個字都像在砂紙上磨過,"葉叔叔的事與我無關。"
"啪"的一聲,葉言將一疊文件甩在茶幾上。
紙張散開,露出幾張模糊的監控截圖。
他俯身撐在茶幾上方,領帶垂下來輕輕晃動:"這些證據夠不夠讓你想起什么?警方暫時動不了你,不代表我會放過你。"他的指節敲在照片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柳夏,你什么時候學會用這么天真的眼神撒謊了?"
柳夏的視線模糊了一瞬。
她看見自己映在葉言瞳孔里的倒影——那么小,那么狼狽,像只被雨水打濕的麻雀。
"如果我真想報復,"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么偏偏選葉叔叔?在你眼里我難道就是這樣的人嗎?"
這句話像按下了某個開關。
葉言突然暴起,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杯中的水面泛起漣漪。
"所以你就專挑我在乎的人下手?"他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燈微微顫動,"讓我也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
窗外驚雷炸響,夏季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柳夏借著雷聲的掩護深吸一口氣:"放我走,我會找出真相。"
"就憑你?"葉言扯松領帶,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微笑,
"我集團的律師團隊有三十七人,個個都能把你生吞活剝。"
他忽然邁步逼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讓柳夏不自覺地后退,"不過...我有個更合法的提議。"
當他的影子完全籠罩住她時,柳夏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葉言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凌亂的發絲,最后捏住她的下巴:
"結婚。法律會保護夫妻之間的...親密關系。"他的拇指摩挲著她干裂的唇瓣,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品,眼神卻冷得駭人。
柳夏猛地掙脫,后背撞上冰冷的墻面。雨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你瘋了..."她聲音發抖,"我認識的葉言不會用婚姻當刑具。"
"你認識的那個葉言,"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
,"早和你策劃的那場'意外'一起死了。"
閃電劃過,照亮他半邊隱在陰影中的臉,
"選吧,柳夏。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走出去面對媒體,還是以葉太太的身份..."他故意停頓,"繼續我們這場有趣的游戲?"
雨聲漸急,柳夏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忽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懸崖邊緣。他給出的每個選項,都通往不同的深淵。
"柳夏,"葉言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滲出來的,每個字都裹著刺骨的寒意,
"我父親現在躺在醫院里生不如死,你也該嘗嘗這種滋味。"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底翻涌著近乎偏執的恨意,
"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不!"柳夏猛地站起身,懷里的廉價衣物散落一地,
"我死也不會嫁給你!"
她的聲音嘶啞,像是被砂紙狠狠磨過,卻仍倔強地仰著臉,不肯在他面前落淚。
葉言嗤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鉑金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像他此刻的眼神一樣鋒利無情。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
他微微傾身,陰影籠罩下來,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死死困住,
"從你對我父親下手的那一刻起,就該想到后果。"
柳夏踉蹌著后退,跌坐在沙發上,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她的腦海里一片混沌,耳邊嗡嗡作響,像是無數尖銳的蜂鳴聲在撕扯她的神經。
為什么?
他明明曾經那樣溫柔地對她笑過,為什么現在卻像看仇人一樣看著她?
如果從未愛過,為什么要招惹她?為什么要讓她以為自己真的被珍視過?
如果不愛她,為什么消失了還要回來打擾她的生活?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揪住沙發上的真皮面料,指節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富人玩弄窮人的感情,就這么有趣嗎?"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字字如刀,割得自己鮮血淋漓,"我柳夏……就這么好欺負嗎?"
葉言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凌亂的頭發、臟污的衣領上停留了一瞬,嫌惡地皺起眉。
"去把你那臟兮兮的身子洗干凈,"他語氣冰冷,像在命令一個低賤的傭人,
"別弄臟了我的家具。"
“臟兮兮的身子?”
柳夏渾身一顫,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臉頰火辣辣地疼。
她低頭看著自己——皺巴巴的襯衫、泛黃的領口、沾著灰塵的褲腳……她確實狼狽不堪,可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像是最惡毒的羞辱。
她曾經以為,他是這世上最懂她的人,至少直到他再次回來找她,她的恨意里仿佛都還有一絲希望。
可現在,他卻用最輕蔑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骯臟的、不值一提的垃圾。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窒息。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葉言……"她抬起頭,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我,對嗎?"
她問得很輕,像是怕驚碎什么,又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卻仍不甘心地想要一個宣判。
葉言的腳步一頓。
他背對著她,寬闊的肩膀在剪裁精良的西裝下顯得格外冷硬,仿佛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墻。
良久,他低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不然呢?"
"你真以為,你配得上我的喜歡?"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進她的心臟,再狠狠攪動。
柳夏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窗外,暴雨傾盆,雷聲轟鳴,像是上天也在嘲笑著她的天真。
更新時間:2025-04-29 08:1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