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宮墻初見·春宴驚鴻大楚三十七年,暮春。宮墻根下的石縫里,
去年的柳絮還未腐爛,新的絮雪已漫過朱漆門檻。
葉璃蹲身按住被風掀起的《孫子兵法》手札,指腹觸到宣紙上父親朱批的「誘敵深入」四字,
墨跡未干,竟在風中洇出細小的毛邊,像極了北疆戰場上被箭矢劃破的軍旗。"小姐,
太子殿下在看您。"青雀的聲音帶著顫音。她抬頭時,正撞上蕭逸軒探究的目光。
這位儲君斜倚在九曲橋欄桿旁,明黃蟒袍上的金線繡著「江山永固」紋樣,
袖口磨損處透出常年翻閱兵書的痕跡。他指尖摩挲著她呈給皇帝的《平戎策》抄本,
眼底掠過驚詫,卻在瞥見她腰間青銅劍穗時,轉為灼熱的興味。"孤竟不知,
葉將軍將虎女藏在深閨。"他的聲音混著銅鈴清響,"這手札上的批注,
倒像是出自宿將之手。"葉璃起身福禮,廣袖拂過石案上的《山河社稷圖》,
露出玉門關防線:"小女不過是替父親整理軍報時,隨手記下些愚見。"垂眸間,
瞥見蕭逸軒腰間玉佩——正是父親從漠北帶回的羊脂玉,琢著"定邊"二字。
假山后瓷器碎裂聲驚起灰鶴,葉萱踉蹌著轉出,月白襦裙浸著酒漬,金蝶簪墜入荷花池。
蕭承澤緊跟其后,玄色蟒袍濕透,卻笑得風流:"葉家女兒,果然都是帶刺的玫瑰。
"三日后,皇帝在勤政殿批閱奏折,蕭逸軒忽然跪于階前:"兒臣懇請父皇賜婚,
迎鎮國將軍嫡女葉璃為太子妃。"皇帝擱下朱筆,望向階下跪立的儲君:"太子可知,
葉璃之父手握北疆三十萬兵馬符?""兒臣愿以江山為聘。"蕭逸軒叩首,"葉將軍忠勇,
其女聰慧過人,必能助兒臣穩固社稷。"殿外柳絮紛飛,葉璃正為父親整理兵書,
忽聞賜婚圣旨。她攥緊袖中青銅劍穗,想起蕭承澤那句"當心些,有人在查葉將軍的兵符"。
成親之日,紅綢十里鋪滿京城葉璃身披鳳冠霞帔,蓋頭下只能看見朱紅喜轎的流蘇。
轎簾外傳來百姓山呼"太子千歲",她卻聽見蕭逸軒低聲對迎親隊伍道:"葉小姐的嫁妝,
務必仔細護送至東宮。"拜堂時,葉璃透過喜帕縫隙,
看見蕭逸軒玄色禮服上繡的"江山永固"在燭光下泛著冷芒。三拜之禮畢,她被引入洞房,
青銅劍穗與蕭逸軒的羊脂玉佩在紅燭下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孤的太子妃,
可還習慣這深宮規矩?"蕭逸軒挑起喜帕,露出俊逸面容。他指尖撫過她鬢邊步搖,
忽然話鋒一轉:"葉將軍的兵符,可曾妥善保管?"葉璃心頭一顫,
卻垂眸輕笑:"父親之物,自當由父親保管。"蕭逸軒忽而傾身,將她困在雕花床柱間,
氣息溫熱:"孤倒想知道,葉小姐的聰慧,能護住這兵符幾時?"窗外忽有暗衛飛檐而過,
他眸色一沉,卻很快恢復如常,斟起合巹酒:"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紅燭燃盡時,
葉璃在枕邊發現一張字條,墨跡未干:"三日后,西廠督主會查葉府。
"第二章:東宮歲月·琴瑟和鳴立夏時節,皇宮內的梧桐樹枝繁葉茂,
那寬大的葉子猶如席子般鋪展開來。林墨輕手輕腳地將九根銀針浸入溫熱的藥湯中,
目光專注地看著它們在琥珀色的藥液里上下浮沉,恰似溺水的蝴蝶一般,無力地掙扎。
太醫院內的銅漏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在這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不經意間望向窗外,只見那對如膠似漆的璧人正執手作畫,
彼此之間的默契和濃情蜜意盡顯無遺。就在這時,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師父臨終前對他說過的那句話:“醫者不能自醫,就像臣工不能弒君。
”這句話猶如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深感無奈與悲哀。葉璃斜倚在貴妃榻上,
姿態慵懶而優雅。她腕間的翡翠鐲子不慎滑落到手肘處,
露出昨夜蕭逸軒為她按揉肩頸時留下的淡青指痕。那鐲子是成親時皇帝所賜,
象征著皇家的尊貴與榮耀。此刻,它卻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仿佛北疆冰川下的幽泉,
冷冽而神秘。太子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鐲子,然而,他的狼毫卻不慎蘸了濃墨,
在《山河圖》上暈開一團污漬,恰好落在標注“居延?!钡奈恢??!扒颇?,
倒像是給居延海點了把火?!比~璃見狀,俏皮地用指尖蘸了清水,在墨漬處輕輕一點,
那污漬竟神奇地化作一座熊熊燃燒的烽燧,“這樣改改,倒更貼合‘烽火連三月’的意境。
”蕭逸軒望著葉璃認真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鬢邊碎發,
手指不經意間觸到她耳后細小的疤痕——那是十二歲時,她替他擋下刺客的匕首留下的。
這道疤痕不僅刻在葉璃的身上,更深深地銘刻在蕭逸軒的心中。他輕輕握住葉璃的手,
聲音里溢出笑意:“等孩子出世,若是女兒,便教她讀《吳子兵法》,
將來也好替父帥鎮守南疆?!比~璃撫著小腹輕笑,眼中滿是溫柔。然而,
當她觸及蕭逸軒眼底的期許時,心中卻掠過一絲隱痛。窗外忽然響起悶雷,
葉璃下意識地望向紫禁城西北角的角樓。去年冬日的殘雪仍凝在琉璃瓦上,
被驚雷震得簌簌落下,像極了父親鎧甲上的霜花。那霜花是父親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見證,
也是葉璃心中永遠的牽掛?!澳锬锩}象如珠走盤?!绷帜卺t案上落下最后一筆,
筆尖在“滑脈”二字上洇開小團墨跡。他聽見內殿傳來太子的朗笑,
卻注意到葉璃指尖攥緊了裙角,指節泛白——那是她焦慮時的習慣動作。林墨心中一緊,
他敏銳地察覺到葉璃的不安。藥吊子里的當歸味突然濃重起來,他想起方才診脈時,
感受到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滯澀,像極了被細沙堵住的溪流。這讓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夜幕降臨時,葉璃獨自坐在廊下,看著蕭逸軒在月光下舞劍。他的劍尖挑起一片梧桐葉,
葉面上的蟲洞恰好映出北斗七星的形狀。那片葉子在空中緩緩飄落,仿佛帶著無盡的思緒。
葉璃摸出袖中父親密信,紙上“虎符現世”四字被指油浸得發透。她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心頭。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林墨的低語:“娘娘可知,
滑脈亦分雌雄?”她轉身時,看見年輕侍醫眼中的憂色,像極了宮墻下終年不見陽光的苔蘚。
梧桐葉落在《山河圖》上,蓋住了那處被染成血色的居延海。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驚起一樹棲鳥。那棲鳥撲騰著翅膀,飛向漆黑的夜空,仿佛在逃離這充滿紛擾與不安的世界。
葉璃望著遠去的鳥兒,心中充滿了迷茫與期待。她不知道未來的路會如何,但她知道,
她必須堅強地面對一切,為了自己,為了蕭逸軒,為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第三章:秋雨驚變·葉家蒙難秋分,暴雨如注。鉛灰色的云層壓得紫禁城檐角低垂,
雨水順著琉璃瓦壟匯成瀑布,在太和殿前砸出尺高的水花。陸遠膝蓋下的青石板浸滿寒氣,
透過鎧甲縫隙刺痛骨髓,懷中用北疆狼皮裹著的血書早已濕透,
羊毫寫就的"虎符有詐"四字暈成暗紅云團,像極了三年前漠北戰場上,
葉鎮國替他擋住的那記狼牙箭劃出的血弧。"鎮北將軍府一百三十七口,
已奉旨羈押午門外候斬。"監斬官的銅鑼聲混著雨聲,驚起檐下避雨的寒鴉。
陸遠抬頭望向緊閉的宮門,朱漆門板上的銅釘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入葉家軍,葉璃遞給他的那碗姜茶——茶湯里浮著片柳樹葉,
她說是"留得青山在"的兆頭。宮門轟然閉合的巨響中,葉璃的身影撞向太和殿前的盤龍柱。
她發間的九鸞金步搖在暴雨中碎成齏粉,
每一片雕著瑞獸的翡翠葉子都刻著葉家軍陣亡將士的姓名,此刻隨著血珠飛濺,
紛紛墜入積水潭,驚碎了"明鏡高懸"匾額在水中的倒影。額間涌出的鮮血順著下頜滴落,
在漢白玉臺階上畫出蜿蜒的血路,宛如一條正在褪鱗的赤練蛇。"父親!
"她的嘶吼被狂風撕成碎片。視線越過宮門門縫,
刑場上的景象如噩夢般清晰:葉萱被拇指粗的鐵鏈鎖在十字木樁上,月白襦裙已被雨水浸透,
卻仍在拼命掙扎,發間金蝶簪不知何時刺進了劊子手的右眼。
蕭承澤的鎏金劍柄砸在她膝蓋上的瞬間,她聽見了妹妹隱忍的悶哼——那聲音與去年冬日,
她替這傻丫頭取出肩頭弩箭時如出一轍。"留著她的眼睛!"蕭承澤的蟒袍濺滿泥點,
卻在轉身時,朝她露出一抹復雜的笑。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
在眼尾劃出細小的水痕,讓那眼神里的痛惜多了幾分狠厲。葉璃忽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
這個總被她稱作"風流皇子"的三殿下,曾隔著屏風對她說:"明日早朝,無論發生什么,
護好腹中孩子。"東宮地窖里彌漫著陳年霉味,混著鐵銹與血腥。葉璃背靠潮濕的石壁,
手中半塊虎符的邊緣割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榉系慕鹁€繡著"宜室宜家",
此刻卻被冷汗浸透,緊貼在后背,像極了父親鎧甲下的鎖子甲。
蕭逸軒的指尖距她小腹只有三寸,卻在觸及她腰間隆起的虎符時驟然頓住。"阿璃,
你聽我解釋..."他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明黃蟒袍下擺沾滿泥污,
那是方才冒雨沖過御花園時,被積水潭濺濕的痕跡。
葉璃卻注意到他腰間玉佩的穗子已換成素白——那是今早她讓人送去的,
說是"孕期見不得艷色"。"用這孩子的命換!"她的金簪抵住他咽喉,
珍珠墜子蹭過他跳動的脈搏,留下淡淡紅痕。那是他十五歲時她送的及笄禮,
簪頭雕著并蒂蓮,此刻卻成了對峙的兇器。腹部突然傳來的絞痛讓她踉蹌半步,
卻在看見他眼底的驚恐時笑了——那驚恐與十二歲時,她替他擋下刺客匕首時,如出一轍。
雷聲轟鳴中,地窖頂梁的蛛網斷裂,一只黑蜘蛛墜在虎符上,
八只腳恰好蓋住"虎"字的八個缺口。葉璃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密信,
用朱砂在兵書扉頁寫著:"真正的虎符,是人心。"她望著蕭逸軒腰間的玉佩,
終于明白為何"定邊"二字總是歪向左側——那缺口處,分明嵌著半片帶血的指甲。
"原來你早就知道..."她的聲音混著血沫,"從賜婚那夜起,你就在等這一刻。
"虎符突然發出細微的震顫,與玉佩內的殘片產生共鳴,在積水地面映出完整的兵陣圖。
蕭逸軒的手掌覆上她握虎符的手,指腹擦過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練劍留下的,
與他握筆批奏折的位置,分毫不差。地窖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甲胄相撞的清響中,
葉璃聽見西廠督主陰冷的嗓音:"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蕭逸軒的瞳孔驟然收縮,
按住她后腰的手卻突然用力,將她推進暗格——那是他上個月才讓人修葺的密道,
出口直通護城河。"走!"他的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帶著虎符去北疆,
陸遠會接應你。"金簪墜地的脆響中,葉璃觸到暗格里殘留的體溫——那里藏著半塊糕點,
正是今早她吃剩的桃花酥。雷聲再次炸響時,
她終于讀懂他眼底的深意:原來所有的算計與隱忍,都抵不過她腹中那尚未成型的小生命。
雨水順著地窖磚縫滲入,在虎符上積成細小的水洼,映出葉璃蒼白的臉。
她摸出袖中父親的遺書,火漆印上的"鎮"字已被雨水泡開,露出底下的小字:"吾女切記,
虎符不在銅鐵,而在將士之心。"遠處傳來刑場方向的哀嚎,她知道,那是葉萱的聲音。
更新時間:2025-04-27 09:4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