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畫中界現我跪坐在故宮文物修復院的無影燈下,指尖懸停在明代仕女圖的裂痕上方。
這卷《月下簪花圖》是上周從拍賣行緊急調來的——畫軸邊緣殘留著暗褐色污漬,
絹帛多處蟲蛀,最詭異的是仕女裙擺處暈染的朱砂,在強光下竟像活物般緩緩流動。"小林,
顯微鏡調好了。"師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下意識握緊鬃毛刷。
當鏡頭對準仕女眉心那粒米粒大的金粉時,
呼吸驟然停滯——金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下方指甲蓋大小的窟窿,
窟窿深處滲出粘稠的暗紅液體。"師父!"我猛地起身,后背撞翻了調色盤。
師父的銀絲眼鏡映出我煞白的臉,他接過放大鏡的瞬間,整幅畫突然發出絲綢撕裂般的聲響。
仕女的廣袖無風自動,染血的指尖穿透絹帛,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
"救……"凄厲的哭喊在耳畔炸開,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拖進畫中。
:民國時期的旗袍女子、清朝的官服老者、明朝的儒生……他們全都保持著修復古畫的姿勢,
皮膚下卻蠕動著密密麻麻的朱砂紋路。再睜眼時,我跪坐在青石板上,
頭頂懸著四角垂珠的宮燈。遠處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子時三刻。
身上的工作服變成了月白襦裙,袖口沾著未干的朱砂,
而手中修復刀不知何時變成了半截斷簪。"第七代修復師,歡迎來到畫中界。
"清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轉身時,斷簪當啷落地——畫中那位簪花仕女正倚著湘妃竹,
她裙擺的裂痕與我修復的缺口分毫不差,眉心金粉化作血淚,蜿蜒著爬滿整張臉。
我盯著顯微鏡里那顆滲血的"金粉",后脖頸子直冒冷汗。這哪是金粉???
分明是粒裹著血絲的朱砂丸子,正跟活物似的在絹帛纖維里蠕動。"師父,
您瞅瞅這……"我話沒說完,老頭子已經抄起鑷子懟到鏡頭前。"嚯!
"師父的銀絲眼鏡片差點戳到鏡頭上,"這他娘是'血引子'??!"他猛地直起腰,
手背青筋都繃起來了,"小林子,你動這畫沒?
"我攥著鬃毛刷的手直哆嗦:"就……就刷了層清水……"話沒落地,
畫中仕女的廣袖突然"唰"地揚起,那袖子跟活蛇似的纏住我的鑷子。
我"嗷"一嗓子往后蹦,后腰撞翻了調色盤,青金石顏料潑了師父一褲襠。"你丫作死呢!
"師父蹦起來拍褲襠,眼睛卻死死盯著畫軸,"明代的《月下簪花圖》,
民國那會兒故宮南遷就丟了,怎么跑這兒來了?"他突然拽住我手腕子,"說,
從哪兒弄來的?""就……就上周拍賣行送來的??!"我急得直跺腳,"說是海外回流,
讓咱給修復……"話沒說完,畫里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啃骨頭。
師父臉色"唰"地白了,他抄起工作臺上的桃木尺就往畫上抽:"何方妖孽敢在故宮撒野!
"尺子抽到畫軸的瞬間,整幅畫跟通了電似的"嗡嗡"直顫,
仕女的簪子尖兒"噗"地戳破絹帛,血珠子"吧嗒吧嗒"掉在我手背上。"師父!
"我慘叫著甩手,那血珠子卻跟502似的粘在皮膚上,順著掌紋就往胳膊里鉆。
師父突然扯開我袖口,盯著胳膊上浮現的朱砂紋路直抽涼氣:"鎖魂咒!
這他娘是拿活人當祭品呢!"話音未落,畫中突然伸出只慘白的手,
"咔吧"一聲扣住我手腕子。那手冷得跟冰碴子似的,指甲縫里還粘著黑泥,
我低頭一看——好嘛,那哪是泥???分明是風干的血痂!"救……救命??!
"我拼命往回抽胳膊,可那手跟鐵鉗子似的紋絲不動。師父抄起鎮紙就要砸畫,
突然"哎喲"一聲捂住心口,整張臉憋得跟紫茄子似的:"藥……藥匣子……""師父!
"我眼瞅著他栽在椅子上,那畫里的手卻越拽越緊。情急之下,
我抓起工作臺上的裁紙刀就往手腕上劃——管他娘的文物修復師準則呢,保命要緊!
血珠子"嗒"地落在畫上,仕女的哭聲突然變得尖利刺耳。我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正跪在青石板上,膝蓋硌得生疼。抬頭一看,好家伙,滿眼都是雕梁畫棟,
八角宮燈上還掛著褪色的流蘇。"這……這是橫店影視城?"我懵頭懵腦地爬起來,
后脖頸子突然挨了一記爆栗。"小蹄子,發什么癔癥呢?"穿藕荷色比甲的嬤嬤叉著腰,
腦門上的皺紋能夾死蒼蠅,"還不快把簪子給娘娘送去!誤了吉時仔細你的皮!
"我低頭一看,手里攥著半截斷簪,簪頭雕的牡丹花心里還粘著塊皮肉——得,
準是剛才劃拉那刀子留下的。再瞅瞅身上,月白襦裙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袖口沾著暗紅色的污漬,聞著跟生銹的鐵塊兒似的。"嬤嬤,這是哪兒???
"我裝傻充愣地往前湊,眼角瞥見回廊柱子上的雕花——那哪是普通花紋???
分明是故宮太和殿的蟠龍紋!嬤嬤"啪"地打開我的手:"裝什么糊涂?
東六宮的翊坤宮都不認得了?"她突然壓低嗓子,"娘娘今兒個心情不好,
你小子機靈著點兒,別跟那幫子蠢貨似的,動不動就往護城河扔……"話沒說完,
西邊突然傳來"撲通"一聲。嬤嬤臉色"唰"地變了,扯著嗓子就喊:"來人??!又死人了!
"我趁亂鉆進假山石縫,后背緊緊貼著冰涼的石壁。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
血珠子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發出"滋啦"的響動。突然,
身后傳來"沙沙"的響動,我猛地回頭——"誰?!
"穿月白長衫的瘦高個兒從陰影里鉆出來,手里攥著半塊燒餅:"新來的?
"他往西邊努努嘴,"又死一個,這個月第三個了。
"我盯著他腰間的玉佩直發愣——那紋路,跟師父那塊傳家寶一模一樣!
"你……你認識故宮的陸師傅嗎?"我話音未落,那人突然瞪圓了眼珠子,
手里的燒餅"啪嗒"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我師父的名號?"我腦子"嗡"地炸了,
這他娘的哪是穿越???分明是畫中世界套娃呢!正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瘦高個兒一把拽住我手腕子:"快走!要是讓萬娘娘的人逮著,咱倆都得變護城河里的浮尸!
"我們七拐八拐鉆進間耳房,他"咣當"一聲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直喘粗氣:"我叫陸明遠,
師父總念叨有個徒弟在故宮……"他突然盯住我胳膊上的朱砂紋路,
"你身上怎么會有鎖魂咒?"我正要開口,窗外突然炸開道閃電。借著光亮,
我瞅見他脖頸后的胎記——跟師父手機屏保上那小孩的胎記分毫不差!
"你師父是不是每月十五都去城隍廟?"我嗓子眼發緊,"他辦公室的暗格里,
是不是藏著半幅《百鬼夜宴圖》?"陸明遠"噌"地抽出匕首抵住我喉嚨:"說!
你到底是誰?""我是你師妹啊!"我急得直跺腳,"師父今兒個被畫里的血引子反噬了,
這會兒正擱故宮搶救呢!"窗外雷聲轟鳴,陸明遠的手突然開始發抖。
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他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不可能……師父說那幅畫早就毀了……"我正要追問,
門外突然傳來宮女的唱喏:"萬娘娘有旨,宣畫師林小滿覲見——"我和陸明遠對視一眼,
同時摸向腰間的暗器。他塞給我個小瓷瓶:"含著這個,能壓住鎖魂咒。
"我拔開瓶塞一聞——好家伙,二鍋頭兌著朱砂!"這玩意兒能管用?
"我齜牙咧嘴地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勁兒直沖天靈蓋。"總比沒有強。"陸明遠扯開衣襟,
露出心口處猙獰的疤痕,"三年前我中招時,師父就是這么救的我。
"我盯著他疤痕上熟悉的朱砂紋路,
父今早發病時說的話:"第七代祭品……原來不是七個活人……"我猛地抓住陸明遠的胳膊,
"你師父是不是說,每代修復師都要在畫里留個魂兒?"陸明遠的瞳孔驟然收縮,
門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我們踹開門沖出去,
正看見個穿茜色宮裝的宮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后腦勺插著半截簪子——正是我手里那支!
"快走!"陸明遠拽著我往西邊狂奔,"這是畫中界的'引魂陣',
再晚半步咱倆都得變成畫皮!"我們拐過個月洞門,突然撞進片梅林。
花瓣雨里站著個穿大紅斗篷的女人,兜帽遮著臉,手里把玩著串菩提子。"陸公子好興致。
"女人的聲音又甜又膩,像摻了蜜的砒霜,"帶著小情人私奔呢?"陸明遠渾身劇震,
突然將我護在身后:"萬娘娘,此事與她無關!"女人"咯咯"笑起來,斗篷滑落的瞬間,
我差點吐出來——那哪是活人的臉???分明是畫在絹帛上的仕女圖,
朱砂畫的嘴唇還在往下淌血!"好個郎情妾意。"萬娘娘的指尖突然暴長三寸,
指甲縫里鉆出密密麻麻的朱砂線,"那本宮就成全你們,
讓你們做對苦命鴛鴦……"千鈞一發之際,我摸到袖口里的裁紙刀。刀刃劃過掌心的瞬間,
萬娘娘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血引子?!你怎么會有……"陸明遠趁機拽著我狂奔,
身后傳來萬娘娘的怒吼:"抓住他們!那丫頭是第七代祭品!"我們沖進間佛堂,
陸明遠反手鎖上門。月光從彩繪玻璃透進來,照得滿地都是扭曲的人影。他突然扯開衣襟,
露出心口猙獰的疤痕:"小滿,你信我嗎?"我盯著他疤痕上熟悉的朱砂紋路,
突然明白師父今早發病時想說的話——這根本不是簡單的獻祭,而是一場跨越百年的輪回!
"我信。"我掏出裁紙刀劃破掌心,血珠子"吧嗒吧嗒"滴在青磚地上,"說吧,
怎么破這畫中界?"陸明遠突然笑了,那笑容跟師父算計人時一模一樣:"簡單,
七月半子時,咱去城隍廟……"他話音未落,佛堂大門突然"轟"地炸開,
無數紙人舉著燈籠涌進來,燈籠上赫然畫著師父的臉!"跑!"陸明遠拽著我從窗戶翻出去,
身后傳來萬娘娘的尖笑:"你們逃不掉的!等血月升起時,
本宮要你們跪在畫前……"我們跌跌撞撞跑進間庫房,陸明遠踹開口大缸就往里鉆:"快!
這是化骨池,能暫時遮住活人氣味!"我捏著鼻子鉆進去,缸底沉著具白骨,
肋骨上還掛著半塊工牌——故宮文物修復院!"這……這是?"我牙齒直打顫。
陸明遠摸著白骨上的齒痕冷笑:"第五代祭品,我師父的師兄。"他突然抓住我肩膀,
"聽著,畫中界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七倍,咱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話沒說完,
庫房大門突然傳來"吱呀"的響動。我們屏住呼吸,
看著月光在地上投出道細長的影子——那影子分明穿著現代的運動鞋!
2 血引驚魂湘妃竹在夜風中發出嗚咽,仕女廣袖拂過之處,假山石縫里滲出暗紅液體。
我踉蹌后退,后腰撞上冰涼的銅鎖,身后竟是座兩層畫閣,
匾額上"藏真閣"三個字正在滲血。"每代修復師都會在這里留下遺言。
"仕女抬手推開雕花木門,霉味混著腐臭撲面而來。我捂住口鼻,
看著她點燃桌上的長明燈——幽藍火光照亮滿墻畫卷,每幅畫前都跪著具骸骨,
有的還保持著執筆修復的姿勢,顱骨眼眶里卻開滿了血色曼陀羅。
在最里層的《百鬼夜宴圖》前,我撿到半本泛黃的日記。
1937年7月7日的字跡洇著血跡:"師父說這幅畫認主,
非要我滴血結契……現在我的血肉正在被畫中厲鬼吞噬……"紙張突然自燃,
火光中浮現出穿長衫的骷髏,它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我:"快逃!
七月半前必須……"仕女的笑聲打斷了咒語。她廣袖輕揚,
無數畫中人從壁畫中掙脫:穿鎧甲的將軍提著滴血長槍,捧書童子脖頸纏著斷弦琵琶,
最駭人的是個襁褓中的嬰鬼,臍帶還連著畫中母體的產道。"他們都是被畫主吞噬的修復師。
"仕女指尖劃過嬰鬼空洞的眼窩,"而你,是第七個。"畫中世界突然開始崩塌,
青石板縫隙里鉆出無數蒼白手指,我轉身狂奔時,
瞥見畫閣梁柱上刻著細小的梵文——那分明是現代拍賣行的防偽暗紋!
化骨缸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泡,我盯著缸底那半塊工牌直犯惡心——"故宮文物修復院,
1997級,李衛國"。這名字我聽過,師父總念叨他師兄當年突然辭職,
沒想到是折在這兒了。"別動!"陸明遠突然按住我肩膀,他鼻尖幾乎貼上缸沿,
"外頭那位……穿的是雙星帆布鞋。"我后背"唰"地竄起涼氣。
故宮后勤處統一配發的勞保鞋,可不就是九十年代流行的雙星牌?
缸外那影子在庫房里來回踱步,腳步聲悶得像踩在棉花上,
突然"哐當"一聲踢翻了裝文玩的樟木箱。"師父?"我差點喊出聲,陸明遠猛地捂住我嘴。
那影子蹲下身,腦袋以詭異的角度歪向一側,
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正是師父總揣在兜里的麂皮袋!
"1997年8月15……"影子翻開本泛黃的筆記本,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磨鐵管,
"第七代祭品……陸振聲(師父本名)你個王八蛋……"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陸明遠突然拽著我往缸底沉,酸水灌進鼻腔的瞬間,我聽見頭頂傳來紙張撕裂聲。
等再冒頭時,庫房里只剩滿地碎紙片,每張都浸著暗紅血漬,
拼起來竟是師父的筆跡:"七月半子時,以至親血脈為引,可破畫中界。然鎖魂咒已入髓,
吾徒慎之……""至親血脈?"我盯著陸明遠心口的朱砂紋,"你師父該不會……""我爹。
"他抹了把臉上的酸水,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老頭子當年接了修復《百鬼夜宴圖》的活兒,回來就魔怔了。
非說畫里鎖著七個朝代畫師的魂兒,每代必須往里填個活人……"話音未落,
庫房西墻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我倆舉著半截掃帚柄摸過去,墻縫里卡著半截胳膊,
腕子上戴著師父那串菩提子——顆顆都刻著梵文咒!"2005年失蹤的王師傅!
"陸明遠用匕首撬開墻磚,露出個黑漆漆的暗格。里頭擺著七個小瓷瓶,
黃的標簽:崇禎三年、乾隆廿年、光緒廿二……最新那瓶赫然寫著"2015年·陸振聲"。
我腿肚子直轉筋:"合著師父早給自己備好墳了?""比墳還邪乎。
"陸明遠突然掀開自己后頸的頭發,三道猙獰的疤痕組成個"卍"字,
"每代祭品都要在皮肉上刻咒,等血月夜被畫鬼生吞活剝。"他猛地扯開我袖口,
"你這道是新刻的,說明……""說明還有救!"我攥緊裁紙刀,"七月半子時,
城隍廟——你師父筆記本上不是寫著嗎?"陸明遠卻盯著暗格深處直發愣。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最里頭壓著個褪色的香囊,
繡著歪歪扭扭的并蒂蓮——分明是我娘臨終前塞給我的!"這……這怎么在你家?
"我手抖得差點把香囊扯爛,里頭滾出個銀鎖片,
背面刻著"庚辰年荷月"——正是我出生月份!"我娘給的。"陸明遠聲音發顫,
"她總念叨小時候走丟個妹妹,鎖片上該刻著并蒂蓮……"他突然抬頭,眼里閃著詭異的光,
"小滿,你該不會是我……""打??!"我抄起瓷瓶就往他懷里塞,"先想法子出去!
你聽——"庫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幾十個紙人舉著燈籠圍過來。
燈籠上師父的臉忽明忽暗,嘴角咧到耳根:"乖徒兒,
為師來接你了……"陸明遠突然踹翻酸水缸,腥臭的液體潑了紙人滿臉。
趁它們"滋滋"冒煙的功夫,他拽著我鉆進通風管道:"城隍廟地宮有條密道,
是當年我爹……"管道里塞滿發霉的經幡,
我扒拉開條腿骨時差點吐了——那骷髏腳踝上還拴著故宮的工作牌!陸明遠突然悶哼一聲,
后腰插著半截燈籠架子,朱砂順著褲管往下淌。"你中招了!"我撕開他衣襟,
心口的朱砂紋路正往脖頸爬,"這咒……""死不了。"他咬著牙把匕首塞給我,
"待會兒要是見著穿紅斗篷的,照她心口捅!"話音未落,管道盡頭傳來"嘩啦"水聲,
我們跌進條暗河,腥氣熏得人睜不開眼。我抹了把臉上的血水,
突然摸到河底有東西——扯上來竟是半幅《百鬼夜宴圖》,
畫中百鬼正啃食個穿現代T恤的人,那人手腕上的胎記……跟師父手機屏保一模一樣!
"我爹。"陸明遠聲音啞得像破風箱,"1997年他進畫中界找李師伯,
結果……"他突然抄起塊石頭砸向河對岸的壁畫,那畫中萬娘娘正對著銅鏡梳頭,
鏡面突然"咔嚓"裂開,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走!"他拽著我游向洞口,
身后傳來萬娘娘的尖笑:"陸家的小崽子,你以為毀得掉畫中界?等血月升起時,
你們都得……"洞口爬出來時,我差點被陽光晃瞎眼。定睛一看——好家伙,
可不正是城隍廟后院?那棵歪脖子槐樹上還掛著師父常曬的艾草!"地宮入口在關帝像后頭。
"陸明遠攥著匕首直打晃,"記住,子時三刻,血月當空,必須用……"他突然栽倒在地,
心口的朱砂紋路已經爬上喉結。我背著他摸進地宮,腐臭味熏得人直反胃。
石壁上刻滿歷代祭品的生平,最新那塊刻著"2023年·林小滿",
旁邊還貼著我幼兒園的獎狀!"師父!"我沖著地宮深處大喊,"您要真活著就吱個聲!
"回應我的只有鎖鏈響動。轉過個彎,正看見師父被七根鐵鏈鎖在祭壇上,
每根鏈子都連著口棺材。他抬頭沖我笑,嘴角裂到耳根:"來啦?就等你這第七代祭品呢。
""去你大爺的!"我掄起裁紙刀就砍鐵鏈,"陸明遠快過來幫忙!"師父突然暴起,
鐵鏈"嘩啦啦"纏住我脖子:"傻丫頭,你當這鎖魂咒是過家家?看看你胳膊!
"我低頭一看,朱砂紋路已經蔓延到指尖,指甲縫里開始滲血珠子。
"每代祭品都會被畫鬼寄生。"師父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響,"等子時一到,
你的魂兒就得替我守著這畫中界……"他突然劇烈咳嗽,
吐出塊帶血的絹帛——正是《月下簪花圖》的殘片!陸明遠突然從背后勒住師父脖子:"爹!
您清醒點!"他掏出香囊懟到師父眼前,"您看看這個!小滿真是我妹妹?
"師父的瞳孔猛地收縮,鐵鏈"噼里啪啦"斷成數截。他踉蹌著撲向香囊,
老淚縱橫:"阿蓮……我對不住你……"話沒說完,地宮突然劇烈震動,祭壇裂開道口子,
無數畫中鬼手伸出來拽他腳踝。"快走!"師父將我們推進密道,"去城隍殿毀掉鎮魂鏡!
鏡在咒在,鏡破咒消!"他突然塞給我半塊玉佩,"拿著這個,
能鎮住畫鬼……"密道盡頭傳來萬娘娘的冷笑:"想走?問過本宮沒有!"她紅斗篷一甩,
密道里瞬間燃起朱砂火,火苗舔過的地方都結出冰碴子。
陸明遠突然把我推進個暗格:"你帶著玉佩去毀鏡!我引開她!"他扯開衣襟,
心口的朱砂紋路已經變成鬼臉,"橫豎我也活不成了,不如……""你放屁!
"我拽住他胳膊,"咱倆是親兄妹,要死一起死!"說著咬破指尖,在玉佩上畫了道血符,
"師父說過,至親血脈能破萬咒!"玉佩突然發出金光,萬娘娘慘叫著后退。
我們趁機沖進城隍殿,正殿供桌上擺著面青銅鏡,鏡面里映出的卻是《百鬼夜宴圖》!
"就是它!"陸明遠抄起供桌上的驚堂木就砸,鏡子突然"咔嚓"裂開,
無數畫中鬼魂涌出來。師父的身影在鬼群中忽隱忽現,他笑著沖我們揮手,
身體卻像沙畫般逐漸消散。"記住!"他的聲音在殿內回蕩,"每逢清明,
給你們李師伯……"話沒說完,萬娘娘的利爪已經穿透他胸膛。我抄起裁紙刀就刺,
卻被陸明遠撲倒在地。"別看!"他捂住我眼睛,"師父解脫了。"我透過他指縫看見,
師父的魂魄化作漫天金粉,飄向香爐里未燃盡的線香。線香突然爆出青煙,
在空中凝成行血字:"庚辰荷月生,辛丑霜降歿。鎖魂七世苦,今朝得超脫。
"萬娘娘的慘叫突然變成嬰兒啼哭,她身上的紅斗篷"唰"地褪色,
露出底下襁褓里骸骨——正是李衛國師傅!"原來畫鬼也是祭品……"陸明遠喃喃道。
他撿起裂開的銅鏡,鏡背刻著行小字:"以命換命,以魂鎮魂,七世方休。
"我攥著師父留下的玉佩,突然聽見地宮外傳來雞鳴。晨光透過殿門照進來,
懷里的《月下簪花圖》殘片正在風化,化作縷縷青煙。"哥。"我拽了拽陸明遠衣角,
"咱們……回家吧?"他愣了下,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跟師父算計人時一模一樣,
又透著股說不出的酸澀:"成,回家。先帶你去吃豆汁兒焦圈,我請客。
"3 鬼市迷蹤我從畫中驚醒時,師父正在給昏迷的我施針。工作臺上,
《月下簪花圖》的裂痕竟自動愈合,唯有仕女裙擺處多出粒血痣。"小林,
你剛才……"師父的銀針停在半空,我猛地抓住他手腕:"那幅畫有問題!
拍賣行的人是不是說這是海外回流?"午夜十二點,我戴著鴨舌帽溜進潘家園鬼市。
擺攤的老頭正在給銅鏡開光,見我掏出手機里的畫作照片,
渾濁的眼珠突然精光暴漲:"姑娘好眼力,這是明代萬貴妃的陪葬品。
"他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屏幕:"不過你瞧這畫中人的簪子,
像不像萬歷年間御賜的九鳳銜珠簪?"陰風驟起,老頭身后的貨架轟然倒塌。
我后退時踩到塊硬物——半截殘破的檀木匣,內側刻著"大德拍賣行"的鋼印。
老頭突然壓低聲音:"二十年前,有個港商帶著這幅畫來找我鑒定,結果第二天就橫死街頭,
法醫說他血管里全是朱砂……"手機突然震動,匿名短信彈出張照片:拍賣行地下金庫里,
無數幅古畫懸浮在血池上方,每幅畫都連著條猩紅血管。
最新消息框顯示:"想知道你師父為什么每月十五都要去城隍廟嗎?
"豆汁兒攤的酸腐味混著焦圈油香,
我盯著陸明遠后頸的朱砂紋直發怵——那鬼臉咒印昨兒個還蜷在肩頭,
今早竟順著脊椎爬到后腦勺了?!皠e摳了,指甲縫兒都禿嚕皮了。”他拿筷子敲我手背,
腕子一抖露出半截紅繩,繩頭拴著師父那半塊玉佩,“昨兒夜里我夢見老頭子,
他說要找齊七塊殘畫才能徹底破咒?!蔽乙Я丝诮谷?,芝麻粒簌簌往下掉:“您當是集郵呢?
故宮藏畫少說十萬,上哪兒找去?”話音未落,斜刺里插進個沙啞嗓門:“琉璃廠鬼市,
子時開張。”抬頭正對上個佝僂老漢,黑棉襖補丁摞補丁,手里攥著個骷髏頭煙袋鍋子。
他沖我咧嘴一笑,缺了顆門牙:“姑娘,你印堂發黑,怕是要招畫皮鬼嘍。
”陸明遠“噌”地站起來,凳子腿刮過青磚地刺啦作響:“您老哪位?”“老北京叫魂的,
姓胡?!崩蠞h煙袋鍋子往桌上一磕,火星子濺到焦圈上,“想找《百鬼夜宴圖》殘卷?
跟我走一趟?!?*鬼市開在潘家園橋洞底下,子時一到,
各路奇裝異服的主兒就跟地鼠似的冒出來。有披著獸皮的苗疆漢子,
有舉著招魂幡的瞎眼道士,還有個穿洛麗塔裙的姑娘,正用簪子挑著條蜈蚣往人鼻孔里塞。
“這叫‘聞香識鬼’?!焙项^往我手里塞了把艾草,
“待會兒要是看見穿壽衣的舉著白燈籠,記得往我褲襠后頭躲。
”陸明遠突然拽我胳膊:“那攤子!”斜對面蹲著個戴瓜皮帽的攤主,面前鋪著張泛黃宣紙,
上頭畫著半截美人圖——正是《月下簪花圖》的殘片!“老板,這畫兒怎么賣?”我蹲下身,
指甲掐進掌心。攤主頭也不抬,聲音像從地縫里擠出來的:“活人祭,不要錢。
”陸明遠一腳踹翻攤子,宣紙糊了他滿臉:“裝神弄鬼!”“哎呦喂!
”攤主突然扯下人皮面具,露出張猴兒似的尖臉,“陸家小子,你爹當年偷換祭品,
害得我們七門絕了香火,今兒個該還債了吧?
”胡老頭煙袋鍋子往攤主天靈蓋上一點:“孫二癩子,少拿七門說事兒。
你們當年偷賣《百鬼夜宴圖》殘卷給洋人,遭報應了吧?
”孫二癩子“呸”地吐了口唾沫:“少他媽裝清高!那畫里藏著永生咒,
你們叫魂的就不想要?”他突然掀開褂子,心口赫然嵌著塊青銅鏡碎片,“看見沒?
老子已經活了兩百歲!”我胃里直翻騰——那鏡片邊緣還粘著半片指甲蓋,
發黑的血漬滲進皮膚紋路里。**胡老頭把我們拽進個棺材鋪后院,
門一關就掏出羅盤滿地轉悠:“孫二癩子說的七門,是當年給故宮修畫的匠人后裔。
1900年八國聯軍進京,七門當家的偷了《百鬼夜宴圖》,結果全族人一夜白頭。
”陸明遠突然掏出玉佩:“跟這個有關?”“何止!”胡老頭把煙袋鍋子往棺材縫里一插,
“玉佩是鎮魂鎖,七門各執一塊。當年你爹私吞了七塊,想用至親血破咒,
結果……”他瞥了我一眼,“反倒被畫鬼纏上,成了第八代祭品?!蔽颐偷卣酒饋?,
后背撞得棺材板“咚咚”響:“所以師父根本不是自愿的?他這些年裝瘋賣傻,
是在找破咒法子?”胡老頭沒接話,從棺材底摸出個油紙包。展開是張民國老照片,
七個穿長衫的男人圍著口井,井沿上坐著個穿紅斗篷的女人——竟和萬娘娘的裝束一模一樣!
“這是1923年建福宮大火前夜拍的?!彼讣獯林掌锹洌翱匆姏]?
你師父的太爺爺排在第三,懷里抱著個襁褓?!标懨鬟h突然搶過照片,
手指抖得像篩糠:“那襁褓……繡著并蒂蓮!”我腦袋“嗡”地炸開——那香囊上的蓮花紋,
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樣!**后半夜起了黃風,鬼市突然騷動起來。遠處傳來銅鈴響,
八盞白燈籠排著隊飄過來,燈籠紙上畫著扭曲的人臉。“活人祭的隊伍!
”胡老頭把艾草往我們嘴里各塞了一把,“含住了,別吐!”打頭的是個戴京劇臉譜的男人,
手里捧著個紫檀木匣。匣子一開,寒氣混著腐臭味撲面而來——里頭躺著具女尸,
穿著現代羽絨服,胸口插著半截毛筆!“是文物局上個月失蹤的鑒定師!
”陸明遠差點咬破舌頭,“她手里攥著什么?”女尸手指關節發白,死死攥著塊碎布。
我趴過去掰她手指,指甲縫里摳出半片宣紙,上頭用血寫著:“子時三刻,畫中界開,
七門獻祭……”胡老頭突然掐滅煙袋:“壞了!孫二癩子要提前開畫中界!
”他拽著我們往東跑,鞋底子在青石板上磨得火星四濺,“活人祭得湊齊七門血脈,
這女娃怕是第七個!”**跑過三條胡同,停在間荒廢的四合院前。
門匾上“擷芳齋”三個字被血涂得模糊不清,里頭傳來女人唱戲聲:“月兒彎彎照九州,
幾家歡樂幾家愁……”陸明遠突然僵在原地——那調子,正是師父發病時哼的!
我們摸進正房,八仙桌上擺著七盞人油燈,燈芯竟是七根手指!
墻上的《百鬼夜宴圖》泛著幽光,畫中百鬼正往中間擠,像是要活過來似的?!皝砹??
更新時間:2025-04-28 21:1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