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悄離開了據點，趁著夜色迅速回到施家。

此時，院子里靜謐無聲，空無一人，唯有施老爺子靜靜地守著一盞孤燈?；椟S的燈光在夜風中微微搖曳，映出施老爺子那略顯焦急的身影。

聽到二人歸來的動靜，施老爺子趕忙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二人是否受傷。

李蓮花輕輕搖搖頭，笑著道了句“無事”，又轉頭看了眼絕音，眼神示意。

絕音心領神會，二話不說，直接從懷中抽出信件，將其平整地展開放在石桌上。

李蓮花輕點了一下信件，示意施老爺子先查看，手背自然地碰觸了下桌上的茶壺，茶已涼，應是等了許久了，李蓮花看了眼低頭看信的施老爺子，無奈嘆了口氣，開始闡述自己的計劃。

施老爺子快速瀏覽了一遍信件，聽完李蓮花的講述，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后，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補充道，“益州還有黑市，有些人會通過廢礦洞那邊的'黑水市'進行地下精鐵的交易，不過，通常交易數量都不會太大。我會敲打好各方勢力，監視萬圣道在益州的動向。你放心，至少在益州地界，他們再鬧不出什么風浪?！?/p>

李蓮花終是松了口氣，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有勞施老爺子了?！?/p>

施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小子，這本來就是我份內之事。不過，你此次行事可得萬分小心。萬圣道那幫人可不是善茬，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雖說你如今在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江湖游醫，但你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稍有心思的人不可能不留意到你?！?/p>

李蓮花微微一笑，“放心吧，施老爺子，我心里有數?！?/p>

一旁的絕音白了一眼，這人心里能有什么數？他也懶得理會這兩人，直接將拳頭大的夜明珠隨手扔給施老爺子，高馬尾一揚，轉身留下一句：“我回屋了。”

那肆意活潑的樣子，施老爺子半點沒覺著無禮，反而滿心喜歡。他倒霉兒子能有這一分，他做夢都能笑醒。

“這位果真的是你親弟啊，”施老爺子笑呵呵地收起夜明珠，感慨道，“我曾聽師傅提起過，說那戶人家是有兩個孩子，只是我不清楚他們的具體年歲。原以為你是年齡小的那個，原來你是大些的那個嗎？”

李蓮花微微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終究沒能說出口。一些零碎的記憶如電光石火般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握住。他好像…是有一個哥哥的……那…不是師兄嗎？

見他沒否認，施老爺子只當自己猜對了，不禁贊嘆道：“真想知道你們父母是何等驚才絕艷之人，生出的孩子也都如此出色?！?/p>

但抬眼看到李蓮花臉上難掩一絲失落的神情。

施老爺子突然反應過來，想到自己那個被家里寵得不成器的兒子，又想對方自幼飄零，忍不住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他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強扯出一抹笑容，趕忙把手里的珠子往李蓮花懷里一塞，“這…這夜明珠也是個稀罕玩意兒，給，送小孩玩玩?！?/p>

絕音聽到動靜，從窗戶探出頭來，冷聲道：“我不要，煩死了。”

系統會沒完沒了的。

“那我給你打一把烏木劍鞘?！笔├蠣斪优d致勃勃地又開始推銷起自己的手藝，“你不知道，我當年做劍鞘都練了好久，我師傅可嚴了，實不相瞞，我做劍鞘的手藝比鑄劍的手藝還要好！”

絕音實在不耐煩，“啪”的一聲直接關上了窗戶。施老爺子不以為意，念叨得更大聲了：“是不喜歡烏木的？那要金的？銀的？都行??！”

看這一老一小，李蓮花不禁失笑。

第二日清晨，晨曦初綻，柔和的光線如輕紗般灑落在施家的庭院。李蓮花身著一襲素衣，手持少師劍，在院子中央練劍。

只見他身形飄逸，劍隨身動，少師劍在他手中似有了生命一般，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劍身舞動間，帶起陣陣微風，吹得院中的樹葉沙沙作響。

相夷太劍第一式乃“小樓昨夜又東風”，劍招名便是劍意。“小樓”起勢，孤樓獨立，取“危樓百尺藏殺機”之意。劍招初創時，他曾讓師傅品評，當時總歸有些得意炫耀之意，師傅只說少有劍招首勢就如此凌厲?！白蛞褂謻|風”是劍意的推進，招未至意先達，風過樓臺卷簾櫳，此招起，以之為生，觸之為死。

這一劍原就是如此：

危樓獨攬千山勢，憑欄極眺遠成空，笑指東風裁柳色，豈料化霜雨亦重。

師傅曾驚異于當年的他純憑天賦悟出此招，但也道他自身劍意的領悟并未跟上，只是他雖尚未明晰，直覺就先到了。此劍招取名倒也正合劍意，但當年如同為賦新詞強說愁，此句詩意為哀而不傷，此劍意應隱而待發。

“你的劍意突破了?！苯^音詫異道。

風停了，李蓮花收劍，道：“只是多了些感悟。”

施老爺子背著手，站在院外，靜靜看著李蓮花練劍。月洞門內，樹影婆娑，風隨劍動，葉隨劍舞。

施老爺子想，師傅當是無憾的，自己一生所鑄最好的劍，托付給了最適合的劍客，若師傅能看到，那得有多開心啊。

待李蓮花收劍，施老爺子才走上前：“真的今日就要離開益州嗎？”

李蓮花微微喘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昨晚同您說好的，我們不宜在施家久留?！?/p>

施老爺子微微皺眉，眼中有些擔憂：“你們在益州，我到底還能護你們一二。”他深知外面江湖的復雜與危險，但他留不住這本只應安心練劍的人，如此天賦……他兒子要有如此天賦，就算他把施家論斤賣了，自己都得先遞上秤。

李蓮花搖搖頭，說道：“施老爺子，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施老爺子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說服李蓮花，只好將手中的包袱遞給李蓮花，說道：“這是一些盤纏和你要的手札，并一些路上用得著的東西，還有一些常用的藥，我已經命人送去你們那棟蓮花樓了。蓮花樓的馬也給你們換了，都是一等一的駿馬。你們此去不知還會遇到什么，都拿著，不要跟長輩推辭。”

李蓮花看著施老爺子那關切的眼神，終是接過包袱，拱手謝道：“多謝施老爺子。”

施老爺子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這一路要小心，若遇到什么難處，盡管傳信回來，神兵谷能幫上忙的，絕不會含糊?！?/p>

絕音站在一旁，他沒戴面具，露出那張年輕而又略顯不羈的臉龐，也恭恭敬敬地對施老爺子行了一禮。

施老爺子看著他們，又忍不住叮囑了一遍：“出了益州，外面的情況更加復雜。你們行事一定要謹慎，特別是萬圣道，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絕音道了一句“啰嗦”，但還是走上前，主動拿起施老爺子還拿在手里，準備給他的劍鞘，又輕聲道了一句“多謝” 。

施老爺子滿意地拍拍眼前的白發少年，沒了面具，臉上的稚氣更加明顯。絕音也沒躲，拿著劍鞘仔細端詳著，嗯…還算滿意～

李蓮花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施老爺子放心，我們會小心的。您在益州也多注意安全，萬圣道說不定會對您不利。”

施老爺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在益州這么多年，還怕他們不成？倒是你們，萬事小心。”

臨行送別之時，李蓮花先上蓮花樓取些東西。

施老爺子突然喊住絕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鄭重。他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從懷里掏出張地圖，遞給絕音，低聲說道：“李家小子，這是鑄劍谷的地圖。”

絕音有些詫異，接過地圖，疑惑地看著施老爺子。

施老爺子繼續說道：“我知道得也不多，但料想你們家的身世不會簡單。第二頁是詳細的密道方位，如果外面真的亂起來了，帶你哥去鑄劍谷。自我當上神兵谷谷主第二年，便將鑄劍谷那片的地都買下了。我師傅設計鑄劍谷時候，閉谷的機關一旦落下，外人眼里，那處便是個不能進不能出的死墓了，我這些年也慢慢布置準備了不少關卡，護你們應該是夠的?！?/p>

絕音看著泛黃的地圖，空白處添了標注，新墨，應是昨夜新寫的詳注，說道：“老頭，你這……”

施老爺子打斷他的話，認真地說道：“若到了那一步，無處可去，便去那里。你兄長是個犟的，你敲暈了帶他過去！知道嗎？”

絕音忍不住笑了，說道：“哎，老頭，你這是把棺材本給我了？”

施老爺子忍不住輕輕拍了下絕音的頭，笑罵道：“我把棺材板交給你倆行不行！我想著以后就葬在那里，你倆要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我賺兩個給我守墓的，到時候你們清明祭掃多給我燒點紙錢，那地兒的陣法一開，我那蠢兒子估計連我葬哪兒都找不到……”

李蓮花取了藥，正走出蓮花樓，只聽了個尾音。他走上前，“老人家別提什么死不死的，這是我制的護心脈的藥丸，手藝一般，但有點用處。您脾氣大，少生點氣，要不施文絕的那個湯藥您多喝喝，清熱降火?！?/p>

施老爺子接過藥丸，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心中滿是欣慰。他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你們走吧，一路順風?！?/p>

蓮花樓緩緩駛離。施老爺子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轉身。他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這兩個年輕人能夠平安無事，萬事順遂。

更新時間：2025-04-25 18:2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