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跳躍并沒有讓絕音感到任何不適。他立于虛空中，指尖纏繞著熒藍色的時空絲線。那些本該無形無質的規則之力，在絕音眼中卻如暴曬燒灼的枯葉般層層翻卷，每一片都映著不同片段的李蓮花——咯血的、執棋的、甚至垂危將死的。

這人的長相…

絕音歪歪頭，再次確認手中藏著的傀儡線，他之前已用傀儡線弄歪了穿越錨定點，他只需確保此方世界并不是系統原計劃的世界，不管這個系統是否有什么其他陰謀，打亂牌局，他才能有更多的籌碼。

“宿主快看！”系統團子突然蹦出，頭頂彈出一個個加載中的旋轉圖標，“本機破解了這個世界的基礎命運線！”

過載的數據讓它突然卡出電音，在空中浮現出蓮花狀能量圖：“李蓮花是此方世界的氣運之人，不過他的命數…像被蟲蛀的蓮蓬？”

絕音挑了挑眉，囫圇看過命線，這被命運推著走入絕地的命數，可真是相似哈。

難不成這個被世界偏愛的氣運之子，是要成為此方世界形成天道的藥引？

他的尊主玄夜所在的修羅族一族實力強大，但壽命短暫，絕音作為逆轉時空的法器，在反復逆轉的時光間隙中，也漸漸意識到，修羅似乎是世界輪轉的最便利的養分。

每個種族興盛衰竭，力量匯聚與消散于天地，世界的力量資源似乎是又在一次次聚與散中煉化著…

仙界總說尊主挑起爭端動蕩天誅地滅，可絕音倒是覺得，那方天地或許很樂意也不一定，至少剛開始是樂意的…

那此方世界的意識是否也樂意在某些時候讓似乎得到他偏愛的氣運之人身死道消呢？

“我們主要任務可以是幫助他好好活著就好，幫助氣運之人得到的功德更多，是投入比及收益率比較后的最優方案(??ω??)??”系統分析計算著，興奮得變成粉色團子，“而且他如果不是經歷那些波折，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突破武道，完成世界升級，此方世界現在還只是中武世界。如果世界升級，哪怕只是升級到高武，我們也能得到更多！”

絕音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只是虛虛地攏住系統核心代碼，轉息輪的力量將系統光團抓住，也護住在一個屏障里，他輕笑道：“小友可聽過，捕蟬的那些螳螂臨死前總愛怪鳴蟬太吵，黃雀躲在后面，伸頸啄食螳螂，卻不知彈丸在下。”

看，雀來了。

海浪突然凝成老叟模樣，蓑衣上綴滿星圖：“外來者，此界因果經不起你折騰。”

“折騰？不過是要他活罷了，”將少師劍斷的影像投入浪墻，絕音手中化劍，一劍割去多年后的那片孤舟的影像，“你莫不是畏手畏腳，怕他突破此方世界，把你這懦弱無為的世界意識一劍捅穿，竟是放任他人如此待他，你一點代價不想給，又舍不得他死，這樣徒耗著，扭扭捏捏，當真可笑?！?/p>

對于絕音故意激怒又試探的話，老叟仍是一臉平靜無波，“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南胤在此界練人為傀，此為孽因，吾只是一方世界匯聚的意識，就算耗盡已身，也是徒勞罷了，順應而為方是…”

未等它說完，絕音一劍劈下，“你不給，本座便自己要，不過是個連輪回都沒建立起的小世界罷了。”

老叟咳出帶血的泡沫，那些李蓮花最后毒發時的時空殘片也印在它的眼睛里，它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亙古無波，“你豈知我沒幫他們改過，強改命軌者，終會溺斃在自造的因果漩渦里?！?/p>

它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聲音平穩，枯老的手指向絕音心口：“比如你那位…舊主。”

絕音眼底魔紋驟現，轉息輪虛影割裂海浪：“哦？你以為你看得清楚什么？玄夜錯在最終還是心軟，而我只知道——”劍鋒劈開老叟眉心，露出其中跳動的金色命簿：“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命?！?/p>

凝成老叟的海浪最終散開，它離開了，海面平靜下來，似未來過一般，余留一聲嘆息，“小友過執了，自困，也自絕?！?/p>

對于眼前的景象，系統大氣不敢多喘，它知道自己綁定了個了不得的宿主，哪成想這么了不得，那可是世界意識，真是…賺到啦?。?/p>

只是它還是控制不住緊張，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夾雜著外放出《清心音》，過于緊張的數碼波動讓這首清心音變成變調版，活脫脫像群老和尚念的超度曲。

絕音無奈閉了閉眼，“怕什么，一個連道都沒正真凝成的搖擺意志，掃描海域，我要找一把劍——那把，少師劍?！?/p>

系統迅速果斷住了聲音，調出少師劍影像，地域洋流圖冊閃現，不消片刻掃描出少師的海底坐標，它殷勤地在絕音面前標注出巨大箭頭，坐標目的地的少師圖標竟閃爍著布靈布靈金光。

絕音毫不在意地踏浪而行，袍角翻涌的修羅族戰旗紋路，說他過執？修羅族若不爭不執，早自行滅種去了。

絕音幾個閃身，駐步于有些銹蝕的少師劍旁，看劍首上的睚眥雕紋正被海底的貝類啃噬。

“要修復嗎？”系統彈出改造方案，虛擬投影標注少師劍柄上的劍痕及海底腐蝕的細小痕跡，"可以替換成合金…"

絕音未聽系統言語，伸手握住劍柄，洶涌來的是少師劍視角的李相夷受傷落海的記憶碎片，那些帶著劇痛的情緒順著劍身涌入。

這少師劍早已生出靈性了？

不過，也只是靈性。

它因李相夷而領悟的揚州慢心法本是生生不息的剛正之道，卻在這無數個海底暗夜中，被它生生練得只剩下橫沖直撞自毀劍脈的無用悲鳴，放任如此，便再也無法化出真正的劍靈靈體了。

系統也察覺到這把劍的不同，它圍著少師劍轉了一圈，“它有靈識了，卻不用在護住自己的劍身上？”

絕音手化風刃，割開手掌，金色神血浸入劍身，“它自己把靈識散了。”

系統嚇得一驚，看絕音傷口瞬息愈合，放心繼續看劍，“這劍…自尋短見？”

絕音搖頭，再次觸碰少師劍殘識時，看到了比深海更窒息的情緒碎片：它把靈識散于海上，為尋人，尋它的主人…

它看到每年似乎是誰的祭日，海面會亮起已是李蓮花的李相夷遙祭的花燈…

那燈總在還未觸及劍身的海域熄滅，它卻只能在無邊無際無望的黑暗海底，它連盞燈都夠不到，也等不到…

“真蠢。”絕音將突然暴戾的劍識團成繭，繼續注入轉息輪力量。

系統小心翼翼觸碰這些無法化為真正劍靈的殘識，道，“這些還沒生出靈智只有雜亂莫名其妙的負面情緒了，它留著這些只會自斷它自己升級成劍靈的路?！?/p>

絕音沒有說話，看著眼前的少師，它當是沒辦法了，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無望的等待中消磨得只有這些了。

它若不留住，就只能忘了。它不愿忘了罷了，忘了的話，成就靈體又有何用？

可笑，它一個器物，記得又有什么用？

絕音閉眼壓下翻涌的情緒，輕聲安撫道：“我幫你去找他，放心，應當不用百年，此后你再醒來，會感謝今日的沉睡?！?/p>

少師尋主還有的尋，他呢？

系統即時彈出警報：【檢測到宿主情緒模塊異常波動。】

系統趕緊吞下警報，“抱歉抱歉，只是謹防宿主修煉入定時候入魔障的自動警報，有時候過于敏感，哈哈…宿主又不在修煉入定我也不知道它會響，我關了關了！”

絕音斜睨了系統團子一眼，將少師劍聚集起來的只能哭嚎的劍魄記憶塞回劍中。

絕音的血液像營養液，將那些劍識包裹起來，也隔絕了那些劍識的聲響，感受著乖順下來的劍識，絕音不耐煩道了句，“麻煩?！?/p>

靜靜佇立片刻，絕音細細感受著少師劍提供的瑣碎記憶。

原本只是想取了這把劍好接近李蓮花，現在…

“此方世界，我便是少師劍吧?！?/p>

他調取少師記憶中的李相夷，絕音化為人形的面容原就有七分像玄夜，而李相夷也容貌似…所以也不用多做改變，只在眼尾添了疤——與少師劍柄上的痕跡相差無二，絕音細細觀察著手中的少師，只將面容氣質變幻得更為冷峻，更像一把劍了。

系統完全沒有驚詫李相夷的容貌，絕音勾眼看了眼這毫無所覺的系統，像撫摸心愛的寵物般撫過系統的代碼鏈。

將衣服下擺變出少師的云紋樣式，戴著睚眥發冠，同李相夷一般無二的高馬尾，素衣銀發，容貌氣質更顯凌厲。

"我們若要接近此方氣運之人，宿主為什么不用更溫和的形象？"系統彈出[親和力測算面板]，又投影出幾個更為親和的少年形象，有劍客，有背著藥箱的醫者…

絕音撫過少師劍睚眥雕紋，那獸目似更顯猙獰：“要讓獵物卸甲，得先成為他的倒影?！?/p>

絕音用手指彈了下劍身，發出一聲清脆的劍鳴，遠遠的，海岸邊的蓮花樓檐角的風鈴，正發出與少師劍劍鳴同樣頻率的顫音。

“走，我們去找他?！?/p>

更新時間：2025-04-25 18:2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