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仙步伐沉重地進入大廳,狀態憔悴疲態盡顯,眼袋下黑眼圈嚴重。
“婆婆指責我看不住老公的心,讓他和男人廝混,生的兒子也說我沒用,在家當黃臉婆花他爸爸的錢,我爸媽也不要我了,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
惶恐,迷惘出現在女人絕望的面孔,唯獨沒有怨恨。
姚若仙是人們口中常提到的大齡剩女,三十好幾沒有結婚,就是失敗人士。
旁人咖啡加到厭倦的時候,她在相親;旁人說遠方是曠野的時候她在工作,小小工位成了囚籠。
父母說她老大不小,該結婚生子成立自己小家,可是她還沒有只為她自己活過一次。
外債壓得她喘不過氣,拿到工資當天就要匯給家里,大學畢業十來年往復如此。
前幾年,每當舍友邀請她時,都會因為不敢請假害怕扣掉那所剩無幾的工資而拒絕,漸漸得大家也不會再去邀請她。
想繼續讀研深造,也被父母拒絕,他們說一個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嘛?到時候找個鉆石王老五嫁了多好。
可是爸媽,姚若仙特別想敲醒他們的美夢,鉆石王老五不可能精準扶貧,他們有門當戶對的漂亮小姐姐相匹配。
她的專業不深造壓根不賺錢。
親戚逢年過節的嘲諷也是基于他們孩子并沒有她優秀。
日復一日的麻木生活,徹底壓垮姚若仙緊繃神經。
當父母再次提出相親,她同意了。
她真的很累,不止基于身心,領導欺壓,同事孤立,樁樁件件都在提醒她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
恰好,面前男人要求不多,相反承諾很多優渥條件,姚若仙想,就這樣吧。
兩人很快約會、商定婚期、訂婚、結婚、生子。
姚若仙草草地把自己嫁出去。
她自認婚后生活和諧,丈夫體貼她上班勞累,在安全期一次,一發入魂。
懷孕期間丈夫無微不至地照顧,婆婆噓寒問暖,她覺得,生活這樣平淡,極好。
轉機發生在兒子小學升初中的關鍵時刻。
這時她已經辭職當家庭主婦照顧全家老小十年余,與社會脫節很久。
也聽過風聲,大學生驟增,崗位滿員膨脹,就業困難。
她清楚知道,三十五歲后的下崗人員,同大學生竟爭不過。
那天,她兒子在餐桌吃飯不經意間提起:“爸爸,劉叔叔好厲害,他會好多東西,一點都不像媽媽,只知道在家等伸手問你要工資,黃臉婆丑丑的?!?/p>
婆婆欣慰拍拍孫子的頭,“我家耀耀就是聰明,以后要做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不要像媽媽在家什么都不干!”
姚若仙永遠都記得他們家其樂融融,一致排外的樣子。
她這一生忍了無數次,那天不想忍,也不能忍,她放下端著的餐盤,一把掀翻桌子。
“艸你媽,你媽的,你們這群畜生!白眼狼,在我收拾干凈整潔的屋子,吃著我做的飯,光明正大說老子壞話!你媽的!沒人生沒人養是嗎?”
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得張耀哇哇大哭,婆婆心疼地摟住孫子,怒目而視。
沉默的公公終于舍得正眼瞧他一直看不上的兒媳,不悅道:“我就說低知家庭教出來的沒禮貌?!?/p>
“非要湊合過,娶了這么個潑婦!”
公公自恃高校退休教授,平等看不起任何人,比他弱他譏諷嘲笑,比他強他借口別人有背景。
“老不死的,你怎么不去死,吃我這種潑婦燒好的飯干什么?”姚若仙惡狠狠瞪著對方,不留任何情面。
嫁到這家永遠都會有人挑刺,這不好,那不好,你應該這樣做,那樣做。
嘴上功夫不饒人,讓他們親自去做卻又推三阻四。
“一群畜生不如的東西!”
姚若仙短暫發瘋終于在這個家獲得一時尊重。
公公終于不當啞巴,一直念叨潑婦。
婆婆捂住張耀耳朵,埋怨道:
“孩子還小,你在他面前要樹立好形象,現在這是在做什么?一點媽媽樣沒有!”
單單剩老公張弘盛美美隱身。
姚若仙不想忍,眼神斜視近乎無情掃視共同生活十幾年的‘家人’。
呵,家人。
多么諷刺。
張耀不是小孩子,他清楚后果,但他義無反顧提及。
既然如此,他理應承擔相對應后果。
“你兒子,我老公,張弘盛是gay?!币θ粝啥⒅蛔忠活D,殘忍揭露幾不可存的遮羞布。
公公高校教退休授,最在乎名聲。
當即怒拍桌面,指著姚若仙,怒目而視,“這是誹謗,捫心自問難道我們有虧待過你?!”
姚若仙不惱,她證據確鑿前絕不信口雌黃,容易遇見今天這種局面。
轉身拿來放在玄關柜上的皮包,掏出疊照片,置于臉前。
“確定要看你兒子和別人兒子廝混照片?”
也算是給公公最后一次機會。
公婆兩人互換眼神,婆婆對自家兒子保密工作信任,公公蒙在鼓里不知情。
張弘盛這時才不情不愿勸架。
“好了,不就是沒夸你?以前怎么沒發現你心眼小。”
像是隨口一句報怨,徹底點燃姚若仙僅存的理智。
“哼,好啊,我不好過,大家一個都逃不掉?!?/p>
刪除手機朋友圈定時發送,粘貼編輯文案,手指輕輕滑動。
一篇足以讓張家名聲敗壞的帖子,想必會在小縣城引起軒然大波。
同時,一把甩飛照片,齷齪的,暖昧的,紛紛揚揚。
原本氣定神閑的公公不經意瞥見張弘盛光著屁股承歡在男人身下,他目眥欲裂。
顫顫巍巍蹲下撿起照片,內容污穢不堪,他的名聲,完了。
公公接受不了打擊,嘎巴躺地下,進氣少出氣。
“老頭子!”婆婆此時顧不得張耀,松開捂著耳朵的手,飛奔到公公身邊搖晃。
姚若仙恨,外人的評頭論足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張家這檔子丑事丑聞,憑什么要她一力承擔?
目光轉向呆滯的張耀,他不明白,“不就是對劉叔叔夸贊嗎?媽媽你果然沒教養!”
小小年紀,已經將張家人行事做風學了個十成十。
剛剛婆婆在孩子身邊,姚若仙不好動手,現在周圍放空,上去給張耀重重一巴掌。
“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你究竟從誰肚子里爬出來的!”尤覺不過癮,按住張耀扭動掙扎的身子左右開弓。
婆婆聽到張耀哀嚎,方才如夢初醒,推了一把張弘盛。
瞬時發生的事情沖刷張弘盛理智,他不明白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咽下唾沫滋潤干澀喉嚨,他緩緩開口:
“你,到底通過哪種渠道收集的證據?”
直到東窗事發,他終于承認一直小瞧了精心挑選的窩囊廢媳婦。
姚若仙冷冷道: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惹怒我的代價,現在感知到了嗎?”
話語中譏諷意味十足。
隔著十年時空,回答當時張弘盛的問題:你像軟包子一樣沒脾氣,我還真想看看你發飆。
望著一地狼藉,她半遮臉頰,掩住眼淚,聳肩低笑演化到瘋狂大笑,不在乎形象,不惦記身份。
正在此時,張弘盛電話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聯系人,猶豫片刻接通。
“寶貝,老地方等你?!彪娫捘穷^男人妖媚聲音傳出,不大不小,公婆都能聽到。
假裝昏迷的公公彈簧起跳,堪比孔武有力武星鯉魚打挺。
揪起張弘盛脖領,顫抖地問:“壞我老張家名聲的那個賤人在哪?”混濁眼球充斥狠毒,國字臉不怒自威。
即使到危機時刻,張弘盛依舊不愿意提供地點。
婆婆心疼兒子,含淚輕捶公公肩頭,哀求的眼神糾纏張弘盛。
“兒啊,你就說吧。”
姚若仙好整以暇觀看整場鬧劇,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她不看也知道是她爸媽。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張弘盛支支吾吾,不肯供出男人。
姚若仙不一樣,她異常好心把開房記錄遞給公公。
公公順勢接過,滿臉橫肉抽搐,顯然怒到極致神經不受控制。
甩動紙張嘩嘩作響,質問婆婆,“你早就知道是嗎?替他隱瞞我?你們兩個蠢貨!”
他現在沒空找兒媳算賬,最重要的是他名聲不能敗在兒子身上!
找到狐媚子讓他擔下所有才是最優解。
公公摔門而出,身后跟著婆婆和張弘盛。
姚若仙wx好友不止家人,還有張耀同學的父母,小區鄰居等所有日常聯系人。
早有好事者在朋友圈發出的瞬間看到,不乏同一棟小區鄰居。
開門就看到一堆人側耳趴在門上,開門對個正著,他們仰頭憨笑,眉間難掩興奮之色。
還沖著公公解釋。
“欸,我們找若仙,你看這不湊巧嘛?!?/p>
“對哦,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還有小三,還是男小三,這可真是稀奇?!?/p>
“高知家庭教育就這呀,恐怖,現在這孩子們教育也是一大難題?!?/p>
“主要還是這上梁不正下梁歪,別看平時吹牛逼,遇事兒這可就原形畢露咯!”
人群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公公臉色鐵青到現在還有什么不明白。
人盡皆知!
丑事傳千里!
他平常最愛吹噓他高校退休教授身份,難免有人看不慣他,一朝失勢,落井下石在所難免。
公公強硬擠開人堆,憤憤沖在前頭。
婆婆和張弘盛含胸駝背低頭,似乎也無顏見人。
最后姚若仙悠哉悠哉出門關門。
“妹子,那家干啥去???”牛嬸子對著張家人努努嘴,湊到姚若仙跟前打聽一手情報。
姚若仙樂意奉陪,整棟樓的鄰居都知道牛嬸子平常沒事愛好嘮嗑。
有她做宣傳,效果比姚若仙發那幾篇文章有效。
當即換上副愁苦面孔,把張家做局欺騙負她逐一講解。
牛嬸小聲嘟囔:“真是男人和男人之間那個?這啥心理問題?!彼焕斫猓珮酚谝姵?。
反正別家著火,波及不到她院。
眼看姚若仙不想去追究,牛嬸慫恿道:“你這孩子太心善,相里相鄰一家親,我們大家都是你后盾,對不對?”
轉頭問鄰居們,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呼百應。
紛紛舉起雙手贊同,生活枯燥乏味,需要調味品來調劑。
恰好達成姚若仙目的,她哭哭啼啼帶路,吃瓜群眾興致勃勃跟在后面。
隊伍壯大速度超乎想象,龐大隊伍浩浩蕩蕩前去捉奸。
劉澤洋照常準備做愛用品,皮鞭、蠟燭、手銬……應有盡有,鋪滿大床。
換上性感西服,提前cosplay找靈感。
門外傳來房卡滴聲,劉澤洋換好欲求不滿表情開門,迎面一世掌呼他臉上。
看著手上膩子粉,公公怒火中燒,“勾引誰不好勾引有婦之夫?這就是你的家教!”
“你誰???我的私事關你什么事?”劉澤洋捂住臉,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咒罵道:“死老頭,家住海邊管那么寬?”
正關門瞟到張弘盛,驚喜道:“老公,今天這么迫不及待嗎?”
等一眾吃瓜群眾到酒店,酒店前臺數著客流量大吃一驚。
熱心腸牛嬸遇到誰都在解釋姚若仙命苦加貶低張家。
前臺蠢蠢欲動,一臉為難道:
“我們這有規定,不能透露客人隱私,不過倒是有一家風風火火去了三樓呢?!?/p>
牛嬸頓時領悟,“家人們,三樓,gogogo!”
“三樓什么三樓,你們這是污蔑我家姑爺!”
姚若仙父母匆匆趕來,上來拽著姚若仙往酒店門口走。
牛嬸不樂意,“什么人家啊?姑爺出柜反倒成你女兒污蔑?”
“污蔑什么污蔑,人證物證俱在!他們人就在三樓!”
“你們敢上去嗎?你們不敢!幫著欺負自家閨女,真是,什么人家呢你們!”
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兒,牛嬸不由自主代入女兒受了欺負。
精準控訴到姚家父母雷區。
兩人跳腳怒罵:“家事哪輪得到你這外人插手!”
“姚若仙就算死也得死在張家祖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離婚像什么話!都怪你們攛掇我女兒離婚!”
“她都四十好幾了!孩子都多大了!你們這不是逼她嗎?”
姚若仙感受著胳膊被撕扯的痛感,遠遠不抵心口的痛。
她艱難開口:“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他們一大家欺辱我你當看不見嗎?掩耳盜鈴,一葉障目?”
“是不是非要我去死,你才會相信?”
姚父冷硬著一張臉,“你做出這種事,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還問?”
姚若仙固執地等姚母回應。
姚父狠狠撞擊姚母肩膀,姚母這才唯唯諾諾道:“總不能丟下孩子不管吧,耀耀還小,你就不能為了這個家忍耐嗎?”
姚若仙最討厭姚母這套說辭,小時姚父抽煙酗酒,喝醉酒毆打姚母,她曾經勸過。
可姚母回答與今天的說辭如出一轍,孩子還小,不能沒有完整的家。
女人選擇忍讓,忍讓一輩子還要讓女兒忍讓。
“人生糟糕透頂?!?/p>
最后爬到頂樓,了卻余生。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瑣事纏身。
死亡是解脫。
逢春認真傾聽姚若仙講述,她不流淚,也不會流淚,那是弱者進攻強者的武器。
她流淚也引不來父母憐憫。
姚若仙眼神空洞,怨氣不曾消散。
心死,怎么還會對外界有反應。
逢春嘆氣,安置好姚若仙,帶她熟悉管理局內部構造。
或許只有進行高強度工作才會沖散那股被人拋去的悲傷。
更新時間:2025-04-22 22:4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