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大師兄謝聿白跟江心卉結為道侶時,我躺在師尊設下的結界里斷了氣。宗門上下皆知,
我是給江心卉療傷,耗盡精血才喪了命。謝聿白抱著我涼透的尸體招魂時,
我已經跟著被關在禁地的魔尊修煉了。不久,我在魔界聲名鵲起,
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凌天宗探望「故人」。我一揮袖,
將持劍襲來的師尊和謝聿白打得倒飛數丈,狼狽摔在地上,齊齊吐了口血。
我好心上前幫他們看了看傷勢:「哎呀,怕是傷及靈脈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們突然沖上來嚇了我一跳呢?!埂嘎犝f凌天宗有鳳凰血脈的弟子,以其血入藥,不出五日,
便可痊愈?!怪x聿白等人聞言皆臉色一變。我摘下面具,笑瞇瞇道:「剛剛,是想起我了嗎?
」1謝聿白和江心卉在宗門大殿舉行結道侶的儀式時,三師兄正在我的房里掐訣。
他指尖凝聚出一道凌厲的靈力利落地劃開我的手腕。血緩緩流了出來。結界外面歡聲笑語,
我的院子冷冷清清。他面露不忍,低聲道:「小師妹,七長老說,
這是最后一次以你的血入藥了?!刮冶犙?,虛乏地看著他,唇角勾起了嘲弄地弧度。
師尊設結界關我,謝聿白欺我,師門上下都把我當外人,卻要我拿我的命救他們的小師妹。
三師兄取完血,迅速封好了玉瓶。腦袋昏昏沉沉,隱隱約約聽到他說:「師尊說,
小師妹你身上流著的是鳳凰血脈,瀕死時能夠激發體內的鳳凰血脈,涅槃重生?!?/p>
「用你的血救江師姐,就當彌補你犯下的過錯了。」我無力回應。
三師兄轉身離去的身影逐漸重重疊疊,我的意識更加模糊。呵!錯?!我何錯之有?
什么鬼屁的鳳凰血脈!我只知道我人快要沒了。師尊一口斷定我是鳳凰血脈,
能夠清除江心卉體內的魔氣,修復心脈。謝聿白竟跪下求我,要我救她。
不想江心卉心脈是修復了,我卻要喪命于此了。我的呼吸變得越發困難,腦海閃過無數畫面。
要是當初,
回凌天宗……我沒有貪戀他牽我的手的感覺……此時我會不會還在我的洞府里和小妖怪扯皮。
身體越來越冷,眼皮也沉得睜不開了。漸漸地外界的聲音悉數遠去了。一縷黑氣飄飄忽忽,
從腳底繞上腦門,而后消失不見。2江心卉是師尊的親閨女,我沒來之前,
她是師門里備受寵愛的小師妹,眾星捧月的存在。而我只是謝聿白為了救她而找來的藥。
在兩年前的魔修大戰時,江心卉被魔尊所傷,魔氣傷及心脈,漸漸腐蝕她的身體和心智。
師尊說唯有神獸的血能夠救江心卉。謝聿白自請去鳳麟洲尋找神獸。神獸稀少珍貴,
這是鮮少人才有的機遇。世間若是存在神獸,或許只有鳳麟洲里棲息著鳳凰和麒麟。
可是鳳麟洲在哪,無人知曉。謝聿白為了他深愛的小師妹,沒日沒夜地一路打探、斬妖除魔,
只為尋找神獸。我撿到他時,他一身的白衣都染紅了,高束的墨發稍亂,
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周圍遍地妖獸的尸體,可謂狀況慘烈。
殺紅了眼的謝聿白察覺我靠近,硬撐著抬手,似乎要給我來上一劍。
我嚇得一巴掌給他拍暈了過去。原來是后邊那只奄奄一息的妖獸,突然暴起,張開獠牙,
猛然撲了過來。這個也是一巴掌。3舉村逃饑荒的時候,我才不到四歲。在路上時,
我已經餓得手腳發軟。爹娘松開了我的手,指著不遠處的山,說山里有野果,
讓我去摘野果吃。掌心摸爬上樹時,爹娘留下的余溫已經散去了。野果沒摘到,
還驚動了在樹上睡覺的蛇妖。惡趣味的蛇妖并沒有一口吃了我,
反而不緊不慢地欣賞我逃命的狼狽狀。好久沒吃上東西的我,實在跑不動。
蛇妖輕松地追上了我,一圈又一圈地捆住我,張大了血口。下一秒,我就被姑獲鳥叼走了。
來到了一個寬敞陰暗的洞府。她化身為女人,捧起我的臉蛋說:「孩子,乖,叫娘親?!?/p>
「娘、娘親。」作為娘親,她不會餓著我。她會抓來妖獸,將血裝在碗里,
然后溫柔地看著我喝下去。我是喝妖獸的血長大的。娘親喜歡用她溫暖的手緊緊地牽著我,
到人間熱鬧的街市上。不買東西,純逛。待我長大了,她就不再牽著我去街市了。
她松開了我的手,抓來了三四歲的女孩,將我趕出了洞府。我蹲在洞口,
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扯雜草,聽著她溫聲細語地哄著女孩喚她「娘親」。
娘親也會牽著她的手去街市上。我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地跟著她們。我在洞口待了好幾天,
娘親又牽著女孩出門,我慌張地想要藏起來,可她看都沒看我一眼。我身體僵硬了會兒,
看著她們走遠,緩緩轉身,向反方向走去。長年喝妖獸的血,讓我體內的靈力十分充盈。
常常到處溜達,撿些小妖怪裝飾我的洞府。我這漫無目的地晃蕩,就遇見了謝聿白。
他持劍而立,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宛若仙人般。是我見過的最為好看的人。突如其來的,
我想撿他回去。拖著他回到洞口,一窩的小草妖涌過來把他托上了床。妖獸還沒抓到,
但不能餓到「孩子」。我割破掌心,將血滴在他兩唇間。再去抓了幾只小妖獸回來。
謝聿白悠悠醒來時,我正雙手撐臉亮起眼睛看他。他坐起身,向我行禮,
誠懇地:「謝某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謝某銘記在心。」「日后若有什么是謝某能做的,
謝某定當傾力而為。」我點點頭,滿眼期待地看著他。謝聿白被看得不明所以,
忽地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冒犯,「謝某當時的無意冒犯,得罪了?!刮尹c點頭,示意他繼續。
謝聿白有些不知所措。我恍然記起少了個步驟。我捧著他的臉,溫聲道:「好孩子,乖,
叫娘親?!怪x聿白嘴角控制不住微微抽搐了幾下:「?」4謝聿白接過碗,
里面是新鮮妖獸的血?!赣萜r姑娘,敢問這是?」是的,我叫虞苧。廢了他一番口舌,
我才接受了「姑娘」這個稱呼。我示意他快喝,「妖獸的血啊?!?/p>
還指了一下躺在洞口的妖獸。他感受了一下身體的靈力,眼神微亮:「我是喝了這些血,
才好的嗎?」「嗯嗯,還有我的血哦?!埂改镉H說,這樣你就會和姑娘我親近?!拱肷?,
他看向我的掌心?!改愕氖?,還在流血?!顾p聲問:「痛嗎?」我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
心底浮起微妙的感覺。說實話,肯定是痛的。我從沒有割過自己的手,下手沒輕沒重的。
謝聿白單手掐訣,我掌心的傷口在靈力的滋養下逐漸愈合。
誰能想到后來他親手割開了他療愈的傷口。謝聿白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后,他請求我,
帶他捉前幾天他喝的妖獸。他儲物戒的東西,我想要的他都能給。我挑了把劍。
謝聿白告訴我,我的修為已經到了筑基后期,應該是常年喝妖獸的血所成,可以修煉。
但我并不會劍術。與妖獸打架,全都是靠狂丟靈力把怪砸沒的。打不過的,我撒腿就跑。
上一秒我還在口出狂言:「孩兒在此處等我,姑娘給你拿下妖獸!」下一秒就啪啪打臉。
謝聿白在一旁看得好笑,彎了眉眼。他御劍,將與妖獸賽跑的我攬入懷。對上他的眼神時,
他吊起眉梢瞥了下后面的妖獸。一切盡在不言中。他面容俊朗,眉眼深邃,
臉上沒有表情時就足夠吸引人目光,眉眼一動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我低下頭,兩頰微燙,
視線內只能看見他的衣袂翻飛,惹得我心煩意亂。悄悄抓住了其中一片,是涼的。
他的手會不會也是涼的呢?5有了劍,我便央著他教我劍術。
謝聿白尋思著教我宗門可外傳的基礎劍法防身。他單手握著木棍,神情認真,
與我對練時揮灑自如,而我卻連他的衣袂都碰不到。我頹喪地腦袋都耷拉了下去,
沮喪道:「我好笨,練了這么些天都沒長進。」他是宗門大師兄,
每日都會去宗門廣場對眾弟子進行劍術指導。也常常寬慰過師弟師妹們。
謝聿白略顯笨拙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安慰道:「可我示范的招式,
你一看就記得八九不離十了,很厲害?!刮颐偷靥痤^,喜意幾乎從眉眼間溢出來,「真的?
」他眼底全是笑意,微微頷首:「嗯。」再次出去找妖獸時,一時不慎,
我們闖入了大妖的地盤。地面搖晃,天空瞬間變暗。無數的藤曼向我們襲來。藤蔓襲過之處,
空氣仿佛被撕裂。謝聿白將我護在身后,手腕輕轉,劍光如花,瞬間將眼前的藤曼劈斷,
緊接著又有黑壓壓的藤蔓涌了上來。雙方攻勢銜接緊密,不給喘息之機。我劈了幾劍后,
那劍就報廢了。我只好丟幾個靈力彈,給妖怪撓癢癢。不想對方逐漸失去了耐心,
攻勢突然變得猛烈。謝聿白起初還游刃有余,見狀不妙后,猛地劈出幾劍逼退藤曼,
想要帶我離去,卻躲閃不及。我的身體比腦子快,擋在謝聿白側邊。
充滿銳利尖刺的藤曼如同穿過紙張一樣穿過我的胸膛。好痛!喉頭一下涌上一股腥甜。
傷口處的衣服染上血色的范圍逐漸擴大。「苧苧!」謝聿白眼底閃過慌亂,
凌厲地一劍劈斷穿透我的藤曼,殘留的的藤曼卻化作魔氣消散。他兩指在我身前動作,
封住了我傷口周圍的經脈,攬著我凌空而起。嘴里念訣,單手結印,劍光如銀河傾泄,
瞬間將藤曼撕碎一地。緊接著,長劍嗡鳴一聲,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謝聿白帶著我回到了山洞。劇烈的疼痛讓我意識變得模糊。他把我放下床,
給我吃了什么丹藥后,轉身就要走。我疼得淚眼朦朧,腦袋昏昏沉沉的,
卻不顧疼痛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竸e走……不要走……」不要拋下我。不要丟我一個人。
我可以……自己抓妖獸吃的……好一會兒,我以為他會就此遠去時,
他溫暖的掌心覆上我逐漸冰冷的手。「別哭,不會走的。」
另一只手正細細地給我抹臉上的淚水。好溫暖啊。害得我眼淚又流出來了。
5我的恢復速度超乎謝聿白常規的認知。不到三天,我就恢復如初,能夠蹦蹦跳跳了。
謝聿白蹲在我旁邊看我逗小花妖,若有所思狀。良久,他起唇:「苧苧,
你想和我回凌天宗嗎?」我們這些天已經把附近有療愈效果的妖獸捉了個遍,
他說他要帶它們回去救他的師妹?!改愕亩锤俊刮易鲃菀缎』ㄑ幕ò甑氖治?/p>
但還是嚇得它哇哇大叫?!赴““?!臭人類,再也不跟你好了!」我轉而拉起謝聿白的手,
直勾勾地看著他?!父慊刈陂T就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嗎?」謝聿白見我如此直白,
眼中閃過柔情,聲音低沉而認真:「嗯,我會對你負責的。」「我會和你結為道侶?!?/p>
后來我才明白,他口中的「負責」,并沒有多少情意。
不過是因為幫我包扎傷口時看光了我的身子,而生出的一種責任感罷了。6謝聿白告訴我,
我在重傷昏迷期間竟然能凝聚周圍的靈力,結了金丹。整個過程平靜而順利,沒有天雷降臨。
他夸我很有修仙的天賦,回宗后,極力向凌天宗掌門宗主也就是謝聿白的師父進言,
收我為徒。宗主邊聽邊贊賞地點頭,道:「心境澄明,悟性不錯,突破元嬰指日可待。」
于是我成為了凌天宗宗主座下的四弟子。但凌天宗里的人都不待見我。剛進宗門,
連考核都沒有就成為了正式弟子,甚至是內門弟子,招受了諸多不滿。不管在哪,
總有人對我冷嘲熱諷?!妇瓦B宗主的女兒江師姐都要經過考核才成為正式弟子,
她算什么東西?」「笑死人了,她連字都不認識,還要大師兄教她,她也配和江師姐比?」
「要不是江師姐被那魔尊打傷了,大師兄現在都和江師姐結為道侶了?!?/p>
我啪地合上師尊給我的心法書籍,冷眼看著他們:「雖然我不識字,
但大師兄跟我說過宗門的門規?!埂搁T規第一條,弟子當尊師重道,服從師父教導,
不得違背師命;門規第十條,弟子之間要和睦相處,不得內斗或殘殺?!?/p>
「后面的懲罰是什么來著?沒背下來,師兄師姐能不能告訴師妹,
不然我怕不小心觸犯了門規而受罰?!刮易鞒龊ε聽?,氣得他們臉都扭曲了,憤憤地走了。
「喲,剛剛不是很厲害嘛?現在又沮喪上了?」三師兄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
嘴巴依舊吐不出象牙:「人家也沒說錯,你確實樣樣比不上師姐?!埂概??!?/p>
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拿起書就走?!笟G!你去哪?我話還沒講完呢!」「找大師兄?!?/p>
「哼,大師兄這會肯定在師姐那呢,你別去打擾人家?!鼓_步頓了頓,還是沒改方向。
因為謝聿白答應了,散學后會來接我的,然后指導我劍法。離開傳道殿,
我一眼就看到了等著我的謝聿白。我笑吟吟地迎上去,
一瞬就聞到了謝聿白身上不濃不淡的藥味。他剛從江心卉那里過來的。我熟稔地牽上他的手。
謝聿白反手握住,掌心傳來的溫度灼熱,手指緩緩交錯,最終緊緊扣在一起。每一次,
謝聿白都會來接我,然后我們牽著手回青云居。但每一天,他也會去看江心卉,
親自熬藥、喂藥,為她輸送靈力。他說,那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
7我第一次見到江心卉時,是在她的住所。我因為來到新環境,心里很不安,
常常粘著謝聿白,手更是緊緊握住他的掌心。我根本不在意別的弟子瞧見時,
臉上的神情是多么豐富多彩。謝聿白也沒掙開我的手,但在江心卉的房門前,
他像褪下手鐲一樣,推開了我的手。我怔愣在原地,他卻輕敲了敲門,柔聲喊了聲:「師妹。
」里面傳來喜悅的甜美回應:「師兄!快進來?!菇幕軅靶拿}已經兩年有余,
姣好的容顏帶著病容,眼神楚楚動人,讓人心生憐惜。人都是視覺動物,
我也不免對這位江師姐心生好感?!赶氡剡@就是虞師妹了?!顾H昵地拉著我的手,
示意我坐床邊?!缸陂T里,我總算不是最小的了,還有了個小師妹。」江心卉眉眼彎彎,
笑意卻不達眼底。她的手也是涼涼的。雖然我離江師姐最近,
但卻是一點插不進他們的聊天內容。江心卉在細細問謝聿白尋神獸路上的狀況,
臉上掛滿了擔心。這種我很多余的氛圍讓我十分不自在,想挪動卻被江心卉用手按在原地。
我已經隱隱感受到她對我的不喜了。三師兄端著藥,風風火火地嚷嚷著進來。
江心卉和謝聿白對視,默契地一笑。「三師弟還是那么神采飛揚?!怪x聿白開口道。
在外人面前總是乖張、甩臉色的三師兄薛宴,在江師姐面前乖得不行?!笌熃?,
今天又是我端藥過來哦?!寡ρ缢撇唤浺獾匕盐覕D到一邊。
轉眼又變成了三人其樂融融、互相關心的場面。我抿著唇,悄悄拽謝聿白一片衣角。
但他沒絲毫察覺,半個眼神也不曾分給我。一遇上江心卉,他就看不見我了。
8師尊拜托了煉丹閣的七長老將謝聿白帶回來的妖獸煉制成藥,逐一讓江心卉服下。
卻始終未見好轉。這日,謝聿白照舊散學后來接我回住所。雖然我已經學會了御劍飛行,
但還是央著謝聿白來接我。一路我不停地分享今日所學,但謝聿白心思重重,
回應我時十分敷衍?!钙r兒,如今你江師姐危在旦夕,我知你心地善良,
你可愿用你的血給江師姐制藥?」江心卉心脈受損一日比一日嚴重,
或許再過不久就要香消玉殞了。謝聿白想起重傷那段時日,他恢復得比往??欤?/p>
更新時間:2025-04-22 11:2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