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你感覺怎么樣？”青竹輕聲問。

許氏緩緩睜開眼睛，虛弱的說：“是青竹啊，我沒事，現在好多了?！?/p>

青竹看了一眼屋里，見四處破破爛爛的，床上墊的褥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他別開眼睛，對程滿道：“拿張褥子給嬸子墊著，我帶你們去鎮上?！?/p>

他家有牛車，比較方便。

程滿忙感激的道：“哎，好，謝謝青竹哥。”

他們去鎮上，小葫蘆在家沒人看管，便帶上她一起。

程青竹家的牛車，就停在外頭路口。

兩人扶許氏上車躺著，程滿回家把錢全部拿著，再抱著小葫蘆出來，讓她在許氏身旁坐著。

程青竹一揮鞭子，大水牛便邁著步子，慢悠悠的往前走。

“哥哥 ，我們去鎮上?。俊毙『J很高興，在車上東張西望。

“嗯，帶娘去看病?！?/p>

小葫蘆聞言，又想起許氏還病著，學著她平時哄自己的樣子，用小手輕輕給她拍著，說：“娘，你乖乖啊，不哭不哭哦?！?/p>

許氏蒼白著臉，露出一個笑，道：“娘沒事，娘不哭。”

照她的意思，這點小病熬幾天就好了，小滿卻硬要帶她去醫館。

她拗不過兒子，心疼銀子的同時，心中又很熨帖。

程滿聽的忍俊不禁，道：“娘是大人，才不會像你一樣哭鼻子?！?/p>

“哭了，”小葫蘆還記得前幾天徐好妹來鬧事，徐氏就哭了，“娘昨天就哭了很久。”

只不過記錯了時間，以為是昨天發生的事。

被孩子這么明晃晃的說出自己流眼淚的事，許氏面上有些發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程滿把她抱在懷里，孩子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

等徐氏看完病，如果不是特別嚴重，他打算買幾斤白米，給徐氏和小葫蘆熬粥喝。

不同于程滿一家，程青竹在村里的人緣很不錯。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管姓程還是姓張，都跟他打招呼。

有人抱著一筐雞蛋，想搭便車一起去鎮上，青竹也很爽快的答應了。

程滿連忙把許氏扶起來，一家人挨到一起坐著。

后面陸續又來三個人要搭便車，青竹也沒有拒絕。

坐滿人后，牛車才晃晃悠悠的往村外走去。

“小滿娘，你這是又病了？”

一個三十來歲，小個子的黑瘦婦人，上下打量了許氏幾次后，有些幸災樂禍的問道。

許氏嗯了一聲，婦人道：“哎，你這命也是苦，我記得有財兄弟在的時候，你就病了吧？后來他走了，你就天天在床上躺著，那時候，小滿奶奶罵你的聲音，全村都聽到了。”

聽了這些話，許氏臉上又添了幾分蒼白。

程滿忍著氣道：“周嬸子，人吃五谷雜糧，生病是正常的事。怎么我聽著嬸子的口氣，好像這輩子沒生過病一樣？”

這女人是來娣家的堂嬸，為人有些刻薄，心胸狹隘，憎人有恨人無。

因她丈夫排行第二，村里人便都叫她周二家的。

“你這孩子，”周二家的捂著嘴笑道：“人怎么可能不生病，不過像你娘這樣的病秧子，還是少見。”

小葫蘆看看程滿，又看看周二家的，她不知道病秧子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哥哥有些生氣了。

于是也做出怒目圓睜的樣子，惹得眾人都抿嘴偷笑。

許氏聽了周二家的話，心里難過，見到女兒這樣，也露出一個笑。

程滿道：“嬸子這話就不對了，老天爺讓人吃五谷雜糧，讓世間有四時節氣，讓人有生老病死。就像日月輪換，春去秋來，夏暖冬寒一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生病吃藥就是了，哪里就成了病秧子？照我看來，像周二叔那樣，天天對嬸子拳打腳踢，才是違背人倫天道?！?/p>

車上眾人聽了，都看向程滿。

村里識字的人沒幾個，沒想到他一個幾歲的孩子，竟然能說出一大段道理，還說的頭頭是道。

周二家的因為這張嘴，挨了丈夫不少打，可她總也改不了。

每次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過后還是以說人閑話為樂。

“小滿，我發現，自從你奶奶把你全家趕出來，你就比以前刻薄了?！?/p>

程滿笑道：“周嬸子，我是被奶奶趕出來才刻薄，不像你，天生就這樣?！?/p>

“你.....”

“周嬸子，你還是少說幾句吧，”程滿又道：“要被周二叔聽到了，你今天又得多吃幾記老拳。”

周二家的氣得臉色青白交加，想罵幾句，又怕程滿真回去找周二告狀。

“算了，你還是個孩子呢，我不跟你計較?！?/p>

說完，她看了許氏一眼，用手捂住口鼻，冷哼一聲。

這是嫌棄許氏生病，是不潔之人。

程滿皺起眉頭，道：“周二嬸，我勸你不要挑事?！?/p>

周二家的冷笑道：“我說什么了？怎么？難道我坐這也有罪？”

程滿一頓，心口像吃了蒼蠅般難受。

可又不能拿她怎么樣，只得先忍下這口氣。

車上眾人或垂著頭，或閉上眼睛假寐。

反正不想多管閑事。

青竹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見周二家的欺辱程滿一家，許氏又抹起眼淚。

便幫腔道：“周二嬸子，人許嬸子又沒得罪你，干嘛說話這么難聽?！?/p>

“青竹，我不過是和小滿娘說笑，小滿娘，是吧？”周二家的笑道。

許氏哭道：“周二家的，我自嫁到小坳村，沒喝過你家一口水，沒吃過你家一粒飯，何須這么挖苦我？”

“我哪里挖苦你來？小滿娘，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過說笑幾句，你就哭天抹淚的，好似我欺負你似的，這么小肚雞腸可不行?！?/p>

“你說什么？”程滿瞪起眼睛，捏著小拳頭，怒道。

青竹也滿臉不耐煩的看著她，道：“說笑也沒這么說的，你給許嬸子賠個不是，這事就算了?！?/p>

“我又沒說什么，怎么就要賠不是？”周二家的不想對許氏低頭。

本來，她因為挨丈夫打，總被村里人嘲笑。

現在許氏死了丈夫，被婆家趕出家門，過的比她還慘，她笑兩句怎么了？

青竹把牛車停下，道：“那請你下來，我怕跟我們程家人同乘一車，辱沒了你。”

周二家的懵了，沒想到青竹竟然會為了程滿家出頭。

“不是，青竹，這...嬸子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怎么就要把我趕下去?！?/p>

青竹板著臉，沒說話，也沒讓牛往前走。

同車的人見他不走了，便對周二家的道：“你就賠個不是，又能怎么滴？”

“就是，一上來就叭叭個不停，別人又沒得罪你?！?/p>

抱著一筐雞蛋的男子不悅道：“周二家的，這事確實是你不對，你要么給人賠不是，要么就趕緊下去，別耽誤了大家伙的時間?！?/p>

晚了雞蛋賣不掉，他可是要罵人的。

周二家的見犯了眾怒，只得不情不愿的對許氏說了聲：“對不住?！?/p>

許氏把臉撇到一邊，什么都沒說。

“行了，行了，青竹，她知道錯了，快走吧，晚了來不及了。”賣雞蛋的男子連忙催促。

青竹看了一眼程滿，后者不想再多生事端，點了點頭。

他這才趕著牛往前走。

經過這事，眾人也不再說話。

就這么一路沉默著，來到鎮上。

鎮上的集市早就是人山人海，跟前幾天，程滿來的時候，截然不同。

那幾人下了車，各自散去，到集市上買賣自己所需之物。

程青竹趕著牛，一路把許氏送到醫館，對程滿道：“我得去買些東西，你和嬸子看完大夫，在這等我一下?！?/p>

程滿點頭，連連道謝。

今日醫館的病人，也比那天多一些。

老大夫正在給一男子看病。

程滿一家便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等著。

小葫蘆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大夫。

更新時間：2025-04-24 01: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