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鐘樓下的古街,將尚未熄滅的圣火吹得微微搖晃。
陸振靜立在神像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封刻著“封印核心”的銅卷,將其收入懷中。
白牙低聲哈了口氣,甩了甩尾巴:“老陸,人都退了,村長還看你呢?!?/p>
陸振轉頭,望向祠堂方向。
村長站在臺階下方,手中拄杖,神情藏于夜色。他沒有催促,只是做了個手勢:“請,監察使?!?/p>
陸振點了點頭,帶著白牙緩步離開圣臺。
村中已歸寂,只有遠處幾處靈燈未滅。
祠堂后室,一盞銅燈靜靜燃著。屋內陳設極為樸素,只有一張案、一座榻和幾只灰陶瓶,墻上還殘留著數道神紋描線,半新半舊,像是被人刻意修補。
陸振走入門內,第一眼就看見那角落里坐著的人。
那人身穿灰袍,衣角下垂,頭發花白,五指交疊放在膝上。他并未仰頭,只在陸振跨門的一瞬緩緩開口:
“監察使……你終于來了?!?/p>
白牙動作比陸振快半拍,耳朵立起,尾毛炸開,一聲低吼咽在喉頭,半步沖上前。
“退下?!蹦侨寺曇舨桓?,卻有種穿透識海的力道。
幾乎同時,他右掌抬起,袖口一翻,一塊古舊的令牌從指縫中彈出,浮空懸停于白牙與陸振之間。
那令牌不大,卻在空中緩緩旋轉,表面刻著兩道極深的裂紋,正中一點金芒時隱時現。
“鎮神手令?”陸振眼神微動,腳步停住。
白牙硬生生止住動作,呼吸短促,獠牙微露,卻低頭后退一步。
那令牌緩緩落回灰袍者掌中,光芒收斂。
“看來你體內神識并未全廢,還認得這枚令。”灰袍人輕咳兩聲,終是抬起頭來。
他面容清瘦,眼窩微陷,卻一眼不虛,語氣淡然。
“清厄,鎮神司退役觀察使。昔日監察系‘東序’第四轄員配屬檔案員?!?/p>
他說得極平靜,仿佛只是陳述舊物出庫的編號。
陸振并未立刻回應。他目光落在老者手中的鎮神令上,又掃過地上布滿灰塵的神陣線條。
這是鎮神司的格局,祠堂后室原是臨時記錄點,供來往使者整理封印日志。
清厄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情緒波動。但陸振神色未變,只站定,聲音低沉。
“你怎么認出我?”
清厄手指輕叩膝蓋,一下接一下,像在等什么。
“剛才你啟封圣臺時,靈火異動,我認出了那道神魂震蕩。監察之烙雖未完全覺醒,但它……并未剝落。”
他頓了頓,語氣里有一絲久違的重量:
“那是高等監察使專屬神紋,我錄過,不止一次?!?/p>
陸振沉默不語,白牙微微抬頭,靠近了他半步。
清厄目光清晰,沒有過分激動,也沒有下跪作揖的繁禮,只是正正經經地道了一句:
“歡迎歸位?!?/p>
屋內重新歸于安靜。
那銅燈火苗輕跳,投出墻上一道模糊的影子,在陸振與灰袍人中間來回晃動,像舊日封神陣圖上的“權力傳火”。
陸振沒有回禮,也沒有答話,只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門框邊。
“繼續?!彼f。
清厄點頭,仿佛早料到他的冷淡,只抬手拿起案上的一個書卷,慢慢展開。
“那就從三年前的事……開始講起。”
案上的卷軸還未展開,清厄卻忽地抬手,目光落向陸振胸口。
“在講之前,”他說,“我需要先確認你,是否還是真正的監察使?!?/p>
陸振瞇起眼,沒動。
白牙尾巴輕卷,貼緊陸振身側,眼神透出一絲戒意。
“你不必防我?!鼻宥驅⒕磔S推回案邊,指了指陸振的胸口,“打開封衣,顯出識紋。如果你真是那個人,那印記——還在?!?/p>
陸振低頭看了看自己。
他身上的長袍已由鎮神司殘制改制而來,胸前一處原本便是封印紋線交匯之處。若真有神紋,當在此下。
他沒有立刻動作,只看著清厄的眼睛,許久才緩緩抬手。
“你若動手,就別有別的想法。”
“我曾是觀察使,不配動你?!?/p>
陸振拉開袍領,指尖一挑,將貼身的布帶緩緩揭開。白牙側頭避開目光,仿佛在尊重什么不能看的儀式。
封衣褪下的瞬間,一道幽淡的黑色印痕自胸口浮現。
像是三道烙鐵層疊交纏,中軸為“察”字符,外部符鏈呈三重對稱結構,每一環中皆嵌有失光的封神星印。
——鎮神司·高等監察使·烙三段印。
清厄站起身,眼中光芒倏地一盛,手中拐杖差點撞翻案幾。
“……真是你?!彼吐?,“東序·第三監察線·持星軌者,陸振?!?/p>
陸振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神紋微光波動,隨著呼吸律動,一線靈息若有若無地牽動體內竅穴。
“我以為這玩意兒早廢了。”他自語了一句,輕輕將袍子重新系好。
“你若沒來過望云村,神火不會回響。”清厄退回椅中,緩緩坐下,“但你來過,我們卻不知道你來過。”
陸振坐在椅邊,指節輕敲膝蓋:“為什么?”
清厄神情沉了兩分:“因為在你失蹤的那天起,監察神火線就斷了?!?/p>
“什么意思?”
“每一位高等監察使歸位時,封神臺會自動激活對應神火信標,那是靈魂層的回聲標記。但你的信標……被切斷了?!?/p>
清厄頓了頓,補充道:“不僅你,還有你所在整條監察支線。包括副使、巡行、記言員……全部靜默?!?/p>
“你們的座標,從封神臺上消失得干干凈凈。”
陸振目光微斂。
“那你們怎么判定我沒死?”
“判定不了?!鼻宥蛱谷?,“所以你活著的消息——我們根本不知道?!?/p>
“是你失去了聯系,不是我們斷了線?!?/p>
白牙眨了眨眼,小聲嘀咕:“老陸,你是不是根本就是斷網了?”
陸振沒笑,只是捻了捻指尖,像是感知著胸口那道神紋的余溫。
他看向案上的卷軸,又看向清厄:“既然確認了我的身份,那現在……你要說的,能說了。”
清厄點頭,沒再停頓。
他重新攤開卷軸,一頁一頁緩慢揭開。
“那我就從你消失那一夜,鎮神司最后的記錄——說起?!?/p>
案上的卷軸翻開了一半,紙頁邊緣已有些焦脆,但字跡仍舊清晰。
清厄輕輕推卷:“你失蹤那夜,鎮神司——被滅了。”
陸振眉頭一動,眼神落在案幾上:“我為何還活著?”
清厄沒急著答,只是伸手取過身旁水壺,灌了一口,才壓下喉中苦澀。
“那一夜,天臺之上,血月升起?!?/p>
他的聲音干澀,卻句句分明。
“詭書·自穢翻頁,五大封器同步失控,魂鐘逆響、封戒破印、神圖裂紋、斷念爐自燃?!?/p>
陸振盯著他,指節緩緩收緊。
“而你……就在天臺中心。”
清厄繼續道:“我們接到訊號時,整個鎮神司主陣已經被抹去,只剩外圍幾個記錄節點還在回傳。那一刻,輪回陣崩了、神火信標斷了——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天塌了。”
陸振的眉角抽動了一瞬。
眼前某個畫面閃過。
——密室中的神火臺劇烈顫動,一頁殘頁在空中燃燒,四周是震耳欲聾的鐘鳴。
一個男人披著監察袍,渾身鮮血,轉身將一塊泛光的殘卷塞入某個金屬匣中。
身后傳來凄厲尖嘯,那聲音不像人,也不像神。
“你若醒來,別信神,別信書?!?/p>
畫面驟然斷裂。
陸振臉色微變,抬手撫額,像是頭痛突然襲來。
白牙察覺異樣,立刻貼近一步,低聲咆哮:“陸振?”
他揮了揮手:“我沒事。”
清厄將一塊鎮壓用的鎮紋石按到陸振面前,壓住他驟動的氣息涌流。
“你還記得什么?”
“只一瞬?!?/p>
“夠了?!鼻宥驀@了口氣,“你能有波動,說明那部分魂識還在,哪怕殘缺?!?/p>
他看了眼陸振手心,那里的詭書殘頁圖紋又隱隱浮現。
“當時,整個監察系的人全部在主天臺?!?/p>
“你是唯一……未被確認死亡的高層?!?/p>
“為什么沒確認?”陸振聲音低冷。
清厄望著他:“因為主陣最后一秒,有一串坐標被人為修改,直送神農架核心。”
“改坐標的人……是你自己?!?/p>
屋中安靜片刻。
白牙舔了舔前爪,悶聲問:“所以他把自己送出來了?”
“或者說,是某種‘程序鎖’在最后時刻觸發?!鼻宥蛘Z氣冷靜,“送你出來,但代價,是你體內的神火痕跡斷鏈、魂識封鎖?!?/p>
陸振眼神沉下:“那之后呢?”
“之后……”清厄閉上眼,“神庭沉寂,監察支線被定為‘失控者’,明刑主登臨神座,號令重組信仰序列。”
他緩緩吐氣,像壓著心中某種火:“我們這些‘舊神遺余’,要么被獵,要么自毀?!?/p>
“只有少數人逃出,但大多數魂識不全,不知所蹤?!?/p>
“那你呢?”陸振盯著他。
“我藏在望云。這里是你當年布下的凈地副線,是唯一不歸神庭的信標區?!?/p>
清厄抬眼直視陸振。
“我在這里,等你歸位?!?/p>
清厄從身側包袱中,取出一個布包。
他手上動作極穩,打開布包的瞬間,一道淡淡靈紋浮現,像是被人提前封了結界。
“這是我當年逃出主臺時,唯一帶出來的東西?!彼f。
布包內,是一冊灰黑色封皮的殘卷,角落磨損嚴重,封面殘破,唯有中央三字尚勉強可辨:
《封神志·卷四》。
“全卷原有九冊,記錄‘竅穴封神術’的完整體系,分別記載識海、竅位、神位、神格、律令、融合、反噬、分封與重鑄九層內容?!鼻宥驅埦硗葡蜿懻?,“如今只剩這一冊?!?/p>
陸振沒有立刻伸手,目光落在封面,略停一息。
“卷四,講的是什么?”
“神位匹配——也是你目前體內星圖對應竅位的基礎結構?!?/p>
清厄頓了頓,“這一卷里,有你的痕跡?!?/p>
陸振眉頭微挑,這才伸手接過。
卷軸不重,卻有一股溫熱的氣流透掌而入。
他指尖翻動殘頁,眼前內容飛快掠過:
【竅穴定鎖術】——以魂識為錨,擇神位之殘權,與軀殼竅點強行綁定
【星圖分界】——人軀可開三百六十五竅,各對應三界六道神權之原基
【神魂沖位法】——若未凈化神魂,強沖封印,反噬率九成
【內宇宙雛形】——以神圖為底,以封神臺為中軸,演化“體內三界”
白牙悄悄探頭,一眼掃過書頁,嘴里念著:“竅通封域,魂印定鎖……?”
他抬頭看陸振:“你體內星圖,不就是這么運行的么?”
陸振未作聲,只是翻至卷末。
那里,有一頁半殘的靈紋圖,正是他胸口烙印的其中一環,只是比他身上的還粗糙——像是草圖階段。
“這不是現成術法?!鼻宥蛘Z氣低穩,“它是你自己構建的原型體系。”
“卷四,是當年你自己口述,我做記錄?!?/p>
陸振指尖一頓,視線短暫凝固。
清厄看著他:“你不是靠詭書之力覺醒的天才,你是親手把這條路寫出來的人?!?/p>
白牙眨了眨眼,嘴里咕噥了一句:“老陸你以前也太卷了。”
陸振將書合上,抬頭:“其余幾卷呢?”
“全毀?!鼻宥驌u頭,“天臺毀滅那夜,文庫先毀?!?/p>
“我曾回過一次,帶不出其他東西,連這冊都是用三滴魂血換的?!?/p>
“所以,現在只剩你?!?/p>
陸振沒有再看書,而是按住自己胸口神紋的位置,感應那熟悉又陌生的靈性流動。
那道神紋,確實不是被強加上去的。
是他的魂識,與之共鳴。
“星軌執行者?!彼吐曋貜?。
清厄點頭:“那是你的序列稱謂,只有封神體系親創者才能獲得,整個鎮神司,只有你一人?!?/p>
“你若不回來,這封神術會徹底斷代?!?/p>
屋中短暫沉靜。
白牙搖了搖毛,站起身:“所以他不是從詭書覺醒的掛逼,是忘了自己多牛的學霸?”
陸振沒說話,起身走向祠堂中央的一面殘墻,那上面曾嵌有鎮神圖印,如今只剩半邊模糊圖紋。
他抬手,掌心神紋微動。
殘圖線條,輕輕一閃。
“它……還記得我?!?/p>
陸振低聲說完這句話,轉身看向清厄。
“下一卷,《卷五》是關于什么的?”
“反噬與融合?!鼻宥虼?,“你該小心接下來封的每一尊神?!?/p>
陸振將那本《封神志·卷四》收好,動作極慢,像是思考某件事。
他看向清厄:“你說,你在望云村,等我回來?!?/p>
“是?!鼻宥虼鸬弥苯印?/p>
“為什么?”
清厄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走到祠堂墻角,從一塊木箱下抽出一張卷軸布圖。那布面殘舊,卻隱隱帶著一股熟悉的壓迫感。
陸振剛靠近一步,體內詭書圖紋微震,星圖深處泛起一絲異響。
白牙耳朵一顫,立刻戒備,站起身擋在陸振面前。
清厄將卷軸攤開,露出中心一頁血色符印。
“你體內,還有詭書殘頁。”
空氣沉了一瞬。
白牙低聲咆哮:“你早知道?”
“當然?!鼻宥蚴掌鸩紙D,“鎮神司覆滅那夜,五封器皆失控,但最早暴走的,就是它。”
“詭書·自穢,五大封器之一,主控命運篡改與因果混淆?!?/p>
“它的覺醒,是大劫爆發的起點?!?/p>
陸振沒說話,只是低頭望向自己左肩,那里的神紋時不時隱出一角暗金的“頁紋”。
他曾察覺,那圖紋不像本源封印,更像一頁“被人撕下的書”,貼在他體內。
“你怕我?”他問。
“不是怕?!鼻宥驌u頭,“而是不信?!?/p>
“我們曾研究過詭書污染者的癥狀。神志混亂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理性?!?/p>
“被它感染的命運構造者,表面冷靜至極,邏輯自洽,目標堅定。”
“但他們走出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推?!?/p>
白牙咬牙:“你在說……他現在是瘋的?”
清厄沒看白牙,只望著陸振:“我說,他可能已經瘋了,只是不自知?!?/p>
陸振瞇起眼,氣息一沉:“你想讓我現在剖開自己?”
“你要我信你?”他聲音低了幾分,“你藏身三年,不死不瘋,如今出來就說我是瘋子?”
“我說的是可能?!?/p>
清厄的語氣沒變,“我是來提醒你,不是裁判你。”
“你若瘋了,神火不會認你,圣臺不會開,望云村早該毀?!?/p>
“可你若以為自己沒事,盲信它,遲早有一日——你不是陸振?!?/p>
白牙走上前,咧嘴露齒,聲音低:“你再說一遍試試?!?/p>
“白牙,退下?!标懻裉?,語氣平淡。
白牙停住,尾巴仍翹著,卻沒再靠近。
清厄點頭:“我不會殺你,也殺不了你?!?/p>
“但我必須告訴你:詭書不是神兵,是災種。它的‘命運能力’不是你獲得的,是它借你之手用的?!?/p>
“用你去封印其他神?!?/p>
“用你去改寫三界。”
“最后,它會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選的?!?/p>
陸振沉默了。
他抬手,貼住胸口,一道神紋浮現,詭書殘印的圖案若隱若現。
“如果我真瘋了,那你告訴我,現在的選擇是誰做的?”
清厄看著他,緩緩答道:“現在是你做的。”
“但下一個呢?”
陸振不語,只將手收回。
“我知道了。”
沉默蔓延在祠堂屋檐下。
火燈搖晃,墻上影子扭曲拉長。白牙還沒收回尾巴,清厄也未再開口。
陸振站了會兒,忽然開口:“你既然不信我,那為什么把《封神志》交給我?”
清厄從案邊抽出一塊灰布包,將其平攤在地。
“因為我信那本書,是你寫的。”
他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幅泛黃殘圖。線條交錯,靈墨早已褪色,但中央“風巢枯井”四字仍清晰可辨。
“這是你當年標記的
禁區封域之一?!鼻宥蛑钢鴪D中心,“我們稱它為‘風巢’,其實是舊時代遺址,被詭異感染后變成長期封祟未清之地。”
“外圍是風腐蟲域,中腹是沉井神魘。我們曾布陣圍剿三次,全失敗?!?/p>
“你留下了策略圖,卻沒再回過這片區域?!?/p>
白牙湊近看了看地圖,鼻子嗅了嗅:“上面還有舊血味……詭氣殘留。”
清厄將圖往陸振方向推了推。
“現在,這條路線,是下一段封域推進點。是否前往,由你定?!?/p>
陸振掃了一眼圖紙,沒有立刻伸手。
“你陪我去?”
“我退役了,但記得路徑?!鼻宥蛘f,“你若讓我同行,我帶路;你若拒絕,我留在望云?!?/p>
“你不怕死?”
“怕。但比起被遺忘,這點怕算不得什么?!?/p>
陸振低頭,看了眼地圖,再看了白牙一眼。
白牙正一爪搭著墻,腦袋湊在地圖邊上,小聲說:“他身上確實沒殺氣……但也不干凈?!?/p>
“你信嗎?”陸振問。
白牙歪頭:“你決定,我咬。”
陸振低低笑了一下,眼神卻沒松。
他伸手,按住地圖邊角。
“你帶路?!?/p>
清厄微一點頭,沒有多言,慢慢將布圖重新卷起,收好。
“風巢外圍三天路程,需繞開血霧舊界?!?/p>
“你有詭書在身,風巢會提前感知你的氣息。我們必須繞夜走?!?/p>
陸振沒應,只看了他片刻。
“你要騙我,有這個時間,不如早點動手?!彼f。
白牙嗤了一聲:“我喜歡這邏輯?!?/p>
清厄平靜道:“我若真動手,也許你不會這么說話了?!?/p>
三人之間的距離短暫沉寂,卻沒有再升起火藥味。
陸振轉身,披上外袍,將封神志重新收入懷中,動作干凈利落。
“明日午后出發。”
他語氣平穩,“我們不去送死,我們去封祟?!?/p>
清厄點頭。
“風巢之下,有第三神位殘痕。你若能取下……你的星圖,將開第二序列?!?/p>
白牙咬著尾巴上的毛,嘟囔:“又來了,聽著就疼?!?/p>
陸振看了他一眼:“你說過,你是狼,咬得動神?!?/p>
“那你也說過——你不怕命運?!卑籽肋肿?,“那咱倆繼續賭命唄?!?/p>
火光壓低,風聲吹開門縫,祠堂內重新歸于寂靜。
清厄將圖卷收好,背起布包,沒有再看陸振一眼,只留下一句話:
“明日正午,我在村西口等你?!?/p>
說罷,他便出了祠堂,腳步沒有拖泥帶水。
門簾掀起又落下,風從縫隙鉆入,帶動室內火光輕顫。
白牙蹲在角落,抬爪舔了舔后背的毛,又抖了抖身子,打了個哈欠。
“你可真會選人。”他咕噥,“一個瘋一個老……你真打算把命搭進去?”
陸振沒有回應。他盤膝坐在祠堂石柱旁,將封神志放在膝上,另一只手展開那份風巢禁區殘圖。
圖上標線極細,幾處詭域標記清晰可見,邊角還有當年鎮神司布陣的符號殘痕。那是他親手刻下的,用的是他早已忘卻的方式。
他目光落在圖心的一個圈形陣眼上。
那里寫著三個字:“神魂井”。
光線微弱,墻角火燭燒至盡頭,只剩青煙繚繞,火芯一點即滅。
祠堂陷入寂靜。
下一刻,一陣不屬于現實的律動從石柱深處透出,像是鐘鳴前的低頻預震。
陸振指尖輕敲膝蓋,呼吸收穩,眼神冷靜如初。
——畫面一閃而過。
鐘樓深處,斷鐘之下,一團神魂殘痕如霧如絲,緩慢旋繞。周圍石墻銘刻著古老神紋,法陣未滅,卻始終未啟動。
某種意識,仍在沉眠。
它像是在等待。
不是等封印者,而是在等歸來者。
……
回到現實。
陸振閉了閉眼,將卷圖重新卷起,收入袖內,又將封神志放回懷中。白牙走過來,在他腳邊坐下,一動不動地仰頭看他。
“你要睡了嗎?”白牙問。
“還不到時候。”
陸振低聲應了,聲音很輕,像是自語:“下一次……就看詭書,到底要我走多遠了?!?/p>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左臂,那里的詭書紋印隱隱亮起一道細光,像是在回應,又像是在提醒。
祠堂最后一點火光熄滅。
一線星光自屋梁之縫落下,灑在陸振身上,也灑在他識海深處的封神星圖之中。
——【內宇宙·封神臺】。
星圖中心,三百六十五竅位環列,第三圈邊緣,一道淡淡新光浮現,光點正對應圖軸左下區域。
光標落定:“風巢枯井·禁區坐標確認?!?/p>
星圖微震,旋即歸于寂靜。
陸振睜開眼,望向外頭的夜色,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啟程吧?!?/p>
更新時間:2025-04-25 20: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