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碎玉永壽宮的更漏聲像浸了冰,浣碧跪在織金團花墊上時,
還能嗅到靈柩漆木里滲出的沉香味。那方黑檀棺槨被九十九盞長明燈簇擁著,
火光映得允禮腰間玉帶鉤上的孔雀藍琺瑯都在顫動——仿佛他不過是睡著了,
待會還要用那支湘妃竹簫,吹一曲《杏花天影》。"側福晉節哀。
"管事的嬤嬤第五次來攙她,鑲滾灰鼠皮的袖口蹭過她腕上青紫的淤痕。
浣碧忽然想起三日前,允禮的貼身侍衛阿晉捧著個螺鈿匣子來找她,
說王爺臨終前特意囑咐:"把這支攢金絲點翠簪,留給浣碧。"此刻那支簪子正硌在她掌心,
簪尾的合歡花刺破皮膚。血珠順著指縫滾落,在青磚上洇出暗紅的梅瓣。浣碧盯著那抹血色,
忽然聽見靈堂外傳來尖利的譏笑。"到底是擺不正自己身份!
"沛國公府的老夫人拄著犀角杖跨過門檻,金絲八寶髻上的點翠大鳳壓得她脖頸微傾,
"正經主子尸骨未寒,倒讓個婢女出身的在這里充主母——"浣碧的指甲幾乎要掐斷簪柄。
她看見孟靜嫻的乳母抱著元澈躲在幔帳后,
那孩子襁褓上繡的并蒂蓮沾著藥漬;看見王府長史捧著賬本欲言又止,
冊頁間夾著的田莊地契分明缺了北郊三十頃;更看見靈前白幡后,
允禮生前最愛的竹簫裂了道細紋,像極了大婚那夜她親手摔碎的合巹杯。
"浣碧姑娘不如早些殉了王爺,全了這段佳話?"不知哪個宗親女眷在人群里輕笑,
"省得教元澈小世子日后難堪......"血腥味突然在齒間炸開。浣碧緩緩起身,
十二幅月華裙掃過滿地紙錢灰燼。她想起那年甄嬛離宮,自己在碎玉軒抱著火盆燒舊衣,
炭火爆開的火星子濺在手背上,比此刻棺槨前的燭淚還要燙。"取我的嫁妝單子來。
"她的聲音清凌凌劈開滿室私語,驚得屋檐下的白燈籠都晃了晃。
阿晉紅著眼眶捧來描金漆盒,浣碧當眾抖開三丈長的灑金箋,
赤金牡丹紋在火光中明晃晃刺痛人眼。"先帝賜婚時說過,我與孟姐姐不分嫡庶。
"她忽然將嫁妝單子擲進火盆,烈焰轟地竄起半人高,
"今日既如此——"鎏金火鉗從炭灰里夾出燒紅的玉如意,
那是先帝賜給果郡王府的鎮宅之寶。滿堂驚呼聲中,浣碧揚手將玉如意摔向沛國公夫人腳邊。
羊脂白玉在青磚上碎成十七八瓣,迸起的碎屑劃破老夫人保養得宜的面頰。"從今往后,
果郡王府只認一個主子。"她拔下那支金簪,
任鮮血順著皓腕淌進袖中暗袋——那里藏著孟靜嫻咽氣前塞給她的血書,
浸透湯藥味的絹帕上寫著"元澈托付"。哭聲突然從幔帳后炸開。浣碧轉身接過元澈時,
察覺孩子額頭燙得嚇人。孟靜嫻的乳母哆嗦著要解釋,卻被她冷眼釘在原地:"備車,
去太醫院。攔路者——"她摘下允禮的玉扳指套在拇指,"按謀害皇嗣論處。
"夜風卷著雪粒子撲進靈堂,浣碧抱著元澈踏入風雪時,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聲。
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沛國公夫人摔了祭臺上的青玉簋。
但她此刻滿心都是懷中小兒滾燙的呼吸,像極了她七歲那年,
在甄府柴房里發著高熱等死的模樣。馬車碾過積雪的聲響中,元澈忽然抓住她染血的衣袖。
浣碧低頭看去,嬰孩漆黑的瞳仁里映著搖晃的琉璃燈,恍如允禮臨終前望向她的最后一眼。
那時他唇齒間溢出的血染紅了枕上并蒂蓮,手指卻死死攥著早被她退回去的合歡香囊。
"不怕。"她將臉貼上元澈發燙的額頭,舌尖嘗到咸腥的血與淚,"從今往后,
姨娘教你活成參天的樹。"車簾外閃過五更天的殘星,
浣碧摸到袖中血書夾層里的硬物——是半枚虎符形狀的玉玨。
孟靜嫻娟秀的字跡突然浮現在眼前:"浣碧妹妹,王府地窖第三列第七壇女兒紅,
藏著先帝留給允禮的......"遠處傳來晨鐘,驚起寒鴉掠過皇城巍峨的輪廓。
浣碧忽然輕笑出聲,驚得車夫險些摔了鞭子。她終于明白允禮為何總說最喜她穿碧色,
原來那日他醉倒在合歡樹下呢喃的"嬛嬛",或許從來都不是——"去西郊別院。
"她突然掀開車簾,"把地窖里那三十壇'胭脂醉'全數搬去戶部尚書府上。
"阿晉舉著的燈籠晃了晃:"那可是王爺珍藏......""死人要藏什么酒?
"浣碧將元澈往懷里又摟緊三分,嬰孩的眼淚正滲進她衣襟上繡的纏枝蓮,"活人才要釀酒,
要造舟,要在這吃人的皇城里......"她望著漸亮的天光,把后半句咽回喉間。
要在這吃人的皇城里,為懷中的火種燒出條通天路。車輪碾過結冰的御河時,
浣碧摸到元澈襁褓里硬梆梆的物件。借著熹微晨光,
她認出那是孟靜嫻臨終前攥著的長命鎖——正面刻著"平安康泰",
背面卻用極小的篆文鏨著"沛國公府"的徽記。雪又下大了。
第一章:靈前落簪:生死抉擇的裂縫一、血染青磚靈堂的燭火在寒風中忽明忽暗,
浣碧的月白色素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卻筆直的脊梁。她跪在棺槨前,
掌心死死攥著那支金絲點翠簪,合歡花的棱角刺入血肉,血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磚上,
洇成細小的梅瓣。嬤嬤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到底是奴才秧子,
連哭喪都學不會……”浣碧忽然抬手拔簪。鎏金簪尾帶出一串血珠,在空中劃出弧光,
“?!钡匾宦曖斎牍讟∏暗慕鸫u縫里。滿堂抽氣聲中,她緩緩起身,
十二幅月華裙掃過滿地紙錢灰燼,
裙角沾的血跡像極了當年在凌云峰為甄嬛采藥時踏碎的山杜鵑?!伴_庫房,
取王爺的紫檀朝珠來?!彼穆曇羟邈鲢雠_靈堂死寂,驚得檐下白燈籠簌簌搖晃。
長史捧著漆盤的手在發抖——那串先帝親賜的東珠朝珠,本該隨葬入棺。
浣碧指尖撫過冰涼的珠串,突然反手扯斷金線。一百零八顆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蹦跳著滾向各個角落。沛國公夫人剛要呵斥,卻見她俯身拾起最末那顆帶著裂痕的珠子,
“啪”地按進長史掌心:“帶著這顆珠子去戶部,
就說王爺要查五年來冰敬炭敬的賬——活人的嘴會撒謊,死人的賬本可不會。
”二、暗賬驚雷子時的更鼓敲到第三聲時,浣碧正站在地窖入口。
阿晉舉著的火把照亮她半邊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像極了允禮批閱文書時的神情。三十壇女兒紅泥封完整,唯有第三列第七壇的蠟印上,
赫然留著半枚帶血的指痕。酒壇碎裂的瞬間,羊皮卷裹著冷香跌入懷中。
浣碧就著火光展開密詔,明黃絹帛上“元澈”二字被朱砂圈得刺目,
而角落處先帝私印的龍紋,正與她袖中虎符玉玨嚴絲合縫?!皞雀x!元澈少爺又燒起來了!
”乳母的哭喊撕破夜色。浣碧疾步穿過回廊時,
瞥見西角門閃過一道灰影——是沛國公府送來的那個灑掃婆子。她忽然駐足,
將密詔塞給阿晉:“把地窖所有酒壇搬到明面上,再放話出去,
說我要用先帝賜的御酒……為王爺殉葬?!比?、刀裁錦緞元澈的啼哭聲像把鈍刀,
一下下剮著浣碧的太陽穴。太醫令的銀針扎進孩子泛青的腳心時,她正握著剪子裁一匹素錦。
“咔嚓”聲里,上好的云紋緞裂成兩半:“用這料子給少爺縫十套里衣,
余下的……”剪尖突然轉向跪著的繡娘,“給沛國公夫人做雙壽鞋,
要繡滿一百零八顆東珠——就用靈前摔碎的那串?!崩C娘顫抖著捧起碎珠,
浣碧忽然俯身挑起她下巴:“三日前你往角門遞的信,說少爺病重難愈?
”繡娘瞳孔驟縮的剎那,剪子已抵上她喉頭:“現在去告訴你的主子,元澈若有三長兩短,
我就把先帝密詔縫進壽衣,讓沛國公府九族披麻戴孝送他家的好外孫!
”四、火焚舊裳五更天,浣碧獨自站在合歡樹下?;鹋枥矧v起的青煙裹挾著灰燼,
將她為允禮縫的三十七件夏衣燒成蝶影。當年躲在窗下偷看他與甄嬛對弈時,
她總把繡線藏在袖袋里,如今那些纏纏繞繞的情絲,都化作元澈藥碗上氤氳的熱氣。
阿晉捧著賬本過來時,正看見她將最后一件錦袍投入火中。
金線刺繡的竹紋在烈焰里蜷曲成蛇,浣碧的聲音比灰燼還輕:“北郊三十頃良田的契書,
是在沛國公府三公子名下?”“是,但莊頭咬死說是王爺生前賞的……”浣碧突然輕笑,
從發間拔下那支染血的合歡簪,“哧”地劃破賬本:“明日把莊頭捆了扔進冰湖,
再派人去莊子上放話——但凡肯指認的佃戶,明年的租子減三成?!彼龑Ⅳ⒆硬寤匕l髻時,
一縷烏發垂落額前,在火光中晃出凌厲的弧線,“記住,要當著沛國公府管家的面扔。
”五、晨露淬刃元澈退燒那日,浣碧正在庫房稱銀子。戥子上的銀星子跳得厲害,
她索性將整匣官銀倒在案上,指尖撫過冰涼的銀錠:“拿五百兩去打點宗人府,
就說我要重立王府玉牒。
”掌事嬤嬤驚得打翻茶盞:“這……元澈少爺終究是孟側福晉所出……”“從今往后,
元澈就是我鈕祜祿·浣碧的嫡子。”她將密詔拍在案上,驚飛了窗外偷食的雀兒,
“當年甄家能讓我入族譜,今日我就能讓玉牒改姓——嬤嬤若是不識字,
我不妨把血書上的'托付'二字,刻在你孫兒的金鎖上?”嬤嬤癱軟在地的聲響驚動了元澈。
浣碧轉身接住撲來的小人兒時,察覺他手心微潮,像極了允禮臨終前攥著她的力度。
孩子忽然指著她發間金簪:“花花……疼……”浣碧怔了怔,拔下簪子任他把玩。
元澈肉乎乎的手指撫過合歡花瓣,突然咯咯笑起來,將沾著口水的簪子往她掌心塞。那一瞬,
浣碧仿佛看見血色靈堂里碎裂的玉如意,正在孩童清澈的瞳仁里化作了漫天星辰。
“姨娘不疼?!彼龑⒃号e高,讓他看見庫房梁上懸著的鎏金算盤,
“等你學會撥這上面的珠子,姨娘帶你去把丟了的三十頃地,一畝一畝算回來。
”第二章:掌家驚瀾:王府里的第一把火一、銅秤量雪臘月初八的霜氣凝在窗欞上,
浣碧握著黃銅手爐站在檐下,看庭院里跪著的十二個莊頭呼出的白氣連成一片。
最前排的劉莊頭膝下墊著狐皮褥子,
鑲玉的煙桿從袖口露出一截金邊——那是沛國公府三公子賞的南洋貨。“側福晉安。
”劉莊頭叩首時,腰間鑰匙串撞得叮當響,“北郊三十頃地去年遭了蝗災,
收成實在……”浣碧突然將手爐擲進雪堆,“滋啦”一聲騰起白霧。
她踩著滿地碎瓊亂玉走到劉莊頭跟前,繡鞋尖挑起他下巴:“劉管事這件灰鼠裘,
夠買三頭耕牛吧?”指尖忽然掠過他后頸,扯出一串赤金鑰匙,“地窖第三把鎖的鑰匙,
怎么在佃戶王老六家的灶臺下埋著?”滿院死寂中,阿晉抬出鎏金銅秤。
浣碧抓起一把雪按在秤盤上:“都說雪是天上銀,
今日咱們便稱稱——這雪里摻了多少臟東西。”二、血契焚天地窖門開的瞬間,
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浣碧用帕子掩住元澈的口鼻,
火把照亮墻上密密麻麻的指痕——最深的一道劃痕旁,用炭筆寫著“沛國公府取糧四百石”。
十口樟木箱轟然掀開,田契上的紅手印像潑濺的血。浣碧抽出最底下那張發黃的契書,
輕笑出聲:“慶歷十六年,沛國公府三公子強占民田十二畝,作價……三斗陳米?
”她忽然將契書按在劉莊頭臉上,“去請京兆尹大人,就說王府清理門戶,
請他帶著當年餓死在田頭的七戶佃農的狀子來觀禮!”火盆架起時,
元澈忽然抓住浣碧的玉佩流蘇。她俯身將孩子的小手按在契書上:“記住,
這些紙燒起來的聲音,比除夕夜的爆竹還響?!绷已骝v起的剎那,
沛國公府安插的暗樁尖叫著要撲火,被侍衛按在雪地里啃了滿嘴冰碴。
三、珠算驚雷書房夜燈燃到第三更,浣碧握著元澈的手撥弄鎏金算盤?!班?,
翡翠珠子撞上金框:“這聲是咱們收的租子?!庇謸芤活w:“這聲是莊頭貪的銀子。
”最后一顆珠子清脆歸位時,窗外忽然傳來瓦片碎裂聲?!耙棠?,有老鼠?!痹褐钢苛?。
“不是老鼠?!变奖虒⒑⒆尤M密室,反手抽出允禮的魚腸劍。劍光劃過博古架的瞬間,
蒙面人懷中的賬本嘩啦啦散落——正是劉莊頭房中失蹤的暗賬。第二日清晨,
沛國公府收到了染血的賬冊。最后一頁粘著片帶痣的人皮,
邊緣用簪花小楷批注:“貴府三公子的胎記,倒是比田契上的手印更鮮紅。
”四、冰湖照影鑿冰的銅錘砸下第八十次時,
劉莊頭終于嚎出真相:“三公子在昌平還有私礦!”浣碧裹著白狐大氅站在湖邊,
看冰窟窿里浮沉的腦袋漸漸發青,忽然將暖手爐拋給他:“說出礦脈圖所在,
這爐炭夠你撐到侍衛撈人?!碑斠?,五輛青篷馬車悄悄出城。阿晉回稟時,
浣碧正在給元澈縫虎頭帽:“礦上三百苦役都放了?”“是,按您的吩咐,
每人發了二兩銀子一袋米。”“不夠。”銀針突然刺破錦緞,
“再加件棉衣——要繡上沛國公府的徽記?!蔽?、梅香淬骨宗人府送來新玉牒那日,
浣碧在祠堂擺了十八桌素宴。沛國公夫人掀翻茶盞時,
她正用允禮的竹簫給元澈喂藥:“老夫人仔細手疼,畢竟……”簫管忽然敲響青玉磬,
“畢竟貴府三公子在昌平挖斷龍脈的事,還得您留著氣力去刑部說?!睗M堂嘩然中,
浣碧展開礦脈圖。羊皮卷上的朱砂線蜿蜒如血,恰與她腕上珊瑚鐲子連成一片。
元澈突然指著圖紙上的梅花?。骸跋?!”“對,是梅花?!变奖虒⒑⒆优e過供桌,
讓他摸到祖宗牌位后的暗格,“這香味是從你孟姨娘留下的胭脂匣里來的,
以后姨娘教你……”窗外驚起飛鳥,撲棱棱撞碎一樹冰凌。浣碧望著漸暗的天色,
忽然想起孟靜嫻臨終前抓著她的手說:“王府東南角的梅樹下,埋著比真心更重的東西。
”此刻元澈正把新刻的玉牒當撥浪鼓耍,金漆“嫡子”二字在燭火中明明滅滅。
浣碧接過侍女奉上的西域葡萄酒,琥珀色液體里浮著塊冰,
像極了那日冰湖里劉莊頭凝固的眼珠?!懊魅臻_窖取雪?!彼龑χ兜谋娙伺e杯,
“用沛國公府送的百年陳釀,澆咱們新栽的梅樹——來年結的果子,定甜得很。
”第三章:孤星照夜:錦衾寒處的初啼一、胭脂噬骨元澈抓周宴的燭火晃得人心慌。
浣碧盯著沛國公府送來的嵌寶金鎖,指尖撫過鎖芯處細微的凹槽——那里藏著半顆孔雀膽,
遇熱即化的毒汁正順著金絲紋路滲進紅綢。她忽然輕笑,蘸著玫瑰胭脂在元澈眉心點朱砂,
孩子咯咯笑著將金鎖往嘴里塞?!奥?。”浣碧截住金鎖,轉身遞給侍酒的丫鬟,
“既是國公府心意,便用這鎖兒溫壺酒來?!宾探鹁茐卦谔颗枭瞎距矫芭輹r,
沛國公夫人的護甲掐進了檀木椅背。三更梆子響,浣碧獨坐梅林。
阿晉捧著從金鎖熔出的毒液跪地:“驗過了,與孟側福晉當年中的……”“噓。
”她碾碎一片梅瓣,殷紅汁液染透指甲,“去把孟姐姐的胭脂匣取來,
要帶著東南角梅樹下的土。”二、梅棺驚魂凍土被鶴嘴鋤鑿開時,
露出青玉匣上斑駁的血指印。浣碧裹著元澈的虎頭斗篷跪在雪里,
匣中羊皮卷裹著支鎏金梅花簪,簪頭機關旋開,
滾出三粒琉璃珠——正是當年孟靜嫻毒發時緊攥著的玩意兒?!耙棠?,冷。
”元澈的小手貼上她脖頸。浣碧將琉璃珠對著月光細看,
珠芯竟封著干涸的乳汁:“原來孟姐姐把證據藏在……”話音未落,
林外忽然傳來重物墜地聲。守夜嬤嬤的尸體橫在梅枝下,喉頭插著半截斷簪。
浣碧捂住元澈眼睛后退三步,正踩中地窖暗門的機括。十年前允禮為避九王奪嫡修的密道,
此刻飄滿孟靜嫻最愛的蘇合香。三、珠胎暗結密道燭臺竟是個倒懸的算盤。
浣碧撥動第七顆翡翠珠子時,暗格里滑出本泛黃的《九章算術》,
書頁間夾著的地圖令她瞳孔驟縮——昌平礦脈深處竟標著皇陵龍氣穴!
元澈忽然指著地圖角落的梅花?。骸懊夏锬?!”浣碧渾身劇震。那朵五瓣梅的勾勒筆法,
與孟靜嫻臨終血書上的“托付”二字如出一轍。她撕開書脊,羊皮夾層里掉出半塊兵符,
與先帝密詔上的虎符裂痕嚴絲合合。更漏聲催到五更時,浣碧將兵符塞進元澈的長命鎖。
鎏金鎖面“平安康泰”四字下,悄然多出一行陰刻小篆:“龍驤衛虎符在此”。
四、毒宴驚鴻臘月二十三祭灶,沛國公府送來十二擔年禮。浣碧倚著暖閣熏籠,
看元澈用毒金鎖熔成的金箔疊元寶。侍衛抬進第八個樟木箱時,
她突然將茶盞擲向箱角——五條赤鏈蛇應聲竄出!“燉了?!变奖逃没疸Q夾起蛇頭,
“添上國公府送的冬蟲夏草,給各房姨娘補身子?!鄙哐獮R上窗欞紙,暈出梅枝似的紋路。
她蘸血在掌心畫了朵五瓣梅,忽然將元澈舉到箱前:“數數里頭還剩多少毒物?
”孩子奶聲奶氣地數:“蜘蛛二十,蝎子十八……”滿屋抽氣聲中,
浣碧笑著往他嘴里塞了顆梅子糖:“記好了,這些玩意兒比人心干凈。
”五、星夜點兵子時的梆子撞碎冰凌,浣碧抱著元澈登上觀星臺。
遠處皇陵方向飄著詭譎的綠焰,那是沛國公府在龍氣穴偷煉的硝石。
元澈忽然指著紫微星旁的暗紅星子:“姨娘,火!”“那是熒惑守心。
”浣碧用允禮的竹簫指天,“記住,凡星象異動處……”簫管突然敲響銅鐘,
三百府兵舉著火把從梅林涌出,每人左臂系著繡金梅花的白巾——正是用孟靜嫻的胭脂染的。
阿晉捧來玄鐵甲,浣碧卻將甲胄披在元澈身上:“今夜帶你去收債。”鐵甲磕碰聲里,
她對著皇陵方向舉起虎符,元澈稚嫩的聲音響徹雪夜:“龍驤衛聽令,
護駕——”二十里外突然炸開煙花,正是昌平礦脈方向。浣碧望著漫天火樹銀花,
忽然想起孟靜嫻初孕時說的話:“這孩兒若是女孩,便叫星移?!贝丝淘赫谒龖阎泻ㄋ?/p>
虎符的金芒映著孩子鼻尖細汗。浣碧解下染毒的嵌寶金鎖,輕輕掛在觀星臺的飛檐上。
北風掠過時,鎖芯殘余的孔雀膽隨風散入雪夜,像極了那年她跪在碎玉軒外接住的合歡花瓣。
第四章:梅香淬骨:風雪夜里的驚雷一、暗香埋刃正月十五的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簌簌作響,
浣碧倚著暖閣的纏枝蓮紋窗,看元澈用金箔裹著毒蜘蛛當毽子踢。檐角銅鈴忽地無風自動,
她指尖一顫,繡針在帕子上洇出朵血梅?!皞雀x,沛國公府送元宵來了。
”管事嬤嬤嗓音發緊,漆盒里的青玉碗盛著十二粒胭脂紅的浮元子,
甜膩香氣中混著一絲苦杏仁味。浣碧舀起一勺湯汁,忽將銀匙按進嬤嬤掌心:“賞你了。
”嬤嬤癱軟在地的瞬間,元澈的毽子正踢中漆盒。金箔蜘蛛“啪”地炸開,
毒液濺上青玉碗沿,蝕出蛛網般的裂紋。浣碧輕笑,扯下腰間香囊倒出朱砂,
在元宵餡里揉進孟靜嫻胭脂匣中的梅花粉:“裝進食盒,
更新時間:2025-04-23 22:5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