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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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閆建國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終究還是沒能逃過王朝宿命,已然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王朝末年,亂象叢生,蒼生倒懸,百姓痛苦不堪。

閆帝殺兄弒父奪得帝位,本以為是亂世梟雄,中興之主。

奈何閆帝登基不久后,便迎來了自身武道修行中的關鍵時期。

只能放下手中繁雜的政務,緊閉宮門,全身心投入到閉關修煉之中。

所幸登基之初便將兄弟姊妹殺了個干干凈凈,即便有人想造他的反,也找不出可以擁立的新王。

緊接著一場大雪接踵而至,渝州白地千里,大雪封路,易子而食,凍死者不計其數。

一時間,諸州流民泛濫成災。

才進入渝州府境內,便發現兩側的山上光禿禿的,草根,樹皮,觀音土,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過境的流民吃光。

這些流民所過之處,寸草不留,無論是糧食、衣物,還是牲畜,甚至連人都不放過。

他們已經喪失了人性,只剩下野獸般的本能,眼中只有生存的欲望。

像一群饑餓的狼,四處游蕩,尋找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

洛子商策馬走在隊伍當中,目光掃過四周的景象,眉頭越皺越緊。

“秋糯姐,災情比想象的嚴重得多啊?!甭遄由痰吐曊f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你看,山上的樹木都被砍伐干凈了,這些百姓為了取暖,已經什么都不顧了?!?/p>

“此事我早已知曉?!?/p>

秋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洛子商,輕聲說道:“早在出發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從相隔最近的撫州和靈州收集干柴和木頭?!?/p>

洛子商聞言,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許:“還是秋糯姐考慮得周全?!?/p>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從臨州收集干柴和木頭,一來一回太過耗費時間了。以我們目前的需求量,恐怕那邊供應的數量也跟不上吧?”

秋糯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中透出一絲無奈,“這倒是事實。不過眼下我們也別無他法。”

“渝州的大片的樹林都是世家和宗門的私產。這些世家和宗門,平日里高高在上,視百姓如草芥?!?/p>

“如今災情肆虐,他們卻依舊只顧自身利益,不僅限制售賣,還趁機哄抬物價,一捆干柴的價格已經漲到了天價?!?/p>

“我們手頭的銀錢有限,根本買不起太多。”

洛子商點點頭,望向遠方,語氣中帶著一絲深意:“亂世之中,即便是世家和宗門,也不見得能夠保全自己吧?!?/p>

衛隊行進不久,官道上的景象便讓所有人心中一沉。

只見一道道皮包骨頭的身影橫亙在路中央,宛如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兇相畢露。

他們的身軀單薄如紙,卻用最后的力氣將整條官道封鎖得嚴嚴實實。

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不允許任何人通過。

“吁!吁!吁!”

姬天麟一抬手,衛隊眾人紛紛勒住馬韁,馬匹嘶鳴聲在寂靜的官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眾人望著眼前這群眼中冒著綠光、形如惡鬼的流民,臉色皆陰沉如水。

姬天麟更是眉頭緊鎖,心中五味雜陳。

他雖然知道大閆國勢日衰,天下并不太平,但像眼前這般慘烈的景象,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這場雪災,究竟將百姓逼到了何等絕境?

“大膽!敢阻攔欽差儀駕,你們不想活了嗎?”陸離歌眉頭一皺,猛地拔出腰間短刀,厲聲喝道。

他的聲音如雷霆般炸響,試圖震懾住這些流民。

衛隊成員見狀,也紛紛拔出短刀,刀光在雪地中閃爍,寒意逼人。

流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勢嚇得后退了幾步,眼中閃過一絲畏懼,但很快又被饑餓和絕望所掩蓋。

他們紛紛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地哀求道:“大爺們行行好,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求你們賞些吃的吧!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姬天麟望著這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流民,心中一陣酸楚。

他轉頭看向陸離歌,低聲問道:“還能分些糧食出來嗎?”

陸離歌沉著臉,搖了搖頭:“殿下,就算把我們身上的干糧全給他們,這么多流民,也不夠分啊!”

“況且,此處距離文豐郡城至少還有三五日路程,若是將糧食全部分出去,我們自己恐怕也撐不下去?!?/p>

姬天麟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一眾流民身上,看著他們那枯槁的面容和絕望的眼神,心中雖有不忍,卻也知道陸離歌所言非虛。

他輕嘆一聲,低聲道:“可是這些人在此地擋著,我們也過不去啊。再耽擱下去,恐怕會誤了大事?!?/p>

陸離歌見這些流民死活不讓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握緊手中的短刀,語氣冰冷地說道:“殿下,不如一路殺過去,徹底清除這些威脅?!?/p>

姬天麟聞言,心中一震。

這時馮耀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攔住了陸離歌。

“且慢?!?/p>

他緊皺著眉頭,語氣堅定地說道:“這些人雖然淪為了流民,但終究是我大閆的子民。三殿下貴為皇族,肩負著代天巡牧的重任,怎能殘殺自己的子民?”

“況且,屠殺百姓之事一旦傳出去,必然有損天顏,對皇家聲譽不利,對三殿下的更是有害無益?!?/p>

姬天麟聽完馮耀的話,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不錯,這些人都是我大閆的子民,不能不管不顧?!?/p>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陸離歌,繼續說道:“陸大人,我們這里幾乎都是習武之人,少吃點倒也無妨,就分一半出來給他們吧!”

陸離歌聞言,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嘆了一口氣,終究沒有反駁姬天麟的決定,只是揮了揮手,下令手下將部分干糧分發給這些流民,試圖以此舉讓他們離開。

然而,洛子商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暗自搖頭。

災荒年間,流民就是流寇,流寇就是流民,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切能吃的東西。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

洛子商的目光掃過那些流民,他們的眼神空洞而兇狠,仿佛隨時會撲上來撕咬。

這些流民早已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生存的本能,怎么可能因為一點干糧就放棄對衛隊的覬覦?

然而,洛子商并沒有出聲阻止。姬天麟都已經發話了,他當然不可能唱反調。

只是靜靜地坐在馬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中卻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伸手從馬鞍旁的布袋中拿出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糧食,遞給收集的衛士。

接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流民們,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果然,沒過多久,一些流民在分到干糧后,并沒有如陸離歌所愿般離開,反而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么。

他們的眼神變得更加兇狠。

洛子商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沒有絲毫意外。

這些流民絕不會滿足于這一點點施舍。

他們想要的,是更多的糧食,甚至是衛隊的所有物資。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洛子商在心中默念著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衛隊分出去的干糧都被哄搶一空。

那些搶到糧食的流寇狼吞虎咽,仿佛餓鬼投胎,連一塊面屑都不肯放過。

而沒有搶到糧食的流寇則眼冒兇光,死死盯著衛隊的方向,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嘶吼,仿佛野獸般蠢蠢欲動。

“你……你要干什么?”

忽然,流寇群中響起一陣驚慌的聲音。

只見幾個流寇猛地撲向一名正在分發糧食的士卒,那士卒一時大意,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幾人合力架住。

其中一個流寇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一口狠狠咬在了士卒的脖子上。

“啊——!”士卒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鮮血頓時如泉涌般噴濺而出,染紅了他的衣甲和地面。

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仿佛點燃了流寇們心中的野獸本能。

他們紛紛爭相上前,像餓狼般撲向那名士卒,撕咬著他的軀體。

慘叫聲、咀嚼聲、嘶吼聲混雜在一起,場面如同地獄般恐怖。

“啊啊啊——!”

霎時間,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官道。

剩余的幾名士卒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慌亂中拔腿就跑。

所幸他們都有幾分功夫在身,勉強震開四面八方撲上來的人影。

縱身一躍,朝著衛隊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身后的流寇們卻像瘋狗般緊追不舍,眼中閃爍著血光,口中發出低沉的咆哮,仿佛不將獵物撕碎誓不罷休。

“該死,這些流民是瘋了嗎?”姬天麟見狀大驚失色,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場面,心中既震驚又憤怒。

洛子商這時策馬上前幾步:“他們不是流民,是流寇,餓急眼了,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p>

姬天麟聞言一愣,隨即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朗聲道:“你們現在退走,本宮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否則,休怪本宮無情!”

流寇們聽到這番話,臉上露出一絲遲疑,腳步也略微放緩。然而,饑餓終究戰勝了理智。

“糧食在那里!”

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從流寇群中響起。緊接著,一群流寇像是被點燃了最后的瘋狂,張牙舞爪地朝著衛隊撲了過來。

“該死!該死!”陸離歌咬牙低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迅速拔出腰間的長刀,高聲喝道:“鎮武司所屬,保護殿下!絕不能讓這些瘋子靠近半步!”

鎮武司的武者自發分成兩隊,將姬天麟護在中間。

“殿下,我們出手剿滅這些流寇吧!再不動手,我們會被他們活活拖死的!”陸離歌緊握長刀,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滿是焦急與憤怒。

“不行!”姬天麟冷聲說道。

“屠殺百姓事關重大,傳出去必定有損朝廷聲譽?!?/p>

“屠殺百姓!”

這四個字何其沉重!

姬天麟深知,一旦自己下令屠殺,這些人的鮮血將永遠染紅他的雙手,也將成為他一生無法洗刷的污點。

后果卻不堪設想。

朝廷上下會如何看待自己?

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又怎么會放過自己。

必定會借此機會大加攻訐,借此大做文章,彈劾自己殘暴不仁。

到那時,皇位只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皇位……”姬天麟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字,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不行,絕不能如此!”姬天麟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四周,吩咐道。

“百姓之所以如此,皆因饑餓所迫。若我們以暴制暴,只會讓局勢更加惡化。傳令下去,我們先撤,避其鋒芒,所有人不得濫殺,以自保為主?!?/p>

陸離歌雖心有不甘,但見姬天麟態度堅決,只得咬牙應道:“是,殿下!”

更新時間:2025-04-20 19: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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