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手機突然震動。
江萊以為是廣告短信,卻在看到屏幕時呼吸一滯。
沈母:【下午三點,云頂咖啡廳,我們談談?!?/p>
消息簡潔冰冷,像一紙傳票。
江萊盯著那個從未主動聯系過她的號碼,指尖發涼。
沈嘉木的母親向來不喜歡她,十七年來見面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用那種看害蟲的眼神打量她。
咖啡廳在市中心最高的大廈頂層,江萊到的時候,沈母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
女人一身香奈兒套裝,涂著暗紅色的指甲油,正在慢條斯理地攪動咖啡。
"坐。"她抬眼,連寒暄都省了。
江萊剛拉開椅子,沈母紅唇微啟:“說出你的條件,怎樣才能別再纏著嘉木。"
"阿姨,我和嘉木只是舞伴關系。"
"舞伴?"沈母冷笑,從包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全是沈嘉木深夜站在江萊公寓樓下的偷拍。
"他為了你推掉林家贊助的歐洲巡演,你還敢說只是舞伴?"
照片上,沈嘉木仰頭望著她窗口的身影被雨水模糊,卻依然能看清他手里緊攥的華夫餅盒子。
江萊的喉嚨發緊,"那是他的選擇,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沈母突然傾身,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江萊,你知道嘉木是什么身份嗎?"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吐信的蛇。
"他是私生子。"
咖啡杯里的漣漪突然靜止。
"我當了沈家二十年的情婦,好不容易才讓嘉木被承認。"沈母的指甲掐進掌心。
"林家是沈氏藥業最大的股東,林悠悠是他唯一的機會。"
她從手機調出一張照片。
沈嘉木跪在沈家祠堂,后背的襯衫被鞭子抽出血痕。
"看到沒?上次他執意要和你參加世錦賽,這就是代價。"
江萊的指尖開始發抖。
她認得那個場景,那是兩年前沈嘉木突然消失一周后,回來時后背的舊傷又添了新疤。
當時他說是訓練事故。
"所以,懂分寸了嗎?"沈母重新靠回椅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離我兒子遠點。"
窗外的陽光突然刺眼起來。
江萊忽然想起十六歲那年的暴雨夜,沈嘉木渾身濕透地爬上廢棄天臺。
他跪在她面前,用凍得發青的手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笑著說:"阿萊,等我們拿到黑池冠軍,我就帶你離開這里,去一個只有舞蹈的地方。"
少年眼底映著遠處城市的燈火,亮得像是盛著整個銀河的希望。
原來那些誓言,早在他出生時就被刻上了枷鎖。
他說的"離開",從來都不是兩個人說走就走的旅行,而是一場需要支付天價贖金的逃亡。
十七年,六千多個日夜的朝夕相處,她竟從未真正看清過他微笑時眼底的陰翳,沒注意過他每次接到家里電話后突然加重的訓練強度,更沒想過他后背那些舊傷里,有些根本不是舞臺事故造成的。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聲音保持平穩:"好。"
這一個字,割斷了十七年的羈絆,也埋葬了兩個少年最天真的夢。
她掏出手機,當著沈母的面點開沈嘉木的聯系人信息。
那個被她置頂了十年的號碼,備注還是"我的舞伴"。
刪除聯系人。
拉黑電話號碼。
取消社交賬號關注。
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像在切除一塊腐爛的血肉。
沈母滿意地站起身,臨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聰明女孩。哦對了,下星期嘉木的生日會,你也別來了。"
江萊呆呆地坐在咖啡廳,原本她計劃在嘉木生日會結束后向他表白的。她想著既然他不愿說出口,那自己主動點也是一樣的。
可一切,從他宣布林悠悠是他女朋友那一刻就徹底結束了。
美夢也該醒了,就算沒有林悠悠,我和他也無法在一起。
江萊一直坐了許久才開始動身去醫院。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為什么心會那么痛。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
江萊機械地做完復查,醫生說了什么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直到——
診室門突然被推開,沈嘉木扶著林悠悠走進來,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
"39度2,先打退燒針。"他對護士說完才看見江萊,腳步猛地頓住。
兩人隔著一排座椅對視,空氣凝固成冰。
"你..."沈嘉木剛開口,江萊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閃躲。
她慌亂地低頭整理病歷本,紙張在顫抖的指間發出細碎的聲響。
"嘉木!我不想打針,我怕痛!"林悠悠聲音帶著哭腔,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嘉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仍牢牢鎖在江萊身上,她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誒,江學姐怎么也在?"林悠悠語氣卻帶著刻意的甜膩,"這也太湊巧了吧。"
江萊的呼吸一滯,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微笑:"嗯,剛好過來復查。"
沈嘉木突然上前一步,江萊條件反射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墻壁。她能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被壓抑下去。
"你的腰..."他聲音沙啞,伸手似乎想扶她,卻在半空中停住。
"我沒事。"江萊飛快地打斷他,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
"你們慢慢來,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轉身時帶起一陣微風,發絲拂過沈嘉木僵在半空的手指。
"江萊!"沈嘉木的喊聲從身后傳來,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慌亂。
但她沒有回頭,只是加快腳步,直到拐過走廊轉角才停下來,扶著墻大口喘息。
胸口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狠狠刺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密的疼痛。
“嘉木哥,你陪我進去嘛,我怕打針?!绷钟朴茽恐氖秩鰦傻?。
“好?!鄙蚣文臼栈匾暰€。
江萊離開醫院,望著城市漸亮的燈火,突然想起沈嘉木第一次教她跳探戈時說的話。
"別往后看,阿萊,探戈舞者永遠直視前方。"
可現在,他們都被過去困住了。
回到家后,江萊把自己鎖到房間里,心里悶悶的,很難受。
把房間里有關沈嘉木的一切,都收拾出來,放到一個閑置的行李箱里,合上行李箱,推進床底,讓那些年少的美好回憶都封存起來。
更新時間:2025-04-26 19:5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