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陽光燦爛的清晨,譚火烽特意將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嶄新筆挺的衣服穿在身上,衣角泛著晨光。他哼著小曲,大搖大擺穿過聯合地毯廠的大門,路過工人身邊時,眾人紛紛投來詫異目光。
來到地毯廠老板辦公室門前,譚火烽毫無顧忌,一腳 “砰” 地踹開大門。侯圣賢正伏案工作,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手中鋼筆一顫,墨水在文件上暈染開一大片。譚火烽捋了捋精心打理的頭發,臉上堆滿笑容:“圣賢哥,三英子今天上班了嗎?我找她有點好事兒!”
侯圣賢看清是譚火烽,眉頭瞬間皺成一個 “川” 字,表現出有點不耐煩,沒好氣地回應:“這姑娘最近有事,還在請假呢。你找她能有什么事?”
譚火烽撓了撓頭,咧著嘴笑:“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她還在請假啊?”
“可不是嘛!” 侯圣賢站起身,雙手抱胸,語氣里滿是責備,“都怪你,在地毯廠門口,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跟人家姑娘表白。你愛萍姐還沒逮著你呢,不然又得狠狠罵你一頓!”
譚火烽嘿嘿笑著,擺了擺手:“既然三英子不在廠里,那我就先走啦!咱們回頭再聊?!?說罷,他吹著口哨轉身離開,大步朝三英子家奔去 。陽光灑在他身上,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美好。
譚火烽跨上那輛有些年頭的摩托車,鑰匙一擰,引擎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 “嘟嘟” 聲,車身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車輪卷起的塵土在身后形成一條長長的尾巴。道路兩旁,郁郁蔥蔥的玉米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他的急切趕路低語。
沒多久,譚火烽就來到了郭蔡園村。他熟練地穿過一條條蜿蜒的小巷,很快便停在了三英子家門前。
通過半掩的院門,譚火烽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忙碌的三英子。
三英子坐在壓水井旁,雙腳前擺著兩大盆水,一盆泡滿臟衣服,另一盆清水用來漂洗。她雙手浸在水里,正用力搓著一件襯衫,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幾縷頭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
三英子父母一大早就扛起鋤頭,去玉米地里除草了。廚房灶臺上,一大盆面團正發得蓬松,時不時冒出幾個小氣泡。
三英子原本要跟著父母下地,母親孫玉枝心疼女兒,說:“女孩子家嬌生慣養慣了,地里又曬又累。家里正好有衣服要洗,你把衣服洗了,再把饅頭蒸出來,就別下地了?!?/p>
廚房里,盆中的面團已經發得蓬松柔軟,像一朵潔白的云朵。三英子知道,等洗完衣服,就得馬不停蹄地去廚房蒸饅頭,好讓辛苦勞作的爹娘一回到家,就能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
譚火烽身健敏捷,縱身就爬到了三英子家不高的院墻上面。
突然,譚火烽一陣口哨聲打破寧靜。三英子下意識地抬頭,只見譚火烽騎在院墻上,身后陽光勾勒出他不甚規矩的輪廓。
三英子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原本攥著衣服的手猛地松開,那件衣服 “啪” 地掉進水里,濺起的水花撲面而來,打濕了她的面龐。她杏目圓睜,厲聲質問道:“你來干什么?又來干什么?到底想怎樣!”
譚火烽笑嘻嘻的,絲毫沒把三英子的怒火當回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嶄新的溜冰鞋:“當然是帶你玩啦!瞧,我給你帶了什么寶貝?!?話音剛落,他手一揚,溜冰鞋便帶著風聲,“啪” 地落在三英子腳邊。
三英子愣了一瞬,旋即快步上前,彎腰抄起溜冰鞋,卯足勁 “咕咚” 一聲扔到了一邊?!澳泷R上走!不管你買什么,我都不會要?!?她胸脯劇烈起伏,憤怒地指著院門,“你到底有沒有完?趕緊離開!要是我爹娘回來,咱倆都得遭殃!”
譚火烽騎在三英子家院墻上,沖著院子里的三英子擠眉弄眼。沒等三英子反應過來,他雙腿一蹬,“撲通” 一聲,穩穩落在院內,動作嫻熟得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
譚火烽從墻頭上跳下來后,站在院子里,仍不死心:“三英子,你先別生氣。這溜冰鞋可花了我不少心思……”
“夠了!” 三英子打斷他,眼眶泛紅,“你總是這樣,從不考慮我的感受。怎么老是這樣沒完沒了,我們啥也不會發生!”
就在三英子和譚火烽對峙時,院子角落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 “嗚嗚” 聲。緊接著,三英子家體型壯碩的大黃狗,毛發豎起,從柴房后沖了出來。它齜著牙,沖著譚火烽 “汪汪汪” 地大聲狂叫,叫聲在小院里回蕩,驚得樹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譚火烽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后退幾步,差點摔倒。三英子見狀,一邊跺腳,一邊對著大黃狗厲聲喝道:“大黃,別叫了!出去!” 說著,她雙手在空中揮舞,做出驅趕的動作。
許是聽出了三英子的語氣,大黃狗狂吠聲漸弱,喉嚨里發出幾聲低鳴,耷拉著尾巴,戀戀不舍地望了譚火烽一眼,最終還是順從地低下頭,灰溜溜地走出院子,在門口找了個角落趴下,時不時還朝著院內投來警惕的目光
譚火烽一直緊緊逼近三英子。三英子原本被譚火烽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后退幾步,順手抄起墻角的鐵锨。她雙手緊緊握住鐵锨把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警惕地盯著譚火烽,仿佛對面是一頭隨時會撲上來的猛獸。
譚火烽看著三英子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三英子,你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我能對你怎么樣。” 說著,他彎腰從地上撿起溜冰鞋,在三英子面前晃了晃,“你瞧瞧,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溜冰鞋。上次看你試穿時愛不釋手,我特意記下尺碼,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的??煸囋?,合不合腳?!?/p>
三英子非但沒有領情,反而將鐵锨握得更緊了,聲音尖銳又帶著憤怒:“譚火烽,你趕緊給我走!立刻滾出我家!要是你再不走,信不信我一鐵锨拍過去!”
譚火烽非但沒生氣,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濃了。他望著三英子漲得通紅的臉蛋,心里直感嘆:這姑娘怎么連生氣都這么可愛。盡管如此,看到三英子一副要動手的架勢,譚火烽撓撓頭,把溜冰鞋輕輕放在地上,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三英子滿臉怒容,狠狠將鐵锨甩到一旁,濺起的灰塵在陽光下肆意飛舞。緊接著,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壓水井旁,雙手吃力地端起滿滿一盆水,鉚足了勁兒,“嘩啦” 一聲,朝著譚火烽潑去。
冰冷的水如洶涌的瀑布,瞬間將譚火烽澆了個透心涼。水珠順著他的頭發、臉頰不斷滑落,浸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活脫脫一只落湯雞。
“還不走?非得我把廚房里刷鍋洗碗的泔水也潑你身上,你才肯罷休?” 三英子胸脯劇烈起伏,雙手叉腰,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將空氣點燃。
譚火烽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非但沒有生氣,嘴角反而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三英子,你這脾氣,還是這么火爆。”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緊不慢地甩了甩濕漉漉的衣袖,“不過這天熱得邪乎,你這一盆冷水潑下來,倒讓我清爽不少,就當免費沖了個涼水澡?!?/p>
三英子被譚火烽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氣得跺腳:“你到底有沒有臉?怎么油鹽不進!”
譚火烽聳聳肩,臉上依舊掛著招牌式的笑容:“好啦好啦,我這就走。但你可得收好那雙溜冰鞋,說不定哪天你就想穿了。”
“溜冰鞋,溜冰鞋”三英子聽到以后更是惱火,就順手撿起溜冰鞋扔到了墻外面去了。
三英子看著譚火烽還是站在原地,還是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躥得更高。她來不及多想,轉身像陣風一樣沖進廚房。
廚房里,彌漫著煙火氣與面粉的混合味道。三英子迅速掃視一圈,目光落在灶臺旁的灰坑上。她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雙手在灰堆里快速捧起一把又一把鍋底灰,倒入一旁的瓦盆中。灰粉揚起,嗆得她咳嗽連連,可她顧不上這些,動作愈發急促。緊接著,她又從灶膛內側扒下還帶著余溫的灰燼,瓦盆很快就被裝得滿滿當當。
三英子端著瓦盆,腳步匆匆地回到院子,頭發凌亂,臉上還沾著些許面粉和灰塵?!澳阋窃俨蛔撸揖桶堰@些灰全潑你身上!” 她咬牙切齒,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咱們有話以后再說,求你以后別再來我家了!”
譚火烽看著三英子這副模樣,終于意識到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撓了撓頭,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行,三英子,我這就走。你別氣壞了身子?!?說罷,他轉身朝著院門走去,腳步時不時停頓,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跨出三英子家的門檻。
三英子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望著譚火烽即將離去的背影,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手中的瓦盆 “哐當” 一聲摔在一旁,揚起一片塵土。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小院里,燥熱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氣里。
譚火烽滿心熱忱,卻一次次被三英子拒之門外,可他仍不死心,大步的往前湊了兩步,急切地說道:“三英子,我大白天來找你,一片真心。送你的溜冰鞋,你連看都不看一眼。要不這樣,我帶你出去玩,整個溜冰場我都能包下來,讓你盡情地滑。只要你喜歡,漂亮衣服、美味零食,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弄來!”
三英子只覺得這些話如嗡嗡作響的蒼蠅,讓她頭疼欲裂。她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腦袋拼命地搖晃,試圖將這些聲音隔絕在外。此刻,她的臉頰漲得通紅,雙眼瞪得滾圓,憤怒的火焰仿佛要從眼中噴射而出:“夠了!我們之間什么關系都沒有,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死纏爛打,像什么話!” 她深吸一口氣,渾身顫抖著威脅道,“你要是還不走,我這就喊人,說你耍流氓!到時候,看有人不打斷你的腿!”
譚火烽被這一連串的斥責說得愣在原地,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囁嚅道:“三英子,我只是…… 只是太喜歡你了?!?聲音里滿是委屈與不甘。
“喜歡?你這是在折磨我!” 三英子眼眶泛紅,大聲吼道,“我要的生活很簡單,不是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請你以后別再來打擾我!”
譚火烽望著三英子決絕的眼神,知道今天再糾纏下去也無濟于事。他耷拉著腦袋,像只斗敗的公雞,腳步沉重地朝院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只看到三英子憤怒又厭惡的眼神,只好咬咬牙,消失在巷口。
今日三英子對譚火烽的態度,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心底不少熱情??杉幢闳绱?,三英子的一顰一笑,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間,讓他難以割舍。
譚火烽暗自思忖,以往一味笑嘻嘻討好,換來的不過是三英子敷衍回應,若想真正走進她心里,或許得換種法子。一個大膽又帶著幾分莽撞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不妨適當 “騷擾”“調戲” 她一番,沒準這打破常規的舉動,能讓三英子對自己另眼相看。
日頭當空,明晃晃地照在這片質樸的村莊上,空氣中彌漫著燥熱氣息。三英子的父母,蔡金柱和孫玉枝,在田間忙活了一上午,此刻正拖著疲憊身軀,緩緩朝家走去。
一邁進家門,父親蔡金柱一眼就瞧見廚房案板上,那還未蒸制的饅頭面團。他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語氣里滿是埋怨:“你瞅瞅你,地也不跟著去下,家里這點事兒呢,也是這也不干,那也不干。連頓像樣的飯都做不好,都說女孩子家手腳勤快,我咋一點都沒看出來!” 說罷,他氣呼呼地走到門框邊,一屁股坐下,掏出那桿老舊的大煙袋,吧嗒吧嗒抽了起來,煙霧繚繞間,臉上的不滿愈發明顯。
母親孫玉枝看到女兒被數落,心里滿是心疼,趕忙快步走到三英子身旁,輕聲安慰道:“這天熱得跟下火似的,就這兩盆衣服,都夠咱們三妮忙活的了。又讓她做這做那,這面不才剛發好嘛,沒事兒,我自己去蒸就行。你呀,就為了這點小事,在這兒叫嚷個不停!”
白天前來騷擾的譚火烽已經讓三英子心力交瘁了。剛才又因父親的指責滿心委屈,聽著父母一唱一和,臉色愈發難看,眼眶也微微泛紅,帶著幾分賭氣,隨口說道:“我今天不想吃飯了,你們自己吃吧!” 話音剛落,“砰” 的一聲,她關上自己房間的門。
父親蔡金柱望著女兒緊閉的房門,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中的煙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煙霧在他身旁繚繞不散,恰似他心中化不開的愁緒。
而母親孫玉枝則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進廚房。廚房里,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隨即響起,母親孫玉枝一邊熟練地揉著面團,一邊時不時望向三英子的房間,眼神里滿是擔憂 。
更新時間:2025-04-27 08:0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