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下雨,雨聲淅瀝,偶爾有閃電劃過,照亮整個客廳,又迅速歸于黑暗。
她不該想他的。
江萊站起身,想去廚房倒杯水,卻在下一秒——
“啪!”
整個公寓陷入黑暗。
停電了!
江萊僵在原地,心跳驟然加速。黑暗像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吞噬了所有光線。
公寓此刻安靜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在耳邊放大。
“沒事的……只是跳閘……”她小聲安慰自己,摸索著往門口走,想去找電箱。
可黑暗中,家具的輪廓變得陌生。她的膝蓋撞上茶幾邊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又是一道閃電亮起,剎那間照亮了整個客廳。
墻上掛著的裝飾畫在閃電中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只伸向她的手。
“啊——!”
她尖叫出聲,下意識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墻面。
下一秒,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江萊?!”陳硯秋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你沒事吧?”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我進來了!”
門鎖轉動的聲音,緊接著是“砰”的一聲,陳硯秋直接踹開了門。
黑暗中,江萊只感覺到一雙手穩穩扶住她的肩膀。
“江萊?”他的聲音很近,帶著輕微的喘息,“受傷了嗎?”
她搖頭,卻在下一秒被突如其來的雷聲嚇得一顫,本能地往前撲去。
直接撞進了陳硯秋懷里。
他的胸膛溫熱,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沉穩而有力。
江萊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整個人都在發抖。
“只是停電。”陳硯秋低聲說,手臂虛環在她背后,保持著克制的距離。
“可能是線路老化?!?/p>
江萊沒敢松手。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陳硯秋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呼吸時胸膛的起伏,還有他僵硬的姿勢。
又一道閃電劃過,江萊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臉埋在他肩窩,眼淚和鼻涕全蹭在他外套上。
她猛地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對、對不起……”
可陳硯秋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別動?!彼穆曇粲行﹩ ?/p>
“地上有玻璃?!?/p>
她這才注意到,剛才撞到茶幾時,水杯摔碎了,碎片就散落在她腳邊。
陳硯秋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
冷白的光線下,江萊看清了自己造成的混亂。
陳硯秋的襯衫被她抓得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她的眼淚和……疑似鼻涕的痕跡。
她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我……我去拿紙巾…...”
“先別動?!彼麛r著她,自己蹲下身,仔細把玻璃碎片撿起來,“你去沙發上坐著,我去看看電閘?!?/p>
江萊僵硬地點頭,摸索著回到沙發邊坐下。黑暗中,她聽見陳硯秋的腳步聲走向門口,然后是電箱被打開的聲音。
幾分鐘后,燈光“啪”地亮起。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江萊瞇起眼。
陳硯秋站在電箱旁,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的金絲眼鏡微微反光,看不清表情。
“太久沒人住,線路老化跳閘了。”他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水,“我明天找人過來處理?!?/p>
江萊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飛快縮回。
“謝謝?!彼椭^,聲音很小,“還有……剛才抱歉?!?/p>
陳硯秋沒說話,只是在她對面坐下,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江萊盯著水杯里的漣漪,突然注意到陳硯秋的耳尖……好像有點紅?
“你怕黑?”
他突然開口。
江萊的手指緊了緊,“……嗯?!?/p>
空氣再次凝固。
陳硯秋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站起身,“我去給你拿個臺燈,今晚先湊合用?!?/p>
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影挺拔。
江萊突然想起剛才黑暗中那個擁抱——他的心跳,他的溫度,還有他僵硬的克制。
“學長?!彼蝗唤凶∷?。
陳硯秋回頭,鏡片后的眼睛平靜如常。
“你的外套……”江萊指了指他皺巴巴的襯衫和沾滿淚漬的外套,“我幫你洗吧?!?/p>
陳硯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突然輕笑出聲。
“不用?!彼撓峦馓状钤谑直凵?,“不過下次害怕的時候,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p>
他的眼神溫和而包容,“不用等停電?!?/p>
江萊的臉“轟”地燒了起來。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江萊長松一口氣,剛剛真的丟臉丟到姥姥家,幸好陳學長不介意。
浴室的水汽還未散盡,江萊擦著頭發走出來,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亮起。
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怎么又把我拉黑?】
往下滑動,還有十幾條未讀信息:
【接電話?!?/p>
【江萊,我們談談。】
……
最后一條是凌晨三點發的:
【阿萊,我睡不著?!?/p>
江萊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呼吸微微發緊。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沈嘉木換了個新號碼,繼續他的“轟炸式”聯系。
她深吸一口氣,將這個號碼也拖進黑名單,然后關機,塞進枕頭底下。
窗外,倫敦的夜色深沉,偶爾有車燈劃過天花板。江萊閉上眼,窗外雨下得很大,淹沒了所有回音。
次日清晨,江萊站在陳硯秋門前,手指曲起又放下,反復三次才終于敲門。
門開得很快。
陳硯秋頭發還滴著水,白色棉質T恤被水珠浸透,隱約勾勒出緊實的腰腹線條。他沒戴眼鏡,眉眼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深邃。
“早?!彼⑽壬?,讓開門縫。
“有事?”
江萊的視線不受控制地滑過他的鎖骨,又迅速彈開,喉嚨突然發干。
她后退半步,吞了吞口水:“那個……我想請你中午來我家吃飯?!?/p>
水珠從陳硯秋的發梢墜落,滑過喉結,消失在領口。他挑眉:“你會做飯?”
“簡單的會…”江萊的耳尖發燙,“雖然比不上餐廳,但……比較有誠意?!?/p>
陳硯秋忽然笑了,眼角彎起的弧度讓他整個人鮮活起來。
“等我五分鐘?!彼D身往屋里走,又回頭補了一句,“或者你可以進來等?!?/p>
江萊連忙搖頭,“我、我在門口就好!”
五分鐘后,陳硯秋換了一件深灰色針織衫,頭發半干,重新戴上了金絲眼鏡,恢復了往日斯文禁欲的模樣。
“走吧?!彼闷痂€匙。
“去哪?”
“超市?!彼匀坏亟舆^她手中的購物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拎菜回來?!?/p>
超市的冷藏柜前,江萊認真對比著兩塊牛排的脂肪紋理。
“這塊更好。”陳硯秋的手從她肩后伸過來,指尖點了點左側那塊,“肌理更均勻,適合煎?!?/p>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帶著淡淡的薄荷須后水味道。江萊的指尖微微一顫,牛排差點滑落。
“你……你很懂烹飪?”她試圖轉移注意力。
“醫學解剖課教人分辨肌肉組織?!标惓幥锿浦徫镘?,語氣平靜,“本質上和挑肉差不多。”
江萊忍不住笑出聲,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
目光卻無意識被旁邊的紅酒吸引,沈嘉木最愛喝這個牌子。
“江萊?”
“???”她猛地回神,
陳硯秋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取下那瓶紅酒:“這個配牛排不錯?!?/p>
他們買了牛排、新鮮蘆筍、蘑菇,洋蔥,還有一瓶紅酒。結賬時,江萊搶著刷卡,卻被陳硯秋按住手腕:“下次你請?!?/p>
“可是已經說好,今天請學長吃飯了?!苯R不滿嘟起嘴。
陳硯秋被她可愛的模樣逗樂,“下次一定讓你請。”
他的掌心溫熱干燥,指腹有一層薄繭,是長期握手術刀留下的。
江萊突然想起昨晚這雙手如何穩穩地抱著她穿過黑暗,心跳漏了半拍。
與此同時,上海。
沈嘉木坐在飄窗上,煙灰缸里堆滿煙頭。手機屏幕亮著,微信對話框里全是紅色感嘆號,短信已讀但未回復。
窗外天色漸亮,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正要再點一支煙,房門被猛地推開。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
沈母踩著高跟鞋走進來,一把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照在沈嘉木憔悴的臉上,他瞇起眼,沒動。
“為了個女人,連基本體面都不要了?”沈母抓起桌上的空酒瓶,“林家千金等了你三天,你連電話都不接?”
沈嘉木冷笑:“您不是已經替我簽了合作協議嗎?”
“啪!”
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
“沒出息的東西!”沈母氣得發抖,“你以為這樣能留住誰?沒有實力,你連自己都保不住,還妄想保住別人?”
沈嘉木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突然笑了。
“您說得對?!?/p>
他站起身,煙灰缸“咣當”一聲砸在地板上。
“從今天開始,沈氏藥業的股份,我要30%?!?/p>
沈母愣住:“你瘋了?”
“不是乞求,是通知。”沈嘉木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慢條斯理地拍去煙灰,“畢竟——”
他抬眼,黑沉沉的眸子里燃著冰冷的火焰。
“是他欠我的!”
倫敦公寓里飄著牛排的香氣。
江萊手忙腳亂地翻動平底鍋,油星濺到手背上,疼得“嘶”了一聲。
“我來。”陳硯秋接過鍋鏟,手臂無意間擦過她的肩膀。
廚房很窄,兩人轉身時幾乎貼在一起。江萊的耳尖發燙,假裝去拿盤子,卻撞翻了鹽罐。
“對不起,我平時不會這么笨手笨腳……”
“緊張?”陳硯秋頭也不回地問。
“???”
“你切洋蔥時,手在抖。”他關火,轉身看她,“怕我評價你的廚藝?”
江萊低頭,發現自己的指尖確實在微微顫抖。
“不是……”她絞著圍裙邊緣,“只是很久沒和人單獨吃飯了?!?/p>
陳硯秋忽然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眉間:“這里,皺得很緊?!?/p>
他的動作太自然,江萊甚至忘了躲。
門鈴突然響起。
兩人同時轉頭——誰會來按她的門鈴?
透過貓眼,江萊看到一束巨大的玫瑰,幾乎擋住來人的臉。
“江小姐?您的國際快遞?!?/p>
她疑惑地簽收,花束里掉出一張卡片:
「依然想你?!猄」
卡片背面印著花店的LOGO——上海外灘某家高端花店,沈嘉木常去的那家。
江萊的手指發抖,卡片飄落在地。
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陳硯秋彎腰撿起,掃了一眼,表情未變:“要扔了嗎?”
“……嗯?!?/p>
他走向垃圾桶,卻在經過餐桌時停下:“紅酒還開嗎?”
江萊看著那瓶和沈嘉木喜好一模一樣的酒,愣了一下:“開吧。”
陳硯秋點頭:“好?!?/p>
窗外,倫敦的暮色漸沉,將玫瑰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更新時間:2025-04-26 19:5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