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滿清重臣傳 老祖是路癡 177532 字 2025-04-21 20:4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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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酒宴殺妻

喜宴的喧囂聲像一鍋煮沸的松脂,黏稠地糊在赫圖阿拉的夜空。額亦都端坐在主賓席,玄鐵甲外罩著努爾哈赤特賜的蟒紋吉服,金線繡的狼頭在燭火下泛著血光。他指尖摩挲著腰間短刀——刀柄纏著東果格格大婚當夜割下的發絲,如今已褪成枯草般的灰白。對面席上的達啟正舉著鑲玉酒樽逗弄侍女,酒液潑灑在繡著葉赫密文的袖口,暈開一片暗紅。

努爾哈赤的笑聲震得案上鹿首銀燭臺微微搖晃:“額駙今日這身裝束,倒讓我想起當年破哈達部時剝下的熊皮?!贝蠛沟慕鸬墩龡l斯理地切割烤全羊,油脂滴在炭盆里爆出青煙。

額亦都躬身接過侍從遞來的熊膽酒,琥珀色酒液中浮著冰粒。他瞥見東果格格的水袖邊緣沾著某種靛藍色粉末——那是長白山特有的毒芹根研磨的劇毒,遇熱即化。三日前暗探查明的葉赫密報閃過腦海:喜宴當夜,酒具內側將涂滿此毒。

鼓樂忽變,東果格格甩著三尺長的雪貂水袖旋入宴廳。她的鎏金面簾綴滿碎玉,隨著舞步叮咚作響,卻在《破陣樂》的節點上漏出半拍顫音。額亦都的拇指頂開刀鞘,發現她足踝銀鈴的紋路與鹽窖掘出的轉經筒殘片完全一致。

“臣妾獻酒,祝大汗福壽永昌?!睎|果格格跪呈鎏金壺,壺嘴雕成狼首形狀。額亦都注意到她中指關節泛白——這是發力前的征兆,當年在冰窟審訊葉赫細作時,那細作暴起前也曾如此繃緊指節。

努爾哈赤的金刀突然橫在酒盞上方:“如此佳釀,當由巴圖魯先飲?!?/p>

帳內霎時死寂,炭盆爆出火星子的噼啪聲格外刺耳。額亦都接過酒盞的瞬間,東果格格的護甲套擦過他手背,冰涼如地牢鐵柵。酒液入喉的灼燒感里混著細微的麻癢——毒芹根的腥氣被馬奶香完美掩蓋。

“好酒!”額亦都擲盞大笑,銅盞在青磚地滾出刺耳鳴響。他大步跨出席位,蟒袍下擺掃翻盛著血腸的銀盤,羊油在地面畫出蜿蜒的蛇形。東果格格的水袖如毒蟒吐信,猛地纏住他脖頸,袖中暗藏的牛毛細針抵住動脈。

“你喝的毒酒需見血封喉?!彼婧熛碌拇缴l紫,聲音卻清越如初嫁時,“解藥在達啟的襁褓夾層,現在殺我還來得及?!?/p>

額亦都的破甲錐已穿透她肋下,錐尖卡在脊椎骨縫。他嗅到血腥氣里混著冰片香——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每逢殺人前總要用冰片鎮定心神。鼓樂仍在繼續,琴師的手指卻開始顫抖,撥出個荒腔走板的音調。

“二十年前鏡泊湖畔,你放過那個葉赫女嬰時,可想過今日?”東果格格突然用女真古語嘶吼,這是他們洞房夜枕邊的私語。她的水袖驟然收緊,細針刺破皮膚,毒液如蟻群鉆入血脈。

額亦都的瞳孔猛地收縮。記憶如雪崩般砸下:那個被他故意射偏箭矢的葉赫婦人,懷中女嬰的胎記與東果格格鎖骨下的烙痕重疊。冰湖審訊時的轉經筒、鹽窖密道里的襁褓碎片、達啟袖口的玉玨微光——所有碎片在此刻拼成致命的圖騰。

“阿瑪!”遏必隆的驚呼炸響。少年手中的諸葛弩連發三箭,箭箭射斷東果格格的發簪。玉簪墜地碎裂,露出中空的簪身——里面蜷縮著條碧綠的雪域蜈蚣,正是當年毒殺姑姑的兇器。

額亦都暴喝一聲,狼筋束甲帶勒斷水袖。東果格格踉蹌后退間,金刀已架在她頸側——努爾哈赤不知何時離席,刀柄的狻猊獸首正對著額亦都的心臟。

“本汗的妹妹,當由愛新覺羅家的刀送終?!贝蠛沟耐孪娫陬~亦都耳后,帶著腐肉般的酒氣。

額亦都的破甲錐突然轉向,刺穿自己左臂。黑血噴濺在努爾哈赤的金甲上,嘶嘶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臣斗膽,請親自行刑?!彼麏Z過金刀,刀身映出東果格格解脫般的微笑。

刀光落下時,達啟的慘叫聲刺破帳頂。少年撲向滾落的人頭,發瘋似的扒開東果格格散亂的發髻——顱骨內側赫然刻著滿文“替身”。真正的東果格格從側帳閃出,手中握著的轉經筒正對努爾哈赤的后心。

“大汗小心!”額亦都甩出金刀,刀柄的狻猊獸首咬住轉經筒。機括彈開的剎那,淬毒的牛毛細針如暴雨傾瀉。他旋身將遏必隆護在身下,三枚毒針扎進肩胛,熟悉的冰片香混著劇痛竄入骨髓。

東果格格的真身終于顯露。她撕去面皮,露出被火焚毀的半張臉——正是當年跳崖的葉赫貴女??萁沟淖笫诌_啟的臍帶血瓶,瓶身用漢文刻著“萬歷二十三年谷雨”。

“你的好兒子,血管里流著葉赫復仇的火!”她將血瓶砸向炭盆,火焰騰起丈余高的青藍色鬼影。努爾哈赤的親衛亂箭齊發,卻被鬼火中的幻象迷惑——數十個“東果格格”在宴廳游走,每個都抱著啼哭的達啟。

額亦都咬碎后槽牙的解毒丹——這是鹽窖事件后他每日含著的防備。藥力催發的暴怒中,他劈開幻象,精準擒住真身的腳踝。東果格格的脛骨在掌中碎裂,她卻在笑:“看看你寶貝兒子的胸口!”

遏必隆的衣襟不知何時被扯開,心口浮現出血色狼頭。這是葉赫部“鬼嬰”的標記,意味著他自幼被種下噬心蠱。額亦都的刀尖在兒子皮膚上懸停,想起冰湖底那具女尸懷中的蠱蟲罐。

“殺了我,蠱蟲即刻破心而出?!睎|果格格咳出黑血,指尖深深摳進額亦都的臂甲,“你的好大汗早知此事,他等的就是今夜——”

金刀破空聲打斷了她最后的詛咒。努爾哈赤親手斬下她的頭顱,血柱噴到達啟驚呆的臉上。少年突然抽搐著跪倒,胸口的狼頭標記滲出膿血,在地面匯成葉赫部的戰旗紋樣。

“傳薩滿!”大汗的吼聲震落梁上積塵,“用最烈的火凈化妖孽!”

額亦都卻抱起昏迷的遏必隆走向帳外。風雪拍打在他染血的蟒袍上,金線狼頭漸漸被冰霜覆蓋。他記得東果格格初孕時,曾用同樣的冰片香為他敷藥;記得達啟周歲宴上,她偷偷將解藥縫進兒子的虎頭帽。這些記憶比毒針更鋒利,將心臟扎成篩子。

渾河對岸亮起火把,是葉赫殘部在集結。額亦都割破手腕,將自己的血喂給奄奄一息的兒子。女真古語的低吟混著風雪,那是姑姑教他的驅邪咒——當年沒能救下至親的咒語,今夜在暴雪中格外凄厲。

“阿瑪...冷...”遏必隆的囈語像把生銹的刀。

額亦都解下染毒的鎖子甲,將兒子裹進貼身的狼裘。甲片上的血漬凍成冰晶,折射出三十七年前那個雪夜的月光——父母的血也曾這般在他懷中漸漸冷卻。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時,薩滿的骨鈴聲響徹營地。額亦都跪在祭壇前,看著巫師將東果格格的殘肢投入火堆?;鹧嬷懈〕鰪埮で娜四?,那是他親手悶死的次子達啟的生母。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烏云,他握緊兒子逐漸回暖的手,知道這場橫跨兩代人的復仇遠未終結。

鹽道伏殺

臘月的鴨綠江凍成一條蜿蜒的玉帶,冰面下暗流涌動,裂痕如蛛網般在月光下泛著青光。額亦都伏在江畔的雪堆后,口中含著的鹽塊已化去大半,咸澀的滋味混著血腥氣在舌尖縈繞——那是三日前剿滅葉赫殘部時濺在唇上的血。身旁的遏必隆正用匕首雕琢冰錐,刀尖在冰面上刻出的細微響動,恰與遠處烏拉部鹽隊的馬蹄聲同頻。

"騾車右輪吃深半寸。"額亦都吐出鹽渣,雪地上的水痕立刻被寒風凝成冰晶,"車底藏人,不下二十。"

遏必隆瞇眼望去,三十輛鹽車在月色下泛著慘白的光。領頭騾子的蹄鐵包著氈布,本該輕快的蹄聲卻透著滯澀——這是烏拉部慣用的伎倆,鹽塊下壓著淬毒的弩機,車轅暗格藏著火藥。少年想起半月前父親在冰湖底的教誨,掌心不自覺地摩挲箭囊內的特制箭簇:那是以海東青趾骨為鏃,專破鐵甲的兇器。

子時三刻,鹽隊行至江面最薄處。額亦都的響箭撕裂夜幕,五十名八旗死士從冰窟窿里暴起,兔皮裹著的馬蹄踏雪無聲。遏必隆率弓手隊連發三輪火箭,箭矢釘入鹽車時卻不見火光——烏拉人早將火藥換成了沙土,鹽粒遇火炸開漫天白霧,刺得人睜不開眼。

"換鑿冰索!"額亦都的吼聲被北風卷碎。士兵甩出鐵鉤纏住鹽車底盤,精鋼打造的鉤尖在冰面犁出深溝。第三輛鹽車突然側翻,車底竄出二十名赤膊武士,渾身涂著防凍的鯨脂,手中鏈錘舞成一片銀光。

遏必隆的箭鏃穿透一名武士的眼窩,海東青趾骨在顱腔內炸開。他瞥見父親被三名敵將圍困,破甲錐卡在某個烏拉人的鎖骨間。少年突然策馬沖向江心,靴跟猛磕馬腹——這是他們父子間的暗號,馬鞍暗格里的火藥囊順勢滾落。

"轟!"

冰面在巨響中塌陷,鹽車接二連三墜入冰窟。額亦都趁機挑飛敵將的天靈蓋,腦漿尚未落地便凍成冰碴。他躍上最后一輛鹽車,掀開苫布時瞳孔驟縮——鹽堆里埋著的不是硝石,而是成捆的《遼東防務圖》,羊皮邊緣蓋著葉赫部的狼頭火漆。

"阿瑪當心!"遏必隆的箭嘯從腦后掠過。額亦都偏頭避過冷箭,箭簇卻正中車底暗藏的機括。鐵籠彈射而出,里頭困著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腕上銀鈴鐺刻著嘉木瑚寨的圖騰——正是失蹤多年的乳母薩仁!

烏拉主將的金牙在火光中閃現:"這份大禮,額駙可還滿意?"鏈錘橫掃間,鹽粒如霰彈迸射。額亦都格擋的手臂一陣酸麻,瞥見薩仁的嘴唇翕動:她在用女真古語示警,那是三十年前姑姑教他的密語。

"...車轅...火藥..."

破甲錐劈開車轅的剎那,引線嘶嘶燃起。額亦都拽著薩仁躍入冰窟,爆炸的氣浪將鹽車掀上半空。凍硬的鹽塊如箭雨墜落,遏必隆的肩胛被擊中,少年卻恍若未覺,一箭射穿金牙將的膝蓋骨。

冰窟下的暗流卷著兩人沖向江心,額亦都的匕首深插冰壁減速,虎口撕裂的血線在身后拖出赤痕。薩仁突然咬破舌尖,將血沫噴在他臉上:"達啟...被換了襁褓...真正的主子..."

一塊浮冰撞來,未盡的話語永沉江底。額亦都攀上冰面時,手中只剩半截斷臂——腕骨處的胎記與東果格格一模一樣。對岸傳來海東青的厲嘯,他望向廝殺的戰場,遏必隆正用父親所授的剔骨刀法,將烏拉主將的脊椎一節節拆出。

"鹽車是幌子。"額亦都踩碎金牙將的喉骨,"烏拉人真正要送的是遼東布防圖。"他從尸身懷中摸出玉玨,陰陽魚紋的裂口處沾著冰片香——與東果格格自戕那夜的氣味如出一轍。

遏必隆默默遞上染血的《防務圖》,羊皮背面用隱形藥水寫著八字讖語:"金烏西墜,白狼東來。"月光穿透云層時,字跡竟開始滲血,最終匯成達啟的滿文名諱。

"回營。"額亦都將玉玨捏成齏粉,"該教你怎么審訊活剝人皮了。"

返程的馬蹄碾過冰面上的鹽粒,炸裂聲如爆竹不絕。少年望著父親逆光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副鎖子甲下空無一物——仿佛三十載的血仇早已蛀空了血肉,唯剩一副錚錚鐵骨在雪原上投下巨影。

第八節 冰窟血纖

額亦都的靴底碾過冰面時,碎鹽粒在月光下炸出細密的晶芒。他俯身抓起一把雪搓臉,寒氣刺得左肩舊箭疤突突直跳——那是渾河火攻時被葉赫毒箭貫穿的傷痕。三個時辰前,探子送來烏拉鹽隊攜《遼東防務圖》過江的消息,羊皮邊緣的葉赫狼頭火漆燒紅了他的眼。

"騾車右輪吃深半寸。"他吐出含了半個時辰的鹽塊,咸澀在舌尖凝成冰渣,"車底藏人,不下二十。"

五步外的雪窩里,遏必隆正用海東青趾骨打磨箭鏃。少年耳尖凍得透明,卻仍精準捕捉到江風送來的異響——那是鹽車木軸摩擦的吱呀聲,混著冰層下暗流涌動的嗚咽。他想起上月父親在冰湖底教的辨聲術:烏拉人的矮腳馬蹄鐵包著氈布,本該悶響的踏步聲里卻夾著金鐵相擊的脆音。

"弓手隊伏東岸,你帶鑿冰索截后路。"額亦都的破甲錐在冰面劃出溝壑,鹽粒簌簌滾入裂痕,"留三個活口,要會寫漢字的。"

子時三刻,江心傳來第一聲冰裂。五十名八旗死士從預鑿的冰窟暴起,兔皮裹著的馬蹄踏雪無痕。遏必隆的響箭撕裂夜幕,海東青趾骨箭鏃釘入領頭騾車的木轅,爆開的磷粉映出車底晃動的黑影——二十名赤膊武士渾身涂滿防凍的鯨脂,鏈錘上的倒刺泛著幽藍毒光。

"換鉤索!"額亦都的吼聲被北風卷碎。士兵甩出精鋼打造的冰鑿鉤,鉤尖犁過冰面時掀起鹽霧。第三輛鹽車突然側翻,車底竄出的武士戴著葉赫部的狼牙面甲,額亦都格擋的瞬間,鏈錘擦過鎖子甲縫隙,在護心鏡上刮出刺耳鳴嘯。

遏必隆連發三箭穿透面甲,露出的金牙在火光中一閃。少年瞳孔驟縮:這是烏拉部主將扎克汗的標志,七年前被父親斬于渾河畔的敗將之子!

"留活口!"額亦都的破甲錐卡住扎克汗的鎖骨,卻見對方嘴角扯出詭笑。瀕死的武士突然咬破后槽牙,黑血噴濺在冰面,竟腐蝕出葉赫密文的紋路。遏必隆撲倒父親翻滾避開,毒血在鎖子甲上燒出蜂窩狀的孔洞,滋滋白煙中浮出"達啟"二字的滿文輪廓。

"鹽車是幌子。"額亦都劈開車廂,成捆的《遼東防務圖》散落冰面。羊皮邊緣的狼頭火漆遇熱融化,露出夾層里更驚心的秘密——達啟與明軍參將往來的密信,火漆印拓著東果格格生前最愛的薔薇紋。

遏必隆的匕首挑開凍硬的鹽塊,里層赫然裹著戚家軍的制式火銃,槍管"戚繼光監造"的銘文刺得人眼疼。少年突然跪地嘔吐,記憶如毒蛇噬心:去歲達啟生辰宴上,兄長把玩的正是一柄刻著同樣銘文的短銃,說是大汗賞賜的稀罕物。

"看冰下!"親兵的驚呼炸響。額亦都揮錐劈開冰層,寒潭深處沉著十二具女尸,皆缺左臂。腐尸腕間的銀鈴鐺隨暗流搖晃,叮咚聲混著冰裂的脆響,奏出嘉木瑚寨的招魂曲。最末那具尸身的斷指處,竟套著遏必隆周歲時丟失的蛇紋銀戒——姑姑被擄那日戴的舊物。

"取雷火粉。"額亦都的聲音比冰還冷。士兵將火藥撒入冰縫,爆燃的烈焰中,冰層顯出血色讖語:"白狼噬親,黑水逆流。"焦黑的鹽晶排列出渾河布防的缺口,正對應密信中達啟手繪的路線。

扎克汗的殘軀突然抽搐,凍僵的手指在冰面抓出最后一道血痕——女真薩滿的"血引術",將死之人以精血為墨畫出的兇兆。額亦都的匕首釘住那截斷指,血珠沿讖語紋路蔓延,最終匯成達啟的生辰八字。

"阿瑪,江心!"遏必隆的箭鏃指向漩渦中心。爆炸掀開的冰窟里,半截青銅祭器緩緩浮起,器身銘文與冰井骨珠的刻痕嚴絲合縫:"萬歷二十三年四月初四,雙生子降,留狼去狐。"

額亦都的鎖子甲鏗然作響,三十七年前的血夜在腦中炸開:產婆抱著啼哭的嬰孩說"雙子兇兆",姑姑搶過次子要捂死時,窗外閃過哈達部的箭影...

對岸山脊騰起狼煙,八旗傳訊的號角撕破死寂。煙柱排列的暗碼讓額亦都瞳孔驟縮——赫圖阿拉城頭飄起了藍底金狼旗,那是達啟親手設計的戰旗,旗面硝制的人皮在風中舒展,依稀可見薩仁背脊的刺青。

"回營。"額亦都捏碎掌心的鹽晶,鮮血混著雷火粉在冰面灼出焦痕,"該讓你見識真正的剔骨刀法了。"

返程的馬蹄碾過讖語冰面,爆裂聲如惡鬼嚼骨。遏必隆回頭望去,血繪的"達啟"二字正在烈焰中扭曲,恍如兄長在壽宴上癲狂的舞姿。月光將父親的背影投在冰原,鎖子甲的裂痕竟拼出個懷抱雙嬰的女人輪廓,腕間銀鈴隨夜風嗚咽。

審訊帳內的牛油火把將七張人皮照得半透,硝制的皮面上浮著青紫色血管紋路。額亦都的匕首尖挑開第三張人皮的左肩,玉玨碎片嚴絲合縫地嵌入缺口——這是薩仁的皮,背脊處用金針刺著葉赫密文,針孔里凝著發黑的淤血。

“取牛膽來?!彼铋_遏必隆的掌心,少年悶哼一聲,血珠順著掌紋滾落。當第一滴血觸及皮卷,金針刺過的紋路突然蠕動起來,血珠沿著針孔游走,在薩仁的脊椎處拼出女真古語:“白狼之子,生于谷雨?!?/p>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親兵拖著個冰人摔在火塘邊。那斥候渾身掛滿冰棱,右手緊攥著半截斷箭——箭尾的雕翎正是達啟慣用的海東青尾羽。

“達啟少爺的別院......”斥候的牙齒磕得咯咯響,“掘出十二具女尸......皆缺左臂......”

額亦都的破甲錐突然插進斥候鎖骨,將人釘在支撐帳頂的榆木柱上。冰碴混著血水融化,在地面匯成蜿蜒的小溪:“說清楚,哪只手缺?”

“左...左臂......”斥候的瞳孔開始擴散,“斷口處......嵌著骨珠......”

遏必隆的匕首已挑開人皮右臂,露出內側的暗囊。五顆骨珠滾落火盆,遇熱爆出腥臭煙霧,每顆表面都刻著達啟的生辰八字。最末那顆還帶著血肉,齒痕與東果格格自戕那夜的咬痕完全吻合。

“備馬?!鳖~亦都扯下整張人皮裹住兒子,“去鹽井?!?/p>

子時的鹽井騰著詭異白霧,井繩上的冰碴割得掌心見血。額亦都腰纏浸過狼血的麻繩墜入深淵,井壁冰層里封著的斷臂讓他瞳孔驟縮——無名指上的蛇紋銀戒,正是姑姑被哈達部擄走那日戴的舊物。三十七年前的畫面在腦中炸開:姑姑被拖上馬背時,這枚銀戒在雪地上劃出長長的血痕。

“鑿冰?!彼逆€頭砸向冰層,碎冰中混著人牙簌簌墜落。井壁的冰蝠被驚動,這些嗜鹽的妖物撲棱棱撞向壁龕,抖落的冰渣里赫然嵌著半片頭骨——天靈蓋處留著破甲錐的貫穿傷,與三年前處決的葉赫細作死狀相同。

“阿瑪!有字!”井口的遏必隆嘶喊。額亦都貼壁仰視,見冰縫里卡著串骨珠,月光透過井口冰棱折射其上,映出密密麻麻的滿文小字:“雙生子降,留狼去狐。萬歷二十三年四月初四,谷雨?!?/p>

井繩猛然繃緊,額亦都借力蕩向對面井壁。匕首插入冰層的剎那,整面冰墻轟然坍塌,露出藏在鹽晶后的暗室。十二具冰棺排列如北斗,每具棺中都躺著個左臂殘缺的女尸,斷肢處用魚線縫著片帶血襁褓——正是達啟出生時裹的虎紋綢。

“點火?!鳖~亦都的聲音比井底寒冰更冷。

烈焰吞沒冰棺時,遏必隆在第七具女尸口中發現了青銅匣。匣內的玉牒泛著尸臭,宗室密檔的朱砂字被血污浸透:“萬歷二十三年四月初四,葉赫貴女產雙胎,長子換鈕祜祿氏次子?!庇耠哼吘壍陌导y與達啟頸后胎記完全一致,那是葉赫王族的“蒼狼印”。

額亦都的匕首突然抵住兒子咽喉:“去年圍獵,你為何私放那名葉赫俘虜?”

“他說...說兄長襁褓里藏著我的命符......”遏必隆扯開衣襟,心口浮現出血色狼頭——與冰棺女尸胸口的烙印如出一轍。

井外忽起喊殺聲,火箭如流星墜入鹽井。額亦都拽著兒子躍入暗河,燃燒的冰棺在頭頂炸裂,沖擊波將人皮密卷的碎片拍在巖壁上。漂滿冰碴的暗河里,薩仁的斷臂隨波沉浮,手指仍保持著結印的姿勢。

“抓緊!”額亦都的破甲錐勾住巖縫,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兒子腕骨。暗河盡頭的微光處,達啟的藍底金狼旗隱約可見,旗面硝制的人皮在火光中舒展,露出薩仁背脊未燒盡的刺青——整幅遼東布防圖。

浮出水面時,赫圖阿拉城頭的狼煙已染紅夜幕。額亦都將玉牒殘片塞進兒子傷口:“帶著這個去找大汗,就說......”

爆炸聲淹沒了后半句話。達啟站在燃燒的城垛上,手中棉被抖落的不是棉絮,而是戚家軍的雷火彈。額亦都的鎖子甲在火光中支離破碎,卻仍保持著沖鋒的姿勢。

遏必隆的箭鏃穿透棉被時,看到兄長頸后的蒼狼印滲出黑血。達啟墜下城墻的瞬間,腰間的玉玨炸裂,陰陽魚紋里掉出半枚帶血的乳牙——與額亦都珍藏的嬰兒信物嚴絲合縫。

更新時間:2025-04-21 20:4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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