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曹操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項毅拘謹地跪在虎皮毯上，眼角偷偷瞟著帥案上堆積如山的軍報文書，心中忐忑不安。徐庶則蹲在角落里，拿著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炭筆，在一塊破羊皮上涂涂抹抹，嘴里還念念有詞，不知道又在搗鼓什么新奇玩意兒。帳內氣氛有些壓抑，只有燭火偶爾爆出噼啪的輕響。

“抬起頭來?！辈懿俚穆曇舨桓撸瑓s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項毅依言抬頭，迎上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睛。

“你可知，我為何要留下你？”曹操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三年前，濮陽城下，我親眼見過你父親，項凌將軍?！?/p>

項毅身體猛地一震，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關于父親戰死的詳情，他從未聽人說起過。

“那一戰，他為掩護主力撤退，率部斷后，獨戰呂布及其麾下精銳。身中十七處創傷，依舊立馬橫刀，屹立不倒，直至流盡最后一滴血?！辈懿俚恼Z氣很平靜，像是在述說一件尋常舊事，但聽在項毅耳中，卻如同驚雷炸響，胸中氣血翻涌，父親那慘烈悲壯的最后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明日，便是與董賊決戰虎牢關之時?！辈懿賹⒁恢Я罴芭尽钡匾宦暸脑诎干?，打斷了項毅的思緒，“我命你，擔任先鋒營隊長！”

項毅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角落里也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徐庶手里的炭筆應聲而斷。

“將軍三思??！”徐庶也顧不上畫他的鬼畫符了，噌地一下跳了起來，急聲道，“他……他就是個燒火做飯的，昨天還差點沖撞了行刑！這、這先鋒營……萬萬使不得??！”

曹操擺了擺手，制止了徐庶：“今日校場之上，我觀他出劍，迅疾果決，頗有項凌將軍當年的風采?；⒏秆捎腥?？”他拿起案頭的一個錦囊，遞給項毅，“先鋒營三百精銳已為你備好，今夜子時準時出發，繞道汜水關后方，趁敵不備，給我撕開一道口子！此囊中是詳細的行軍路線和接應信號?！?/p>

項毅雙手微微顫抖著，接過了那沉甸甸的令箭和錦囊。令箭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瞬間清醒了幾分。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仿佛又在耳邊響起：“項氏兒郎，當忠勇為先，以血祭劍！”他咬緊牙關，挺直脊梁，沉聲應道：“末將項毅，遵命！”

奇襲破關

寅時三刻，夜色最是深沉?；⒗侮P巍峨的城墻在朦朧的夜霧中若隱若現，墻頭上的火把如同飄忽的鬼火。項毅伏在懸崖邊的草叢里，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關內隱約傳來的燈火和巡邏士兵的呵斥聲，此刻顯得格外清晰刺耳。身后，三百名先鋒營的士卒臉上、身上都涂滿了黑泥，與漆黑的夜色幾乎融為一體，只有一雙雙在黑暗中閃爍著興奮與緊張光芒的眼睛，證明著他們的存在。

“都聽我號令！”項毅壓低聲音，緩緩抽出腰間的青銅劍，清冷的月光灑在劍刃上，泛起一層幽幽的青芒，“準備攀索登城，記住，先斬將旗，再奪關門，動靜越小越好！”

“等等！”就在眾人準備行動時，徐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攤開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塊黃銅打制的腰牌，上面清晰地刻著一個“呂”字，還帶著一絲體溫?！皠倧囊粋€喝醉了的董卓降卒身上順來的，還熱乎著呢！或許用得上?！?/p>

項毅眼神一亮，瞬間明白了徐庶的意思。他迅速接過腰牌，系在自己腰間：“計劃有變！跟我來，詐開城門！”他立刻點了十名身手最矯健、膽子最大的死士，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關門之下。

城樓上傳來梆子敲擊的聲音，一個帶著濃重西涼口音、顯得有些慵懶的聲音喊道：“下面何人？報上口令？”

項毅清了清嗓子，模仿著之前聽到的西涼口音，仰頭大喊：“奉溫侯將令，押運緊急糧草入關！耽誤了時辰，爾等擔待不起！速速開門！”

城上的守軍似乎有些遲疑，嘟囔著罵了幾句，好像正要去轉動吊橋的絞盤。就在這時，徐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彈，一顆早已準備好的小石子精準地破空飛出，“噗”地一聲輕響，正中那名敲梆子守軍的咽喉！那守軍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殺！”項毅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發出一聲低沉的暴喝，第一個如獵豹般沖向吊橋的絞盤處。

“敵襲！有敵襲！”城樓上終于反應過來，頓時亂作一團，箭矢如同雨點般傾瀉而下。

一名緊隨項毅身后的死士悶哼一聲，猛地撲到項毅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了數支致命的箭矢。那名死士的后背瞬間插滿了羽箭，鮮血汩汩流出，但他仍死死抱住項毅的大腿，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道：“隊、隊長……快走！奪……奪關！”

項毅只覺得眼眶一陣灼熱，來不及悲傷，他踉蹌著前沖，揮舞著青銅劍磕飛射來的箭矢，怒吼著沖過放下了一半的吊橋，轉眼間便劈翻了七八名驚慌失措沖上來的守軍。徐庶緊隨其后，他那半截斷笛此刻竟使得如同判官手中的鐵筆，瞅準一名敵將的空隙，狠狠戳進了對方的眼眶！那敵將發出凄厲的慘叫，翻滾著摔下城墻。

三百名先鋒營將士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吶喊著沖上了城頭。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喊殺聲震天?；靵y之中，項毅奮力一躍，手中青銅劍帶著破風之聲，狠狠劈下，將城樓上那面象征著董卓權威的巨大“董”字將旗從中斬斷！

“嘩啦！”大旗轟然倒塌。

天色漸漸破曉，東方露出了魚肚白?；⒗侮P的烽火臺上，終于燃起了滾滾狼煙，向聯軍大營傳遞著勝利的消息。項毅渾身浴血，身上的衣甲早已破爛不堪，他拄著那柄同樣沾滿了血污的青銅劍，劇烈地喘息著，親手將一面嶄新的“曹”字大旗狠狠地插在了城垛之上！

城下，看到關上易幟，聯軍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曹操的中軍大旗開始緩緩向前推進，準備接管關隘。

項毅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和汗水，感到一陣眩暈。

“快看！快看他的眼睛！”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充滿震驚的驚呼。

城樓上的喊殺聲仿佛都停滯了一瞬。項毅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這才感覺到眼眶周圍一陣濕熱刺痛，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敵人的血水。他甩了甩頭，摘下了那頂同樣浸滿血污的頭盔，迎向初升的朝陽。

晨曦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他那雙因徹夜激戰而布滿血絲，卻依舊銳利逼人的眼睛，顯現出一種異乎尋常、令人心悸的景象——他的左邊瞳孔灼灼生輝，仿佛蘊藏著一輪熾熱的驕陽；而右邊的瞳孔卻清冷深邃，宛如懸著一彎孤寂的寒月！

“重、重瞳??！”徐庶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莫名的敬畏，“天吶！這、這是霸王項羽才有的重瞳??！”

喧囂的城頭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城上城下，無論是曹軍士卒，還是剛剛沖上來的聯軍兵士，亦或是遠處觀望的諸侯，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項毅那雙奇異的眼睛上，仿佛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四百年前那個在烏江畔橫劍自刎的蓋世英雄的身影。

更新時間：2025-04-24 16:3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