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鎏金錯天光泛著蟹殼青，坤寧宮西暖閣的鎏金香爐吐納著龍涎香的細縷，
十二歲的任瑤伏在炕桌上臨摹《女誡》，筆尖卻總在宣紙上洇出墨痕。
紅漆屏風后傳來父皇壓抑的咳嗽，她捏緊筆桿，
腕間雙生蓮銀鈴輕響——那是葉昭寧昨日從鎮北將軍府帶來的，
說搖一搖便能招來北疆蒼狼的護佑?！肮饔址稚窳??！笔龤q的葉昭寧倚在朱漆柱旁，
腰間牛皮劍穗掃過青磚，正是父親從鎮北軍大營帶回的戰利品。見任瑤咬著筆桿發呆，
她踱步上前，指尖點在宣紙上未干的墨團：“這‘敬’字寫得像狼爪印，若被皇后娘娘看見，
定要罰你抄十遍《關雎》?！比维幫蝗蛔プ∷氖?，掌心汗津津的：“昭寧，
父皇昨夜咳血時，頸間紅痕又擴大了。張公公說那是……玄奚的‘赤焰蝶蠱’。
”少女眼中浮起水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記得三個月前，母后在御花園說這話時，
袖口藥王谷的銀鈴暗紋正映著日光。葉昭寧的指尖驟然收緊。父親上周快馬傳信，
說鎮北軍在霧隱邊境擒獲玄奚細作，搜出的密信里畫著與父皇頸間相同的赤焰蝶圖騰。
她望向任瑤腕間銀鈴，“明日隨我去校場，我教你鎮北軍的‘驚鴻三式’。若有刺客敢來，
便像這樣——”她執起任瑤的手，在空氣中劃出凌厲劍弧，牛皮劍穗掃過案頭青瓷筆洗，
發出清越鳴響。殿外突然傳來宮娥驚叫，鎏金殿門“砰”地推開，
老丞相之女、淑貴妃款步而入，鬢間東珠步搖映著晨光，正是皇后昨日賞給任瑤的樣式。
葉昭寧瞳孔微縮，
注意到對方耳后隱約有赤焰蝶形紅痣——與父親手札中記載的玄奚“蝶奴”標記分毫不差。
“陛下召長公主殿內議事?！笔缳F妃嘴角含笑，袖口卻滲出幾縷極淡的紫煙。
葉昭寧突然擋在任瑤身前，嗅到那絲若有若無的異香——是玄奚“迷心散”，
專門克制內力低微之人。她指尖扣住任瑤腕間銀鈴，壓低聲音：“隨貴妃娘娘去，別怕，
我這就去請太子殿下。”任瑤剛踏出暖閣，葉昭寧便翻窗躍向飛檐。青瓦上霜氣未消，
她踩著鎮北軍特制的鹿皮靴疾馳，腰間牛皮劍穗拍打在琉璃瓦上，驚起幾只棲息的寒鴉。
轉過九曲橋時，正撞見太子任軒帶著狼首衛迎面而來，
甲胄上的狼首紋與她的狼牙墜在晨霧中交相輝映——這狼首徽記，
正是鎮北軍戰旗的核心圖騰?！罢褜?，去取母后的‘清露瓶’。”還未說話，
就聽太子面色凝重的說道，“父皇的蠱蟲提前發作了，怕是有人在晨膳里動了手腳。
”他望向坤寧宮方向，手按劍柄的指節泛白：“老丞相三日前遞了辭呈，
玄奚的使節卻在昨夜潛入京城——”話音未落，西暖閣方向突然騰起紫煙，
伴隨著任瑤壓抑的驚呼。葉昭寧渾身血液仿佛凍結，
想起父親信中所言：“赤焰蝶蠱遇迷心散則成蟲，中蠱者七竅流血而亡，死狀如蝶展翼。
”她發足狂奔，牛皮劍穗在風中裂出銳響，宛如北疆蒼狼的悲嚎。當她撞開暖閣木門時，
任瑤正跪在御榻前，指尖摳進父皇頸間傷口，銀鈴碎在血泊中，雙生蓮的紋路被血染紅。
淑貴妃倚在屏風后冷笑，腕間赤焰蝶銀鐲泛著妖異光芒：“鎮北將軍的女兒，可知道這蠱蟲，
是你父親當年在玄奚邊境撿回來的？”葉昭寧的劍已抵住對方咽喉。她看見任瑤抬頭，
眼中沒有淚水，只有與年齡不符的冷定：“昭寧，取她耳后蝶形血痂。母后說過，
這是開啟玄奚密道的鑰匙?！鄙倥曇舭l顫，卻穩穩扯下貴妃鬢邊金釵，
露出耳后蠕動的赤焰蝶胎記——與十年前先皇遇刺案現場的血印，一模一樣。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鎮南侯世子沈硯之闖入殿內，腰間玉墜刻著“司農”二字，
正是文官世子的身份徽記。他顧不上失禮，將手中賬冊拍在案頭：“太子殿下，
玄奚貢品清單里的‘熏衣草’數目不對，按鎮北軍戰報，
霧隱毒霧區每月需千石熏衣草壓制蝶群，可貢品記錄只有三百石——”葉昭寧心頭一凜。
熏衣草正是鎮北軍對抗毒霧的秘密武器，父親曾在信中反復叮囑任瑤留意此物。
她望向沈硯之，見他衣襟上沾著戶部的朱砂印，
顯然是從國庫直奔此處——這個與她們一同長大的文官世子，雖不擅武功，
卻總能從賬冊中嗅出陰謀的味道?！吧蛐?，帶貴妃去刑部?！碧訉⑷维幾o在身后，
目光掃過沈硯之手中賬冊，“昭寧，隨我去御書房，父親留了密信給鎮北軍?！彼D了頓，
聲音輕下來：“還有……明修兄的信，說北疆的藍蝶貝開了?！比维幫蝗蛔プ∪~昭寧的手，
掌心還留著方才的血漬：“昭寧，你父兄鎮守的玉門關，會不會也有這樣的蝶蠱？
”少女眼中水光終于落下，卻在睫毛上凝成冰晶：“你教我認熏衣草好不好？
我想給鎮北軍多囤些糧草……就像母后教我的那樣?！比~昭寧望著她腕間染血的銀鈴，
突然想起上個月在鎮北將軍府，父親摸著她的劍穗說：“昭寧啊，皇室是咱們鎮北軍的后盾。
將來若有一天北疆戰火起，你護皇族人周全，他們護你糧草?！贝丝趟兆∪维幍氖?，
觸感柔軟卻堅定，就像北疆的薰衣草——看似纖弱，卻能在毒霧中辟出一條生路。
第二章 金鑾霜三年后，先皇駕崩的鐘鼓聲撞碎冬月，十八道白幡從紫禁城飛檐垂落，
恍若九天銀河倒懸。十八歲的太子任軒身著狼首紋冕服，在金鑾殿接過傳國玉璽時，
冕旒陰影里閃過一道冷光——那是鎮北軍戰旗上的狼眼徽記，被他親自繡進了冕服暗紋。
“冊封任瑤為長公主，領戶部尚書印，掌國庫與天下糧草?！毙禄事曇粑绰?，
丹墀下的文官隊列中便泛起細碎私語。十五歲的任瑤跪在御階下，掌心貼著青玉印璽，
忽想起三個月前在宮中密道，父皇臨終前將刻著“司農”二字的玉扳指塞進她掌心：“瑤兒，
鎮北軍的刀，要靠你手里的糧草才能不卷刃?！薄伴L公主，玄奚貢品清單。
”鎮南侯世子沈硯之垂眸遞上賬冊，袖口玉墜輕晃，與他方才叩拜時的文官禮節分毫不差。
任瑤翻開泛黃的宣紙，目光掃過“熏衣草三百石”的記錄，指尖驟然收緊——北疆軍報里，
葉昭寧的父兄每月需千石熏衣草壓制霧隱毒霧，這數目整整少了七成。退朝后，
任瑤的軟轎停在國庫門前。青石板上結著薄霜，她掀開暖簾，見葉昭寧正倚著朱漆柱打盹，
狼首紋披風滑落在地，
露出內里磨舊的鎮北軍內襯——那是昭寧兄長葉明修去年托商隊帶回的，
袖口還繡著半朵未完工的雙生蓮?！坝质亓苏?？”任瑤蹲身替她拂去肩甲上的雪粒，
腕間雙生蓮平安符蹭過葉昭寧的狼牙墜，“今早膳房做了蟹粉豆腐，一起用些？”少女轉醒，
隨即起身，被任瑤拽進國庫內。燭火昏黃中，玉瓷碗里的豆腐冒著熱氣，
映得任瑤指尖的凍瘡愈發明顯，是上個月冒雪清點薰衣草時凍的。
“沈世子說江南漕運司混運普通薰衣草?！比~昭寧替她添了勺熱湯，
目光落在任瑤腕間新鑄的銀鈴，蓮心處嵌著米粒大的狼牙飾，“父親信里說，
紫莖變種需淮河下游的水土，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比维帞R下銀匙，
翻開案頭賬冊：“何止是漕運司？老丞相的門生改了太醫院的藥材名錄，
連畝產都按豐年做賬?！彼讣鈩澾^“熏衣草畝產五石”的記錄，
“沈世子核對了二十年前的《農政全書》，
才發現去年減產三成——玄奚在試探我們對毒霧戰的底細。”話音未落，
皇帝任軒帶著沈硯之踏入國庫，
的狼首紋與葉昭寧的銀簪遙相呼應——那支銀簪是任瑤用宮中密道遇襲時的弩箭東珠重鑄的，
狼首紋簪頭此刻正別在葉昭寧發間。“玄奚密道分布圖仍未找到，”皇帝展開北疆輿圖，
朱砂筆圈住毒龍潭，“但沈兄發現，每逢毒霧肆虐，玄奚貢品必減。
我們打算分三路運糧：中路走官道，東西兩路走鎮北軍秘道，引他們入陷阱。
”沈硯之補充道：“長公主改良的清露丸已隨首批熏衣草運往玉門關，
每車暗置‘驚鴻火油’——若遇伏兵，可借蝶群特性焚敵糧草。”他望向任瑤腕間的凍瘡，
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將修正后的漕運折子推至她面前。子夜的御書房炭火燒得噼啪作響，
任瑤伏在輿圖上標注薰衣草囤放點，狼首旗標記旁新畫了片紫色花田。
葉昭寧替她換上暖爐烘過的羊毛襪，忽然看見案頭壓著張素箋，上面用炭筆描著狼首紋，
旁邊寫著“昭寧簪”三個字——正是今日她別在發間的銀簪草圖?！皠e笑我。
”任瑤耳尖發燙，指尖劃過輿圖上的“玉門關”，“沈世子說那邊囤了三千石紫莖熏衣草，
用狼首紋木箱裝著。等你將來去北疆，看見漫山紫花開……”她聲音輕下來，
“就知道我在你背后，和皇兄、沈世子一起，守著每寸土地。
”葉昭寧望著她發間的雙生蓮步搖，忽然取下銀簪，
將狼首紋與蓮心處的狼牙飾并在一起——恰好拼成鎮北軍戰旗與皇室圖騰的交疊。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漫過她們交疊的手，在賬冊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像極了宮中密道，兩個相互依偎的小身影。殿外傳來沈硯之的通報，
說刑部從淑貴妃宮中搜出玄奚密信，信末蓋著赤焰蝶印泥。任瑤擱下狼毫，
指尖劃過輿圖上的“玄奚”二字：“告訴皇兄，按計劃發車。鎮北軍的刀若要斬敵，
總得讓他們先嘗嘗我朝薰衣草的火?！比~昭寧望著她眼中跳動的光，
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宮中密道，任瑤攥著半幅赤焰蝶錦帕的模樣。
那時的幼公主指尖還帶著奶香，此刻卻在輿圖上勾畫出北疆防線，筆尖落下的每一筆，
都像在為鎮北軍的刀刃淬火。雙生蓮平安符與狼牙墜在燭火下交相輝映，
恍若大盛山河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她們眼中的堅定。
第三章 雪狼嘯北疆的雪撲在玉門關城墻上，凍得鎮北軍的狼首旗簌簌作響。
葉明修握著狼毫的手在羊皮紙上頓了頓，
墨汁滴在“毒龍潭密道圖”的朱砂線上——那是斥候冒死探來的情報，
圖角畫著極小的雙生蓮，是給妹妹昭寧的暗語?！皩④?，京城的薰衣草車隊到了。
”副將掀開帳簾，冷風卷著紫莖花香涌入，“打頭的木箱刻著狼首紋，
箱角有長公主的雙生蓮印泥?！比~明修擱下筆，指尖撫過案頭未寄出的信箋，
上面寫著：“昭寧，任瑤公主腕間的凍瘡可好了？替我向她討塊江南的鵝黃緞子，
給娘做件新襦裙。”與此同時，京城的雪正化在國庫青石板上。
葉昭寧盯著輿圖上的三路運輸線，狼首紋銀簪綰著利落的發辮，簪頭東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任瑤抱著熏衣草標本集推門而入，袖口沾著淡淡的紫，
那是方才與太醫院討論“熏衣草露熬制”時蹭的?！皷|路秘道積雪三尺，
車夫換了鎮北軍的老馬。”任瑤將標本集攤在輿圖上，
指尖劃過“青石峽”——三年前葉父遇襲之地，如今標著“驚鴻火油囤放點”，“沈世子說，
玄奚細作最近總在打聽‘紫莖變種’的花期?！比~昭寧握住她沾著草汁的手，
觸感比去年更涼：“你又沒戴護手膏？沈世子上月送的那罐……”“早用完了。
”任瑤笑著抽回手，不甚在意，腕間平安符掃過輿圖上的“玉門關”，“等這次運輸成功，
我讓江南多送些鵝黃緞子——明修哥哥信里說，北疆的雪把娘的襦裙都磨破了。
”殿外突然傳來馬蹄聲，皇帝的狼首紋披風卷著雪氣闖入：“玄奚在中路官道設了伏兵，
約有三百蝶奴。”他將密報拍在輿圖上，目光落在葉昭寧腰間的驚鴻劍，
“沈兄已偽造漕運司加急文書，讓玄奚以為西路是主糧道，你帶狼首衛走東路秘道，
我親自鎮守中路。”“我隨皇上走中路。”葉昭寧按住劍柄，
狼首紋甲胄在火光下泛著冷鐵色，“驚鴻火油需近戰引燃，蝶奴的赤焰刀怕水，
父親去年信里提過?！比维幫蝗蛔プ∷氖滞螅?/p>
平安符上的蓮瓣硌著葉昭寧掌心的薄繭：“東路秘道有狼首衛布的雷火陣，
你帶二十騎先走——中路有皇兄和沈世子，足夠應付。”雪夜的官道上，
玄奚蝶奴的赤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沈硯之握著韁繩，玉墜下的戶部腰牌凍得發冰，
他望著前方假裝慌亂的運糧車，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狼嚎——那是鎮北軍的信號，
代表雷火陣已啟動。“沈世子，前方有伏兵！”車夫突然甩鞭，裝著普通熏衣草的車轅裂開，
露出底下的驚鴻火油陶罐。
沈硯之抽出半舊的驚鴻劍——正是葉昭寧去年教他的那式“破冰”，
劍穗上還系著向任瑤求來的平安符穗子。赤焰刀劈來時，他偏頭避過，劍尖挑開陶罐封泥。
雪水混著火油潑在蝶奴披風上，葉昭寧的狼首衛突然從兩側山壁躍下，
弩箭帶著火折子射向地面，紫藍色的火焰騰起瞬間，驚起漫天赤焰蝶。“黃煙起，蝶群聚！
”葉昭寧的聲音從秘道方向傳來，
沈硯之看見東路方向騰起淡紫色煙柱——那是紫莖熏衣草特有的煙，能擾亂蝶奴的蠱蟲感應。
他望著蝶群在火中紛紛墜地，忽然想起任瑤在國庫說的話：“玄奚以為蝶群是武器，
卻不知它們怕極了家鄉的薰衣草香?！逼茣詴r分，葉昭寧回到京城，
狼首紋披風上染著淡紫的煙漬。任瑤守在國庫門口，懷里抱著剛熬好的熏衣草露，
見她平安歸來，指尖的顫抖才化作唇角的笑：“沈世子傳回消息，中路焚敵兩百，
東路糧草無損。父親和明修哥哥的信——”她遞出封著雙生蓮蠟印的信箋，“說毒龍潭的霧，
比預想中稀薄三成。”燭影搖紅中，葉昭寧展開信箋，
父親蒼勁的字跡混著北疆的雪氣：“昭寧，任瑤公主若累了，便帶她去御花園看雙生蓮。
當年我與皇上在宮中密道種下的蓮，如今該開了?！彼鋈惶ь^，
看見任瑤正對著輿圖標注“毒龍潭糧草囤放點”，
筆尖在“玄奚大祭司”旁畫了個小小的狼首——那是她們之間的暗號，表示“必殺之人”。
“任瑤，等打完這場仗……”葉昭寧話未說完，便被任瑤握住手，
平安符與狼牙墜在掌心交疊。少女眼中映著燭火，比任何時候都亮：“我知道。
等毒龍潭的霧散了，我們去宮中密道看雙生蓮，
讓皇兄把狼首旗插在玄奚的王庭上——就像小時候，你教我用劍穗掃落梅花那樣，
把所有的風雪，都掃回它們該去的地方?！毖┯珠_始落了，卻比昨夜溫柔許多。
葉昭寧望著任瑤發間的雙生蓮步搖，忽然想起信里父親說的另一句話：“鎮北軍的刀，
若沒有戶部的糧，不過是塊鈍鐵。但有任瑤公主在，刀便有了鞘，鐵便有了魂。
”此刻窗外的狼首旗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她忽然明白，這面旗之所以永不倒下，
不僅因為刀刃的鋒利，更因為有人在背后，用雙生蓮的溫柔，織就了最堅韌的旗面。
第四章 血棠燼京都的銀杏剛染上第一抹金，八百里加急軍報便撞開了御書房的雕花木門。
葉昭寧握著狼毫的手懸在半空，墨汁滴在任瑤剛畫好的薰衣草灌溉圖上，
暈開的黑點像極了北疆地圖上的血漬?！版偙睂④娕c大少爺……力戰殉國。
”信使的甲胄還沾著邊關的霜，胸前狼首紋染著暗紅，“毒龍潭的霧突然變紫，
將軍說那是玄奚大祭司的本命蠱血霧，中霧者三步內筋骨寸斷……”狼毫“當啷”落下，
葉昭寧盯著輿圖上父親親手標注的“毒龍潭密道”，
指尖摳進狼首旗標記——三日前她還在信里告訴父兄，京城新制的鎮北炮能破毒霧，
卻不想等來的是染血的戰報。任瑤的手突然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
腕間雙生蓮平安符硌著她掌心的薄繭，帶著暖意?！扒迓锻琛⒀虏莘N子、密道圖，
三日前已備好?！比维幍穆曇舭l顫，卻穩穩遞出繡著狼首紋的錦囊，“沈世子探明，
霧隱糧草囤在毒龍潭西南角，正是十年前葉叔叔遇襲的舊營地。
”她指尖撫過葉昭寧緊攥的拳，那里還留著上月校場練刀時的血痂。
葉昭寧忽然看見錦囊邊緣露出半片鵝黃緞子——是前日任瑤向江南織造討的，
本想給葉母做新襦裙。此刻緞子上繡著細密的熏衣草紋，針腳歪斜，分明是任瑤連夜趕工的。
她喉間發緊，想起父親信里說的最后一句話：“昭寧，任瑤公主若哭了，
便帶她去看宮中密道的雙生蓮，那是她母后親手栽的?！薄拔乙ケ苯??！比~昭寧站起身，
狼首紋銀簪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帶著鎮北炮，帶著狼首衛，把毒龍潭的霧，
連本帶利地燒回來?！彼蛉维?，看見少女眼中有淚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就像三年前宮中密道遇襲時那樣?；噬先诬幫崎T而入，狼首紋戰甲還帶著校場的金鼓氣，
手中龍吟劍的劍穗上系著葉明修的舊玉佩。“狼首衛已整裝，鎮北炮可破血霧。
”他將劍遞給葉昭寧，劍柄新刻的狼首紋與她的銀簪相呼應，
“鎮北將軍臨終前托信使帶回口信——‘龍吟劍若染血，必是玄奚的王庭在哭。
’”劍鞘落地的聲音格外清晰。葉昭寧握住劍柄，
感受著兄長握劍的溫度——三個月前她還在教哥哥的小女兒繡雙生蓮，
此刻卻要帶著他的劍去討還血債。任瑤忽然伸手，替她別好狼首旗穗，
袖中掉出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畫著三色熏衣草煙的用法，邊角寫著：“黃煙困蝶，
青煙辨路，紅煙傳信——昭寧親啟”。校場點兵時，暮色已染紅狼首旗。
葉昭寧望著皇上披風上的戰旗殘紋，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
他在宮中密道說“玄奚的陰謀該終結了”，如今終于輪到她接過這面旗。任瑤站在城樓上，
手中捧著的不是公主的金冊，而是沉甸甸的熏衣草賬冊，風掀起她的裙擺，
露出繡著狼首紋的裙裾——那是她親手改的，說這樣便能與鎮北軍同袍共戰?！坝涀?，
你的背后是整個大盛?！被噬系穆曇艋熘荷斑€有……”他望向城樓，
任瑤正將一串藍蝶貝狼首墜塞進信鴿籠，“有人在替你數著歸期?！瘪R蹄踏碎銀杏葉時，
葉昭寧忽然摸向頸間的狼牙墜，發現里面多了片干花——是宮中密道的雙生蓮，
花瓣上用金粉寫著“等你”。她知道，任瑤定是在得知噩耗的第一時間，就去了冷宮，
在她們幼時刻字的石壁前，采下了這朵遲開的蓮。北疆的風雪比預想中更烈。
當葉昭寧的狼首旗在玉門關揚起時，
守關士兵們看見旗角繡著極小的雙生蓮——那是任瑤連夜繡的，說這樣鎮北軍的刀，
就有了皇室的光。她摸著劍柄上兄長的舊玉佩，望著遠處紫霧翻涌的毒龍潭，忽然明白，
有些仇必須用血來洗，但有些守護，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雪粒子打在甲胄上，
葉昭寧聽見身后傳來車輪碾雪的聲音——是任瑤安排的第二梯隊糧草車，
每輛車轅上都系著雙生蓮銀鈴，叮當聲混著北風，像極了幼時在冷宮密道里，
任瑤哼的那支不成調的祈愿曲。她忽然笑了，狼首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這次，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第五章 大漠血北疆的風卷著紫霧撲進軍帳，
葉昭寧盯著輿圖上的毒龍潭，狼首旗標記旁洇著暗黃的血漬，龍吟劍橫在膝頭，
劍柄的狼首紋硌著右手掌心的薄繭，她想起父親曾說：“狼首旗指向的地方，
鎮北軍的血便要染透那里的沙?！薄皩④?，霧隱前鋒逼近十里！
”副將的匯報被毒霧嗆得斷斷續續，帳外傳來戰馬的嘶鳴，混著赤焰蝶振翅的沙沙聲。
葉昭寧站起身，狼首紋甲胄摩擦著木架上的熏衣草袋，紫莖花香混著毒霧，
在帳內織成一層淡紫的網?！包c燃黃煙，引蝶群聚向中路。”她抽出腰間的信號箭，
箭尾綁著任瑤親手繡的雙生蓮旗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旗穗邊緣，有任瑤怕她受傷，
特意縫進去的銀針。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巨響，一支淬毒弩箭擦著她右臉飛過，
在輿圖上留下焦黑的洞，箭尾東珠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右臉火辣辣地疼，
葉昭寧摸到顴骨處的傷口在滲血。她果斷咬碎口中的清露丸，
秘藥的苦味混著毒霧在舌尖蔓延?！皩④?，薰衣草堆被毒霧引燃！”士兵的驚叫穿透帳幕。
葉昭寧沖出門，紫霧中騰起的青煙裹著火星撲面而來。她揮劍砍向燃燒的木架，
右手劍刃在接觸毒霧時發出“滋滋”聲，掌心的薄繭被灼出細小的血泡，
葉昭寧強忍著疼痛下令：“分三路撤退，西路軍隨我破敵！”右手下意識地想去按劍柄，
卻只覺得刺痛和無力，方才揮劍時，她刻意用左手發力，右手虛握劍柄，
以免被下屬察覺異樣。毒霧順著右臉傷口滲入，葉昭寧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將龍吟劍換到左手，劍穗上的藍蝶貝墜子撞在甲胄上，
發出細碎的響——這是任瑤在她出征前連夜磨制的，說能“替狼神看著她的每一道劍痕”。
此刻她不敢低頭看右手，怕看見掌心的黑血沾染狼首紋。毒龍潭的糧草車在火中爆炸時，
葉昭寧的右手已疼得幾乎握不住劍。她單膝跪地，左手撐著劍，右袖垂在身側，
用甲胄的陰影遮住不斷顫抖的手指。副將欲上前攙扶，她咬牙道：“去點燃紅煙，
告訴京城毒龍潭已破?！甭曇羝椒€如常，仿佛方才的踉蹌只是被亂石絆倒。
【京都線·子夜謀】任瑤在國庫清點第兩千石熏衣草時，腕間紅繩突然發燙，
心頭便是一陣不安，展開沈硯之的密信，“將軍右臉中箭，
毒霧侵蝕傷口”的字跡讓她指尖發顫。案頭的青瓷筆洗里，還泡著去年葉昭寧送的藍蝶貝，
此刻在燭火下泛著微光，像極了北疆的星空?！皞漶R，去藥王谷辦事處?！比维幾テ鸷茫?/p>
目光掃過輿圖上的毒龍潭，那里貼著她前日新畫的雙生蓮，
蓮心處點著朱砂——這是她們約定的“平安”暗號。沈硯之匆匆趕來，手中捧著染血的旗穗，
布料上的血漬呈斜角擴散，觸目驚心?！皟燃槊麊我巡榍澹呷硕笥谐嘌娴ビ?。
”沈硯之遞上賬冊，玉墜在胸前輕晃，“太醫院已換新藥，這次的生肌膏加了雪魄草，
能防疤痕增生?！彼D了頓，聲音低下來，“葉將軍讓末將轉告，說北疆的雪落得比往年早，
等凱旋時要陪您去宮中密道看雙生蓮?！比维幍闹讣庠谄焖肷项D住，
忽然想起三個月前葉昭寧在信里說：“若我臉上留了疤，可別嫌棄。
”那時她還笑著回信：“你若毀了容，我便把自己的臉也劃傷，省得你孤單。
”此刻望著旗穗上的血，她才驚覺，那個總把笑容掛在臉上的人，
早已習慣了將傷痛藏在鎧甲之下。“把這匣玫瑰膏也裝上?！比维帍男渲腥〕鰝€錦盒，
里面是江南進貢的潤膚膏，“昭寧最是追求完美，不愿留疤?！彼虼巴獾男?，
狼首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葉昭寧替她擋住刺客的刀，
右肩留下的疤痕卻至今未褪。五更天的雪落在冷宮墻上，任瑤站在雙生蓮池邊，
聽著雪花融化在平安符的紅繩上。池邊的石壁上，“昭寧”與“任瑤”的刻字被青苔覆蓋，
卻依然清晰。她摸向自己右臉，想象著葉昭寧此刻的傷口，忽然笑了——等她回來，
定要親自替她上藥，就像當年在宮中密道，葉昭寧替她扶正步搖那樣。她不知道，
此刻的北疆，葉昭寧正用牙咬開繃帶，看著右手掌心的黑血發呆。毒霧侵蝕的不僅是皮膚，
還有握劍的力道——但她告訴自己，只要左手還能握劍，只要任瑤還在京城等著，
這雙手便不能廢。帳外的狼首旗在風雪中揚起，她忽然想起任瑤繡在旗角的雙生蓮，
忽然覺得，掌心的疼，不過是北疆的風，吹不散心中的暖。北疆的雪化了又積，
葉昭寧在玉門關外整整守了十三個月。狼首旗在春風中揚起時，
她望著關內新栽的熏衣草田——那是任瑤用江南漕運的船底土培育的紫莖變種，
如今已能在北疆沙地扎根?！皩④?，霧隱國在毒龍潭增兵?！备睂⑦f上染著紫霧的密報，
“他們從玄奚調來了赤焰蝶群，數量是去年的三倍?！比~昭寧摸著劍柄的狼首紋，
那里還留著任瑤寄來的暖手爐焐出的溫度——她總說“北疆的鐵劍該有江南的暖”，
卻不知這雙手早已被腐骨毒浸得麻木?！具吘炒呵铩ぱ虏菁o年】春去秋來，
玉門關的熏衣草田開了兩季。葉昭寧的狼首旗從毒龍潭外的沙丘，
插到了霧隱國邊境的青石峽——那是父兄殉國的地方，她在斷壁殘垣上刻下狼首紋，
用熏衣草灰掩蓋血跡?！包c燃青煙，辨清敵營分布?！彼穆曇艋熘镲L，右手虛握劍柄，
靠狼首紋護腕的軟甲支撐。左手劍早已磨出缺口，劍柄里藏著的任瑤給的薰衣草香粉，
在每次揮劍時飄出，恍若京城的桂花香。毒龍潭的決戰在初雪降臨前打響。
葉昭寧望著鎮北炮轟開的霧墻，
終于看見玄奚大祭司的本命蠱——那是只盤踞在毒霧中的巨型赤焰蝶，
翅膀上的紋路與當年宮中密道刺客的披風一模一樣。“放紅煙，召狼首衛合圍！
”她用左手扯動旗繩，
右手袖中滑出任瑤改良的“驚鴻袖劍”——這是沈硯之根據藥王谷機關術設計的，
靠肩帶發力便能出劍。赤焰蝶在熏衣草煙中悲鳴時，
她忽然想起任瑤信里的話：“每只蝶的翅膀，都記得你砍斷的第一支毒弩。
”【京都冬夜·糧草密語】任瑤在國庫熬了兩個冬天，
終于從藥王谷古籍中找到克制腐骨毒的法子——用宮中密道雙生蓮的蓮子，
混著北疆雪水服下。她對著輿圖計算熏衣草的花期，忽然發現霧隱國的糧草囤放點，
正好在雙生蓮的生長帶?！吧蚴雷?，讓商隊把蓮子藏在熏衣草根部。
”她的指尖劃過霧隱都城的標記，“昭寧在信里說，毒龍潭的蝶群怕極了蓮香。
”沈硯之看著她眼下的青黑，欲言又止，自從葉昭寧出征，
任瑤便把自己鎖在國庫與太醫院之間，連皇上的慶功宴都未曾出席。
【凱旋前夜·劍穗私語】攻破霧隱都城的前夜，葉昭寧坐在帳外數星星。
三年前任瑤送的藍蝶貝墜子在掌心發燙，她摸出藏在墜子里的紙條，
是任瑤新學的瘦金體：“昭寧，宮中密道的蓮開了，等你回來種在北疆。
”右手的疼痛突然加劇，她低頭看著護腕滲出的黑血，忽然咧嘴笑了——這雙手雖握不住劍，
卻能扯動狼首旗，能點燃熏衣草煙，更能在破城時接住任瑤從京城送來的糧草車。
更新時間：2025-04-21 04:5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