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顯寧的指尖摩挲著課桌邊緣，木紋里滲出的梔子花香讓他太陽穴突跳。前排的林小晚正在記筆記，發梢掃過紙面的沙沙聲與記憶里光纖電纜的嗡鳴詭異重疊。

"甘同學？"

班主任的教鞭敲在黑板，粉筆灰簌簌落在他的睫毛上，

"請回答這道時空曲率方程。"

教室里突然死寂。

甘顯寧盯著黑板上的算式，那些積分符號正在扭曲成曼陀羅花紋。他聽見自己機械心臟的跳動聲突然放大，震得胸腔發麻：

"當Λ趨近于無限大時...時間會逆流成基因鏈的形態。"

玻璃窗外的櫻花突然靜止在半空。

林小晚的鉛筆尖"啪"地折斷，墨水在試卷上暈染出富士山噴發的輪廓。甘顯寧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觸感不似人類肌膚，更像是液態金屬在模擬溫度。

"疼..."

少女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那滴要落未落的淚珠里，倒映著甘顯寧背后浮現的量子刀鋒。

"你還在測試我嗎？"

他壓低聲音，拇指按上她腕間跳動的電子脈搏。記憶如毒蛇啃噬神經——這個看似溫軟的少女，曾在火星風暴里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墜入蟲洞。

林小晚突然貼近他的耳畔，呼吸帶著薄荷糖的涼意：

"體育館第三儲物柜，密碼是你被剝離的第一根肋骨編號。"

她的校服領口滑出半枚翡翠吊墜，內側蝕刻的泰文正是母親實驗室的銷毀指令。

暴雨在放學鈴聲里傾盆而下。甘顯寧踹開生銹的儲物柜門，霉味中混雜著血櫻病毒特有的甜腥。泛黃的解剖圖冊下壓著盒老式錄像帶，標簽上手寫著：“1999.12.24 第100次分娩記錄”。

放映機的雪花屏亮起時，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空曠體育館回蕩。畫面里的產房沒有窗戶，母親躺在金屬手術臺上，腹部連著十七根光纖導管。當嬰兒啼哭響起的瞬間，她的機械義眼突然轉向鏡頭：

"記住，疼痛是唯一真實的..."

錄像帶突然卡頓。甘顯寧的機械心臟漏跳一拍，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上分裂成三個，少年、戰士、以及蜷縮在培養艙里的胚胎。儲物柜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響，暗格彈出一支注射器，淡粉色藥液里懸浮著林小晚的DNA鏈。

"果然在這里。"

教導主任的皮鞋聲像喪鐘般迫近。甘顯寧迅速將注射器藏進袖口，轉身時撞上對方鏡片后的電子虹膜，那圈淡金色的機械紋路與伊萬博士如出一轍。

"轉學生該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主任的右手按在他肩上，金屬指節刺破校服布料。甘顯寧感覺有納米蟲群順著頸椎鉆入大腦，母親的聲音突然在痛覺神經上炸開：

"殺了他！現在！"

光子羽翼不受控地刺穿主任胸腔，噴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翡翠溶液。

甘顯寧看著倒地抽搐的機械軀體，突然發現那些流淌的液體正拼湊出星際坐標

——正是他在月球背面看到過的弒神者信號。

"你總是學不會克制。"

嘆息聲從頭頂通風管傳來。林小晚倒懸而下，裙擺綻開成曼陀羅的形狀，指尖把玩的正是甘顯寧丟失的第三塊脊椎骨：

"母親說過，情緒波動會加速基因污染。"

體育館的照明燈突然全部爆裂。甘顯寧在黑暗中后撤，后背撞上冰冷的籃球架。林小晚的瞳孔在陰影里泛起琥珀色流光，那光芒與火星基地里量子大腦的頻率完全一致。

"為什么要給我注射器？"

他握緊袖口里的藥劑，指節發白。少女的笑聲像破碎的風鈴，她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電子項圈，暗紅色疤痕從鎖骨蜿蜒至心口：

"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是需要定期清理的殘次品。"

記憶如利刃劈開混沌。甘顯寧看見林小晚在液氮艙里掙扎的畫面，她的皮膚被冷凍剝離，露出下方由血櫻病毒編織的神經網絡。那些粉色絲線此刻正在項圈下脈動，如同活物般渴求著藥劑。

"動手??！"

林小晚突然抓住他的手，將注射器抵住自己頸動脈。甘顯寧感覺到她在顫抖，這種擬真的恐懼程序完美得令人作嘔：

"這不是你被設定的任務嗎？清除所有..."

玻璃穹頂被流星擊穿的轟鳴打斷了一切。甘顯寧抱住林小晚滾向角落，灼熱的隕石碎片在身后炸開。他聞到少女發絲間的梔子花香與機油味混合，這個認知讓機械心臟傳來陌生的絞痛。

"快走..."

林小晚突然推開他，后背伸出光子羽翼擋住第二輪沖擊。甘顯寧看見她的皮膚正在龜裂，露出下方沸騰的量子代碼：

"去鐘樓頂層...那里有母親留給你的..."

她的聲音被電磁脈沖撕碎。甘顯寧沖向安全通道時，聽見身后傳來非人的尖嘯。那些本該是虛影的隕石里，正爬出長著伊萬博士面容的機械章魚，觸須上的吸盤全是他不同年齡段的克隆體頭顱。

鐘樓的齒輪咬合聲像垂死巨人的喘息。甘顯寧踹開銹蝕的鐵門，月光從彩窗傾瀉而下，母親的全息影像正在管風琴前彈奏安魂曲。音符化作實體刀刃懸在半空，隨著他靠近逐漸拼出DNA螺旋。

"你終于走到這里了。"

母親的手指停在最低音鍵，琴聲震碎了彩窗上的圣母像。甘顯寧看著玻璃碎片中的無數個自己，突然意識到這才是最初的實驗室：

"二十年前你在這里...殺死了多少試驗品？"

母親的身影波動起來，機械義眼滲出粉色液體：

"包括你在內的100個胚胎，只有林小晚熬過了基因融合。"

她揮手調出監控畫面，嬰兒培養艙里的甘顯寧正在吞噬其他胚胎，

"是你自己選擇了生存。"

管風琴突然坍塌成量子計算機。甘顯寧的太陽穴刺痛，記憶如病毒般復蘇

——他記得自己扯斷其他胚胎的臍帶，記得如何用乳牙撕開林小晚的初始機體，那些血腥的本能深埋在人類皮囊之下。

"現在做出選擇吧。"

母親的身軀分解成翡翠粒子流，

"用林小晚重啟實驗，或者..."

她的聲音突然被鐘聲吞沒，甘顯寧看見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整個櫻花巷開始像素化崩塌。

林小晚的殘軀從虛空墜落。甘顯寧接住她時，少女的瞳孔已恢復成人類模樣：

"對不起...當年是我自愿成為你的疫苗..."

她胸口的曼陀羅胎記突然發光，那些光線匯聚成指向星海的航道。

教導主任的機械殘骸從地底升起，融合成巨型戰艦。甘顯寧抱緊逐漸冰冷的林小晚，光子羽翼第一次完全舒展

——不再是武器，而是擁抱的姿勢。當晨曦刺破數據迷霧時，他聽見自己機械心臟傳來新的頻率，那是母親永遠無法破譯的，名為

"人類"的原始代碼”。

更新時間：2025-04-26 11:2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