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是周瑞、冷子興這對翁婿,這些年借著自己岳父一家在王夫人跟前當差的便利,這冷子興的當鋪開的那可是相當紅火。
不僅與各地的高官往來密切,還時常出入京中各個勛貴侯府,所謂背景居然只是賈家二房夫人的一個陪嫁。
呵呵,“宰相門前七品官”是這樣用的嗎?
此時見到賈家眾人來勢洶洶,剛開始也是一慌,繼而又是大叫:
“公侯府邸便可如此仗勢欺人嗎?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非是你賈家的奴仆,安敢光天化日明火執仗闖進門來!“
等一干家丁把人控制住了、按在地上,賈家幾個爺們才手拿帕子捂著鼻腔進來。
聞言好笑道:“若沒有真憑實據,你當我勛貴人家都目無王法沒有家教的?”
這話既是說給冷子興聽,也是說給四周圍觀的街坊鄰居聽得,以免造成誤會。
自先秦以來,無論是《云夢秦簡?法律答問》亦或者《唐律疏議?捕亡》乃至最近的《大明律?刑律?人命》中,對周圍鄰居碰見盜賊及殺人,“見危不救”者都是要事后追責的。
此時已經有不少周圍居住、做生意的老百姓圍了過來,還有去相熟的衙役處“報案”的。
故此,賈家還特意請了坊間的里正以及順天府的捕快衙役乃至錦衣親軍,讓他們負責見證以及搜檢冷子興的商鋪、宅院。
這回就不能像抄賴家那樣粗暴了,賴家是自己作死,為了名正言順的享受。
居然把貪污得來、建造而成的院子掛在賈家名下,抄自家院子那是天經地義,誰也管不著。
可要是帶領一群家仆無故抄平民百姓的家,那巡街御史以及都察院的那幫“大頭巾”們可要興奮的摩拳擦掌,等著干一票大的了。
誰不知道參奏他們這群躺在“功勞簿上吃老底”、喜歡“欺壓良善”的勛貴后代乃是天生的政治正確?。?/p>
“給我搜仔細了,那些有當票、畫押的,放到一邊,那些沒有來歷的又是一邊,可別給我弄混了。
回頭人家告咱們屈打成招、誣賴好人!“
“大老爺放心,都是在府里當差超過二十年的老賬房了,但凡有一處錯漏,您回頭盡管廢了小老兒這一雙招子!”
“去去,我要你個老家伙的眼珠子作甚!”
賈家的人在前邊一頁一頁的查賬,后邊的捕快和錦衣衛也沒閑著。
“稟爵爺,確有不少打著兩府印記的珍貴古玩!”
不多時,便有四五個身著皂衣的衙門捕快,從當鋪后院抬了兩口箱子出來,放在地上后手握刀把護在四周。
緊接著一名腰間配著繡春刀的錦衣校尉從里邊挑出一對“景泰藍”的花瓶,小心翼翼遞到賈赦手上。
望了一眼底戳,賈赦把瓶子重新交還給那個嘴角都快掛到天上去的校尉,留存、封箱。
能不開心嗎,人在坊間坐,功勞天上來。
雖是事主主動求告,但這可是捅破天的案子,說不得自己這小身板回頭就進了貴人的眼中。
“東西沒錯,數量的話,回頭我讓人取了賬冊仔細核對。”
親眼望著幾個力士把東西抬到一邊,賈赦這才轉頭對著冷子興嘖嘖笑道:
“你也是城里有名的古董商、老江湖了,哪些貨能收哪些貨不能收心里還沒個數嗎?
幾個腦袋,也敢打這御賜之物的主意?”
他都快被氣笑了,平時各個主子房間里的一些擺設、掛件,你們偷就偷了。
賣了換兩個錢花,無關緊要的也沒什么所謂。
這御賜之物,你們也敢打主意?
這東西丟了,兩府的當家人雖說不至于掉腦袋,但到底要擔個“保管不力”的罪名,回頭肯定要“挨板子”。
此間事了,自己說不得還要連夜回去寫“請罪折子”,趕在巡城御史上奏之前澄清一下,方好減輕罪責。
眼見事情敗露,冷子興癱坐在地,尿了一褲襠。
當下違規使用御賜之物大約分為兩種罪名——一為僭越;二為“大不敬”。
前者杖一百,充軍邊疆;后者斬首、籍沒家產、乃至凌遲(參考嘉靖年間御賜金印被盜,竊賊凌遲處死)。
知道自己求也無用的冷子興登時不說話了,只恨自己貪心、連累妻小。
越是違禁之物,黑市里賣的越貴,這是古今通用的道理,誰讓往日賈家這幫人都是眼盲耳聾的廢物呢。
自己又有著這一層的便利關系......
“爵爺止步,卑職告辭!有關此案的其他人等,回頭還有勞爵爺明日將人送到我北鎮撫司衙門,萬不可使其逃脫。
事涉如此要案,今日我北鎮撫司上下還得連夜審訊!”
說話的是錦衣衛里的一個僉事,聞聽手下報告,立刻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錦衣衛也需要業績充門面的好嗎,這里還給賈家提了個醒,這案子影響太大,您老可別想著殺人滅口。
給你一夜的時間處理首尾,明日給我把人全須全尾的送過來,別叫兄弟為難。
我錦衣衛沒有去內閣請了駕帖連夜上門,已經是看在國公府邸您赦大老爺的面子上啦!
賈赦、賈珍幾人自然明白人家話里的意思,朝身后的賈璉使了個眼色。
賈璉立時會意,上前一步將人往門外請,一個轉身的功夫,一錠足有二十兩的官錠便落入對方袖中。
隱約還聽見那僉事口中的推搪之意:“璉世兄這是作甚,折煞兄弟、折煞兄弟我了......”
這等迎來送往之事,他璉二爺簡直不要太熟練。
處理完這冷子興一家,天色已近黃昏。
賈赦立在冷府狼藉的庭院中,目光掃過身旁面色復雜的賈珍。
“珍哥兒?!?/p>
他以長輩的身份,沉聲道。
“你是賈家族長。明日一早,召集京城所有賈家八房子弟,到寧國府祠堂議事!”
“樹大分叉,有些許蛀蟲、不肖也是難免。
但今日既然起了頭,就決不能繼續容忍這等藏污納垢、蛀蝕家業之輩,在我榮寧二府生存下去、敗壞祖宗基業!
是該有個決斷了!”
賈珍心頭一凜,看著賈赦眼中不容置疑的威嚴,又想起那些卷宗上的累累罪行,以及眼前賴家、冷家的下場,只得躬身應道:
“是,侄兒遵命?!?/p>
“家去吧,處理了外邊,還得把內苑掃除干凈才是!
你肩上的擔子也輕不到哪里去!”
更新時間:2025-04-26 20:4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