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旁，悄悄探頭看著美術班教室飄落的鉛筆屑像雪花般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今天是我放棄普高名額，選擇職高的第一天。"看夠沒有？"謝云書把冰可樂貼在我后頸，
"從報到第一天就盯著人家畫室，這都開學兩周了。"“才來這學校多久？就喜歡上人家了？
”我慌亂收回目光，小聲道：“怎么可能！”畫架前扎著蝴蝶結馬尾的少女正在調色，
鈷藍顏料濺在雪白圍裙上，像是銀河墜落的星子。她專注地瞇起眼睛，畫筆在畫布上游走，
陽光穿過玻璃窗，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盯著她那張稚嫩卻讓我始終難以忘懷的臉，
我就這樣每次路過都看的出了神。教導主任的咆哮突然在走廊炸響："鄭月！
說過多少次不能在走廊涮筆筒！"少女抱著青瓷筆洗匆匆跑過，
松節油混合著水彩的氣息掠過鼻尖。她踮腳夠高處的置物架時，素描本從懷中滑落，
扉頁寫著清秀小楷：我要考四川美院！。"同學你東西掉了。"我彎腰去撿，
卻碰觸到同樣伸來的指尖。當觸碰到她手指時，一股仿佛觸電般的感覺直擊我心靈。
我瞥見她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橄欖綠顏料，像春天第一片新葉。"謝謝。
"她抱起素描本匆忙的跑開了，馬尾辮上的蝴蝶結被穿堂風吹得晃晃悠悠，
我突然發現那是個用油畫棒畫的向日葵的發圈。從那天起，
我開始更加留意這個叫鄭月的女孩。后來我發現她總是最早到畫室，最晚離開。午休時分，
其他同學都在食堂喧鬧，只有她獨自坐在畫室里，就著白開水啃干面包。
我常常假裝路過畫室，透過玻璃窗偷看她畫畫。她的畫架上永遠擺著未完成的習作，
有時是靜物寫生，有時是人物速寫。我最喜歡看她畫風景，畫筆蘸著顏料在畫布上游走，
仿佛能聽見樹葉沙沙，溪水潺潺。有一天，她畫到一半突然停下，皺著眉頭盯著畫布。
我忍不住推開門："這里...是不是該加點群青？"她驚訝地抬頭，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一下子燒起來。她卻笑了，眼睛彎成月牙："你也懂畫畫？
""不...不是，"我結結巴巴地說，"就是...覺得天空的顏色太單調了。
"她歪著頭想了想，蘸了點群青顏料涂抹上去。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畫布上，
原本單調的天空頓時有了層次感。"你說得對。"她放下畫筆，"我叫鄭月，美術班的。
你叫什么？""陳義，"我心跳如鼓，"文秘班的。"從那天起，我開始頻繁出入畫室。
鄭月教我認識顏料，告訴我什么是冷暖色調，什么是透視關系。
我發現自己漸漸愛上了這種用色彩表達情感的方式。但更多時候，我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
看她畫畫。她畫畫時總是抿著嘴唇，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
畫室里彌漫著松節油和顏料的氣息，陽光穿過灰塵在空氣中跳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有時她會突然轉過頭來，問我："你覺得這個顏色怎么樣？"我總會緊張得說不出話，
只能胡亂點頭。她就笑著搖搖頭，繼續專注于畫布。我知道她有個夢想，要考四川美院。
每次聽她提起，眼睛都會亮起來，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我開始偷偷收集美院的資料，
把招生簡章藏在書包最里層。那個夏天，蟬鳴聲里混合著畫筆的沙沙聲，混合著顏料的氣息，
混合著少女專注的側臉。我知道，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就像畫布上暈染開的水彩，
不知不覺間，已經浸透了整顆心。"手腕要放松，像這樣。"鄭月站在我身后，
輕輕托起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微涼，帶著淡淡的松節油氣息。我屏住呼吸，
生怕驚擾了這一刻。素描紙上，鉛筆的線條歪歪扭扭，完全不像她畫的那樣流暢。
我有些失望和氣憤地放下筆無奈道："我果然沒有天賦。""別急，"她拿起橡皮，
擦掉我畫歪的線條，"畫畫最重要的是觀察。你看這個蘋果，"她指著靜物臺上的水果，
"它的明暗交界線在哪里？高光在什么位置？"我湊近細看，陽光從畫室的天窗斜射下來，
在蘋果表面投下細膩的光影。鄭月的呼吸輕輕拂過我的耳畔，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在發燙。
"這里！"她用鉛筆虛虛地畫了個圈，繼續道"這里是明暗交界線，要畫得重一些。
高光在這里，"她又點了一下，"要留白。"我重新拿起鉛筆，這次畫得認真多了。
鄭月站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指點幾句。畫室里很安靜，只能聽見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蟬鳴。"進步很大。"她看著我的畫說，"要不要試試色彩？
"我詫異地抬起頭："可以嗎？"她笑著點頭，
從顏料盒里擠出幾管顏料："先從三原色開始。紅、黃、藍，
記住它們的特性..."我笨拙地調著顏色，結果把顏料弄得到處都是。鄭月也不惱，
耐心地教我如何控制水分，如何調配出想要的顏色。
當我終于畫出一幅勉強能看的靜物水彩時，夕陽已經染紅了整片天空。"明天還來嗎？
"收拾畫具時，她突然問。我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來！"從那天起，
畫室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鄭月教我認識各種畫材，告訴我油畫和水彩的區別，
講解不同畫派的特點。我呆呆的看著她每次講的滔滔不絕，我也很認真地吸收著這些知識，
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有時畫累了，我們就坐在畫室外的臺階上聊天。
她告訴我她從小就想當畫家，家里卻一直反對。"他們說畫畫沒出息，
這個中職是她不顧家里人反對報名的。"她望著遠處的晚霞繼續說道："可我就是喜歡畫畫。
喜歡顏料的味道，喜歡畫筆在紙上滑動的感覺，喜歡把看到的美麗瞬間永遠留在畫布上。
"我默默聽著，心里泛起一絲酸楚。我很知道她為了學畫畫付出了多少努力，
總是每天最早到畫室，最晚離開，恨不得把一個小時掰成三個小時。
而午飯常常就是一個面包。"給你。
"我從書包里掏出在家里早早就做好做的便當遞給她道："今天帶多了，分你一半。
"她看著面前的便當猶豫了一下，然后接過便當輕聲道："謝謝。
"“這是你做的嗎”她嘗了嘗后盯著我問道。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我第一次做，
沒經驗，就做多了?！彼器镆恍Φ馈霸瓉硎沁@樣！看來是我想多了！
”說完她假裝嘆了口氣。我怕她誤會，慌亂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
”她將臉湊到我面前笑問道“那是什么？”瞬間我的臉紅了起來，急忙將頭轉到一邊去。
“好了不逗你了?！蔽覀兙瓦@樣分享著簡單的午餐，聊著各自的夢想。她說要考四川美院，
我說想當攝影師。"那以后我給你當模特吧，"她笑著說，"你要把我拍得美美的。
"我紅著臉點頭，心里悄悄想著一定要學好攝影。深秋的一個下午，
畫室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鄭月在畫一幅風景油畫，我坐在旁邊畫速寫。突然，她放下畫筆，
揉了揉太陽穴。"怎么了？"我關切地問。"頭疼，"她皺著眉，"可能是顏料味道太重了。
"我連忙打開窗戶，秋日的涼風吹進來，帶著桂花的香氣。
我倒了杯熱水遞給她："休息一下吧。"她接過水杯，突然說："陳義，謝謝你。
""謝我什么？""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她輕聲說，"有時候畫到很晚，看到你還在，
就覺得沒那么孤單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想著自己經常深夜回去的時候都是翻過學校的圍欄。畫室里的氣氛突然變得旖旎。
夕陽的影子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格外好看的美感。我想說些什么，
卻發現自己喉嚨有些干涸講不出話來。就在這時，畫室的門被推開了。
謝云書探頭進來："陳義，班主任找你。"我懊惱地站起身，鄭月卻笑了："快去吧，
別讓老師等急了。"走出畫室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她重新拿起畫筆，專注地涂抹著畫布。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我的腳下。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有些感情就像畫布上的顏料，一旦沾染，就再也擦不掉了。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來到辦公室。
“陳義，你談戀愛了嗎？”“老師你為什么要這么說？”我略帶緊張的問道。
班主任扶了扶眼鏡有些生氣地問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廢什么話！”想到鄭月就快考試，
我不想剛給她惹麻煩，只好說道“沒有”“沒有就行，我聽其他老師說你經常去美術室，
所以叫你過來問問?！蔽掖鹆寺曋懒司蛷霓k公室出來了。下午，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去畫室找她，什么狗屁老師我根本不在乎。
若是因為老師的三言兩語就放棄也好意思說愛她。"聯考要考色彩、速寫和素描三科。
"鄭月翻開厚厚的備考資料，"最重要的是色彩，占分最多。"我看著她密密麻麻的筆記，
每一頁都寫滿了批注。畫室的墻上貼滿了她的習作，從最初的稚嫩到現在的成熟，
記錄著她一點一滴的進步。"要不要做我的模特？"她突然問，"我最近在練習人物速寫。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沒問題。"她讓我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陽光從側面照過來，
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我努力保持不動，看著她專注地畫著。畫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她的目光在我和畫紙之間來回移動，時不時瞇起眼睛觀察光影。"別緊張，"她笑著說，
"放松點。"我略帶緊張后深吸了一口氣，試著放松身體。畫室里很安靜，
只能聽見鉛筆的聲音和彼此的呼吸聲。緊張的讓我忘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放下筆："好了。
"我走過去看畫，驚訝地發現她不僅畫出了我的樣子，還捕捉到了我眼中的神采。
畫中的少年微微側頭，目光溫柔，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是少年時才有的情感，
那是青春的少年初遇愛情是的緊張、稚嫩，卻又滿眼都是那位姑娘的神意。"這是我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敬佩于她的畫功這么精湛。她點點頭："你畫畫時的樣子。"說著，
她撕下畫紙遞給我，"送給你。"我小心翼翼地接過畫，心里泛起一絲甜蜜。從那以后，
我又經常給她當模特，她也教我更多繪畫技巧。我們就這樣在畫室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下午，
直到夕陽西下。隨著聯考臨近，鄭月的壓力越來越大。她開始失眠，畫到深夜是常事。
我心疼地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龐，卻不知該如何幫她。周六，我們在縣里的公用畫室，
鄭月說這里人少且相對安靜。晚上，我從家里給她帶來晚餐，發現她在畫室里小聲哭泣。
畫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色彩靜物，顏料被胡亂地涂抹在畫布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細膩。
"怎么了？"我輕聲問。
她抽泣著說："我畫不出來了...怎么畫都不對..."我蹲下身，
輕輕拍著她的背："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她搖搖頭："不行，還有一個月就聯考了，
我...""鄭月，"我打斷她，"你知道梵高說過什么嗎？'我夢見了畫，然后畫下了夢。
'你現在太緊張了，把畫畫當成任務，反而失去了最初的熱愛。她抬起頭，
淚眼朦朧地看著我。我忍著心痛繼續說："還記得你教我畫畫時說的話嗎？
畫畫最重要的是觀察和感受。你現在需要的不是繼續畫，而是停下來，
重新找回對畫畫的熱情。"她沉默了一會，突然站起身："陪我去個地方。
"我們騎著自行車來到城郊的小山丘。夜色中，城市的燈火在遠處閃爍，
像一幅巨大的星空圖。鄭月坐在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久沒看到這么美的夜景了。
"我從背包里掏出速寫本和鉛筆："要畫下來嗎？"她接過畫具，開始專注地畫起來。
這一次，她的筆觸不再急躁，而是溫柔且細膩地描繪著眼前的景色。我坐在一旁，
看著她重新煥發光彩的側臉，心里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愛意。以后的每晚，
我經常在畫室待到很晚。我幫她整理備考資料，給她帶夜宵，陪她練習速寫。有時畫累了，
我們就坐在畫室外的臺階上聊天，聊著日常的小事。"等考上美院，我要畫遍全世界的風景。
"鄭月望著星空堅定地說。"那我給你當專屬攝影師，"我笑著說，
"把你的畫和實景都拍下來。"她轉過頭，眼睛亮晶晶的："說定了？""說定了。
"聯考前一天晚上，我送她回家。路上，她突然停下腳步："陳義，謝謝你。""謝我什么？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她輕聲說，"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更新時間：2025-04-19 04:3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