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慕寒數著玫瑰,一朵、兩朵、三朵……當他數到第一千零一朵時,手指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他低頭看去,只見指尖被花刺扎出了一滴鮮紅的血珠。這滴血珠在他的指腹上緩緩凝聚,
仿佛是一顆被遺忘的紅寶石。慕寒凝視著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覺。就在這時,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喬然六歲那年摔破膝蓋時,傷口處也是這樣的顏色。
“笨蛋慕寒!不許看!”回憶中的喬然扎著可愛的羊角辮,小臉漲得通紅,像個熟透的蘋果。
她一邊哭著,一邊死死拽著慕寒的校服下擺,不讓他走開。那是慕寒記憶里第一次意識到,
這個總是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鄰居妹妹,哭起來的時候,睫毛會像小扇子一樣微微上翹,
粘在一起?;ǖ昀习迥锩鎺⑿Γ瑴厝岬貙摽少N遞給了他,
這一舉動瞬間打斷了他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老板娘好奇地看著他手中那一大束鮮艷的玫瑰,
不禁問道:“小伙子,這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嗎?這么多玫瑰可不便宜呢。
”慕寒的耳朵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能感覺到血液在里面急速流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避開老板娘的目光,然后默默地將最后一支潔白如雪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插入花束中。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那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若隱若現,
宛如他們小巷里那株古老的紫藤的枝蔓一般。每當夏日來臨,
那株紫藤便會綻放出淺紫色的花朵,如瀑布般垂落在他們頭頂。
而他和喬然總是喜歡蹲在紫藤樹下,一起分享一根香甜的紅豆冰棍。十八年,
時間如白駒過隙般轉瞬即逝。從嬰兒時期的兩輛嬰兒車并排放置,
到如今一同填寫高考志愿表,目標都是同一所大學,
所有人都認為慕家小子和喬家丫頭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仿佛被月老的紅繩緊緊地綁在了一起。然而,只有慕寒自己心里清楚,
那根所謂的紅繩在他心中已經打了多少個結。這些結,有的是因為他對喬然的感情日益加深,
有的則是因為他內心的糾結與不安。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了。慕寒坐在窗前,
反復編輯著一條信息:“明天畢業典禮后,在鐘樓見?!彼哪粗笐彝T诎l送鍵上方,
遲遲未能落下。窗外的夏夜,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在撕扯著這個寧靜的夜晚。書桌上,
倒扣著兩張去北京的硬臥車票——這是他偷偷為喬然買的,
因為喬然曾經說過她想去北京看升旗。就在慕寒猶豫不決的時候,
手機突然“?!钡囊宦暳疗?。喬然發來了三個齜牙笑的表情包,
緊接著是一條語音:“慕寒寒!我搶到票啦!明晚的火車,不準放鴿子哦!
”語音的背景音中,還能聽到喬然哼唱著跑調的《我和我的祖國》,
那歡快的旋律似乎也在為他們即將到來的北京之行增添一絲喜悅。
慕寒望著那束幾乎要淹沒整個收銀臺的玫瑰,嘴角不自覺上揚。他想起上周班級聚餐,
喬然被起哄喝啤酒時,偷偷把杯子往他這邊推的狡黠眼神。當時她嘴唇沾著泡沫,
在KTV霓虹燈下像顆將化未化的冰糖?!耙b嗎?”老板娘的問話讓他回神?!班?,
系個銀色蝴蝶結?!蹦胶鲥X包里疊成方塊的素描紙,那是他熬夜畫的Q版喬然,
穿著幻想中她大學畢業時的學士服。他小心地把畫塞進緞帶縫隙,
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笑聲。玻璃門外,喬然正踮腳給路過的軍校生別徽章。
她今天穿了新買的漢元素連衣裙,發間別著慕寒送的木雕海棠簪子。“同志辛苦了!
”她敬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陽光下像株搖曳的向日葵。慕寒正要推門,
卻聽見她轉頭對閨蜜說:“果然帥的都上交給國家了。
”他搭在門把上的手像是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完全無法動彈。而與此同時,
那扇原本緊閉著的門,卻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嘎吱”的響聲。
就在這一瞬間,一陣清脆悅耳的風鈴聲突然從花店內傳來,那聲音如同天籟一般,
在空氣中回蕩著。然而,這美妙的聲音對于他來說,卻仿佛是一把利劍,
直直地刺進了他的胸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過那扇透明的玻璃門,
落在了店內的喬然身上?!叭蝗?!”只見喬然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
閃爍著明亮的光芒,而她的目光,正緊緊地追隨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軍校生的背影。那個背影,
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熟悉的是,那挺拔的身姿和穩健的步伐,
都與當年的他如出一轍;陌生的是,如今的他,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肆意馳騁的少年了。透過玻璃的折射,
他清晰地看到了喬然臉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以及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種對軍校生的欣賞和傾慕。而這一切,都讓他的心如墜冰窖,
寒冷刺骨。因為他突然想起,當年喬然看他打籃球奪冠時,也是這樣的眼神,亮晶晶的,
充滿了崇拜和喜悅。當晚慕寒失眠了。玫瑰靜靜綻放在月光里,
他反復翻看手機相冊——去年校運會他扭傷腳踝,
喬然蹲在醫務室給他系鞋帶時露出的那截雪白后頸;寒假補課時她睡著壓皺的數學試卷,
導數題旁邊畫著他的側臉。凌晨三點,他爬起來撕掉了鐘樓告白計劃的便簽。
電腦屏幕藍光映著發紅的眼眶,瀏覽器停留在征兵報名頁面。一周后的北京站,
喬然舉著自拍桿在人群中蹦跳:“慕寒寒快看!國旗班超帥的!
”她轉身時馬尾掃過慕寒的鼻尖,帶著熟悉的橙花洗發水味道。晨光中,
慕寒凝視她被朝霞染紅的臉龐。護旗手踢正步的聲音像心跳砸在地上,
他突然說:“我報名參軍了?!眴倘慌e著冰淇淋的手頓在半空。
融化的奶油滴落在她新買的小白鞋上,像朵小小的蒲公英。“???”她眨著眼睛,
睫毛上還沾著晨露,“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一起...”遠處國歌驟然響起,
慕寒在獵獵紅旗中站得筆直,沒看見她瞬間通紅的眼眶?;爻袒疖嚿?,喬然裝睡。
慕寒輕輕把她滑落的外套重新披好,指節擦過她鎖骨時,
摸到一條細鏈——那是他去年用比賽獎金買的銀杏葉吊墜。他在備忘錄里寫寫刪刪,
最終只存下一句:“等我能穿軍裝見你,能不能...當面告訴你第一千零一個秘密?
”就在熄燈前的那一瞬間,喬然像往常一樣翻了個身。然而,
這看似平常的動作卻引發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她的手機竟然“不小心”從手中滑落,
直直地飛向了他的懷中。手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懷里。
屏幕依舊亮著,仿佛在向他展示著什么秘密。他定睛一看,
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喬然和她閨蜜的聊天界面。
心頭一緊:“那個傻子居然以為我真喜歡兵哥哥……他不知道自己立正時的背影有多要命嗎?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瞬間穿透了他的內心。慕寒把手機塞回她枕邊,
借著夜色凝視她假寐的側臉。列車穿過隧道時,他在黑暗中準確找到了她的小拇指,
像他們十二歲第一次看恐怖片時那樣,悄悄勾住了她的指尖?;疖嚲従忨側胝九_,
汽笛聲劃破清晨的寧靜。喬然睜開眼,假裝剛睡醒,實際上她根本沒有睡著。整個旅程中,
她都在偷偷看著慕寒的側臉,想把他的樣子刻進記憶里?!暗搅??!蹦胶p聲說,
聲音里藏著喬然熟悉的溫柔。站臺上人來人往,廣播里播放著列車時刻表。喬然拎起背包,
慕寒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他們的手指在交接時短暫相觸,
喬然感到一陣電流從指尖蔓延到心臟?!拔易约耗苣??!眴倘徽f,卻舍不得松開手。
慕寒笑了笑,眼角擠出細小的紋路:“最后一次了?!边@句話就如同那把鈍刀一般,
雖然沒有鋒利的刀刃,卻以一種緩慢而持續的方式,一點一點地割裂著喬然那顆脆弱的心。
她緊緊地咬住下唇,仿佛這樣可以阻止內心的痛苦和哀傷從喉嚨中溢出。然而,
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每一次輕微的顫動都像是那把鈍刀又在她的心上劃過一道淺淺的口子。
這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長時間分離,從他們出生開始,他們就從未分開過這么久。
出站口的陽光刺眼,喬然難過瞇起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慕寒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
“然然,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蹦胶D了頓:“你喜歡吃椒鹽蝦,我給你剝!
”喬然吸了吸鼻子,輕輕點頭。兩人找了家餐廳,點了椒鹽蝦。上菜后,
慕寒熟練地為喬然剝蝦,將蝦肉放在她的盤子里。喬然看著盤子里堆起的蝦肉,眼眶又紅了。
“慕寒寒,你為什么一定要去參軍???”她小聲問。慕寒停下手中的動作,
認真地看著她:“我想成為更好的人,等我回來,我有話想對你說?!眴倘灰е齑?,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一頓飯吃得有些沉默,分別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吃完飯,
他們走到車站附近的公園。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慕寒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喬然:“然然,這個送給你?!眴倘唤舆^盒子,
打開一看,是一條精致的手鏈,和她脖子上的銀杏葉吊墜很配?!暗任一貋??!蹦胶p聲說,
然后輕輕抱住了喬然。喬然緊緊回抱他,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夕陽西下,
金色的余暉灑滿了整個小鎮。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慕寒和喬然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長,
像是要把這美好的一刻永遠定格。喬然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她時不時側頭看向身旁的人,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敖裉斓南﹃栒婷??!眴倘惠p聲說道,
伸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慕寒點點頭,目光從遠處的晚霞收回,
落在許晴被夕陽染紅的側臉上。他突然覺得,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錯。
他們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越拉越長,最終融入了暮色之中。街燈一盞盞亮起,
為這對戀人照亮回家的路。遠處飄來晚飯的香氣,城鎮的夜晚就這樣悄然而至。
他的軍裝已經提前領好,整齊地疊放在行李箱里,明天就要正式穿上它。兩人平安到家,
兩座樓房緊鄰挨在一起,慕寒的父母在客廳等著他?!懊魈煳宜湍?..”喬然咬下嘴唇。
慕寒打斷她:“不用,我不想你看到我走會難過?!眴倘谎劭舴杭t,卻還是逞強地點點頭。
“照顧好自己?!蹦胶f,聲音有點啞?!鞍磿r吃飯,別總熬夜?!眴倘稽c點頭,
喉嚨發緊:“你也是...訓練別太拼命?!蹦胶焓窒霌崦哪槪瑓s在半空中停住,
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克制的動作讓喬然眼眶發熱?;氐郊?,喬然躺在床上,
腦海里全是慕寒的身影。她翻出手機,看著兩人的聊天記錄,眼淚止不住地流。
而慕寒在自己房間,撫摸著軍裝,心里滿是對喬然的不舍。一夜輾轉反側。2第二天清晨,
慕寒背著行囊,在父母的陪同下準備前往部隊。他最后看了一眼喬然家的窗戶,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喬然悄悄跟在后面,在離慕寒不遠處看著他。當慕寒登上大巴,喬然再也忍不住,
沖上前大喊:“慕寒寒,我會等你!”慕寒回頭,眼中滿是感動與堅定。大巴緩緩開動,
喬然在后面拼命追著,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巴的影子。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很漫長,
但她愿意等,等那個穿著軍裝的少年回來,親口告訴她那第一千零一個秘密。
入伍的日子過得很快,新兵營的生活比慕寒想象的更加嚴苛。每天清晨五點的哨聲,
無休止的體能訓練,嚴格的紀律要求...但最難受的是無法與喬然聯系。
新兵前三個月不允許使用手機,所有信件都要經過審查。
慕寒在第一次休息時偷偷寫了一封信,卻被告知不能寄出。他把信紙折成小小的方塊,
塞進貼身的衣袋里。訓練時,每當快要堅持不下去,他就會摸摸那封信,
想象喬然讀信時的表情?!澳胶?!再加把勁!”教官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你的動作是全連最標準的!”汗水順著慕寒的額頭滑落,
他咬緊牙關完成最后一個引體向上。身體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議,但他的心卻異常堅定。
他要成為最好的兵,早日獲得探親假,去見喬然。晚上,新兵們擠在簡陋的宿舍里寫家書。
慕寒借著微弱的臺燈光線,在新的一頁信紙上寫下日期。筆尖在紙上停留了很久,
最終只寫下:“今天做了三百個俯臥撐,教官說我進步很快。
”他想寫的話太多了——想告訴喬然食堂的飯菜有多難吃,
想描述訓練場邊那棵銀杏樹讓他想起他們種下的那一棵,
想傾訴每個夜晚思念如何啃噬他的心臟...但這些話都不能寫。軍隊的信件會被檢查,
太過私密的內容會被涂黑。慕寒嘆了口氣,把信紙折好放進信封。至少喬然會知道他平安,
這就夠了。說時遲那時快,軍醫學院的女生宿舍中,喬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床邊,兩眼放空,
發著呆呢。她才不會告訴慕寒,自己偷偷改了志愿表,就是想緊緊跟上他的步伐,
哪怕只是離他近那么一丟丟也好呀。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銀杏葉吊墜——這是她在整理行李時發現的,
不知何時被慕寒塞進了她的背包?!皢倘?,又想你男朋友啦?”室友王曉雨探頭過來,
"這吊墜真漂亮。"喬然勉強笑了笑:“銀杏是我們兩個人共同栽下的,
更新時間:2025-04-20 22:2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