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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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杜公館內氣氛凝重。

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通明。

紅木圓桌上,茶盞早已涼透,無人顧及。

黃金榮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蓋“當啷”作響。

他額頭青筋暴起,操著濃重的蘇州口音吼道:

“四弟!儂曉得今朝我接了多少只日本領事館的電話?!伊拉威脅要派海軍陸戰隊進租界搜查兇手!法總領事剛把我叫去訓了半個鐘頭!”

他扯開警服領口,露出脖頸上猙獰的刀疤。

“老子當差三十年,還沒被洋人這么指著鼻子罵過!”

張嘯林一腳踹翻雕花凳子,寧波話混著唾沫星子噴濺。

“大哥怕個卵!阿拉青幫十萬弟兄,還怕東洋矮子?明早我就帶人去虹口道場,殺他個三進三出!”

他腰間別的兩把駁殼槍撞在桌沿,發出沉悶的金屬聲。

杜月笙慢條斯理地摩挲著翡翠扳指,忽然將雪茄按滅在水晶煙灰缸里。

“四弟今天這事,確實莽撞了?!?/p>

他抬眼看向靜坐一旁的林墨軒,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四弟當街殺人,看似痛快,實則卻是個虧本買賣。黃浦江哪天不沉幾具尸體?偏要選在鬧市開槍?!?/p>

他指尖輕叩桌面。

“這一槍,值多少條煙土生意?嗯?”

林墨軒端起涼透的龍井抿了一口,茶湯在舌尖泛開苦澀。

他忽然輕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份法文文件推至桌心。

“三位兄長且看這個。”

黃金榮瞇眼瞅了瞅蝌蚪般的洋文,煩躁地揮手。

“賣什么關子!”

“這是法國遠東艦隊司令達爾朗少將的親筆信?!?/p>

林墨軒指尖點著火漆印。

“明日法國領事館將發表聲明,稱死者系日本黑龍會成員,涉嫌走私軍火與刺殺法國軍官,法租界有權處置。”

杜月笙瞳孔驟縮,一把抓過信箋。

張嘯林湊過來瞪大眼睛。

“四弟何時搭上高盧雞的線?”

“三小時前。”

三個小時前。。

擊殺了那個小日本的林墨軒,知道這件事情有點棘手,單靠三大亨,或許可以解決,但那樣的結果,林墨軒并不滿意。

所以,林墨軒打算用自己的辦法。

他當即讓司機將車開回九州報社,去了趟他的辦公室,取出來一堆稿紙。

而后,驅車直奔法國領事館。

法國領事館門前,哨兵攔住了他的去路。

林墨軒從容地遞上名片,用流利的法語說道。

“請通報領事先生,林墨軒有要事相商,事關法國在遠東的戰略利益。”

片刻后,他被引入領事館的會客廳。

法國領事皮埃爾·杜邦正坐在壁爐旁,手中握著一杯紅酒,目光深邃地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林墨軒微微頷首,開門見山道。

“領事先生,貿然打擾,實屬無奈。但今日之事,或許能為法國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p>

杜邦領事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林墨軒沉聲道。

“日本人在法租界肆意妄為,今日之事只是冰山一角。若法國不加以遏制,未來他們在租界的勢力只會更加猖獗?!?/p>

杜邦輕笑一聲,晃了晃酒杯。

“林先生,你殺了日本人,卻想讓我們法國人來替你善后?這未免有些太天真了?!?/p>

林墨軒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份手稿,遞給杜邦。

“領事先生,這是我近日對歐洲局勢的一些思考,或許對法國有所裨益?!?/p>

杜邦接過手稿,隨意翻了幾頁,突然目光一凝。

手稿上赫然寫著《論馬奇諾防線的戰略價值與構建建議》。

他迅速瀏覽內容,越看越是心驚。

林墨軒不僅詳細分析了德國未來的軍事動向,還提出了一條貫穿法德邊境的超級防線構想,其設計之精妙,便是法國軍方的戰略專家都未必能及。

杜邦放下手稿,神情嚴肅。

“林先生,這些觀點……你是如何得出的?”

林墨軒淡然一笑。

“德國在一戰后雖受壓制,但其工業潛力和民族情緒注定會催生復仇主義。法國若想自保,必須未雨綢繆。馬奇諾防線若能建成,將成為德國東進的銅墻鐵壁?!?/p>

杜邦沉默片刻,突然拍案而起。

“妙!這簡直是為法國量身定制的戰略!”

他快步走到林墨軒面前,握住他的手。

“林先生,你的才華令人驚嘆。我正式邀請你擔任法國領事館的戰略顧問,負責遠東事務的分析與建議?!?/p>

林墨軒微微頷首。

“榮幸之至。不過,今日之事……”

杜邦大手一揮,豪邁地說道。

“一個日本浪人而已,法租界的事還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我會立刻發表聲明,稱此人為黑龍會成員,涉嫌危害租界安全,法方有權處置。”

林墨軒心中暗喜,但面上依舊平靜。

“多謝領事先生。此外,我還有一個請求?!?/p>

“請講?!?/p>

“我希望法國能在文化領域與《九州報》展開合作,共同推動新文化運動。這不僅有助于提升法國在華的軟實力,也能進一步遏制日本的文化滲透?!?/p>

杜邦眼前一亮。

“好主意!我們可以提供資金和資源支持,甚至邀請法國學者為你們的專欄撰稿?!?/p>

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杜公館內。

在聽了林墨軒的講解,黃金榮捏著一根雪茄,頓時有些笑得合不攏嘴。

“四弟啊,你這手段,真是連大哥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法國人居然肯主動替你擦屁股,還給你安了個顧問的頭銜,這面子可大了!”

張嘯林拍著林墨軒的肩膀,豪爽道。

“四弟,你這腦子比我們這些粗人靈光多了!以后這種事兒多干點,讓那些東洋矮子知道,上海灘是誰的地盤!”

杜月笙則抿了一口茶,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四弟,法國人既然看重你,那我們的生意也可以借勢再進一步。我馬上吩咐下去,再往《九州報》注資五十萬大洋,把印刷廠和發行渠道都升級一遍?!?/p>

林墨軒微微一笑,拱手道。

“多謝三位兄長支持。不過,我們的目標不止于此?!毒胖輬蟆穼⒊蔀樾挛幕\動的旗幟,而我們的影響力,也將從上海擴展到全國?!?/p>

。。。

第二日,整個上海灘都震動了。

清晨的上海灘還未完全蘇醒,報童們已經奔走于大街小巷,揮舞著手中的報紙,高聲叫賣:

“號外!號外!林墨軒槍殺日本浪人,法國領事館力挺!”

“《飛鳥與魚》震撼全城,女學生爭相傳誦!”

“林四爺出任法國領事館戰略顧問!”

茶樓、酒館、學校、弄堂,人人都在談論林墨軒的名字。

他的事跡如同一陣颶風,席卷了整個上海。

上海女子師范學院的校園內。

春日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但此刻的校園卻因一則消息而沸騰。

女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手中捧著最新一期的《九州報》,目光灼灼地盯著上面刊載的《飛鳥與魚》,臉頰因激動而泛紅。

“你們聽說了嗎?林先生昨天在街頭為了救一個普通百姓,親手槍殺了一個日本浪人!”

一名短發女生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何止!法國領事館還專門為他撐腰呢!”

另一名戴圓框眼鏡的女生接過話茬,語氣中滿是自豪。

“這才是真正的俠之大者!”

教室的角落里,校花蘇婉清靜靜地坐著,手中緊握著報紙,指尖微微發顫。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飛鳥與魚》的最后一行。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翱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p>

“婉清,你怎么看?”

好友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蘇婉清抬起頭,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卻又帶著決然。

“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文人風骨’四字?!?/p>

她站起身,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向講臺,聲音清亮而堅定。

“姐妹們,林墨軒先生以筆為刃,以血為墨,為這亂世點亮了一盞燈。他的《多情劍客無情劍》寫盡了江湖豪情,而《飛鳥與魚》又道出了世間至情。若此生不能嫁給這樣的男子,我蘇婉清寧愿終身不嫁!”

話音剛落,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有人驚呼,有人鼓掌,更有女生激動地附和。

“婉清說得對!林先生才是真正的英雄!”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校園,甚至蔓延至上海的街頭巷尾。

茶樓里的說書人將此事編成了段子,引得聽眾哄堂大笑。

小報的記者們蜂擁而至,試圖采訪蘇婉清,卻被她婉拒。

她只是淡淡地說。

“我的話已說完,剩下的,只等林先生回應?!?/p>

轉天,九州報社內。

林墨軒剛踏入報社大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門口堆滿了鮮花和信件,還有一群年輕學生舉著橫幅,上面寫著“支持林先生,捍衛民族尊嚴”。

在見到林墨軒后,那群學生跟瘋了一樣,瘋狂的朝著林墨軒撲了過來。

林墨軒也算是體驗了一次,當明星的感覺。。

進入辦公室,旭哥跟茅盾,早早的便來到了這里。

見到林墨軒狼狽的模樣,兩位文壇大佬,齊齊的對著林墨軒一頓嘲笑。。

一陣過后。

林墨軒開始跟魯迅、茅盾商討新詩專欄的細節。

突然,總編輯陳志遠急匆匆地闖進來,手中捏著一份當天的《申報》。

“社長,您看看這個!”

報紙的頭版赫然寫著。

“女子師范?;ㄌK婉清公開示愛,非林墨軒不嫁!”

林墨軒一愣,隨即苦笑搖頭。

“這……”

魯迅推了推眼鏡,難得地露出一絲調侃的笑意。

“墨軒老弟,看來你的詩不僅打動了文壇,還俘獲了芳心啊。”

茅盾也笑道。

“年輕人,風流韻事總是免不了的?!?/p>

林墨軒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兩位先生就別取笑我了。如今國難當頭,我哪有心思談兒女私情?”

魯迅卻意味深長地說道。

“正因為亂世,才更需要真情。你的詩既然寫得出‘飛鳥與魚’,又怎能辜負他人的一片真心?”

林墨軒沉默片刻,提筆寫下一首新詩,交給了一旁的陳志遠。

“明天登在九州報上,就叫,致婉清吧。?!?/p>

想著人家畢竟對自己高調似愛,林墨軒也沒有回的那么絕情。。

魯迅跟茅盾,一看林墨軒又有新作,當即上前查看。

稿紙上。。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魯迅捏著詩稿的手指微微發顫,鏡片后的眼睛瞇成一道縫。。

“好一個‘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他吐出一口煙圈,繼續道。

“這詩看似婉轉,實則字字如刀。墨軒啊墨軒,你比徐志摩那幫新月派狠多了——他們寫情詩總要留三分溫存,你倒好,連回憶都要勸人忘掉?!?/p>

茅盾這個時候也看完了,聞言抬頭笑道。

“豫才兄此言差矣。我倒覺得這詩妙在‘互放的光亮’五字?!?/p>

他推了推圓框眼鏡道。

“新青年追求的不正是這種剎那的覺醒?就像...”

“就像火柴劃過磷紙?”

魯迅突然接話,煙頭在瓷缸里按滅時發出嗤響。

“雁冰你總愛往革命上扯。要我說,這詩最毒的是‘偶爾投影’四字。”

他猛地湊近林墨軒,有些氣憤道。

“把人家姑娘的癡心比作偶然的倒影,墨軒老弟,你這拒絕人的手段,比小李飛刀還利落??!”

林墨軒端起茶盞掩飾笑意,氤氳熱氣中仿佛看見后世文壇對徐志摩這首詩的萬千解讀。

他放下茶盞時,臉上已換上誠懇神色。

“兩位兄長過譽了,不過是給姑娘留個臺階罷了。?!?/p>

更新時間:2025-04-26 08: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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