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晝夜司命 鈺壹寶緣 105304 字 2025-04-21 08:2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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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火漸熄,晨光未至,扶臨沉入了夢中。

不是疲憊之夢,不是命術之夢。

是母親的夢。

夢中,他又回到那個小村,水土淤泥,樹影斑駁。他坐在窗前,瘦小、沉默,聽母親在灶臺外劈柴,柴火“咔咔”作響,一如記憶。

母親的背影瘦得近乎透明,布衣早年就破了補、補了又破,可她劈柴的手始終穩,從不顫。

那是他童年最早的印象——火光中,那道不曾回頭的背影。

夢境忽然下沉,四周一黑,柴火熄滅,房屋坍塌,母親的影子被一張紙吞沒。

那是一頁命冊。

紙上空無一字,唯有中央一行墨痕,極細極淡:

“此人之命,命吏未錄,屬野?!?/p>

命冊自燃,紙灰飛散。

他驚覺母親的“命”竟未入冊。

那不是忘錄,而是——不被允許。

他沖入火中,想救回那張紙,可火焰卷來的一瞬,卻在他眼前浮出另一個畫面:

母親在夜色下將命簡偷偷塞入自己的布包,回頭對他說:

“這張紙你別動。別人家的命是寫好的,我們家的命——是藏著的?!?/p>

“藏好了,才不會被人改?!?/p>

他怔在原地,眼中泛出酸意,卻在火光盡處,聽見母親低低一句話:

“你以后,會寫很多人的命。可你最該記住的,是自己家的?!?/p>

他驀然驚醒,額角冷汗涔涔。

林燃坐在他床前,望著他,一言未發,眼神卻極靜。

“你夢見她了?”她輕聲問。

他點頭。

林燃輕輕將一張泛黃的符紙放在他手邊,紙上圖文奇異,勾勒成環。

“我本想給你看命壇的反應,結果這張……自己飛出來了?!?/p>

“它叫——太乙行符?!?/p>

“是命冊下卷中記載的‘行命者’印證。誰能喚醒它,誰就不是書命者,而是——自命者?!?/p>

姜扶臨看著那張符。

中心,是他昨夜夢中的“家”,模糊的村,柴火灶臺,母親的影,赫然印在符眼之中。

“太乙符……”他喃喃。

林燃輕聲:

“它不是我召的。”

“它,是為你動的?!?/p>

門外忽傳風聲,一道命咒自天而降,狠狠砸在屋檐——

命司來了。

這一次,不是派夜使。

而是副正·韓嶂親臨——

來收這枚“太乙行符”。

符震驚屋,檐瓦盡裂。

一道漆黑封印,自命司方向直墜而下,符文呈旋,咒力如風暴般席卷而來,將林燃手中的太乙行符激得光芒大作!

姜扶臨當機立斷,一掌橫出,命冊翻開至護頁,魂力注入——

“起?!?/p>

命冊封頁倏然騰起,一圈紙邊符紋如鱗閃耀,硬生生抵住那落下的咒力,轟然炸響,煙塵翻卷!

林燃身形后撤,抬手穩住行符,符紙居然自動飛旋,落入她掌心。

咒力散去,煙塵尚未落盡,廊外卻已站滿命司執令。

最前方,一人黑袍籠身,手持五寸正尺,眼神如刀,望向屋中一人一符。

韓嶂,命司副正,實權掌命者之一。

“太乙行符,不得落于非司之手?!?/p>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木瓦石骨,每一個字像釘入空氣里。

風璣站在遠處,緩緩合上扇子:

“還真舍得出動你自己,韓副正?!?/p>

“怕是這‘符’,比你命還值錢吧?!?/p>

韓嶂沒有看他,只望著姜扶臨:

“姜書吏,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你是命吏,不是命反?!?/p>

姜扶臨沉默片刻,垂眸看向自己掌心,那張太乙行符尚在泛光,符眼正中央——依舊浮現著他夢中母親的那一幕殘影。

他抬頭,聲音平穩:

“她不是命反?!?/p>

“這符也不是她召的。”

“是我?!?/p>

韓嶂眼神一冷: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太乙符動,等同于向命司宣戰?!?/p>

“你要為她——走到這一步?”

林燃抬眼,擋在姜扶臨前方,語氣輕緩卻堅定:

“是我身上的命不被命司承認?!?/p>

“你不愿聽他為我落筆,現在連‘他落過的符’也想拿走?”

“韓副正,命冊不是你們的私產?!?/p>

“我們寫的,不是錯——只是你們沒寫而已?!?/p>

韓嶂眉間一動,抬手一揮,身后執令齊上,數道命咒同時升空,封壓結陣,直逼太乙行符!

風璣怒喝一聲:“夠了!”

他踏前一步,手指一翻,扇骨擲地,砰然炸開:

“命冊有序,命火有尊?!?/p>

“你敢封這符,就是斷了命冊之脈——你承擔得起嗎?”

韓嶂終于回頭,第一次正視風璣,眼神冰冷:

“你早就不是命司的人?!?/p>

“你和林燃,一樣?!?/p>

“都該——被燒掉?!?/p>

林燃忽然上前一步,掌心抬起,太乙行符赫然飛入空中,符中光芒大盛!

她望著韓嶂,語氣平靜得像風前的火:

“你若真有膽,就來搶?!?/p>

“看這太乙符,是聽你命司,還是聽——我的?!?/p>

咒力四起,命風將破。

姜扶臨卻在這激烈之中,望著林燃的側臉,忽然生出一股說不清的感覺。

不是憐惜,不是贊嘆,而是——真正的心動。

她不是來尋命的。

她是來取回命的。

咒陣尚未落下,太乙行符忽然失控飛出,自行印入姜扶臨眉心!

整個命壇震動,空中浮現四字古咒:

“承命者生?!?/p>

林燃怔住,風璣驚異,韓嶂神色劇變:

“太乙符認主了——是姜扶臨?!?/p>

命壇之上,太乙符破空而起。

韓嶂尚未來得及下令,符紙已飛入空中,化作一道流光,直入姜扶臨眉心。

砰——!

一聲震響自識海炸開。

姜扶臨身形微顫,整個人踉蹌半步,卻沒有倒下。他的眼睛,在那一刻驟然一亮,像是有人在他體內點燃了一座火臺。

太乙行符,入主識海。

命冊在他身側猛然翻開,書頁翻至末頁,又從末頁翻至首卷,再一次——全冊震蕩。

風璣神色一凝,喃喃:“它認主了……”

林燃怔怔望著他,眼中浮現一絲晃動的光,像火焰遇風,又像冰雪初融。

她知道,太乙符不會輕易認人。

那不是血脈,不是靈力,不是身份——它認的,是“心志”。

只有真正準備為“所有被擦去的名字”落筆的人,才能喚醒它。

姜扶臨站穩身形,掌心緩緩抬起,命冊自動飛入他手中。

他沒有回頭看林燃,也沒有回避韓嶂的目光,只是語氣極平靜地開口:

“我叫姜扶臨?!?/p>

“命司錄我為命吏,給我一本命冊?!?/p>

“但他們從未告訴我,我寫的字,能決定誰的命存在、誰的命消失?!?/p>

“現在我知道了?!?/p>

他舉起命冊,聲音清晰:

“你們要我回到冊內,只當一個簽署者?!?/p>

“可我偏要走出冊外,做一個——寫名者?!?/p>

韓嶂冷聲一喝:“你這是叛命!”

姜扶臨抬頭,一字一頓:

“不是叛?!?/p>

“是——執命?!?/p>

“我執的是那些你們不寫的人,那些你們寫錯的人,那些你們——抹掉的人?!?/p>

命冊應聲而鳴,一道墨紋自書脊之中騰起,在他身后化作一張浮空命圖,映著日光,清晰可見。

圖中央,赫然浮現三道命軌——

顧存寂。

蘇芷瑤。

林燃。

韓嶂眉頭一跳,厲聲道:“這三人……你都寫了?”

姜扶臨低頭一笑:

“你以為我只寫了她?”

“你不知道——她寫我的時候,我也在寫她?!?/p>

風璣大笑:“好一個‘雙寫同命’?!?/p>

“命軌雙嵌,筆權重合?!?/p>

“你若再動他,那可不只是收命——那是毀冊?!?/p>

韓嶂面色驟變,正欲出手,林燃卻擋在姜扶臨前,聲音輕而冷:

“你再試一下?!?/p>

“我讓你試一下,他寫了我的命,我能不能——把你的命,寫沒?!?/p>

韓嶂一震!

一瞬間,他竟真的感受到一股命軌動蕩,那不是威脅,而是一個“擁有了太乙筆格”的人,確實有資格做到。

姜扶臨站定,命冊落地,一頁書空。

他望著那頁白紙,低聲自語:

“這一頁,我還沒寫?!?/p>

“因為我要寫的,不止是林燃?!?/p>

“我要寫的,是——我們所有人的歸名?!?/p>

韓嶂離去前,扔下一張血色卷軸。

上面書著一句極短的警告:

“命司已啟天干圖鎖?!?/p>

“你若再落一筆,命塔將毀?!?/p>

風璣臉色劇變:“他們要動天干了?”

姜扶臨望著命冊末頁,紙面浮現一個字:

“母?!?/p>

天未亮,風已動。

命司主殿東南,天干圖鎖初啟。

這是命司最古老的封印陣法之一,圖紋分為十干,每一道紋路對應一個“執命者”的命圖,一旦啟用,將從命源切斷命軌、封閉魂識。

天干之鎖,非重大叛變不得動用。

但此刻,它正緩緩向姜扶臨而來。

姜扶臨立于命壇之上,掌中命冊已合。林燃站在他身側,太乙行符繞指而懸,蘇芷瑤立于遠側,手握命戒,眉頭緊蹙。

風璣快步趕來,面色沉肅,語速極快:

“天干圖鎖已啟,你若再寫一筆,他們就會當你是‘禁命者’處理?!?/p>

“你知道‘禁命者’意味著什么嗎?”

姜扶臨望著遠處天光微白,語氣平靜:

“意味著命冊之外——還有命?!?/p>

林燃忽然抬眼望著他,聲音一頓:

“你想落筆?”

姜扶臨點頭。

林燃:“他們會封你、會毀你、會斬你命根?!?/p>

“你也知道,你命里有她——”

話未完,風璣眼神一緊:“動了!”

半空中,一道天干印記驟然騰空,化作十道血色命紋,盤旋而下,將整座命壇鎖??!

咚——!

地面劇震,命壇上空浮現一口虛印天鐘,鐘身所覆之處,所有命軌皆被凍結!

蘇芷瑤拔劍而出,怒聲喝道:“你們敢毀命!”

執令者未動,韓嶂卻現身于圖鎖邊緣,一掌按印臺,冷聲:

“你們,是叛命者?!?/p>

“叛命者,不配書命?!?/p>

風璣扇骨一合,笑意卻冷:

“你只會念舊制,不懂寫新章。”

“命冊怕你們,是因為它還沒找到敢寫的人?!?/p>

“現在,它找到了?!?/p>

韓嶂望向姜扶臨:

“你若執意為她落筆,就先受這圖鎖——看看你的命,有多值錢?!?/p>

天鐘下壓,姜扶臨卻紋絲不動。

命冊在他懷中震顫,林燃忽然按住他手腕,目光深沉:

“我替你擋?!?/p>

姜扶臨搖頭,握緊她的手,低聲道:

“你給了我命的筆,我來寫。”

“你要活,不是靠我護?!?/p>

“是靠——你在這世上,被書,被記,被認?!?/p>

他抬頭,看向天鎖,命冊于風中翻開,紙頁裂空而起!

下一秒,姜扶臨執筆落下,直書——

“林燃,歸命冊?!?/p>

轟??!

天干圖震碎一角!

血色紋路失控,圖鎖劇烈波動,天鐘浮影崩裂!

韓嶂怒喝:“滅——”

林燃卻一聲輕吟,太乙符應聲而動,自她掌心直入命冊,化作命火,吞入字跡之下!

紙頁光焰大作,一行墨痕封印最后一字:

“此人之命,由我承筆?!?/p>

遠處,命司主塔頂層,一人靜靜合上手中命簡,望向命海之上緩緩消散的天鐘虛影。

她輕聲道:

“他寫完了第一頁?!?/p>

“下一頁,就輪到……她的母命了?!?/p>

命圖碎裂后,林燃身后忽現異像——

圖內浮現一名布衣婦人,手執命簡,身形模糊。

風璣驚聲:

“那是……你母親?”

姜扶臨一怔,手中命冊自發打開,光紋之中浮出兩個字:

“姜母?!?/p>

命未錄者,名將現。

天鎖已裂,命火猶存。

林燃靜靜立于命壇中央,太乙行符緩緩歸于掌心,符紙不再灼光,卻在其紋絡之中,浮出一道極淡的身影——

那是一名布衣婦人,瘦弱、安靜,手中握著一卷未啟的命簡,神情溫和得仿佛一陣風,一種從不屬于“權力”與“命司”的溫柔。

姜扶臨怔住了。

那一瞬,他幾乎脫口而出:

“娘?!?/p>

風璣眉頭一動,轉而盯緊命圖,目光前所未有地凝重:

“這不是幻覺?!?/p>

“這是命圖映現出的——命源影?!?/p>

“只有被命火深層喚起的命根之線,才會出現‘母影’。”

林燃微微后退一步,讓姜扶臨上前。

命圖在空中緩緩鋪開,一圈圈命紋圍繞著那道母影旋轉,像命河回流、時光倒轉,一頁頁古老的命文自行浮現。

“姜母,戶籍未錄?!?/p>

“命吏簽署者:空?!?/p>

“軌跡初斷,自隱命冊?!?/p>

姜扶臨眼神一沉。

“自隱命冊?”他喃喃重復。

風璣神色冷峻:

“這是命司早年不愿公開的命制——凡有先天不予錄入資格之人,由其直系家屬申請自封命冊,避入命外,世代不可書?!?/p>

林燃聲音低下去:“她為了你,主動放棄了自己的命?!?/p>

“因為她知道——若你日后想寫命,就不能有一個‘被命冊記錄過的母親’?!?/p>

姜扶臨眼前浮現出那無數個深夜,那雙手一邊在灶臺下翻柴一邊教他認字,一字一字地寫他的名字,卻從不說自己的。

他始終以為,是母親不識字。

可現在才知道,是她識得太清,所以不敢寫自己。

“她不是沒有命?!彼曇魡×?,“是她,把自己的命,寫進了我這里?!?/p>

林燃望著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將命簡遞出。

“你可以寫?!?/p>

“她不在命冊,那就由你——為她寫第一筆?!?/p>

姜扶臨接過命簡,指尖發抖。

這一刻,他不是命吏,不是歸命者。

他只是一個兒子,在這命中殘破的世界里,為自己母親,落下她遲來的一頁:

“姜母,布衣一命,不入命軌?!?/p>

“然起火、起字、起我命?!?/p>

“此名,當記?!?/p>

墨跡剛落,命圖忽然輕響。

那道母影朝他微微一笑,像真看見了他,又像從未離開。

命火一閃,影子緩緩散去。

可姜扶臨知道——她的命,此刻,終于不再被掩埋。

符光未散,林燃忽然臉色一變,身體微晃,掌中太乙符紋路劇烈跳動!

風璣目光一震:“太乙反噬?!”

蘇芷瑤沖入命壇,扶住她肩膀:“你不能再用魂引命了!”

林燃低聲:

“不是我?!?/p>

“是……有人在寫我?!?/p>

命冊自翻,一頁未啟之紙上,悄然浮現一道奇異落筆:

“林燃,非本命之身?!?/p>

夜深,風停,命火未滅。

林燃身形微晃,被蘇芷瑤一手扶住。

她的眼神失了往日的清冷,眉宇間一抹輕微的紅光時隱時現,像是命火反噬,卻又夾雜著某種更深的情緒波動。

“你別再動魂了?!碧K芷瑤壓低聲音,眼底含怒,“你再引命符,你命軌就徹底碎了?!?/p>

林燃輕輕搖頭,眼神并未落在她身上。

她在看——姜扶臨。

那一刻,她什么都沒說。

但姜扶臨心里忽然一顫,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扣了一下。

那不是命術,也不是靈力——是心識之間一種奇異的“牽動”。

他沒問她哪里不舒服,也沒勸她不要再亂來。他只是默默走過去,取了件薄披,替她披在肩上。

林燃沒有拒絕。

披風落下時,她的手指正好輕觸了他的手背,哪怕只有一瞬,也讓她的指尖微微一滯。

她低下頭,像在掩蓋什么,卻又像在認真收好這微妙的瞬間。

屋外風動。

蘇芷瑤站在檐下,望著二人。燈光映在她臉上,光明與陰影交錯,把她眼中的情緒拉得極長。

那不是憤怒,不是嫉妒。

是沉默,是那種自知已遲的疼痛。

她轉身離開,走入夜色中,留下一句:

“你若真覺得她命該記,那你就記下去吧?!?/p>

“我不攔你了?!?/p>

姜扶臨微怔,卻未追。

因為就在他欲動腳步的那一剎那,林燃忽然輕聲道:

“別走?!?/p>

聲音輕得幾乎像風。

他轉回頭。

林燃望著他,眼中藏著潮水未退的光。

“今晚,你能留下來陪我嗎?”她低語,“不為命,不為戰,也不為寫?!?/p>

“只是……我今晚,不想一個人?!?/p>

姜扶臨沒有回答。

只是緩緩走近,在她身側坐下。

燭光照著他們,命冊平鋪在案幾,未翻頁、未動筆,只有火在跳。

林燃望著命火,忽然輕聲笑了下:

“你寫了我名字?!?/p>

“可你知道嗎,我連你的字,都沒敢寫過?!?/p>

姜扶臨偏頭看她。

林燃低頭,指尖在桌上緩緩描繪他的名字:

“姜扶臨?!?/p>

“我以前寫過這個名字很多次,都是在心里寫,寫完就擦掉,不敢記?!?/p>

“但今晚——我想記住一次?!?/p>

他沒有攔她。

只是讓她把那三個字,一筆一畫,寫在桌上——不留墨、不留紙,只留她心里。

燭火將熄,夜靜得像一頁未翻的書。

這一晚,他們什么也沒做。

可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距離,在命與情的交匯中,終于悄悄靠近了一步。

夜半時分,林燃忽然驚醒,額角沁汗。

她看向窗外,命風不動,萬籟俱寂——

可命冊末頁卻自行翻開,浮現一句字跡:

“林燃,本非此界之人?!?/p>

她怔在原地,仿佛聽見一個聲音,在她體內極深處響起:

“你不屬于命冊?!?/p>

“你來自……未書之界?!?/p>

夜半燭殘,紙頁翻聲如心跳回響。

林燃在命冊前坐了很久。

窗外月光寥落,命火未燃,但那一頁紙卻自行翻動,泛著古舊的燙金邊緣,仿佛某種早該蘇醒的秘密,在此刻破土而出。

紙上無標題,無筆跡。

唯有兩行字,薄若煙痕:

“林燃,非冊中命?!?/p>

“源于——未書之地?!?/p>

她手指落在那頁紙上,手掌輕輕發抖。

未書之地。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來處,只知道她不能被記錄、不能被封命、不能歸屬任何一冊命圖。

她就像一個空軌之人,在世界的夾縫中靠著一筆又一筆為別人續命來存活。

可如今,命冊自己揭出真相:

她來自命冊之外。

來自那個從未被允許被記住的地方。

姜扶臨推門而入,見她還在桌前,微愣片刻:“你還沒睡?”

林燃抬頭,眼中藏著一絲久未出現的慌亂與孤單。

“扶臨,我問你……”

她聲音微顫:“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們這個‘命中之界’的人,你還會繼續……寫我嗎?”

姜扶臨一愣。

林燃咬了咬唇,低頭繼續說: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我只記得小時候總夢見火,夢見一個地方沒有字、沒有冊、沒有命。”

“我想活,于是我抄別人的命,寫在自己身上?!?/p>

“可是我從來不敢問我是誰,因為——沒有一本命冊愿意收我?!?/p>

她望著姜扶臨,眼里全是赤裸的自我懷疑:

“你還愿意,為我落筆嗎?”

姜扶臨沒說話。

他只是緩緩走近,將她顫抖的手緊緊握住。

“我不管你是哪里來的?!?/p>

“你現在在我這里——那你就是我的命?!?/p>

他翻開命冊,指尖劃過那一頁寫著“非命之地”的薄頁,將它往后一掀,落在新頁之上。

“這頁沒有你的來處?!?/p>

“那我就給你一個歸處?!?/p>

“林燃,從今往后——由我書,由我承?!?/p>

林燃望著他,眼眶紅了,終于將那句壓在心底許久的話輕聲說出:

“我從來不是想留在命冊里?!?/p>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p>

燭火一閃,命冊忽然震動,最后一頁竟自燃起淡金色火焰。

那是命冊的開局之焰——只有在命圖真正初啟時,才會燃起的一道序火。

風璣沖進門來,一眼望見紙焰騰起,震驚道:

“天干動了?!”

“不是?!碧K芷瑤跟著趕來,凝視那命冊:“是——零界圖開啟?!?/p>

命冊劇震,空中浮現一道破碎命圖,命紋如蝕,圖心破口之處,有一道深邃無底的空間裂痕悄然展開。

風璣失聲:

“那不是命司的圖?!?/p>

“是——未命之圖?!?/p>

姜扶臨緊握林燃手腕,低聲:

“你來自哪里不重要?!?/p>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下一頁?!?/p>

命圖裂,天干動。

就在林燃身世揭曉、歸處落筆的那一刻,整個命冊的根基震蕩,一股無法被歸類的力量自書頁深處涌出。

命冊的最后一頁,原本平靜如鏡,如今卻浮現出一道螺旋狀裂紋,宛如空間本身被一只無形的手生生擰開。

風璣神色劇變:“不好,是‘界縫’!”

“命冊接觸到了‘未命之地’的根基……它在自我應答!”

蘇芷瑤緊握命戒,猛地轉身望向窗外——只見命塔頂端,九環塔紋齊震,一道雷光自塔心垂下,斬向命壇。

韓嶂出現了,面無表情地站在空中,身后懸浮著整整十道封命卷軸。

“姜扶臨、林燃?!彼渎暤?,“你們已被命司裁定為‘零卷涉命者’?!?/p>

“命司裁決即刻啟動——天干斬命?!?/p>

話音未落,那十道封卷齊開,化作十道命紋大咒,從天而降!

風璣厲喝:“快撤,這不是普通封咒!”

“這是要——斬掉整段命軌!”

姜扶臨卻沒有退。

他一手按在命冊上,另一手緊緊護住林燃。

“你已經落筆,”林燃急聲,“現在不能再硬抗命咒!他們要毀的,不只是命——是你整個人的筆權!”

姜扶臨低頭看她,輕聲道:

“那就毀吧?!?/p>

“我既然敢寫第一筆,就不怕寫到最后?!?/p>

林燃怔住,眼中猛然涌出淚光。

她終于明白,什么叫——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當命去寫。

風璣扯過蘇芷瑤:“你還愣著干嘛?再不拉開,他們兩個今晚就成冊灰了!”

蘇芷瑤眼神一滯,忽然上前,拉住姜扶臨和林燃,一咬牙,將自己命戒狠狠按在命壇核心!

轟——!

三人腳下命陣驟變,命壇下沉,命符崩塌,一道界裂之門轟然開啟!

下一刻,他們三人一同墜入那道命界縫中。

空中,韓嶂目光微凝。

“他們……進入了‘未命之域’?!?/p>

他轉頭看向遠處高塔之巔。

一名老者緩緩睜眼,輕嘆一聲:

“命冊的第零頁,終于——要被翻開了?!?/p>

更新時間:2025-04-21 08:2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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