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的青石階上，盛羽數著第三十七塊刻著"廢"字的磚石停下腳步。

這是去年臘月盛天用劍尖刻的，當時他正把盛羽的腦袋按在結了冰碴的臺階上，說廢物就該有廢物的印記。

如今那個"廢"字邊緣生著青苔，而他的指尖正泛著淬體境特有的銅色光澤。

"這不是咱們的采藥郎嗎？"戲謔的聲線刺破晨間寂靜。

盛天斜倚在演武場青銅鼎上，玄色勁裝繡著金線云紋，腰間墜著的七枚獸牙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那是他去年秋獵連斬三頭赤瞳虎的證明。

盛羽摩挲著袖中溫潤的玉髓芝碎片，藥香順著經脈游走全身。

記憶里盛天總愛在晨練時"失手"打翻他的藥簍，那些曬了三個月的雪靈芝被踩進泥里時，會發出類似骨骼斷裂的脆響。

"聽說你接了藥堂的懸賞任務？"盛天突然閃身逼近，佩劍未出鞘就帶起勁風，"該不會連碧瞳鐵鐮蚣的腿毛都沒摸到吧？"圍觀子弟們發出窸窣笑聲，幾個旁系少女下意識后退半步——上個月有人被盛天的劍氣余波削去了半截發梢。

盛羽忽然聞到錦囊里溢出的甘松香，何瑤熬夜分揀藥草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他迎著盛天的威壓踏前半步，青石磚在靴底發出細微爆裂聲："天哥可還記得族規第三十七條？"

場中驟然安靜。

那條規定寫著：凡質疑家主分配任務者，當受三記碎星鞭。

盛天的劍鞘重重杵地，青銅鼎突然嗡鳴著浮起半寸："看來山野瘴氣熏壞了你的腦子。"他拇指頂開劍格三寸，寒光映得盛羽頸側泛起雞皮疙瘩，"不如我幫你清醒清醒？"

"我要挑戰你。"盛羽的聲音很輕，輕得像藥杵碾碎冰晶草的聲音。

腰間錦囊突然泛起銀絲流光，那些藏在刺繡里的止血草汁開始蒸騰，在他周身形成薄霧。

鼎爐轟然墜地，驚飛檐角棲著的白頸鴉。

盛天像是聽到什么笑話般仰頭大笑，笑聲震得兵器架上的長槍嗡嗡震顫："就憑你淬體初......"他的瞳孔突然收縮——盛羽右手指尖正吞吐著半透明的氣刃，晨光穿過時折射出七彩光暈。

殘云勁第四重的氣刃割裂空氣發出蜂鳴，盛羽的招式毫無花哨，卻總能在盛天變招的剎那截住劍勢。

當第七次格開刺向咽喉的劍鋒時，他忽然想起昨夜月光下融化的透明蠕蟲——那些生物也是這般精準地啃噬著妖獸的元氣節點。

"鐺！"劍鞘終于出鞘三寸，盛天額角青筋暴起。

他引以為傲的追風十三劍竟被對方用基礎掌法化解，更詭異的是每次劍鋒即將觸及皮肉時，總會撞上無形的氣墻。

圍觀人群突然炸開驚呼。

盛羽的布鞋不知何時踏在了青銅鼎邊緣，鞋底粘著的妖獸藍血正腐蝕著鼎身銘文。

他借著鼎爐騰空翻轉，殘云勁在身后拖曳出流云般的軌跡，掌風掃過之處，盛天束發的玉冠應聲而裂。 "你找死！"披頭散發的盛天終于掐起劍訣，七枚獸牙突然迸發血光。

演武場地面浮現出北斗陣圖，狂風卷著沙石形成龍卷，鼎爐上的饕餮紋仿佛活過來般張開巨口。

盛羽在風暴中心瞇起眼睛，心口處的聚氣境體驗卡突然發燙。

他看見系統光幕上跳動著紅色警示：【檢測到地階武技波動，建議開啟......】盛天劍鋒上的北斗寒芒割開晨霧時，盛羽耳畔突然響起系統提示音：【膻中穴氣機遲滯0.3秒，建議攻其左肋】。

他側身避過裹挾著冰碴的劍氣，靴底在青銅鼎饕餮紋上擦出火星，那些被妖獸藍血腐蝕的銘文竟滲出暗紅銹跡。

"追云逐月！"盛天厲喝聲中，七枚獸牙同時爆出血霧。

劍光分化成七道殘影，每道劍影都裹著赤瞳虎的咆哮聲，將演武場的青石板犁出深溝。

旁支子弟們慌忙躲到廊柱后，有個穿鵝黃襦裙的少女絆倒在臺階上，袖中剛領的淬體丹滾落進裂縫。

盛羽望著滿地亂滾的丹藥，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跪在藥房外求取筑基散的模樣。

那時盛天故意打翻藥瓶，褐色的藥丸被踩進雪水里的聲音，和此刻青銅鼎滲血的滴答聲竟莫名重合。

"小心！"何瑤的驚呼從東側回廊傳來。

盛羽后仰避開刺向眉心的劍鋒，腰間的蝶影錦囊突然迸發銀絲，那些蒸騰的藥霧在他眼前凝結成半透明光幕。

系統光標在盛天咽喉處瘋狂閃爍，而他騰空時的衣袂翻卷聲里，混著昨夜藥杵搗碎星紋草的節奏。

當第七道劍影即將穿透肩胛時，盛羽突然撤了護體氣勁。

他裝作踉蹌后退，腳跟故意磕在被腐蝕的青銅鼎足上。

鼎身銘文突然亮起詭異血光，盛天見狀果然欺身而上，劍鋒直取他故意暴露的右肩空門。

"就是現在！"盛羽在心底默念。

玉髓芝碎片突然滾燙，聚氣境體驗卡化作金色流光涌入經脈。

他雙指并攏如劍，殘云勁裹著系統標注的淡藍色弱點標記，精準點中盛天腕部凸起的青筋。

"咔嚓！"

骨裂聲混著劍刃墜地的清響，震碎了檐角凝結的晨露。

盛天踉蹌后退時，束發的玉冠碎片扎進他引以為傲的俊臉，那些平日里追捧他的旁系少女們，此刻正死死捂住嘴不敢出聲——她們從未見過這位天之驕子如此狼狽的模樣。

盛羽的布鞋踩住還在震顫的劍身，俯身時嗅到盛天身上昂貴的龍涎香。

這個角度他太熟悉了，去年冬至比試，對方也是這樣把劍架在他脖子上說："廢物就該待在泥里。" "天哥可還記得？"盛羽指尖凝著半透明氣刃，輕輕劃過盛天脖頸，"族規第四十六條，私自動用禁地妖獸精血者..."他故意停頓，看著對方瞳孔劇烈收縮，"當廢去修為，逐出宗祠。"

場邊突然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盛羽余光瞥見幾位長老的深紫色衣角出現在月洞門，他們腰間懸掛的玄鐵令牌正在晨光下泛著冷芒。

何瑤悄悄將記錄影像的留影石塞回袖中，藥香混著她袖口沾染的墨汁，在空氣里暈開淡淡的苦澀。

"你...你血口噴人！"盛天掙扎著要起身，卻突然僵住——盛羽的腳尖正壓著他腕部某處穴位，那是三日前他在后山用赤瞳虎精血修煉時留下的暗傷。

晨風吹散藥霧，青銅鼎上的饕餮紋不知何時褪成暗灰色。

盛羽收勢時，錦囊里飄落的止血草籽落在盛天染血的衣襟上，很快被某種暗紅能量腐蝕成焦黑。

他轉身走向演武場中央的測力碑，掌風掃過時，碑面浮現的"淬體七重"字樣讓全場嘩然。

"不可能！"負責記錄修為的執事打翻了硯臺。

他分明記得半月前驗查時，這個旁支少年連淬體三重都勉強。

幾位長老交換著眼神，其中掌管刑堂的那位，正摩挲著腰間新換的鎏金令牌——那是家主閉關前才賜下的信物。

盛羽在無數道灼熱的視線里彎腰系緊松散的綁腿。

當指尖觸到藏在褲腳的星紋草根莖時，他忽然想起昨夜何瑤說的悄悄話："這些草汁遇到妖獸血會變色..."余光里，幾位長老的靴底正沾著某種幽藍色粉末，和鼎身銹跡混在一起，在朝陽下泛著詭異光澤。

暮鼓聲從宗祠方向傳來時，盛羽注意到測力碑背面的家紋出現了細微裂痕。

那些纏繞著蛟龍浮雕的裂紋里，隱約滲出與青銅鼎相似的暗紅銹跡。

值守弟子們搬運測力碑時，沒人發現裂痕深處閃過半片殘缺的鱗甲紋路——那圖案與系統光幕上某個灰色任務圖標驚人相似。

更新時間：2025-04-25 13: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