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名單公布的那天清晨，電子屏的藍光刺破了行政樓的薄霧。

沐思玥站在人群最外圍，看著自己的名字和傅奕并列出現在榜首，不是常規的橫向排列，而是以一種詭異的垂直重疊方式，兩個名字的筆畫在電子屏上相互滲透，像兩株共生的植物根系。

「沐思玥/傅奕」

斜杠不是分隔符，而是某種藤蔓狀的裝飾線條，纏繞著兩個姓氏的偏旁。更詭異的是，當屏幕刷新時，那根斜杠突然綻放成并蒂蓮的圖案，花蕊處閃爍著微小的六芒星。

“系統故障？"教務主任瘋狂按著遙控器。

傅奕的指尖在平板電腦上輕點三下，監控畫面立刻投射到副屏，昨夜凌晨三點十七分，有人黑進了校園廣播系統。視頻里，天文社的全體成員正用激光筆在服務器機柜上刻寫代碼，而背景音是傅奕提前錄制的指令：

「當if條件滿足，執行flower.exe」

沐思玥的耳尖瞬間燒了起來。她認得這段代碼的語法風格——和傅奕紋在鎖骨下的積分符號如出一轍。

校長室的檀木桌上，兩份保送協議靜靜躺著。

北京大學的信封燙著金邊，清華大學的函件印著水木清華的浮雕。傅奕卻從書包里取出第三封信，蘇黎世聯邦理工的邀請函，落款日期是沐思玥高燒住院的第二天。

“我以為你會選MIT。"校長扶了扶眼鏡，“他們的量子物理實驗室..."

“平均海拔太低。"傅奕調出手機里的氣象圖，“大氣湍流影響觀測精度。"

他的鋼筆尖懸在協議上，墨水滴落在“放棄聲明"四個字上，洇開的形狀恰好是獵戶座的輪廓。沐思玥突然從畫筒抽出一卷圖紙，羅德島設計院的錄取通知被她改造成了星圖，在UV燈下顯現出隱藏的磁力線。

“他們有個天文藝術交叉學科。"她的指甲無意識刮擦著紙面，“但需要理論物理方向的co-advisor..."

校長室的古董鐘突然停擺。傅奕的鋼筆在放棄聲明上畫了條優美的拋物線，落點正好是沐思玥手背的靜脈血管，那里還留著住院時的熒光標記，在陽光下泛著極淡的藍。

廢棄天文臺的銅鐘第101次自鳴時，沐思玥終于解開了傅奕留下的密碼。

那朵電子并蒂蓮的源代碼里，藏著組奇怪的坐標：47.3769°N, 8.5407°E。當她輸入蘇黎世聯邦理工的經緯度時，校園網的隱藏界面突然彈出。

那是傅奕設計的虛擬宇宙。

粒子特效構建的星云中央，漂浮著兩枚相互纏繞的電子。鼠標懸停時彈出注釋：「量子糾纏態：當|Ψ?=1/√2(|↑↓?+|↓↑?)，測量其中一個立即確定另一個的狀態」

沐思玥的指尖發抖。她點開“歷史記錄"，里面整齊排列著傅奕這四年的所有選擇：

-拒絕MIT夏令營（2018.7.15）

-放棄國際物理奧賽（2019.12.03）

-撤回《Nature》子刊獨作論文（2021.9.28）

每個日期后面都跟著一行小字：「因Y.S.事件沖突」

而最新的記錄是昨天：

「接受ETH聯合培養offer（條件：藝術與科學雙學位項目啟動）」

屏幕突然藍屏，跳出一行手寫體方程式：

〈?|ψ〉=∫?*(x)ψ(x)dx≠ 0

兩個波函數的重疊積分不為零時，量子糾纏發生。

黃昏的實驗室，離心機發出最后的嗡鳴。

傅奕將最后一管轉基因鳶尾的花青素提取液封存，標簽上寫著「用于視網膜節律調節」。沐思玥的素描本攤在實驗臺上，畫著他調試離心機的側影，空白處寫滿了薛定諤方程的各種變體。

“為什么是并蒂蓮？"她突然問。

傅奕的移液器停頓了0.3秒。他打開全息投影儀，調出某篇植物學論文，并蒂蓮并非基因突變，而是兩株植物的維管束在萌芽期就相互纏繞，共享同一套輸導系統。

“像這個。"他指向沐思玥左手腕的靜脈，那里還殘留著住院時的熒光標記，“和我的毛細血管網形成了吻合支。"

暮色透過培養架的玻璃，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影子交疊的部分，傅奕悄悄用激光筆描出雙星系統的軌道，不是普通的雙星，而是罕見的contact binary（相接雙星），兩個恒星共享大氣層。

畢業典禮的焰火照亮夜空時，沐思玥在禮堂穹頂發現了傅奕的終極裝置。

無數根光纖從天文臺引到此處，在桁架間織成巨大的立體星圖。當校長念到他們名字時，所有星光突然改變顏色。藍白色的星辰變成暖黃，組成清晰的分子結構式：

C?H??NO?

多巴胺的化學式。

更驚人的是，當兩人同時走上領獎臺，星光再度變幻，在穹頂投射出精確的腦部fMRI圖像。那是沐思玥畫素描時，與傅奕解方程時的神經活動對比圖，兩個大腦的獎賞回路亮起完全一致的區域。

“去年在醫院做的實驗。"傅奕湊近她耳語，“用功能性近紅外光譜儀..."

沐思玥的畢業證書突然變得滾燙。她翻開內頁，發現校長的簽名下方，有人用隱形墨水寫了行公式：

EPR=1

愛因斯坦-波多爾斯基-羅森糾纏態的最大值。

焰火達到高潮時，整個穹頂開始飄落藍紫色的熒光花瓣。沐思玥接住一片，發現是轉基因鳶尾的干燥標本，葉脈里嵌著納米級的OLED屏，正播放著四年來傅奕偷拍她的所有瞬間。

而在禮堂最后一排，那臺曾被傅奕改裝來搶救她雕塑的3D打印機，此刻正安靜地吐著最后一件作品。

兩枚相互纏繞的鈦合金戒指，內圈刻著經度緯度，外圈是莫比烏斯環狀的公式：

|Ψ?=α|ETH?+β|RISD?

他們即將共赴的，疊加態的未來。

更新時間：2025-04-21 15: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