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在十七歲的清晨。我向我的竹馬求救，可他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只是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我，看著我流干血。
為什么從小保護我的竹馬突然間變了一個人呢？1我死了。沒錯，就你想的那種死，
死的透透的。事情發生在今天這個悶熱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樣去找俞楊上學。
五六月份陽光把柏油馬路烤得發燙，蟬鳴聲刺得人耳膜生疼。"俞楊，作業寫完了嗎？
借我抄抄唄..."我小跑兩步想拍他肩膀，卻拍了個空。他像是沒聽到一樣，
自顧自的走了。今天的俞楊怎么這么奇怪，平常雖說不怎么愛說話，但好歹有個回應呀。
我過去抓他的袖子，他躲開了。俞楊突然轉身，眼神陌生得讓我打了個寒顫。
那不是俞楊的眼神，至少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俞楊。他用著厭惡的表情看著我，
像是在看一個仇人。我后背一寒，感覺對面是個陌生人。
我停住腳步開口問道：“你不是俞楊，你到底是誰？”那人嘴角上揚一個詭異的弧度，
詭異地看著我。就在這時，一輛失控的卡車呼嘯而來。世界天旋地轉，
我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溫熱的血液向四周蔓延。劇痛中，
我看見俞楊站在圍觀人群最前排，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在血泊中抽搐。
"救...我..."我朝他伸出手，血液堵住了喉嚨，嘴唇無力地張合，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什么都沒做，只是無動于衷看著。意識消散前最后的畫面，是俞楊轉身離去的背影，
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像只即將飛走的鴿子?！澳愕降资钦l？”2再次恢復意識時，
我飄在醫院天花板下，以一種阿飄的形式看著一切。病床上蒙著白布的尸體露出一截手腕，
上面有塊燙傷的月牙形疤痕。媽媽暈倒在爸爸懷里，那個總是笑呵呵的小老頭一夜白頭，
頭發像落滿雪一般。我想哭，卻根本沒有眼淚，我想抱抱他，可根本觸碰不到他。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為我的死亡而悲傷卻束手無策，“爸爸，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我，聽到我，這一切都告訴我，
我已經死了。我一瞥，看見病房角落里站著一個人。俞楊，我發小，
就是剛剛靜靜地看著我死還無動于衷的人。3我和俞楊第一次相遇是在六歲那年夏天，
也是小區"小霸王"人生第一次吃癟的日子。夏日炎炎的午后，
我正率領"部下"們圍攻李奶奶家的柿子樹。突然發現灌木叢后有個雪團子似的男孩，
白襯衫白短褲，連涼鞋都是奶白色的，整個人都是干干凈凈的，
和我們這群泥孩子完全不一樣。"喂！那個雪人！"我蹲在樹杈上沖他喊，"幫我們把風??！
"男孩抬頭時眼鏡片反著光，懷里緊緊抱著本《昆蟲記》。"摘別人家的柿子是不對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我差點從樹上栽下來。在我們小區，還沒人敢這么跟"夏姐"說話。
我當即表演了個倒掛金鉤，把戰利品懟到他眼前："敢告密就喂你吃毛毛蟲！
"他沒有被我嚇到，反而伸手托住我后背，原來我T恤卷起來露出了腰上的淤青。
"你受傷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片創可貼，想給我貼上。這一舉動嚇我一跳，
我一激動直接扯斷樹枝，和他一起栽進灌木叢。我的一群小弟紛紛圍了過來，
嘰嘰喳喳地圍著我倆?！袄洗?，你流血了?！辈恢勒l說了那么一句。我這時才發現，
我開始流鼻血了。我隨手一抹，大大咧咧道：“不礙事，不礙事?！薄澳莻€，
你可以先起來嗎？”俞楊一直被我壓在身下，剛剛太混亂了，把他忘了。我趕忙起身，
拍拍身上的灰?？粗荒樌潇o，輕輕整理自己的俞楊。我舉起手指著他說：“誒，小雪人，
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小弟?！彼麚u搖頭，“我不要?！?，然后走掉了。
這是“夏夏大王”人生中第一次吃癟。4第二天我在沙坑里挖"陷阱"，看了看挖的深度，
我很滿意，就等那個“雪人”出現了。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沒人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俞楊站在我的旁邊，“你在干什么？”我怕他看出什么，急忙解釋，腳一踩空，
自己摔進挖的坑里，順手也把他給拽下來了。我揉揉后腦勺，幸好沙地夠軟?！岸脊帜?，
要不是你嚇我，也不會這樣?！薄澳悄銥槭裁匆诳?？”他一問我愣住了，回答不上來，
便不再討論這件事。我問他：“那怎么辦？”他看了看沙坑高度，“爬不上去，
等大人們來找我們吧?！蔽覀兙驮谶@里待了很久很久，等到夕陽慢慢墜下，月亮爬了上來。
我看了眼“小雪人”，他安安靜靜地待著，真像一個一動不動的小雪人。我戳了戳他，“哎，
你是不是討厭我？”“沒有?！薄澳悄銥槭裁床辉敢獬蔀槲业男〉??！薄拔也挥憛捘?，
也不想成為你的小弟?！蔽椅嬷橀_始哭，“你不想成為我的小弟，你就是討厭我。
”看著我哭，他開始束手無策地安慰我：“你別哭呀，你怎么哭了呢，你要怎么才能不哭呀？
”“成為我的小弟?！彼麩o奈道：“好?！薄罢娴?？”“真的?！薄拔医邢南?，你叫什么？
”“我叫俞楊?！薄昂茫窈?，俞楊就是夏夏大王的小弟了?！?我飄過去，
趴在他的耳邊：“俞楊，俞楊，俞楊……”等來的只有漫長的沉默。
以前不管我叫他多少次名字，他都會給我回應?？伤F在冷漠得像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不甘心，繼續在他耳邊說：“俞楊，你不理理我嗎？你剛才是怎么了？
你剛才為什么不救我？”……我好累呀，一個人的獨角戲好累呀。我靠近他，
看著他冷漠的眼睛：“你到底是誰？”他像聽見什么，突然抬起頭把我嚇了一跳。
“你不會聽到我說話了吧？”我剛要繼續說什么，突然有一只手拽著我將我一拉，
我消失在了病房。6一眨眼，我出現在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里目之所及之處全是白色，
看不到頭，看不到邊，四周除了一扇奇怪的門沒有任何東西。門邊站了一個奇怪的人，
一個穿白西裝、頂著爆炸頭的中年大叔飄在空中，背后塑料膜似的翅膀嘩啦作響。
“cosplay?”我疑惑道。"我是引渡天使海倫。"他遞來名片，
"準確說是實習期第250號引渡員。"我吃驚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兩人都不開口說話。
就這樣看了很久，他實在憋不住了，開口道：“你不接嗎？手一直舉著很累的。
”我接過他遞出的名片，“那個，你是天使？”我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人是個天使。
這怎么和我漫畫書里看到的怎么不一樣呢？我的一八五帥氣外國美男呢？
怎么變成了一個油膩大叔。
我盯著名片上"天堂服務有限公司"的燙金logo發愣："現在投胎都要走公司化流程了？
""與時俱進嘛。"海倫變魔術似的掏出個吸塵器，"來，把記憶清空就能轉世了。
"我抵觸道：“不要，我還沒活夠呢我不想投胎。我還沒考上大學呢，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我還沒親過男人的嘴呢，怎么就死了。啊啊啊啊……”海倫不顧我的反對，將吸塵器懟向我。
吸塵器啟動的瞬間，無數發光記憶球從我頭頂冒出。有六歲和俞楊在雨中踩水坑的，
有十二歲幫他趕走霸凌者的，有十六歲假裝他女友氣走追求者的...最后一個球特別亮，
是我十七歲生日那天。不一會兒，我感覺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神清氣爽。
"分類投放哈。"海倫變出四個垃圾桶，"快樂的、悲傷的、憤怒的、恐懼的。
"“天堂也流行垃圾分類？”“沒辦法，與時俱進嘛。之前由于不分類，少不了被投訴。
”我把一個球扔進垃圾桶里，記憶球破碎的一瞬間，腦子里突然出現一段記憶。
7在我八歲那年冬天，那天放學路上，我的棉鞋被雪水浸透，我拖著笨重的身體，
一步一步向前挪動。我對著天哀嚎道：“好累，好餓，好想吃烤紅薯。
”走在前面的俞楊突然停住，不知道在書包里搗鼓什么。"閉眼。"他聲音繃得緊緊的。
我瞇著眼偷看，發現他正從書包夾層里掏出兩個沾著泥的紅薯?！巴?，紅薯，你哪來的。
”"從張奶奶家偷偷拿的。"他喉結動了動。我噗嗤笑出聲，
拿著兩個沾了泥的紅薯蹦蹦跳跳的，“走，夏姐帶你烤紅薯去。
”我們悄悄找了塊空地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俞楊用凍得通紅的手搭了個簡易的灶臺，
我注意到他指甲縫里沾著泥，校服袖口還勾破了一道口子。好不容易火升起來了，
我們將紅薯扔進去烤?！巴?，好香！什么時候可以吃了？”“不急，
還要等一會兒……”話音未落，燒紅的炭塊突然炸開。一塊燒的通紅的炭向我飛了過來，
我先是聞到一股焦糊味，接著傳來手臂劇痛，才看見手腕上皮肉翻卷的傷口。下一秒，
帶著體溫的羽絨服重重裹住我的手腕。我被他背起來時，能感覺到他單薄的脊背硌得我生疼。
雪越下越大，我看著他嘴里不斷呼出一小團一小團的白氣。"疼嗎？"他聲音啞得不像話，
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狂奔。我疼得眼前發黑，卻還是搖搖頭。
診所里消毒水的氣味讓我想吐。我媽舉著掃帚沖進來時，俞楊擋在我前面，
瘦小的身板挺得筆直："是我非要帶夏夏去的！"明明是大冬天，可他后背的衣服還濕著。
那年除夕，俞楊踩著積雪來敲我家窗戶。他羽絨服口袋里揣著用包好的烤紅薯，
呵出的白霧糊滿了鏡片。"我、我讓媽媽付錢給張奶奶了。"他結結巴巴地說，
手指上還有燙出的水泡。我們坐在一起如愿吃到了烤紅薯。
俞楊一直盯著我手腕上被燙傷的疤，我知道他在內疚?！安挥脫?，早就不疼了?！?，
將手臂伸到他面前，“你看，像不像一個月亮?！庇釛铧c點頭。突然，
窗外炸起的煙花吸引了我倆的注意?！跋南??！薄班?？”“新年快樂。
”8這是關于我和俞楊的記憶。從小到大，好像一有什么危險，他都會沖到我面前。
每次問他為什么這么做，他說：“因為小弟就是要保護好老大呀?！彼?，
今天早上為什么他會這樣做呢？我接著放下一個記憶球。這是關于我們十七歲的，
那天是我的生日。由于我數學成績實在太差，我媽將我送到俞楊家補課。
七月的天氣總是又悶又熱的，外面的夏蟬總是吱吱叫個不停。補課的房間里面沒有空調，
唯一起到降溫作用的只有一頂搖搖晃晃的風扇。夏天讓我心煩，蟬叫讓我心煩，
風扇讓我心煩，最讓我心煩的還得是那看又看不順眼，做又做不出來的數學題。
我盯著數學試卷，一秒，兩秒，三秒……“啊啊啊啊，什么鬼玩意呢，學又學不會，
做又做不出，我死了算了。為什么周末別人都是出去玩，小胖一家都去看向日葵花海，
我要在這做該死的數學題。煩死了煩死了……”我趴在桌子上狂叫。俞楊只是看了我一眼，
就繼續寫他的題目了。我不滿他的表現，故意騷擾他道：“俞楊小弟，你好冷漠，我好傷心。
”他將筆一停，摸著我的頭說：“你真的想去看花海嗎？”我一頓，思考片刻，
搖搖頭：“不像，向日葵花田離我們這兒好幾公里的，我都不想動。
還有……”我突然想逗一逗他，將臉送了過去，眨巴眨巴眼，“向日葵哪有你好看。
”他的臉由白漸漸變粉，再由粉轉為紅?！澳俏沂遣皇强梢孕菹⒁幌铝搜?？”他沒說話，
我就當他同意了，將試卷一扔，跑到一邊玩去了。終于熬到了下午放學，
俞楊將我送到我家樓下，雖然我們住在同一個小區，但不是在同一棟樓。
我站在樓下對俞楊說：“好了，你回去吧。今天晚上記得來給我過生日呀，一定要來呀。
”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走，突然我看見有個女生沖出來抓住了他。那個女生我見過，
是他班上的。我悄悄跟了上去，那個女生丟下一句“俞楊同學，晚上在大榕樹下等我，
更新時間：2025-04-21 10:5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