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地!賠款!陛下,再不遣使求和,汴京危矣!社稷危矣啊!”
“放屁!金賊狼子野心,豈是割地賠款就能喂飽的?此例一開,國將不國!”
“不割地,難道等著城破家亡,宗廟焚毀嗎?李侍郎,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城中尚有數十萬禁軍,汴京城高池深,何懼之有?!”
“數十萬?呵呵,吳尚書,你親自去城頭看過嗎?那些驕兵悍將,還有幾分戰力?”
……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的,帶著絕望氣息的寒意。趙桓猛地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耳邊充斥著激烈無比的爭吵聲,像幾百只鴨子在同時嘶鳴,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雕梁畫棟,金漆龍柱,御座之下,一群穿著各式官袍的人吵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諝庵袕浡凝埾严?,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是哪里?拍古裝???
不對!
一股龐大的、混亂的記憶洪流猛地沖入腦海,劇痛讓他幾乎暈厥過去。宋欽宗趙桓,剛從太上皇趙佶手里接過皇位的倒霉蛋,靖康元年正月,金兵圍城……
他,穿越成了歷史上最恥辱的皇帝之一,靖康之恥的正主——宋欽宗!
此刻,正是金軍第一次圍攻汴京,朝堂之上為了戰與和吵作一團的關鍵時刻!
“陛下!陛下您醒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帶著驚喜響起,是貼身太監張望。
趙桓艱難地抬起頭,目光掃過下方。左首那個唾沫四濺、滿臉諂媚相的老者,應該就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浪子宰相”李邦彥。而右邊那個慷慨激昂,卻明顯勢單力薄的中年官員,莫非是……李綱?
歷史的車輪,正不偏不倚地,朝著懸崖滾滾而去!
“陛下,臣李邦彥以為,當務之急,乃是速速派遣使臣,攜帶重金,前往金營議和!只要能保全宗廟社稷,割讓些許土地,歲納些許銀絹,又有何妨?太原、中山、河間三鎮,本就地處邊陲,予之亦無損國本??!”李邦彥見皇帝醒來,立刻搶先一步,跪地哭訴,聲情并茂。
他身后立刻跪倒一片,七嘴八舌地附和。
“李相公所言極是!陛下,金人兇悍,兵鋒正銳,我朝久疏戰陣,斷不可輕言戰事!”
“是啊陛下,刀兵一起,生靈涂炭,非仁君所為!議和方是上策!”
“太上皇亦有旨意,望陛下以蒼生為念……”
蒼生?趙桓心中冷笑。只怕是你們這些人的富貴吧!割讓三鎮?那可是大宋北方最重要的屏障!一旦失去,金人的鐵蹄隨時可以飲馬黃河!
“陛下!萬萬不可!”一個須發微白,身形卻依舊挺拔的老臣排眾而出,聲音帶著金石之音,“太原、中山、河間乃國之藩籬,一旦割讓,河北將再無險可守,汴京門戶洞開!金賊貪得無厭,今日割三鎮,明日便要整個河北,后日便是江南!屆時,陛下將置祖宗基業于何地?!”
是兵部尚書吳敏,一個相對務實的主戰派。
“吳尚書此言差矣!”李邦彥立刻反駁,臉上堆著假笑,“金人所求不過財帛土地,只要滿足其欲,自然會退兵。待其退去,我朝再徐圖恢復,豈不兩全?”
“兩全?!”吳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邦彥,“你這是飲鴆止渴!自欺欺人!金人若退,必是劫掠一空,我朝元氣大傷,如何恢復?況且,金人信用何在?撕毀盟約如同家常便飯!”
“夠了!”
一聲并不算響亮,卻帶著異樣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爭吵。
趙桓緩緩坐直了身體,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里,卻不見了往日的怯懦和猶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銳利。
他剛剛消化完記憶,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歷史上的趙桓就是因為耳根子軟,被這群主和派忽悠瘸了,一步步走向深淵。他絕不能重蹈覆轍!
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龍椅上的年輕皇帝。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凡事都要請示太上皇的官家嗎?
趙桓的目光緩緩掃過李邦彥,那眼神如同實質,讓后者心里莫名一寒。
“李相公,”趙桓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說割讓三鎮,予之無損國本?”
“呃……是,陛下。三鎮偏遠,稅賦不多,兵力亦……”李邦彥有些結巴,皇帝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哦?”趙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那依相公之見,我大宋的國本,究竟是什么?”
“這……自然是……是陛下,是宗廟社稷,是萬千黎民……”李邦彥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地回答。
“很好?!壁w桓點點頭,“那么請問李相公,失去太原、中山、河間這北方屏障,金賊鐵蹄旦夕可至汴京城下,屆時,宗廟社稷如何保全?萬千黎民如何安生?朕這個皇帝,又能安坐在這龍椅上幾天?”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般砸在李邦彥的心頭!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慘白,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啊,三鎮一失,汴京就成了毫無遮擋的靶子,金人隨時可以再來,到時候還拿什么去割?
“陛下圣明!”吳敏激動地跪下,“李邦彥之言,實乃誤國之論!請陛下定奪!”
一些原本搖擺不定,或者有心主戰卻不敢出聲的大臣,此刻也紛紛看向趙桓,眼神中多了幾分期待和敬畏。
剛剛那番話,條理清晰,直指要害,絕非昔日那個懦弱君王所能說出!
趙桓沒有理會吳敏,目光依舊鎖定在李邦彥身上,聲音陡然轉厲:
“李邦彥!你身為宰執,不思如何御敵保境,反而一味鼓吹割地求和,動搖軍心民心!是何居心?!”
“臣……臣不敢!臣一心為國,絕無他意啊陛下!”李邦彥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金磚上,發出咚咚的響聲。他能感覺到,皇帝是真的動了殺機!那冰冷的眼神,讓他遍體生寒。
“哼!”趙桓冷哼一聲,不再看他,目光轉向殿門方向。
就在這時,一名身披甲胄、渾身浴血的傳令兵踉踉蹌蹌地沖了進宣來,帶著哭腔嘶喊:
“陛下!北城急報!金賊以‘填壕車’強攻,守城砲石將盡,宣化門……宣化門告急!種……種老將軍請陛下速派援軍??!”
更新時間:2025-04-23 20:2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