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姑奶奶我不嫁了還不行嗎?!至于動用殺手來追殺我一個弱女子嗎?!
”陶璃一邊氣喘吁吁地跑,一邊扯著嗓門大喊,裙擺提得老高,腳下生風。“桃兒!快跟上!
這邊這邊——哎哎哎,不對,是那邊!”她原本要拐進左邊小巷,
結果一眼看到前面有條惡狗正盯著她的裙角流口水,立馬轉身就改道,連滾帶爬地往右邊沖。
“阿姐,你先走,我來斷后!”陶桃一個急停,反手就從懷里抽出兩把明晃晃的菜刀,
動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就習慣了這種“實戰訓練”?!罢l敢追我阿姐,先過我這關!
”她英氣十足地舉起菜刀,眼神殺氣騰騰。然而——“咣當!”“咣當!
”兩把菜刀還沒來得及揮舞,就齊齊落地,陶桃瞪大了眼,聲音都變了調:“……大壯哥??
怎么是你!”前方站著的不是別人,
正是身形魁梧、五大三粗、卻眉眼溫和的大壯——血影閣中出了名的“鐵血暖男”,
此刻正一手拎著任務令牌,一手拿著干糧,滿臉懵比地看著她們?!靶〗?!別跑啦!
”陶桃扯著嗓子沖遠處喊,“是咱血影閣的大壯哥——!”遠處的陶璃正踩著一只雞窩飛奔,
聽到這話猛地剎車,差點摔個嘴啃泥。“噶?”她一臉懵圈地轉頭,“大壯哥?哪個大壯哥?
咱血影閣那個練劍不用劍、專門用搟面杖的大壯哥?”“對對對!就是他!
”陶璃瞇著眼一看,嘿,還真是!那張臉,一米八的漢子,
卻長著一張媽媽最愛的“老實人”臉,此刻正一臉無辜地舉著腰牌:“小姐,這可真不怨我,
是京中的探花郎給了血影閣五百兩銀子,讓來江南解決掉一個人的,但小的發誓!
小的也不知道任務對象是您??!”“哎喲我去!”陶璃一拍腦門,轉身就往回跑,
“大壯哥?。∧阏Σ辉缯f呢,走!回京去,姑奶奶我忍不了了!
”大壯看著眼前飛撲而來的小姐,整個人都傻了,
嘴里喃喃念叨著:“真是小姐吧……應該是吧……這畫風……怎么比傳說中還野一點?
”————江南暮春,煙雨蒙蒙,柳絮如雪飛揚。陶璃撐著一把杏花粉的油紙傘,
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中,細雨滴答落在傘面,發出輕柔的聲響,
仿佛是天公也怕吵著了誰的清夢。她今日穿了件洗得發白的湖藍色小襖,裙角沾了點雨意,
倒也不惱,反而笑吟吟地在巷口擺起了她那攤秀帕。攤子不大,一張小木桌,一個繡架,
幾張小板凳,旁邊還掛著一塊寫著“繡中有情,一帕傾心”的布幡,
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的靈氣與俏皮。她手指靈巧,正繡著一方帕子,帕面上兩只鴛鴦并肩游水,
針腳細膩得能看出羽毛的層次。“姑娘,今兒這帕子可有新圖樣?
”一個穿著青布短衣、滿臉笑紋的婦人探頭問話,語氣里帶著熟稔。陶璃頭也不抬,
笑著把繡帕抖開:“有的有的,您瞧這幅‘鴛鴦戲水’,這鴛鴦繡得,
可比老李家那對夫妻還恩愛——至少鴛鴦不會因為晚飯放多了鹽而打架。
”那婦人“噗嗤”一笑,拍了拍大腿:“你這張小嘴喲,比你那繡針還快。
小心被你未來相公聽見,把你嘴縫上?!碧樟д0椭友?,
笑得一臉無辜:“那他可得先追得上我才行?!本瓦@么你一句我一句,攤子前圍了不少人,
買帕子是假,圖熱鬧是真。陶璃也樂得輕松,繡帕之余還能聽聽鎮上哪家媳婦跟婆婆吵了架,
哪家小子昨晚又偷翻墻去看戲。正說笑間,一道瘦削的身影從街角踉蹌而來,身子一歪,
“撲通”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陶璃攤前,驚得她手中繡帕差點飛出。陶璃瞪圓了眼,
脫口而出:“哎喲我的天爺,這人是餓死的吧?”她蹲下身,指尖探了探鼻息,還好,
還有氣,只是那氣若游絲,像是隨時能歸西的樣子。再看那人,衣衫破舊,臉色蠟黃,
瘦得連風都能刮跑,唯獨那眉眼,竟還帶著幾分清俊。“陶桃,快來!這兒來了個倒霉催的!
”她扭頭朝旁邊喊。不遠處大槐樹下,陶桃正半躺在竹椅上打盹,聞言懶洋洋睜眼,
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走過來瞅了一眼,語氣平平:“姑娘,撿回去不?
這回看著……也不算丑。”陶璃一臉嚴肅:“丑的我也撿,美的我更不能放過。
萬一是個落難公子,咱們可是做好事不留名。
”陶桃翻了個白眼:“上次那個落魄才子也是你撿的,結果偷了你家鍋鏟跑了,
還寫了封‘鍋鏟詩’。”陶璃冷哼一聲:“那是他識貨。咱家那鍋鏟,可是皇宮御廚特制,
連陛下都沒用過?!闭f著,她果斷揮手:“來,抬回去吧,咱小陶家救人一命,
勝造七級浮屠,撿人我專業的?!标懬灏残褋頃r,只覺得鼻尖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甜得發膩。
他睜眼一看,只見粉色簾帳輕垂,床頭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窗邊坐了個繡帕的姑娘,
背影纖細,頭頂一根銀釵晃晃悠悠?!靶蚜??”陶璃頭也不回,“你昏倒在我攤前,
我便把你帶回來。餓了吧?粥在桌上,涼了不包賠。”陸清安微微一怔,坐起身來,
拱手一禮:“多謝姑娘相救?!碧樟ЫK于轉過頭,一雙杏眼清澈靈動,唇角帶笑,
像極了江南春水邊那朵剛冒頭的白蓮?!澳闳粽嫘闹x我,那便把粥喝了,再幫我繡帕,
我這手繡得發酸,訂單卻一摞摞的?!标懬灏玻骸啊摇粫C帕。
”陶璃笑得像只狐貍:“不會可以學嘛,我教得快。”于是,
這位原本以為自己要在路邊餓死的落魄書生,就這么住進了陶璃旁邊的小院,一邊喝粥,
一邊學繡帕,日子過得比他科考前在私塾里還充實。每日清晨,陶璃在繡架前揮舞繡針,
陸清安在一旁照著樣子繡得歪歪扭扭,一雙手比他寫字時還抖。陶桃則在角落里嗑瓜子,
一邊看熱鬧一邊點評:“你這帕子繡得像鬼畫符,姑娘還真忍心收下?
”陸清安漲紅了臉:“初學者,手生。”陶璃咬著繡針笑:“沒事,你多練練,
日后說不定能靠這個娶老婆?!苯系拿酚昙緛淼酶裢饫p綿,整日細雨綿綿,
小院里潮濕得能擰出水來。這一日,陶璃趴在繡架前,指尖飛針走線,正繡著一對并蒂蓮。
蓮花雖好,可她分明繡著繡著就歪了,成了“背對背”。陶桃氣呼呼地推門而入,
懷里抱著一籃子剛出爐的桂花糕:“姐姐,那姓陸的都三天沒來蹭飯了!”陶璃咬斷絲線,
一邊嘆氣一邊看著那朵歪成“口嫌體正直”的并蒂蓮,撇了撇嘴:“不來正好,
咱家米缸都要見底了。省下口糧夠我們吃半個月?!弊焐险f得云淡風輕,心里卻空了一塊。
想當初在街角撿回那個餓得眼冒金星的書生,她一碗粥一個饅頭地喂著,結果這人就賴上了,
整日在她眼前晃來晃去,連她繡針掉了都能搶著撿。如今三天不見,
院子里忽然就安靜得不像話,連陶桃嗑瓜子也沒了趣味。
陶璃低頭看著那對“蓮花失和”的繡帕,忽然笑了笑,嘆氣道:“唉,不成,
這蓮花怕是要分家了?!碧仗乙惶裘迹骸耙晃胰グ阉セ貋??
”陶璃翻了個白眼:“我這是繡帕,不是抓壯丁?!笨伤闹心屈c落寞,
終究還是被那繡線一針一線地纏了進去。江南的梅雨,總是下三天,停一日,又接著下三天,
像極了某人反復橫跳的心思。陶璃坐在窗前,把最后一朵蓮花繡完,輕輕嘆了口氣。
屋外雨聲潺潺,屋內心事悠悠。院門“吱呀”一聲推開,陸清安收了傘,
帶著一身潮氣踏進來。他穿了一件干凈的青布直裰,雖仍舊瘦弱,卻比初見時精神了不少。
“你還知道回來?”陶璃頭也不抬,手指卻不自覺地慢了下來。陸清安咳了聲,
像是要掩飾什么:“這幾日去隔壁鎮考前讀書會備考……太倉促,忘了告知姑娘。
”陶璃抬眼盯了他一會兒,忽然唇角一翹:“哦,
那你這幾日可是背得‘之乎者也’滾瓜爛熟了?”陸清安一愣:“差……差不多。
”陶璃放下繡帕,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從抽屜里拿出一樣東西,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中。
是個繡著兩只小青鳥的紅帕子,帕角繡著兩個字:“清安”?!澳闳糁辛耍突貋砣⑽?。
”她笑著說,語氣輕快,像是說“明日記得買醬油”。陸清安的手微微一抖:“璃兒,
你……”“我什么我?”陶璃揚了揚下巴,“你若不回來,我就把這帕子拿去裱了掛門上,
當招親榜?!碧仗以谝慌浴斑菄}”一聲掰了掰手指,冷哼:“要是你敢變心,
我就替我姐打斷你腿,保管你連婚都爬不去拜堂。
”陸清安干笑兩聲:“不……不至于不至于?!迸R別那日,天光微亮,
江南的霧氣像是未醒的夢,纏繞在河面與青磚巷陌之間。陶璃將他送出鎮口,
手中還提著一包干糧和一壺醪糟酒,末了又忍不住叮囑:“到了京里莫逞強,記得吃飯,
信也要記得寫?!标懬灏颤c頭應下,眼神里帶著幾分感動,又有些躊躇滿志的神情:“璃兒,
我若高中,便風風光光來迎你?!碧樟χ鴶[擺手:“去吧,別中了狀元還認不出我。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在晨霧中,才緩緩轉身回了小院。
陶桃從后頭走過來,嘬著糖葫蘆:“姐姐,他要是沒中呢?”陶璃眨了眨眼,說:“哦,
那我就再撿一個?!薄?—京城,徐國公府。春寒未盡,桃花初綻,
國公府后院那株老桃樹正開得熱烈,粉瓣隨風拂過回廊,落在石階、朱門,
也落在溫衡的肩頭。書房內,溫衡正翻閱折子,一身玄青錦袍,腰束玉帶,神色沉穩,
指尖握著朱筆,批改政務的樣子頗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架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掀簾而入,躬身道:“世子,昭和郡主這幾日……又不見蹤影了。
”溫衡手中朱筆一頓,墨跡在案上留下一滴不安分的“淚”,他眉毛輕輕一挑:“她又跑了?
”管家連忙點頭,聲音比紙還輕:“是……聽說,這回是南下江南去了。
”溫衡面不改色:“她去江南做什么?賞雨聽曲?還是蹭桂花糕吃?”管家咳了一聲,
語氣艱難:“……說是要‘尋真愛’?!薄芭叮俊睖睾馓裘?,語氣不咸不淡,“她幾歲了?
五歲?十歲?這么喜歡玩‘尋寶’游戲?!薄斑@……”管家低頭不語,心道:郡主今年十七,
您十八,您倆這對青梅竹馬的,怕是從五歲就開始互相氣對方了。溫衡將朱筆一擲,
嘆氣道:“她尋她的真愛,我娶我的媳婦?!惫芗也亮税杨~頭的冷汗,
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可……郡主與您自幼有婚約,太后還親自點的頭,
這婚事……不好改口啊?!薄拔矣譀]說不娶?!睖睾馄鹕恚劢欠w,走到窗前,負手而立,
望著那樹上搖曳的桃花,語氣淡淡的,卻像是壓了三分無奈七分寵溺,“我娶她,
但不是現在。她若喜歡自由,那便讓她多自由些時日。等她玩夠了,自會回來。
”說是“玩夠”,可他心里清楚,楚璃那性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從小就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主兒。三歲爬墻,五歲偷酒,七歲跟他打架還把他踹進了池塘。
那時候他渾身濕透,氣得直跳腳,而她在岸邊笑得像只得了糖的狐貍。從前還小,
他能揪著她耳朵把她拎回來。如今她長大了,連耳朵都不肯給他揪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溫衡,自幼知禮守矩,世人眼里是個板著臉的“小老頭”,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這張臉板得越久,心里那只小野貓就越不肯靠近。這回她跑得遠了去了,跑到煙雨江南,
說是要“尋真愛”。他倒想問問,這“真愛”是能當飯吃,還是能比他更早起給她買糖葫蘆?
可他終究沒追。他知道,楚璃骨子里是風,是云,是雨后荷塘邊那朵不肯被采的睡蓮。
她若愿意回頭,他自然張開懷抱;她若不肯,那便讓她在外頭多跑幾圈——只要別跑得太遠,
跑得忘了他就好。窗外桃花一陣風吹,花瓣簌簌落地。溫衡伸手拂去肩頭那一片,
低聲喃喃:“楚璃啊楚璃……你這回要是再敢給我撿個男人回來當‘真愛’,
我就讓太后把你綁回來拜堂?!惫芗以谝慌匀绦θ痰酶翁?,心道:世子表面云淡風輕,
實則醋都快酸出花了。怕不是那江南的雨都能被他這醋意熏得停了。江南春去夏來,
陶璃的小攤子也從青石板邊搬進了小院子里。她繡的帕子日益精致,
連鎮上繡坊的老板娘都三番五次來請她做圖樣。而京城這邊,三年一度的大鄴科考,
終于落下帷幕。城門口張燈結彩,鑼鼓震天,紅綢高掛,鞭炮連連炸響,喜氣直沖云霄。
榜單貼出,百姓圍得水泄不通,人人爭相一睹金榜題名?!盃钤瘟w之!
”“榜眼——齊元澈!”“探花——陸清安!”人群中,有人歡呼,有人哭嚎,
更有人激動得跪地痛哭。陸清安站在榜前,看著那三個字——“陸清安”赫然其上,第三名,
探花郎。他緊抿著唇,眼眶泛紅,手指微微顫抖。這一仗,他贏了。
從一個餓倒在江南街頭的小書生,到如今金榜題名的探花郎,他熬過了風雨,吃過了苦頭,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可他也知道——真正的戰場,才剛剛開始。陳大人有一女,名喚陳婉兒,
生得一張桃花面,眼角生春,腰肢裊裊。自幼嬌養,性子刁蠻,目高于頂,凡是尋常才子,
連她眼皮都懶得掀一掀。這回不知怎的,一眼便看中了新科探花陸清安?!八佳矍蹇?,
氣質斯文,倒也配得上本姑娘?!标愅駜涸陂|閣中輕抿茶盞,笑得意味深長,“探花出身,
若再入我陳家門,前程不可限量?!倍懬灏?,
在吏部尚書、權貴美人、錦繡前程三大誘惑面前,心中的天平,開始悄然傾斜。起初,
他還想掙扎幾分,幾次提筆欲寫信給陶璃,卻總是寫了幾行就擱筆不再繼續。
后來干脆不再提“江南”二字,仿佛那段日子,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做客他鄉的短夢一場。
而那封最終寄出的信——不過寥寥幾字,冷淡至極:“我陸清安,已成探花,前路漫漫,
愿姑娘另覓良人?!彪S信一并寄出的,還有一張銀票,整整五百兩。五百兩,按市價算,
足夠買下江南一整條繡帕街,連帶鋪子、桌椅、繡架和一整柜子的鴛鴦戲水。那日,
天陰沉沉的,細雨淅瀝。陶璃在屋檐下穿針引線,指尖繡著一對比翼鳥,剛繡到翅膀,
門外“哐”地一聲,一封信和一張銀票被人塞進來。陶璃拆開來看完,整個人怔了片刻。
她咬了咬唇,再看那銀票,五百兩,嶄新未折,像極了陸清安那張“新官上任”的臉。
她忽地笑了,笑得眼角都濕了,眼淚卻沒掉下來。“呵……探花爺倒是闊綽,一封信,
一張銀票,就想把人打發了?!彼龑⒛倾y票在指間彈了兩下,
忽然“唰唰唰”幾下撕成了碎片,揚手一拋。碎銀票如雪花飛舞,在春雨中飄得漫天都是,
恍若一場笑話飛到了天上。她冷笑著道:“他陸清安這五百兩,買不來我陶璃一帕子,
更買不來我一顆心!當我是勾欄里的姑娘?這價碼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陶桃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擼起袖子就要往外沖:“姐姐!我去!我這就進京,
把那負心漢從探花樓頂拽下來,往回扔!”“哼,不必。”陶璃一把攔下她,
眼神冷得像霜打過的荷葉,“姑奶奶我不伺候了。你以為他陸清安今兒中了探花,
明兒就是狀元了?笑話。我倒要看看,他這一路走得多穩。”說罷,她轉身進屋,
拎出一口陳年的木箱,啪地一聲扔在桌上,打開,全是繡帕、圖樣、銀針,
還有一封封她寫了卻沒寄出的信。她一邊收拾,一邊冷笑:“他不是說‘前路漫漫’嗎?
那正好,我也去看看這‘漫漫前路’,到底通往哪家陳姑娘的閨房!”陶桃一拍手:“好咧!
更新時間:2025-04-24 22:5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