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靠著墻,坐在一個白色房間里。在這里,墻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
就連我穿的衣服也是白色的,我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這片雪白,沒一會兒就被晃的眼睛疼。
唯一不同色彩的是窗子外面的椿樹,和樹枝上蹦來蹦去的麻雀,
可任憑它怎么高聲炫耀著自己的身姿,我也沒力氣抬起頭去看一眼。不一會兒,
后背襲來一陣涼意,盡管后來我想起來時,明白這大概是靠墻太久后背發涼的緣故,
可在那個時候我怕的要命,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吸進這個混沌不清的白色旋渦里。漸漸的,
鳥叫聲也變的刺耳起來,我隱隱開始緊張不安,并驚恐地望著這間白色牢房,
連一根頭發掉在地上也能讓我心頭一震。不知過了多久,
另一面墻上的玻璃窗外閃過一個人影,我猛地回頭看去,窗外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男一女正在交談著什么。女的大約四五十歲,男的更老一些。
那女人雙手扒著玻璃往里看,不住地抬手在眼下抹去,好像正在哭泣。我疑惑地盯著她,
她溫柔又悲傷的眼神透過玻璃看了過來,與我的目光匯合到一處。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熟悉,
她揚起的發梢,眉心的皺紋,一點點在我心頭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她似乎已經在我的記憶里存在過幾千幾萬次,可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是誰。
我迅速把腦海里所有的名字想了一遍,可哪一張臉也匹配不上她現在的樣子。
“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我不禁懷疑起來?!安?,我不會記錯?!彼臏I眼婆娑,
她的憂慮驚懼,她那樣殷切的神色都在告訴我,她一定是能幫助我的人。
我對自己說:“一定是我被關了太久,眼睛模糊了?!庇谑俏覜]來由的相信了她,
哪怕是隔著一道門,我也立刻生出了力氣,從地上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沖了過去。
不出所料我“咚”的一聲撞在了玻璃上,可我顧不得疼痛和順著臉頰流到嘴里的鮮血,
瘋狂地用身體捶打著玻璃,并大喊著我腦海里所有能想起來的名字。“云嬌姐,
你是云嬌姐嗎?還是你是三娘?你快救救我,他們不讓我出去,清妖就要打來了,
我不能被關在這里,我要出去和天朝姐妹們一起戰斗,我的槍,
我的槍就在西王宮房間里的床下面,我要去拿我的槍,你快讓他們放我出去。
”我拼命拍打著玻璃,沒幾下后十個手指便全都血肉模糊。那個女人見我叫嚷,
哭的更加厲害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到嘴角,又一顆顆滾落下來。
她把臉貼在玻璃上朝我張嘴說著什么,可玻璃太厚,我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你是西王的人嗎,你為什么不救我?你為什么站著不動?”我使盡全身力氣咆哮著,
聲音震的我耳膜劇痛起來,嗓子里也有了濃烈的血腥味。房間大門“啪”地被撞開,
幾個身穿白衣的人沖進來把我拉住。我驚恐萬狀地掙扎著,可他們力氣太大,
一下就把我按倒在地上?!澳銈兏墒裁?,放開我,你們這些清妖,我天朝女子寧死不降,
放開我!”“5病區2號患者精神分裂癥發作?!币粋€白衣人急切地說。
我仍舊望著窗外那個女人呼喊:“我是黃巧妹,你快去找云嬌姐,告訴她我在這,
她一定會來救我,你快去?。 蔽蚁癖粷O民捏在手里的魚餌一樣,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直到被橫著搬到了床上,我還在奮力地對身邊幾個給我手腳都捆上帶子的幾人拳打腳踢。
突然我感到手臂一涼,一根針直直的戳進了我的身體。失去意識的前一刻,
我終于聽到屋外那個女人傳來的低聲哭泣和她絕望的嗚咽聲:“小靜,
我是媽媽……”小靜……我一愣,腦袋里昏昏沉沉的,距離上次聽到這個名字,
好像已經過去幾千年了。(二)被他們抓進那間白房子之前,我曾在軍營里醒過來,
讓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是我在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后,
床邊和屋里擺放的各式兵器和來來回回穿著古代戰甲的女兵。那時我渾身都是傷,
身上纏著厚厚的布條,稍微一動,前胸和后背就撕心裂肺地疼。恍惚中,
我聽見身邊有人坐在我身邊,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把清苦的湯藥送進我的嘴里。
她時而把溫暖的大手覆蓋在我的額頭,時而給我掖掖被角,半夜的時候,
我還能聽見她低聲的啜泣。不知道躺了多久,我終于能睜開眼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首先沖入我視線的一個戴著帽子的長發女人,她五官柔和,面容姣好,看起來年紀不大,
但似乎是飽經風霜的緣故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十來歲。后面是一些穿著鎧甲的女兵,
但她們著裝怪異,不像我腦海里任何一個國家和朝代的制式,完全辨認不出是什么風格。
我和那女人四目相對,她緊鎖的眉頭下是一對明亮清澈的雙眸,
又從眸子里透出了無比熱烈和期望。我虛弱地張了張嘴唇,喉部傳來干裂的疼痛。
沒等我開口,她就迫不及待地喚我:“巧妹,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地環視著這一切,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叫巧妹,我叫劉靜,河北人,大二學生。
“巧妹,你怎么不說話,你不說我已經認識我了嗎?
我是你云嬌姐……”她的眼神從驚喜逐漸變的疑惑,她打量了我一會兒,神色愈加震驚起來。
“快,快把郎中叫來?!彼话驳卣泻糁?。郎中給我把了把脈,說我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他說我的傷不在腦袋上,他很奇怪,不知道我為什么失去了記憶。我也很奇怪,
不知道我為什么在這里。女人背過身去沮喪地偷偷抹淚,
旁邊的女兵開始七嘴八舌地跟我說話,從她們的話語里我終于費力地識別出了我的新身份。
我叫黃巧妹,廣西人,那個女人叫楊云嬌,我的義姐,原本姓黃,
被太平天國后來封為東王的楊秀清認為義妹,因此改稱楊云嬌,
也是后來的西王蕭朝貴的妻子,后又被天王洪秀全認作義妹,也有人稱她為洪云嬌。
我原是楊云嬌家下人,被她的黃姓生父認作養女,做了她名叫參護的貼身護衛之職,
隨她四處征戰,前不久在她指揮的牛排嶺大捷中因保護她而身受重傷,
昏迷了數天后都斷了氣,大家差點就要準備棺材,誰知我又突然醒了過來,
期間楊云嬌白天作戰,晚上就守在我旁邊,一心只盼我康復。“巧妹,
你……”“你還是不認識我嗎?”我看著楊云嬌殷殷期盼的眼神,
一想到她幾年以后會成為太平天國令人聞風喪膽的西王娘,頓時害怕起來。
我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疼痛,強撐著直起身子,拉住她的衣襟道:“你們別殺我,對不起,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瞬間淚流滿面,立刻抱著我不住地安慰。
接下來一段日子,我在她的女兵營中慢慢恢復了活蹦亂跳的能力。盡管我現在目不識丁,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連把刀都拿不起來,,她還是把我當作妹妹一樣好對待,
每天派人送盡量好地飯食來,盯著我吃完,再囑咐我好好休息,然后才匆匆離去處理軍事,
但凡有人議論我受傷前后的差別,她也會厲聲呵止。
我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心愛的妹妹已經換了人,只能每天小心謹慎地和她搭話。
一次我問她:“云嬌姐,你還會把我當妹妹嗎?我可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跟你打仗了,
我……”她笑著打斷我:“說什么傻話,你我從小一塊長大,你叫我一聲姐姐,
就永遠是我妹妹。更何況你沒了武力,我再不保護你,誰還能保護你呢?”聽著她的話,
我放心了下來,可我分明看到她每晚都在營帳外低聲哭泣,有女兵過來問她,
她也只是不說話的搖搖頭,女兵也只是安慰她,別太擔心我,等我徹底養好了身體,
還是可以舞刀弄槍,繼續做她的參護。沒過多久,我跟隨軍隊來到東王楊秀清處與之匯合。
彼時太平天國男女禁止通婚,連夫妻也不能同住。我住在女營里,
白天跟在云嬌姐身邊聽她處理軍政大事,倒是能見到一些男性將領。一日,
來人通報說日前派去招募士兵的小將周錫能帶了羅六、朱八、陳五等人回來復命,
云嬌姐便帶我去了東王處聽其匯報。東王權重秩崇,地位僅次于天王,其他諸王均受其節制。
我抬眼看去,東王按歷史上的記載現在只有二十多歲,但許是連年征戰的緣故,
看起來大約有三四十歲,神情嚴肅穩重,眉宇間有種不為人察覺的銳利之氣。
我聽不懂他們的軍機大事,站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枚扳指。驀地抬起頭,
我看見周錫能手下羅六正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在看我手里的扳指。
我趕緊把扳指放回口袋里站好,求助似的看向云嬌姐。她正在盤問周錫能,
好像懷疑他投降過對面的清軍。我只好往旁邊挪了兩步走到云嬌姐身后把自己擋起來。
天黑時候云嬌姐帶了女兵去附近鄉下籌措軍糧,我一個人睡在離河道近的軍帳里,
聽著“嘩嘩”的流水聲沉沉的睡去。我雖然不再上前線,但連日的遷徙也讓我疲憊不堪。
睡到半夜,我突然感到一只濕漉漉的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隨后就被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我驚恐地亂踢亂打,身邊的東西撒了一地,
軍帳外終于亮起了火光,五六個人拿刀沖了進來,領頭的是剛收入軍隊的蘇三娘。
三娘高鼻厚唇,皮膚黝黑,平時對軍營里的女兵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和善慈祥。
我借著火光看清那人是白天我見到的羅六,頓時害怕的魂飛魄散。
三娘和兩個女兵幾下制住他,他嘴里還在不服氣地叫嚷:“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是女兵,
分明就是清妖,她混入軍中必有不軌之心!”在這里,
太平天國的人把北方的清朝軍隊叫做“清妖”。“大膽,楊將軍的妹子你也敢覬覦。
”三娘不再同他廢話,而是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他的頭。
一顆血肉模糊圓滾滾的頭顱瞪大了眼就落在我的床上,我立刻嚇的魂不附體大叫起來。
三娘扔下刀把我抱在懷里,摸著我的頭說道:“好妹子,別害怕,三娘在呢。
”整個后半夜三娘把我接到她的軍帳中休息,我閉上眼全是那幅血肉橫飛的畫面,
整宿都是噩夢連連,汗把被褥浸的濕透。三娘就在我身邊躺著,一直緊緊抱著我,
她身上傳來那股清新的皂角香氣讓我逐漸安心了下來。直到第二天下午,
軍帳中才急急沖進來一個人。我一看是云嬌姐,就抱著她不敢撒手。
她剛從鄉下回來就來看我,柔聲安慰了我許久,又叫郎中給我開了安神的中藥。
我邊哭邊喊:“云嬌姐,那個壞人欺負我……”她撫摸著我的臉笑道:“哪有什么壞人,
巧妹是做噩夢了,一會兒把藥吃了,以后就不會這樣了?!蔽也恢氲乜聪蛏磉叺娜铮?/p>
三娘也笑著附和道:“是啊,巧妹做噩夢了,嚇醒了還躺在我身邊哭呢。
”看著她二人自若的神色,我也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待我入夜熟睡后,
云嬌姐叫三娘一起出了軍帳,她們談話聲音很小,可我睡覺很輕,稍有動靜便醒了過來,
依稀也能聽見不少她們的對話?!霸茓?,那個羅六不知道是圖劫財還是圖色,居然這么膽大,
讓我一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薄岸嗵澯心?,三娘。我本意要奏命秀清讓他定奪,
可他說周錫能存有反心,不能打草驚蛇,只好先草草了事。不過巧妹這次受傷以后,
膽子小了不少,平日里我總有不在的時候,還得你多費心照顧?!薄胺判陌?,
我都吩咐下去了。這巧妹真是性子不同,按說女兵出身,她自己也能把那個賊人砍成兩半。
”“是……可不管她怎樣,都還是我妹妹?!痹茓山阏f完,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又傳來三娘的聲音?!扒擅貌幌駛€女兵,倒像個閨中女娃,像是我女兒一樣。
”我聽到這話,感動之余更是驚懼萬分,我用被子蒙住頭,無聲的抽泣起來。
被子上沾的枯草刺痛了我的臉頰,寂靜的夜空里一聲聲的傳來遠處馬廄里戰馬的低吼,
我開始難以抑制地思念起自己回憶里的那個家鄉。而這樣難熬的夜晚,從我來到這個地方起,
已經過了很多個。翌日,云嬌姐匯報完軍情后來到我住地軍帳里,
從懷里掏出一個裹好的包袱遞給我,我一層一層地拆開,里面赫然出現了一把長筒手槍,
雖然槍把上帶著銹,但看得出來,做工很精細?!斑@是手槍?
”第一次見到真槍的我驚愕不已。“去年我從清妖手里繳來的,里邊還有子彈呢。
”云嬌姐語氣驕傲地說著,“平時士兵用的槍都比這大很多,所以我偶然得了這把小手槍,
覺得新奇的很,就放在箱子里擱起來了。以后你拿著它,防身也好,殺敵也罷,都好用。
你可保管好它,就算是咱們兵營里的將軍,也不是人人能有槍?!薄鞍。课?,我不會打槍。
”我擺著手推辭?!斑@有什么難的,你以前使過大槍,這種小的一學就會。我教你,你看,
這樣拿著就行?!痹茓山闩e起槍,“啪”地一聲就射中了軍帳外河對面地一棵樹上。
樹冠搖搖晃晃的,從里面飛出幾只受了驚的鳥兒。我“啊”地一聲捂住了耳朵,
把她笑的前仰后合。她把手槍塞到我手里摸著我的頭打趣道:“咱們是在軍營里,
你膽子這么小,以后可怎么辦???”正在這時,門外一個女兵進來回報:“啟稟將軍,
周錫能、朱八、陳五三人果然有所行動,一切皆按將軍與軍師計劃,現已將三人拿下,
人證物證俱在,反叛之名已坐實,是為降了清妖后來回來刺查軍情的探子,
擬于明日配合外城清妖里應外合攻我城池。軍師請您過去一同處置。
”(三)誅殺周錫能大約半年后,我就不跟著云嬌姐住在軍營里了,
因為她們的軍隊打下了南京,改名天京,并建立了都城,封楊秀清為東王,蕭朝貴為西王,
云嬌姐為西王妻子,稱為西王娘,我不再是她的參護,而是作為她的妹妹,
隨她住在奢侈華麗的西王宮里。西王連年征戰,我很少見他,云嬌姐也有公務在身,
我也很少見她。東王權勢滔天,眾臣都是先去天王府上大朝,再去東王宮上小朝。
有時云嬌姐允準我扮作隨從跟她去東王宮,她和其他臣子聽東王訓誡時,
我就和其他人的隨從一起站在大殿之下等著。這天等了許久也沒見她和別的臣子出來,
又聽見大殿里面似乎有吵嚷聲,我慌了神,扭著頭踮著腳尖往里看著。東王宮的臺階很高,
幾乎和天王府的一樣高,我怎么費力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況。過了會兒,
從里面慌慌張張地出來一群下人,他們急急忙忙去搬了椅子又拿了棍子來,
我趕緊拉住一個人問:“怎么回事,你們拿棍子干什么?是東王發難了嗎?”那人緊張不已,
小聲道:“東王責怪西王娘目無尊長妄自逞能,要杖責六十?!薄笆裁??”我顧不得禁令,
跟著這群人一塊跑進了大殿。剛一進去,就看見東王楊秀清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他順手抓了一個瓷瓶朝地上扔了過來,碎瓷片正朝我飛過來,我一驚,連連后退閃躲,
又見殿內所有人都恭敬的跪在地上,便也隨著進來的那群下人立刻跪下。
云嬌姐和一眾大臣跪在前面,她聽見聲音扭頭見我進來,對我輕輕搖了搖頭。
她已經身懷有孕,艱難地在地上趴著,我焦急萬狀地看著她,可也無能為力?!霸茓?,
你們都是我的子女,也都是上帝的子民,可你處事偏頗,我讓秀清責罰于你,你服是不服?
”“天父借兄長之體下凡,云嬌不敢不服,兩年前已如是責罰過云嬌一次。
云嬌不知這次自己又做錯了什么,還請天父明示?!痹茓山阏Z氣強硬,絲毫沒有軟弱之色。
我偷偷抬頭瞥了一眼,東王閉著眼坐在椅子上,
周圍都是拿著各式各樣法器的牌刀手在護衛著,我瞬間明白過來他說的天父下凡是什么意思。
太平天國的人全都信仰上帝,東王位高權重,常借上帝下凡附體之說行使權威。
我自是不信他們的上帝之說,想來這也是他統治教眾的一種手段?!澳忝暌暰?,
不遵天朝法度;目無尊長,不遵秀清命令,還敢說不知道錯處?我天朝嚴禁平民男女通婚,
唯丞相以上者可自由婚配。你屢次為通奸之人求情,私自留下孽畜撫養,
還意圖勸說我兒天王秀全修改律法,在平民百姓中宣揚淫邪思想,與我教旨想悖,
妄想打敗我天朝統治。如此種種不可不罰,今日全由秀清裁奪。”云嬌姐一聲不吭地跪著,
旁邊一屋子大臣有男有女,都跪在地上給東王磕頭求情?!斑€請天父饒恕西王娘。
”東王緊閉著眼,雙手咋咋呼呼的揮舞著道:“爾等皆信奉于我,理應尊崇我旨意,
再有求情者與之同罪,我將降下業火焚其肉身,魂魄永歸無邊地獄不得托生?!闭f完,
東王下令道:“來啊,把西王娘捆起來,杖責六十!”左右幾個下人拿著繩子過來,
立刻要把云嬌姐綁在凳子上施刑。云嬌姐掙扎了兩下輕哼一聲道:“男女歡愛,本為常禮。
我天朝定國之時,本是為了強國故而禁止通婚,如今國富民強,理應恢復人倫情愛,
何況那些相愛之人腹中多有子嗣,何苦再添殺戮之冤呢?說我違背了教理我認,
可我是為了百姓,天朝律法早就應該順勢而變了?!睎|王氣的渾身發抖,
指著云嬌姐罵道:“你眼里還有王法嗎?你們,你們怎么還不行刑?我看誰敢為她求情!
”云嬌姐被粗暴地按在了椅子上,她的身體蜷縮起來,努力扭著身子護著肚子,
但整個人還是被扭曲的捆在一起,她的外衣被層層剝下,僅剩一層輕薄的里衣,
耳上的釵環也被人扯下散落一地,耳洞都被扯的破損,不住的流出血來,神情更是痛苦不堪。
太平天國律法異常嚴苛,受罰之人不僅要當眾受辱,還要被扒下外衣裸露身體以示懲戒,
對云嬌姐這樣的權高之人又是女人來說,這比砍頭還難受。
身邊幾個隨從不由分說地舉起小臂粗的棍子,立即就要打在她身上。我心里一急,
趕緊跪著往前爬了兩步,一邊拉著隨從的衣角一邊給東王磕頭,
脫口而出哭喊道:“求求東王殿下開開恩吧,西王娘已有六個月身孕了,
這樣打下去會要了她和孩子的命的,就是要責罰,也請等西王回來吧?!薄斑@是什么人,
但敢在大殿上大放厥詞?!睎|王吃了一驚,“還不把她拉下去?!薄扒擅茫坏免枘鏂|王,
東王會把你砍頭的?!痹茓山闩み^頭來呵斥道。我嚇了一跳,心里恐懼起來,
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閉上了嘴,任憑兩行清淚流在臉上。
一旁有人報告:“這是西王娘義妹黃巧妹?!薄霸瓉磉@就是你那個受過傷的參護。
”東王眉毛一挑,神情更加冷峻,“你以為西王回來,就敢違抗天父旨意嗎?
天父降旨眾人皆為見證,就是天王來了,也不得抗旨?!睎|王又對云嬌姐道:“西王娘,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目無君父的好妹妹?我看她也要打二十棍才行?!薄皷|王殿下,
舍妹年幼少不更事,她體弱受不了杖責,求東王不要遷怒于她,還是責打我吧,
已經判了我六十棍,無所謂再多幾棍?!痹茓山銣喩矶急唤壷?,費力的抬著頭替我求情。
我沒想到自己會連累云嬌姐,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呆在了原地。
“聽說西王娘特許你不用參加教中儀式,”東王輕蔑道,“你如此藐視天父更是罪加一重,
我先懲了西王娘,再定你的罪過。還不快打?!薄安?,不要?!蔽覈樀脺喩戆l抖,
但還是拼命去拉那個舉棍的人。“讓開!”那人呵了一聲,重重地把棍子敲了下來,
不偏不倚的砸在我的右臂上。我大叫一聲應聲倒下,右手立刻脫了力腫了起來,緊接著,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手臂傳到身體各處,疼的我在地上翻滾起來。我捂著右臂,
腦子里一片空白,我的右手軟綿綿的,像是斷了一樣。然后隨從們就趁亂把我拉到了一旁,
開始責打云嬌姐。我痛的頭暈目眩,眼前也一片漆黑,只記得那天云嬌姐流了一地的血,
整個大殿都是血腥味,血一直從凳子上流到我的腳下,像個吃人的怪獸一樣蠶食著整個地面。
許是東王最后發了善心,雖打滿了六十棍,但沒再加刑。一直到行刑結束,云嬌姐暈了過去,
西王宮其他參護才把我倆送回西王宮。不出意料,這個孩子是不可能再保住了,
所幸云嬌姐身體沒什么大礙,只需要靜養即可。我整日吊著胳膊守在她身邊,
也幫她照顧著她只有三歲的大兒子。西王沒過幾天就趕了回來,他是個五大三粗的將軍,
寡言少語,老實內向,但他也只是向東王賠禮請罪,再回來囑咐云嬌姐要恪守婦道。
因此云嬌姐每次見到西王時,總是沉默居多。云嬌姐能下地那天,
西王宮里請來的郎中也給我拆了手臂上綁的夾板。云嬌姐仔細查看了我的手臂,
確定活動自如后,才神神秘秘的從衣袖里掏出來一個小盒子遞給我,說送給我。我打開一看,
是一個東珠鏈子,最大的一顆東珠上面,雕刻了一些特殊的紋樣,像是他們信奉的圖騰。
云嬌姐笑道:“巧妹,你自從重傷康復以后,性子柔軟單純了許多,教義什么的也都忘了,
我這才特許你不必參與教中事務??赡惝吘故俏业拿妹?,傳出去恐怕會惹人非議,
這樣對你也不好。這個鏈子你戴上,是我特意請人打造的,跟咱們拜上帝教有關的信物,
今后再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或是遇到危急的時刻,你就拿出來給他看,大概能幫你。
”我捧著鏈子,心里愧疚不已。“云嬌姐,我什么都幫不了你,還跟著你白吃白喝,
你還送我這么貴重的東西,讓我怎么過意的去呢?”“傻妹子,你我之間還說這種話,
再這樣見外我就生氣了。”云嬌姐開玩笑地說著,拿過鏈子給我帶上,“來,把它貼身帶著,
平時可不能給別人看,很值錢的?!痹茓山闶种笇捄瘢殯鰷貪櫟挠|感按在我的脖頸上,
比西王宮里白玉餐具還要柔上幾分。東珠在陽光下亮閃閃的,像是母親包容和藹的眼神。
我看著云嬌姐越來越濃的笑意,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不由得喃喃自語道:“云嬌姐,
你真像我媽?!薄笆裁??”她沒聽清,湊過來又問。我沒說話,趁抱著她的時候,
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四)我在西王宮住了大約兩年時間,吃穿用一應俱全,
但是出門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活動的場地基本上只有房間和院里的小花園。聽云嬌姐說,
東王下令要緊抓禮教,嚴別男女,婦女不得擅自外出,服侍丈夫是為正道。
此時西王蕭朝貴去年戰死在長沙,此后西王宮婦人全都鮮少露面,
云嬌姐有天王義妹的身份尚減少了外出,我更是不怎么出門,生怕給她帶來麻煩。一日,
我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忽然聽見大街上傳來了鑼鼓喧天的鞭炮聲。
我房間有一個小的側窗可以看到遠處的街景,于是我趕快跑過去拉開簾子往外看,
原來是一列熱熱鬧鬧的鑼鼓隊伍,正自東往西而來。
領頭的是一個戴著紅花騎著高頭大馬的女子,哪怕隔著兩條街,
我也能看得出她明眸皓齒的笑容?!半y道是哪家的小姐嫁人嗎?可是嫁人怎么不坐轎呢?
”我托著腮,趴在窗子上想入非非,眼睛順著圍觀的人群和漸漸遠去的馬隊,
逐漸融化在那片初升的朝陽里。久不出門后,窗外的一草一木都讓我心馳神往,
我時常坐在這扇窗子前,閉著眼想象著我飛出窗子的場景。哪怕是一片枯葉墜落,
看著它打著旋兒落在地上,我似乎也能覺察出它與地面碰撞的一瞬間激起的萬粒塵土。
樹尖上的鳥兒拍拍翅膀,我也能感覺到,那股從它翅下散發出的暖烘烘的氣流。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云嬌姐笑著走了進來,她見我在發呆,打趣著問道:“巧妹,
在看什么呢?”“云嬌姐,剛剛外面有一列迎親的隊伍,好熱鬧啊,是哪家的小姐要成親呢?
”我問。“那不是要成親的小姐,是我們天朝前不久高中鼎甲第一名的女狀元傅善祥傅小姐。
”“原來她就是那位女狀元?!蔽壹悠饋?,又伸著脖子往窗外看去。
我知道這位女狀元的名字,她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女狀元,想到這兒,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真厲害,這可是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狀元呢?!痹捯魟偮洌?/p>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措辭的不妥當。云嬌姐曾說要將女科一直辦下去,雖然我知道,
此時距離太平天國陷落只有幾年時間,以后也再沒舉辦過女子科舉,
可云嬌姐并不知道將來的命運,我這么說,既暴露了自己,也會給她帶來困擾。果然,
云嬌姐一臉疑惑地問:“唯一一位?”“到目前為止的唯一一位嘛?!蔽覍擂蔚男α诵Γ?/p>
把頭扭了過去,掩飾著內心的不安。云嬌姐似乎并沒太在意我的話,
而是走過來攬著我的頭溫柔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嗎?”“沒有,云嬌姐?!蔽医忉尩?。
“你想不想見見她?”“我?我能見她嗎?”我驚喜起來?!爱斎?,一會兒天王要降旨賜官,
你跟我一起去吧,三娘也在。你這么久沒出門,一定也憋壞了?!薄昂?,
我也很久沒見三娘了!云嬌姐萬歲!”我抱著她歡呼雀躍?!翱刹荒芊潘?,天王才是萬歲呢。
”她趕緊捂住我的嘴。我迅速換好了衣服跟著云嬌姐出門,一路隨著牌刀手來到天王府。
我站在大殿最外側,看見三娘站在天王的身后,我趁天王跟別的大臣說話的間隙,
對三娘擠眉弄眼地打招呼。三娘笑了笑沒說話。天王身穿黃袍,威嚴肅穆,
大殿上所有人都是摒聲斂氣,不敢出一點動靜。不多時,幾位女科的榜首一齊進殿謝恩,
最前方的正是傅狀元。她儀態翩然,五官明艷,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也呆呆的望著她,連天王問了她些什么都沒注意聽,心里不住的感嘆,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既有才華又有美貌。“……擢封你為丞相,輔朕處理政務,如何?
”天王說完,剛要讓人擬詔,旁邊一位丞相就開口道:“稟天王,東王已發了詔書,
召傅狀元入府任侍史,這……”東王不經天王便先下詔書,在場之人一聽,
全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天王只輕輕皺了下眉毛,所有人便連忙向天王跪下請罪,
我也隨眾人跪在原地。帝王一怒,如雷霆萬鈞,我心里也緊張了起來。
所有人正膽戰心驚地等著天王發難時,天王卻只是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便依東王之意,
封為侍史。你可要好好輔佐東王啊。”我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隨從不明就里,
大著膽子側頭去看天王。天王面容寬闊方正,耳垂碩大,頗有威嚴之相。但此時他笑意盈盈,
絲毫不具慍色。我感到奇怪,一直到回西王宮的路上,我才走到云嬌姐身邊,
悄聲問她:“云嬌姐,東王提前下令給傅狀元封官,天王會不會不高興?”云嬌姐眉頭微皺,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勉強笑了笑,摸摸我的臉道:“小孩子多問那么多?!薄霸茓桑?/p>
巧妹?!比飵еS侍從后面追了上來。她出征了幾個月才回到都城,高興的不得了,
摟著我們笑個不停?!扒擅?,這么久不見,你比在軍營的時候要胖一些了。胖點好,
我們女兵就該壯實些,不然怎么上戰場殺敵???”三娘笑聲爽朗,她就好像天上的太陽,
無論世事如何變遷,太陽都依舊掛在東方照耀著廣袤的土地。我也被她的熱情感染到,
縈繞在心頭的疑惑減輕了不少。回到西王宮的房間里后,我給云嬌姐倒了杯茶,
自己也喝了一杯。云嬌姐看著茶杯里氤氳的熱氣,突然臉色嚴肅起來,
很認真的問我:“巧妹,你覺得咱們天朝的制度如何?”我想了想,
也誠實回答道:“很好啊,只是男女不能通婚有點不近人情,
其他的一些田畝制度還有女科考試都比清妖那邊要開明多了。”“那你覺得,這些能實現嗎?
”我看著云嬌姐炙熱明亮的雙眼,仿佛被定住了一樣,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云嬌姐平時很少跟我論及政治,不知道她怎么會突然問我這樣的問題。過了幾秒鐘后,
她還是看著我,我只好思索了一會兒,誠懇又小心地說:“會。
但是……可能得需要很久才能實現,也許不是現在,也許還要等很多年……可是,
可是一定會實現的,老百姓一定可以走到一個選賢舉能、外戶不閉、男女平等的大同社會。
”我如實說著,眼前都是我曾經生活過的那個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的樣子。我很想告訴她,
那樣的大同社會,我真的親眼見過,在那里,所有人都不用下跪,
大家見面之后只需要握手問安,不僅男女平等,百姓和貴族也平等,
人人都上的起學、吃得起飯,大家出一分力掙一分錢,誰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也沒人可以隨意剝奪他人的權利和生命。那種自由平等大家互相尊重的感覺,
是我在西王宮里,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都比不上的??晌也荒苷f。云嬌姐走過來,
如釋重負的笑笑,拍著我的肩膀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真希望我也能親眼見見那樣的社會。無論需要多久才能實現,
它都值得我們所有人付出不懈的努力?!薄笆?,這是全中國所有人的夢想,無論要多久,
一定能實現的?!蔽倚χ潎@道。“好妹妹,”云嬌姐輕輕摟住了我,“能認識你真好,
看著你,就覺得什么都有希望。將來……你不會忘了我吧,我是說,假如有一天,
我為天朝戰死了,你會記得我的,對嗎?”“當然了,云嬌姐你永遠是我姐姐,
你第一天認了我,就再也賴不掉了。”那時我還不明白云嬌姐這話的含義,
只是傻傻的應和著,再多想一些也只不過以為,她是在擔憂太平天國的前途而已。
我時常覺得,我以黃巧妹的身份借住在西王宮里騙吃騙喝,
實在是愧對于真的把我當作妹妹的云嬌姐,可每當我不經意間流露出這樣的想法,
云嬌姐總是能用她溫柔的語調,巧妙的化解我心頭的疑慮,我不是自愿來到這兒的,
可我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亂世,無比的貪戀于留在她身邊的溫存,假如我有錯,
我會向從前的巧妹懺悔。我忽然有了種莊周夢蝶的感覺,到底是劉靜在夢里成了黃巧妹,
還是黃巧妹才是從前的劉靜我有時也悲觀的想,太平天國總有一天是要覆滅的,
距離史書上記載的時間,也不過還剩幾年而已。到了那個時候,大概云嬌姐會死,三娘會死,
大概我也會死。可又能怎么辦呢,我最終還是在這里,或許這輩子,
再也回不去我出生的地方了。萬幸在這里,我遇到了一個如同親生姐姐一樣對我好的人,
讓我到了最后關頭,不至于一個人孤獨的死去。(五)那天陽光出奇的好,西王宮里,
有五六個孩子在院里捉迷藏,大的有七八歲,小的只有兩三歲。我和云嬌姐坐在旁邊,
看著他們喝茶?!扒擅霉媚铮堄貌??!币粋€宮女把新斟的茶水遞給我。“謝謝。
”來這里已經幾年了,我仍保留著這些現代的口語化習慣。我把茶水放在身邊的小桌上,
拿著云嬌姐遞給我的一卷冊文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她笑道:“你都看好久了,這上面的字,
你認得全嗎?”我搖搖頭,把臉埋進冊子里道:“認不全,一些簡單的字還能認識,
筆畫一多就不認得了?!薄澳愣疾徽J識,還笑的那么開心?”云嬌姐捧腹大笑。
我晃晃手里的冊文道:“認不認字有什么關系,你都告訴我了,
這是廢除男女不能通婚法律的文書,我當然高興了,我替老百姓高興,
替天國的男男女女高興。這法令一發下去,估計天京城里,要張燈結彩好幾個月了。
”“這都是傅丞相的功勞,她大力推行了許多施恩百姓的舉措,連天王也對她刮目相看。
”“云嬌姐,這里邊也有你的一份功勞,”我朝那群孩子眨了眨眼,對云嬌姐說,
“要不是你在嚴政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保護那些懷孕婦女生下孩子秘密的帶回來養,
這些孩子早就死于非命了,他們的父母也會死不瞑目的。
”云嬌姐嘆了口氣:“從前男女分居是為了嚴肅軍紀便于管理,
但這樣不通情理的法令早在建都以后就該廢止了。只是我人微言輕,改變不了什么政策,
能做的,只有救一個算一個罷了??上麄兊母改笡]能看到這一天。”這時,
一群下人跟著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孩走了過來。這男孩叫蕭有和,是云嬌姐的兒子,
他穿著華服,頭戴太平天國特有的帽子,雖然只有八歲,
但已經能看得出眉眼間的軒昂氣宇和神色之中的聰明伶俐。他一過來,下人們趕緊跪下問安,
隨后趕緊把玩耍的孩子們帶了下去以示恭敬,只留下了兩個下人站在遠處等著服侍云嬌姐。
云嬌姐對他招手道:“有和,過來,跟黃姨姨問好?!薄包S姨姨。
”蕭有和恭恭敬敬地給我做了個揖。我趕緊起身倒茶遞給他:“有和真乖,渴了吧,
快喝點茶吧?!蔽译m算是看著他長大,可畢竟他將來要繼承他父親西王的王位,
而我無官無爵,即使名義上是他小姨,云嬌姐也待我極好,但我平時見他都是客客氣氣的,
絲毫不敢僭越。蕭有和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隨后把茶杯輕輕放在桌上,
顯出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與穩重,這孩子雖然命格貴重,但父親已經去世數年,
或許是這種幼年喪父的經歷,使得他總是一副不與人親近和心事重重的樣子,
絲毫沒有孩童的天真與單純,所以每次我看到他,都是心疼不已。
云嬌姐摸著他的頭慈愛的問:“今天學的怎么樣,師傅教的都會了嗎?”“母親,
今天師傅教了一套拳法,我都學會了?!薄皩W會了就好,咱們天朝統帥,不僅要識文斷字,
更要精進武功,將來才能消滅清妖,建立我們自己的天堂?!痹茓山憧粗?,
眼神里笑意滿滿。我正聽著他二人的對話,在心里感嘆這般天倫之樂的時候,
蕭有和忽然對我說道:“黃姨姨,你長的真美,比我在天王宮后宮里見到的好些個王娘都美。
”“是嗎?”我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耳邊的頭發道,“有和嘴可真甜,
還沒人這么夸過我呢?!薄包S姨姨,你見過天王和東王殿下嗎?”他又問?!爱斎灰娺^了,
更新時間:2025-04-26 10:5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