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以為,我有個完美男友。他高大帥氣,溫潤似玉,體貼入微。沒有人知道,
我愛了他十年。而林墨塵,又何止恨了我十年??珊髞硭麉s紅著眼拉住我,姿態低到骨子里,
「別走,求你?!?周圍的人都以為,我有個完美男友。他高大帥氣,溫潤似玉,體貼入微。
比如現在,我和同事在外面吃完晚飯,林墨塵就趕到飯店接我回家。遠遠地,
我就看見了他的身影。林墨塵的眼睛狹長卻不銳利,
徒有一種溫柔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他的目光在飯店掃了一眼,就徑直朝我走來。
林墨塵的出現讓我的周圍出現了小小的躁動,林墨塵似乎天生就是一個焦點一般的人物。
「夏檸,真羨慕你,你男朋友這么忙還來接你,哪像某些人說自己忙,連消息都懶得回了。」
「好帥~我也想找一個這么完美的男朋友~」「花癡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哪有?!
」面對同事的羨慕和打鬧,我低頭笑了笑。林墨塵已經走到了我身邊,我起身的瞬間,
他紳士地拉開了我身后的椅子。走出去沒兩步,我聽見隔壁桌的嘲諷,「哪有什么完美男友,
表面關系這么好,誰知道背地里什么樣呢?!购軟]有情商的一句話,不過我并不感到生氣。
因為林墨塵,并不是我的男友。2我和林墨塵之間的傳言就沒少過,到了大學更甚。
畢竟誰會相信這樣的一男一女并非情侶呢。起初我還會解釋,
可后來我們似乎都默認了這樣的一種狀態。
甚至我們曾經還被無聊的高中同學評選為早戀的模范情侶。林墨塵體貼地扶我坐上副駕,
隨后他拉出安全帶,越過我,啪嗒扣上。每一個動作都是溫柔的,
卻又恰到好處地控制著距離,沒有留下一絲曖昧的空間。和往常一樣,我先打開了話匣。
「最近醫院的實習還好嗎?忙不忙?」「嗯?!埂该Φ脑捘悴挥眠^來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嗯?!姑恳粋€打開話題的嘗試,都被「嗯」推了回來。林墨塵沒有什么興致,或者說,
他面對我總是沒有什么興致?!肝衣犝f羅陽公園的花開了,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最近忙,不一定有空?!固茁肥 C慨斝枰膏拧沟臅r候,他又不「嗯」了。
我也感到有些自討沒趣,便沒再說話,林墨塵也沒再出聲。
車內一下子安靜得只剩下車載廣播的人聲,狹小的空間內,我們座位之間短短的間隙,
卻像隔著一條銀河。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我和林墨塵之間,變成了這種看似親密,
實則若即若離的關系。我偷偷看向安靜開車的林墨塵,車在紅燈前停下,
窗外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他很沉默,也很神秘。我想我其實害怕探索這種神秘,
又不可控制地想要撥開這片迷霧。會有那么一天,林墨塵也會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嗎?
哪怕只有一點點?3林墨塵送我回到了我租住的小區。我打開門,屋內漆黑一片。
不知是因為今天聽到的那句話,還是路上林墨塵的沉默,亦或是今天多喝的那罐啤酒,
我突然有些不甘心。我抓住正要離開的林墨塵,攀上他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近我,
「別走好嗎?陪我一會會兒?!沽帜珘m偏開頭,語氣平淡,「夏檸,你喝醉了?!?/p>
我轉而擁進他的懷里,把他抱得緊緊的,「我沒有醉?!刮颐髅鞅У煤芫o,
卻又像怎么都抱不緊他。頭頂傳來林墨塵輕輕的嘆氣聲,我抬頭,
撞上他眼底轉瞬即逝的不耐。在別人眼里,我和林墨塵是親密無間的模范情侶。在我眼里,
愛與不愛卻很分明。我可以清楚探知到林墨塵所有的小習慣,小動作,小情緒。
此刻我也清楚地知道,他的意思是,我越界了。我的心沉了沉,雙手不自覺地松開。
房門被林墨塵輕輕關上,過道的燈光在房間的黑暗中湮滅。剛鼓起的勇氣又在一瞬間泄氣。
十年了,林墨塵還是這么討厭我。4或者說,林墨塵從來就是討厭我的。
我和林墨塵是一起長大的。我們的媽媽是要好的朋友,有意思的是,
我和林墨塵在同一個月出生了。林墨塵比我早幾天出生,小時候,我喊他,墨塵哥哥。
但林墨塵顯然不像一個哥哥,他有自己的小伙伴,也從不帶我玩。
但小時候的我卻總愛纏著林墨塵,也許是一種特別的吸引力,也許是單純的鈍感力。有一次,
我想玩林墨塵拼好的機器人玩具,林墨塵不肯,林阿姨看見了說,「墨塵,你是哥哥,乖,
也讓妹妹玩會兒?!沽帜珘m卻只抬眼瞥了我一眼,不留情面地開口,
「我為什么要做她的哥哥?又為什么要讓著她?」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林墨塵討厭我。
后來越來越多的舉動也佐證了這一點。我看見過很多次他和其他女孩說話,他總是謙遜禮貌,
而唯獨對待我,他用盡了他的惡作劇。他會在來我家時故意把我最喜歡的洋娃娃藏起來,
看我找不到它急得團團轉。他會故意在我睡覺的時候畫花我的臉,我醒來后看見鏡子直哭,
他被我哭煩了,干脆自己也畫了張花臉,畫完花臉還要故意嚇我,我哭得更兇了。
小時候的我很喜歡吃棒冰,所以我試圖分享我最喜歡的棒冰來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
不過這似乎不太奏效。他吃了我的棒冰,卻完全沒有吃人嘴短的樣子。
我和林墨塵就在這樣的關系下度過了童年。進入青春期,我對林墨塵的稱呼,
也從墨塵哥哥也變成了林墨塵。林墨塵依舊討厭我,我們兩家人經常一起出門,
我們卻很少說話。也是在這時候,我意識到林墨塵跟我,很不一樣。
當我拿著 90 分的成績單興奮地跑回家,
林墨塵 100 分的考卷被他隨意地丟在書桌上。參加學校的刻章比賽,
我努力刻了一個月,從不見林墨塵下功夫,后來他在刻章比賽里拿了第一名。
…………我總是和林墨塵暗自較勁,卻怎么也贏不過他,而我也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之一。
他長得清秀又帥氣,個子也比同齡人高,成績總能考第一名,就連運動神經也特別好,
我不明白上帝給他關上了哪扇窗,似乎有些人注定就是要站在聚光燈下的。只是關注的越多,
心里對林墨塵隱隱的嫉妒似乎也變了味。不知不覺間,我總是隔著人群望向他。
我會故意繞路,只是為了在樓梯上和林墨塵打個照面。
我會在兩家人一起出門的時候偷偷看他,卻又不敢一直盯著看。我就請他吃汽水棒冰,
光明正大地看,也算是花了錢的,看幾眼不過分。有一次,也許是我盯得太直接,他問我,
「你干嘛一直盯著我?」我看了看他手里的半截棒冰,胡言亂語,「你的棒冰看起來好吃點。
」林墨塵看了看自己手里咬得只剩半截的棒冰,又看了看我手里只咬過幾口的棒冰,「換換?
」我們交換了棒冰,林墨塵毫無負擔地吃完了我的棒冰。我卻晃了神,
這算不算是……間接接吻?那天午后,我拿著半截棒冰,臉紅得像個柿子。
學校里有一間鋼琴室,那時林墨塵正在學琴,每天午休他都會來這里練琴。
我會偷偷透過鋼琴室的窗戶看一眼林墨塵,然后靠在墻邊,跟著他的節奏在空氣中與他合奏。
很多個午后,曼妙的鋼琴聲透過窗戶,如同陽光一樣傾瀉而出,他的手指落在琴鍵上,
而我的手指落在陽光和塵埃上。也有很多個午后,
我看見形形色色的女孩走到林墨塵的身邊和他說話。她們有的留著長長的頭發,
有的扎著辮子,在林墨塵看向她們說話時,她們紅著臉笑著。不知不覺中,
我暗自將自己和她們比較,她們有的比我漂亮,有的比我有趣,有的又比我成績好,
而相比之下,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不算差,也不算好。
如果說林墨塵是光芒的中心,那我更像是光芒之外的影子。青春期暗戀的情愫,
像沙灘上的海浪,有時涌進,有時又退卻。也許這場暗戀會在未來漫長的歲月中漸漸消散,
我也將遠遠看著林墨塵,和他漸漸成為兩條平行線。直到那場車禍之后,林墨塵變了。
5我輾轉反側了一夜,還是害怕林墨塵真的因為我的越界而生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小心翼翼地處理著我和林墨塵之間的關系,似乎只是一個輕微的觸碰,
就足以讓這場關系支離破碎。林墨塵在實習醫院附近租了一間房子,
隔天晚上我躊躇著來到了這里,我站在門前卻又不敢敲門。
林墨塵在醫院實習回來之后也經常會花時間學習,他不喜歡被我打擾。屋內亮著燈,
我看著門縫中透出的燈光犯了難。不知怎的,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來都來了,
我還是抬起手準備敲門?!肝也粫拖臋幗Y婚的。」房間里隱隱約約地傳來林墨塵的聲音,
讓我的手僵在原地。很快又房間里傳來了林阿姨的聲音,「你跟夏檸都在一起這么久了,
也是時候打算打算了?!挂驗閮杉抑g的關系很好,
所以我們的父母其實很支持我和林墨塵在一起。
但就像我們和周圍人解釋我們之間的關系時一樣,這種反駁被他們當成了害羞,一笑了之。
林墨塵冷淡的聲音傳來,「我沒有和夏檸在一起,也不喜歡夏檸?!埂负昧?,
你也別說氣話了,你現在不想結婚,就晚幾年,媽不催你?!埂肝覜]說氣話,
我就非得和夏檸在一起嗎?」「你這是怎么了?你和夏檸這些年我們都看在眼里,
除了夏檸你又沒別人?!埂改阍趺粗牢覜]有別人?」「你……」
「你不就是認為我應該對夏檸負責嗎?」「你!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
林阿姨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但話說到一半卻沒再說下去。房間里傳來林墨塵悶悶的笑聲,
「怎么不說了?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夏檸怎么會出車禍,如果不是因為我,
夏檸的腿怎么會……」林墨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阿姨打斷,「夠了!
你知道就應該清楚你要怎么做!」房間里突然沒了聲音,半晌,
林墨塵像泄了氣般自嘲地笑了一聲,「八年了,還不夠我贖罪嗎?」我心里咯噔一下,
身體像失重一般沒了力氣。我不是沒想過林墨塵為什么要格外照顧我,
無非是愧疚或者可憐我。我本可以裝作不知道,去期盼他對我能有一點點的喜歡。
可現在事實被明晃晃地說出口,明晃晃地擺在我眼前。讓束之高閣的驕傲和自尊,
在一瞬間被利刃刺穿。讓我難堪,也讓我成為一個笑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哭了。
我下意識地用袖口擦干眼淚,想要逃開這個地方。只要趕快離開,
一切都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不是嗎?但下一秒門突然被打開,來不及閃躲,
我撞上了林墨塵的視線。6林墨塵冷漠地掃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門。
林阿姨看到我很驚訝,「檸檸,你怎么在這?」我對著林阿姨笑了笑,
我知道我現在笑得一定比哭還難看,「阿姨,我去找他回來?!刮亿s緊追上林墨塵,
可我的腿走起來一瘸一瘸的,只能遠遠地跟著他。我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渺小的自己,
永遠也贏不過他,永遠也追不上他的腳步。塵封在腦海里試圖遺忘的那一天,
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拼命掙脫著,沖破我人為設置的牢籠。
那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周五傍晚。不普通的是林墨塵靠在教室的門口等我一起回家,
這讓我受寵若驚。我滿心歡喜地以為我和林墨塵之間的關系有了一絲微妙的改變,
直到他惡作劇般地搶過我的手鏈。我伸手去搶,「還給我!」「搶什么?這么喜歡?」
他笑了,卻帶著一臉的惡趣味。我太熟悉這種笑容了,
每當林墨塵對我使壞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笑容。手鏈被林墨塵扔到了對面,
和小時候捉弄我時如出一轍。我慪氣般地沖了出去,卻被超速的貨車撞倒在地。醒來后,
我的腿瘸了。那場車禍之后,我暗自怨恨過林墨塵,可更多的時候,我無法控制地怨恨自己。
可無論我怎么怨恨,怨恨誰,都逃不開既定的結局。很長的一段時間里,
我眼前的世界像被黑暗籠罩著。我怨恨過林墨塵,可偏偏,他又成為了我的解藥。
當我因為康復訓練的劇痛忍不住大哭的時候,是林墨塵替我擦干了眼淚。那天,陽光正好。
他說,「夏檸,我會一直陪著你?!刮业耐仍诨謴偷某跗谧咭欢尉蜁崦浀脜柡Α?/p>
他或是背著我,或是騎車載著我。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林墨塵永遠那樣耀眼,
像一顆太陽,而以前的我只能站在陰影里仰望著他。當太陽擁向我,
那是我未曾體驗過的溫度。令我著迷,也讓我沉醉??芍钡浇裉?,我才徹底意識到,
再大的海浪都無法將他推向我。7「林墨塵!」「林墨塵!」我扯著嗓子喊他的名字。
林墨塵頓了頓,并沒有停下,卻放慢了腳步。面對林墨塵,我或許一直是個自私鬼。
即便我知道他討厭我,但,哪怕只是再多一刻,留在我身邊好不好?哪怕這是一種自私,
哪怕是一種執念,哪怕是一種錯誤。我一邊跟著,一邊急得眼淚直掉,「林墨塵!
你回來好不好?」我就這樣執拗地跟著他,腿酸痛得厲害,疼得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卻不敢停下。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林墨塵停下了腳步。他的語氣淡淡的,
讓人聽不出情緒,「疼還一直往前走,只可惜,這里沒人會心疼你?!埂噶帜珘m,回家吧,
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跟我回去吧,好嗎……」我一股腦焦急地說著,
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林墨塵看著我,沒有說話,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他伸手捧住我的臉頰,用食指拭去我臉頰的淚水,動作輕而溫柔??伤哪樕蠀s毫無波瀾,
好像對面是一個與他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他薄唇輕啟,嘴里的話像冬雨一般冷冷地砸下來,
「夏檸,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擺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惯@是第一次,
林墨塵直白地告訴我,他討厭我。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眶,在寒冷的冬夜里,淚水滾到臉頰上,
溫度也變得格外滾燙。我留在原地,看著林墨塵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
8我在路邊的長椅上休息了一會兒,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回走去。這條路很直很平,
不像我從前回家的必經之路,有一條長長的上坡,走起來很吃力。那時我走累了,
林墨塵都會背著我上去。很多個白天和夜晚,我靠在他的背上,
可以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我在他的背上看見過刺眼的烈日,也看見過靜謐的星空。
很多個課后,林墨塵給我講題,他修長的手指捏著筆直的鉛筆,
在紙上窸窸窣窣地寫下一個個解題思路。很多個夕陽西下的傍晚,
我坐在林墨塵的自行車后座,穿過那條種滿梧桐樹的林蔭小道。很多個下雨天,
林墨塵背著我,我打著傘,雨落下的聲音,一聲一聲地,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砸在我的耳邊,
蓋過我亂跳的心臟聲?;叵肫饋?,一切看起來像一個被完美編織的夢境。
可夢境為什么要有破碎的那一天?我只想永遠待在夢境里。
巨大的落寞感和無力感包裹著我的全身,我隔著褲子撫摸腿上的傷疤。
我討厭我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腿,我討厭一年四季為了遮擋傷疤而穿的長褲。我討厭林墨塵,
討厭他不喜歡我。我討厭這一切。為什么拉我走進陽光,卻又推我走向地獄?
9那場爭吵后的一個月,我再也沒有收到林墨塵的消息。我發給他的消息也像沒了信號般,
有去無回,林墨塵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生活還是照常,但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我在便利店買了一盒便當解決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赶臋?,
真的是你?!刮一剡^頭,和那人對上了視線,是李顏。喜歡林墨塵的人很多,
李顏是其中之一。李顏對待我,曾經熱情得像一個小太陽,當時的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直到她明里暗里地問起林墨塵的事情,借著我的由頭去找林墨塵搭話,
問我要林墨塵的聯系方式。我才發現,我天真得可愛?!刚媲砂?,還能在這遇見你?!?/p>
李顏自來熟地坐在了我旁邊,好似過往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們不過是關系不錯的老同學。
「是挺巧。」李顏坐下了卻并不安分,她透過我,在便利店里四處張望著,
「怎么沒看見林墨塵?」我無語地笑了,「那你打電話問問他唄?!瓜乱幻胛衣柫寺柤?,
「哦,我忘了,你沒有他的聯絡方式?!估铑伒哪抗饨K于落在我身上,她瞇了瞇眼睛看我,
「夏檸,你以為你偽裝得很好嗎?班上那群傻大個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林墨塵壓根就不喜歡你,裝情侶的游戲你還沒玩夠嗎?」李顏確實戳中了我的痛處,
如果我和林墨塵還是以前的關系,我大概會感到很緊張,
但現在我和林墨塵之間已經破碎不堪,不知怎的,還讓我我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放松。
我裝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沒玩夠呀?!估铑伆櫭?,隨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腿上,
「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不會是故意出車禍的吧?」李顏的語氣很輕快,
輕飄飄而散漫地在我的傷口上撒鹽。我討厭這種感覺。我接受普通的同學嘲諷我,
可偏偏李顏不行。因為她曾真切地挽著我的手,曾真切地撲進我的懷里,
毛絨絨的頭發蹭得我下巴發癢。雖然那些真切,全是假的。我側過身,垂眸看著她,
「那你要不要試試看?看看林墨塵會不會對你死心塌地?!埂负?,我沒你這么厚臉皮?!?/p>
我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那就安心做我的手下敗將吧?!?/p>
「你不就是仗著認識你家和林墨塵家認識嗎?如果不是因為這層關系,
你碰得到林墨塵半根手指頭嗎?」李顏說的沒錯,如果不是這層關系,
我和林墨塵注定沒有交集。即使有這層交集,林墨塵也無法喜歡我。
我并不想回應李顏的質疑,我只想戳她的痛處,
「你還在因為我沒給你林墨塵的聯系方式耿耿于懷嗎?」拒絕給李顏林墨塵的聯系方式,
是我們之間撕破臉的開始。李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我頓時舒服了,
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果汁,「我記得你是班委吧?對你來說拿到林墨塵的聯系方式很難嗎?」
李顏沉默了,我定定地看著她,「還是說你其實聯系過林墨塵,可他壓根沒有理你?!?/p>
李顏吃癟,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晌久,她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拿了自己的包暗自離開。走出門之前,她又停下腳步看著我,「夏檸,有沒有人說過,
你跟林墨塵其實很像?」像嗎?哪里都不像吧?我又低頭喝了一口果汁。果汁淡淡的,
喝起來好沒意思。10擺脫有林墨塵的習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身體已經強制戒除,
但在某些意識松動的瞬間,某些東西又會突然跳出來,肆意生長。在很多場夢里,
我回到了和林墨塵朝夕相處的夏天,卻又像做了噩夢般被驚醒。醒來時,一陣悵然若失。
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再去見林墨塵了,情感卻說,也許你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呢?
我在理智和情感中反復搖擺著,理智總能稍稍壓過情感。直到十月結束,
我翻到日歷的下一頁,十一月十號被馬克筆圈出,那是我的生日,
每年林墨塵都會和我一起慶生。一瞬間,理智被情感擊潰。
我像是終于找到了見林墨塵的借口一般,一發不可收拾。時隔一個月,
林墨塵已經換了實習的科室,我在醫院里兜了好幾個圈才找到了林墨塵。我遠遠望著他,
我是帶著沖勁來的,真的來了卻有些不敢靠近。他今天戴了一副無框眼鏡,
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又清冷。陽光透過窗戶,也透過他的鏡片,
讓他的眼中也染上一絲暖光。我時常想,誰能成為他眼里的那抹色彩呢?
林墨塵突然看了我一眼,我有一瞬間的愕然。我對著病房的林墨塵招了招手,
他的目光輕輕地落在我身上,又像未曾見到我一樣不著邊際地移開。林墨塵很忙,
他穿梭在病房和辦公室里,不曾因為我停下。偶爾醫生護士和林墨塵攀談,
他們看著林墨塵總是堆滿笑容,拍拍林墨塵的肩膀,似是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我并不感到驚訝,林墨塵向來如此。我只是坐在椅子上等著,手里抱著為林墨塵準備的便當。
以往也有很多個周末,我抱著便當等著林墨塵。只是這一次,一直等到夕陽西下,
便當已經涼透了,林墨塵才拖著長長的影子走到我面前。他的眼底落滿疲倦,
不知是真的因為疲倦,還是因為看見我,他俯身,單膝半蹲在我面前,「天快黑了,
回家去吧?!挂婚_口就是趕我離開,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把手里的便當盒遞給他,
「我帶了便當給你?!顾麤]有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我有些猶豫,
但又怕不趕快說話他會走掉,我躊躇又帶著期待開口,「我的生日快到了,你……會來嗎?」
「最近沒空?!箮缀跏窃谝凰查g,林墨塵已經給出了答案。他利落地起身,
卻不小心碰掉了我手里的便當袋。啪嗒一聲,便當袋摔落在地上,
卻像崩斷了我心里的最后一根弦?!敢院髣e再做這些了,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從來都不需要。
」是啊,林墨塵從來不需要這些。他聰明又冷靜,從來都是我在尋求他的幫助,
我又能幫他什么呢?我一路追趕他的腳步,已經拼命地學習,也用盡了力氣,在他的輔導下,
也只是勉強夠上了同一所大學的分數線。在很多個時刻,林墨塵幾乎是我人生全部的導向,
而我對于林墨塵,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選項??晌艺娴暮貌桓市?。林墨塵轉身離開的時候,
我緊緊拽住了他,他的袖口被我捏成皺巴巴的一團?!噶帜珘m,這么多年,有沒有一瞬間,
你也喜歡過我?」他垂著眸,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緒,「沒有?!顾穆曇艟従徛湎?。
我的心也跟著墜入深淵。為什么不死心地要一個答案?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可為什么淚水在頃刻間模糊了我的視線。不要哭,至少不是在這里。我死死忍住眼淚,
撿起地上的便當袋,可惜我已經不能跑了,要不然我一定會逃跑般地沖出去。
可現在我只能一瘸一拐地離開,即便是在我覺得最難堪的時刻。
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打開便當袋,玻璃便當盒已經碎得四分五裂,和飯菜混雜在一起。
眼淚止不住地砸在便當盒里,只是突然覺得,我的便當好丑啊。
我曾以為我可以等林墨塵很久,等到他喜歡我為止。從一個小時,到一天,到一年,
再到十年。可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等下一個十年。一陣風揚起,吹落了樹上的枯葉。
我看見了一只飛鳥,它的翅膀潔白如雪,姿態優雅而驕傲地翱翔在夕陽下。
如果我注定是抓不住那只飛鳥的,那就讓他飛走吧。11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天傍晚我走出公司,蕭瑟的風迎面吹來,我心想冬天要來了。意外的是,這個傍晚,
我收到了一條來自林墨塵的消息?!改潜緯遣皇窃谀隳抢??」
我這才想起之前我找林墨塵借了這本書,我故意沒有還,為的當然是和林墨塵有相處的借口。
林墨塵是個很高冷的人,很多人喊他林大神,一部分原因也是林墨塵看起來確實很有距離感。
我們之間的聊天,林墨塵也總是惜字如金。換做以前的我,我現在一定開心得要命。
可這一次,我卻異常地平靜。我非常清楚地意識到,無論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交集,
我們都已經結束了。我點開輸入框回復,「抱歉,我忘記還你了,我會寄給……」。
還沒輸完文字,喬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檸檸,我碰見了幾個老同學,我們打算一起聚聚,
你也一起來吧!」我遲疑了一下,我最近實在沒什么興致,「我就不去了吧?!埂赴パ?,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我才想拉你出來散散心??!」「不了,我要回家……」
我剛要拒絕,喬安的車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馬路邊,她降下車窗,沖著我招手。
我掛了電話,坐上喬安的車,「人都來了,看來我找不了借口了?!?/p>
「好啦~你一個人悶著更容易出事,見見老同學興許還能高興點?!埂负煤煤?,
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的?!埂高@就對了嘛~對了,我還有個勁爆消息,你猜猜誰回來了?」
「誰?」「你的死對頭?!?2喬安說的死對頭是江言。江言是班上的問題學生,
遲到早退染發燙發,上課溜出去打球,經常被老師管教。奈何長得又高又帥,
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把一群女生勾得五迷三道的,江言在學校意外地受歡迎。
作為班上的三好學生,我實在不喜歡這樣的人,我們說過的話也是寥寥幾句。
我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說話是在學校的天臺上。那時期中考排名剛出,我成績下滑地厲害,
偷偷躲在天臺上哭?!竸e在這哭,吵到我了?!菇詰袘械芈曇魪谋澈髠鱽?。
我嚇得抖了一下,他出聲前我壓根沒注意到后面還有一個人。但我并不想搭理他,
我裝作沒有聽見?!肝??!菇陨焓肿Я宋业念^發。我被疼出了眼淚星子,吃疼地喊了一聲,
他才松手。我含著眼淚地轉過頭,江言看向我,卻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我又沒用力,
要不然你也扯我一下好了?!顾^腦袋對著我,我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剛要扯他,
又被他靈巧地躲開。就這樣一來一回,一來一回。我沒了耐心,不知不覺地,
我們之間變成了推搡。推搡間,我不小心打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我們同時愣住了,
停下了動作?!改銊偛攀谴蛭移ü闪藛幔俊刮业哪樴驳乇t,雙手不自覺地舉起來,
我壓根不知道打到了什么,下意識狡辯,「我沒有……」「手感怎么樣?」我下意識地思考,
「軟軟彈彈的……」江言陰著臉湊近我,「還說你沒打!竟敢打美男子的屁股?!」
我捏緊拳頭,「你真夠自戀的!你也扯我頭發了!」現在想想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竟然在天臺上爭論「屁股」,爭論到上課鈴打響。最后,在喬安的調解下,
我替江言寫了一周的作業作為賠禮,而江言包了我一周的早餐。但我思來想去,
總感覺是被他訛了,做作業能有買東西簡單嗎?更無語的是,
還要被喬安取笑我們是「屁股之交」。就此,我們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走在樓道上碰見都要互相瞪上兩眼。我們之前當然還是很少說話,除了有一次他奇怪地問我,
「你跟林墨塵是什么關系?」我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關你什么事?!?/p>
「哦~你喜歡林墨塵?」他猜中了。我頓了頓,沒有回答,低頭繼續做我的練習冊。
「他站在那冷得像根冰棍一樣,你喜歡他什么?真是沒品位?!刮曳笱芩?,
「我喜歡成績好的?!顾銢]再說話。13我對江言改觀是在一個下午。那天,
我走在走廊上,一個隔壁班的男生學我走路的樣子嘲笑我,「你看我學得像不像?」
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捏緊拳頭,就當是沒看見了,他們自討沒趣也就厭倦了。
下一秒,背后卻傳來那個男生的慘叫,「我靠!」他被江言一腳踹到了墻壁上。
江言拽住他的衣領,拳頭朝他砸去,男生嚇得閉上了眼睛。拳頭砸在了墻壁上。
「不想拳頭砸你臉上,就道歉?!鼓猩肺房s縮地走到我面前,「對,對不起?!?/p>
說完就立刻跑走了。我看向江言,有些驚訝他為我出頭,「謝……」我的「謝謝」還沒說完,
他就轉身走了。我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上,他的手有些發紅。我去醫務室開了點藥,
又在超市買了罐汽水,在籃球場旁邊的坐臺上找到了他。我把手上的汽水和跌打藥遞給了他,
「想不到你今天這么帥氣,謝謝你?!埂膏??!菇砸桓耐盏臉幼?,顯得有些沉默。
「這下再也沒有人敢笑話我了?!埂赣形以?,沒人敢笑話你?!刮毅读算?,
我沒見過江言這么認真的樣子,一時間竟然讓我有些陌生。夏天的微風帶來濕熱的黏膩感,
攜卷著他的目光,吹得我臉發燙,也吹濕了我的眼眶。我不知該說什么,認真地憋出一句,
「謝謝?!菇詳窟^目光笑了笑,恢復了平日的嘴臉,「這么感激我,
以后可要好好討好討好小爺我?!购芸焖蛠怼杆饕顾幕貓罅?,讓我給他補習。
作為回報,我自然是得好好教他,
只是沒想到我眼里的問題學生后來竟然成為了我的學習搭子。最后一次見到江言,
是高中畢業聚會的那個晚上,那天班上的同學約在海邊一起燒烤聚餐。
我和江言坐在海邊的巖石上,迎面是微涼的海風。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垂眸,
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留下一片陰影。他沒有看向我,只是面朝著大海?!改愕闹驹高x好了?」
「嗯?!埂负土帜珘m選的一個大學?」「嗯。你呢?」「我媽要送我出國了?!埂膏?。
出國也挺好的?!顾蝗晦D頭看向我,「夏檸?!刮乙厕D頭看向他,「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半晌,他拿起手中的果汁瓶,碰了碰我的,「畢業快樂?!?/p>
「嗯。畢業快樂?!?4想到再次和江言見面,我莫名有些緊張。在進包廂之前,
我甚至深吸了一口氣。不過走進包廂,并沒有看見江言的身影。我們和幾個老同學打了招呼,
喬安問:「江言呢?怎么沒見他人?」一群人正在玩牌,張齊在三兩個人之間探出腦袋,
「他堵路上了,一時半會兒到不了。誰能想到呢,咱們這竟然還能下雪?!埂甘强?,
不過頂多下個一兩天也就停了?!古赃叺娜烁胶偷???此麄兺娴眠@么起勁,
我和喬安也坐了下來,加入了進去。玩了幾局游戲,我就輸了幾局,人不走運的時候,
似乎干什么都點背。酒喝得有些上臉,我走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知怎的,我想起李顏說的話?!赣袥]有人說過,
你跟林墨塵其實很像?」哪里像了?如果像,打牌也不該一直輸。我心不在焉地走到走廊,
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腳底打滑,我踉蹌地往前跑了幾步。不小心撞到一個人,
還踩了他一腳。我剛想道歉,熟悉的聲線從我頭頂傳來,尾調帶著隱隱的委屈,「大學霸,
你踩疼我了?!刮姨ь^,對上他標志性的桃花眼。幾年不見,他的臉上褪去了青澀,轉而,
化為更銳利的鋒芒。明明已經是冬季,他的額頭卻滲著細密的汗水,他的頭頂落滿了雪花。
我試探性地問,「那你踩回來?」江言的腳抬起來,作勢要往我的腳上踩,我馬上移開。
幾乎是一瞬間,我們一起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
我似乎能感受到笑聲在他胸腔中的輕微振動。他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像今夜的月光一樣皎潔。
我們對視的瞬間,他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我,「夏檸,好久不見?!刮乙舱J真地看向他,
「好久不見?!瓜乱幻?,我透過余光,瞥見了江言身后不遠處的林墨塵。
15江言順著我的目光轉過頭。他的眼睛微微瞇了瞇,「我說怎么背后涼颼颼的,
原來有人在制冷?!沽帜珘m的視線牢牢地鎖在我身上。不知怎的,我有種偷腥被抓包的心虛。
我把這個歸類為我的錯覺,我想林墨塵一定會裝作沒看見我走開的時候,
他卻徑直走到我面前。他的目光在我和江言之間打量了一番,「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江言靠在墻壁上看著他,眉尾漫不經心地挑了挑,「你怎么在這里?」
林墨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盯著我反問道,「你們又為什么在這里?」
我有種莫名其妙被質問的緊張感,「只是和幾個老同學聚一聚?!?/p>
林墨塵收回視線往包廂走去,他的目光淺淺地掠過我,「巧了,我也是?!?/p>
我被林墨塵的話驚得張了張嘴,林墨塵什么時候參加過同學聚會,他向來討厭這樣的場合。
他們一前一后地往包廂走去,又同時回頭看我,我趕緊跟了上去。我的目光落在林墨塵身上,
又落在江言身上。林墨塵的身上沒有雪,而江言的身上卻落滿了雪。我望向窗外,
雪下得并不大。16我們一進門,大家就熱絡了起來。我在喬安身邊坐下,
江言坐在了我們對面,而林墨塵在我身旁坐下了,這讓我有些驚訝?!附?,
幾年沒見你小子又變帥了??!」「怎么連林大神都來了,咱們這個聚會的含金量有點超標??!
」「這不是夏檸來了嗎?要不說是模范情侶呢!這么膩歪!」大家哄笑著,氣氛熱絡,
我卻覺得氣壓低得厲害,也許是因為旁邊坐了制冷機。林墨塵今晚的態度讓我難以捉摸。
醫院那次之后,我們本該形同陌路,就像我們毫無聯系的這些天一樣,
可現在他又出現在我眼前,說著一些讓我容易自作多情的話??勺屑毾胂?,
林墨塵也沒做什么,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好像林墨塵只要對著我眨眨眼睛,
我就會陷入新的期待里。大家又一起唱了會兒歌,酒過三巡,
有人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酒瓶被轉了起來。
一開始大家還收斂著問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比如最尷尬的糗事,
最瘋狂的幻想……玩開了之后,話題也漸漸變得隱私起來。
直到有人問:「你最長喜歡過一個人多久?」,酒瓶穩穩當當地停在我面前。十年。
我喜歡了林墨塵十年。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答案,但我卻羞于在林墨塵面前開口。
漫長的十年里,喜歡林墨塵一直是我的獨角戲。而以我們現在的關系,
我說出口的話也只會成為林墨塵的負擔。
鑒于前面的大冒險是去走道上唱歌、做俯臥撐之類的,我選了大冒險?!负同F場的一位異性,
浪漫對話 10 秒鐘?!剐乃懒?,事情變得更糟糕了。大家也切了一聲,
表示不想看小情侶撒狗糧。我開始后悔沒有選擇真心話。
選了林墨塵之外的任何人似乎都說不過去。如果換作之前,林墨塵表面上還是會配合我,
但現在我卻拿捏不準林墨塵對我的態度。思來想去,我沖著張齊賣乖,「大帥哥裁判,
你看大家都不愿意看,干脆我自罰一杯吧?!箯堼R正被夸得心花怒放,
林墨塵的聲音冷冷地落下來,「你怎么想的?收買裁判?」我忍不住嘀咕,
「這算哪門子收買……」張齊趕緊擺擺手,「不是我不同意啊,你家那位不同意~好了,
老夫老妻的,別害羞了,快點快點?!估戏蚶掀??以前讓我臉紅的詞語,
現在聽起來卻格外諷刺。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句話語,「裝情侶的游戲你還沒玩夠嗎?」
玩夠了。林墨塵玩夠了,我也是。我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啤酒,酒杯「啪」
地一聲被我放在茶幾上,我正色道:「我們分手了?!乖捳f出口,
連一旁的喬安都瞪大了眼睛。林墨塵的手里捏著酒杯,此刻他的手指在酒杯上來回撥動著,
他的表情隱在暗處,沒有說話。周圍在短暫的安靜后炸開了鍋?!肝铱?,這么勁爆?!?/p>
「青梅竹馬七年之癢了?」「不是吧,你倆真分了?」「真的假的?」
八卦和求證的目光一并落在我們身上?!负推椒质??!埂肝冶凰α??!刮液土帜珘m同時開口,
卻是兩模兩樣的回復。我們對視了一眼,有一瞬間的錯愕。林墨塵說我甩了他?真是荒唐。
明明是他說不需要我。「我去,林大神你都甩?」「不是吧夏檸,為啥???」
周圍的人信了林墨塵的話,這讓我有些火大。我不喜歡和林墨塵爭鋒相對,可今天我偏要。
我微微笑了笑,「膩了唄?!钩龊跷乙饬系氖?,下一秒,林墨塵的追問緊緊地跟了上來,
「是膩了,還是喜歡上了別人?」話音一落,周圍靜得可怕。
我討厭此刻周圍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或詫異,或懷疑。我可以接受林墨塵不喜歡我,
卻無法接受他質疑我的真心。我的青春里有無數個對林墨塵悸動的瞬間,
那些瞬間在我的腦海里跳動著,在此刻化為泡影。靜謐的包廂里,我看向林墨塵,笑出了聲。
好沒意思?!肝沂莵砗屠贤瑢W聚會的,不是來聽你們的八卦的。」
江言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神色慵懶卻皺著眉,
一副被人打擾的不快。林墨塵嗤笑,「不想聽也聽到現在了?!菇裢淼牧帜珘m格外古怪,
林墨塵雖然高冷,卻并不咄咄逼人,可今晚他卻步步緊逼,緊追不舍。江言也笑了,
「真有意思,你現在看起來像一只護食的豹子?!沽帜珘m抬眼和江言對視,「是誰在搶我的,
你嗎?」「是又怎么樣?又沒寫你名字?!埂冈趺礇]有?」「剛才沒了。」
林墨塵和江言的對話說得莫名其妙,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愈發緊張。周圍的人出來打圓場。
「哎呀,都消消氣,出來玩開心最重要!」「就是就是,剛玩到哪里了,接著玩接著玩?!?/p>
林墨塵和江言沒再說話,氣氛漸漸緩和下來。17我和喬安在中途溜走了。
「本來想讓你出來散散心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刮覔u搖頭,「這又不賴你,干嘛這樣說。
」喬安的目光沉了沉,「其實……今天林墨塵是來找你的,他來找我,問你在哪?!?/p>
我很驚訝,又突然想起林墨塵發給我的消息。我打開手機,聊天框里的文字還沒發送出去。
「他來找我估計是我借他的書還沒還他吧?!箚贪沧プ∥业氖?,「可我覺得不是,夏檸,
我總覺得,林墨塵是喜歡你的?!刮夷缶o了喬安的手,鼻子發酸,「可是,已經十年了啊?!?/p>
淚水不爭氣地爬上我的眼眶,我擁進喬安的懷里,「喬安,我好累,
真的好累……我難道不配得到喜歡嗎?」喬安抱住我輕輕拍著我的背,「乖,
咱不要林墨塵了,林墨塵這個大壞蛋,誰稀罕他!」明明說著氣憤的話,
她的聲音卻也顫抖著。我捏了捏喬安的鼻子,「笨蛋,你哭什么。」喬安正吸著鼻子,
被我一捏,捏出了豬叫,「夏檸,你也是個大壞蛋!」我們一起沒心沒肺地笑了。
喬安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臨別的時候她給我打了一輛車送我回家。雪已經幾乎停了,
但路上還有積雪,司機師傅開得很慢。我微微降下車窗,窗邊的風吹得人發冷。
路過濱海大廈,此時的大廈已經亮起了燈。來到北城的那一天,
我和林墨塵一起去過大廈的頂樓,從頂樓可以看見對岸的一座燈塔。那時我對著燈塔許愿,
「我要永遠和林墨塵在一起?!沽帜珘m嘲笑我,「哪有人對著燈塔許愿的?」他說得對,
所以我的愿望也沒有實現?;叵肫饋?,我總是和林墨塵說著許多許多,
但林墨塵的回復總是寥寥無幾。我覺得今晚的林墨塵很奇怪,
或許是因為我也從未真正了解過他。我真討厭今晚的林墨塵,卻又無法真正地討厭他。
那場車禍之后,身邊的所有人都寬慰我。他們告訴我,我已經很幸運了,
我在這么嚴重的車禍里活下來而且只傷了腿,我要向前看。我知道我是幸運的,
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卻始終無法說服我自己。我只傷了腿,
可我原本是班上跑得最快的女孩子。我樣樣都比不過林墨塵,這是我唯一的第一。
我討厭我一瘸一拐時,別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或嫌棄,或憐憫。
沒有人會羨慕一個瘸腿的女孩,直到那個女孩坐上林墨塵的自行車后座,
周圍艷羨的目光向她投來。那一刻,虛榮心治愈了我。只要待在林墨塵身邊,
我好像就不再是那個瘸腿的女孩。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面對內心的不安。
不要讓我赤裸裸地面對周圍那些直白的目光。把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點點吧,
哪怕我只是光芒之外的影子。我看著窗外,我和林墨塵曾一起走過的街道。
仿佛從記憶那頭望到記憶這頭。回頭望去。滿是執念。18胸口的煩悶擁堵著,
我在路邊的燒烤攤喝了一杯又一杯。中途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聽筒里傳來江言的聲音。
對面像是松了一口氣,「你在哪?」「外面?!埂肝沂菃柲愕刂?。」我不耐煩了起來,
「都跟你說了在外面,怎么聽不明白呢?!埂改愫染屏??」「你別管?!?/p>
我生氣地掛斷了電話。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被人搖醒,「夏檸,醒醒?!?/p>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看不清,但依稀辨別出了江言的輪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視線模糊,聽覺變得更加靈敏,我聽見他忽遠忽近的聲音,「因為我一定會找到你?!?/p>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保持清醒,「你……嘔……」「對……嘔……不起……」醒來的時候,
我頭痛欲裂。聽到外面細微的動靜,我拿起手機順著聲音走到廚房。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很足,
我看見江言站在廚房里正搗鼓著什么,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衣,
手臂上微微突起的青筋蜿蜒至挽起的袖口。聽到動靜,林墨塵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醒了?
嘗嘗小爺的手藝?」我走到他旁邊,我看著他往鍋里倒上油,單手在鍋邊磕下一個雞蛋,
確實有兩下子。我問他,「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的?」「碰巧路過?!故謾C突然震動了,
是林墨塵的電話。江言看了眼我的手機屏幕,「怎么不接?」「不想接?!埂改钦媸强上?,
我還想聽聽他要說什么好話呢?!刮也挥傻孟肫鹚麄冏蛱焱砩系膶χ?,
「你和林墨塵的關系很差?」「算不上好?!埂肝矣∠笾心銈儧]什么交集。」
「是沒說過幾句話?!箖删湓捨叶悸牭枚?,但是合起來卻搞不明白了,沒說過幾句話,
但是關系不好?「那你呢?」「我?」「你和林墨塵,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呢?
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喜歡上了林墨塵,可偏偏他最不喜歡我。我以為那場車禍將他推向了我,
其實是他在愧疚中隱忍了我很多年。分別,也許本就是我們之間必然的結局。沉默了一會兒,
我緩緩開口,「也許只是有些事情到了翻篇的時候吧?!埂刚娴??拉鉤?!刮冶凰f蒙,
也被他逗笑,「拉什么鉤?」他卻伸出小拇指,認真地看向我,目光灼灼,「拉鉤,
你不要再喜歡林墨塵了?!顾哪抗饪聪蛭?,像要將我吞噬一般。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約定。
可鬼使神差地,我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他立刻勾緊我的手指,抬眼鎖定我,
像是怕我臨陣逃脫?!咐^,拉鉤,一百年不許變?!埂干w章?!刮冶唤远⒌貌蛔栽?,
和他的拇指相觸的瞬間,柔軟的肌膚卻像觸電一般。一瞬間,我甩開了他的手。
他揚起頭露出笑容,「合約生效?!?9一碗熱騰騰的番茄雞蛋湯面推到了我面前,
聞起來就很有食欲?!钢挥幸煌?,你不吃嗎?」「我吃過了,你吃吧?!顾p手撐在桌子上,
脖子上的吊墜落在我眼前。這是一個方形的吊墜,上面刻著一個腳印的圖案。
我想起江言在高中時就常常戴著這條項鏈,直到有一次被老師沒收,就沒再戴了。
不過我總覺得,我似乎在更早之前見過這個吊墜。而吊墜的后面,寬松的襯衣,
讓一切都一覽無遺……我剛要移開眼睛,江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檸,
你現在怎么變得色瞇瞇的?」「我……」我無語凝噎。我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希望見到江言只是我醉酒后的幻覺??山圆涣T休地湊到我跟前,他的聲音近在咫尺,
「看都看了,你這是在掩耳盜鈴?」無奈,我又用手堵住了我的耳朵,「誰讓你穿成這樣,
不檢點?!菇缘男β暯阱氤?,「我沒衣服穿啊,
昨晚某人非常有眼力見地全吐在我了身上?!刮倚奶摰乇犻_眼睛。江言又掃了我一眼,
「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干凈凈?!刮艺J輸,「對不起……」面聞起來好香,
我低頭嗦了幾口,吃起來也好香,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只是江言一直盯著我吃面,
盯得我一邊不自在一邊吃。我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干嘛一直盯著我?」
他的手臂撐在桌面上,單手托腮,眼里帶著淺淺的笑意,「喜歡你啊?!雇蝗缙鋪淼闹卑?,
炸得我臉紅。我猜了林墨塵的心思很多年,突然面對如此直白的話,讓我毫無招架之力,
「你別逗我了?!埂肝沂钦J真的。你都吃了我的面了?!刮亿s緊放下筷子。江言笑了,
歪頭趴在桌面上,像是撒嬌,「吃人嘴短,總得給個機會?!共恢醯?,我看著他,
總覺得他今天格外好看。20我和林墨塵兩家,每個月都會一起出門露營。
這個一直以來的習慣,因為林墨塵和林阿姨的那場爭吵被打破。但兩天后的周末,
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從我媽口中得知,林墨塵竟然回家了。我走進家門的時候,
他們正張羅著收拾露營用品。林叔叔和林阿姨肉眼可見地開心,
我們兩家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時候。林墨塵今天穿得很休閑,他今天沒有戴眼鏡,
他的頭發有些長了,劉海的碎發蓋住了眼窩。林墨塵看著我,我與他對視了一瞬,
躲開了眼神。正好我被安排了任務,我走進小房間找上次露營用的燈具。發繩綁得有點松,
碎發隨著我找尋的動作落到了我耳邊。我正要伸手理我的頭發,
一雙手卻從我的身后攬過了我的碎發。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林墨塵定神看我,
「怕什么?」我抿唇,「只是太突然了?!刮艺f不出來,但總感覺林墨塵有些變了。
「那天我打給你,你沒有接?!埂刚椅矣惺裁词聠??」「那天我不該那樣說,抱歉?!?/p>
林墨塵應該向我道歉,不過事到如今,這個道歉對我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我不動聲色,
「沒事,已經過去了?!埂噶_陽公園的花已經開了,你不是想去嗎?下周末我們一起去看吧。
」林墨塵看著我,眼中流轉著微光,朝氣而溫柔,好似那片花海已在他的眼中盛開。一瞬間,
林墨塵好像又變成了那個溫柔的他,柔情似水,波光蕩漾。我不明白林墨塵突然的邀約,
對以前的我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誘餌。是林阿姨對他說了什么嗎?
還是說這次的約會是對上次失態的補償?看吧,你總是把自己架在高高的道德之上,
卻無法接受我的一點點喜歡。我已經接受放你離開,為什么又想讓我動搖?
這是一個無比溫柔的夢鄉,更是一場無盡的夢魘。無盡的噩夢里,我們彼此禁錮,
卻又無法相愛。我不想答應林墨塵的邀約,我選擇了撒謊,「恐怕不方便,我有男朋友了?!?/p>
更新時間:2025-04-22 07:3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