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這是發生了何事?”
說話之人聲音溫潤清透還帶著一股子傲氣。
眾人剛才都被趙家人那混亂的陣仗給吸引住了,聽見聲音紛紛循聲看去。
這才發現在趙家人的身后還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
只見對方頭戴黑色薄紗的方巾,腳踏棉布長靴,穿著一身灰兔毛領的藏青色長衫,腰間還掛著一枚青竹紋樣的玉佩。
男人面容白皙清俊,透著幾分儒雅氣息。
在一眾面黃肌瘦的村民里,他這紅潤怡然的精神面貌,便格外的突出醒目。
竟然是林秀才。
村民們瞧見是他,態度都變得格外的恭敬討好,還紛紛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無他,只因這林秀才是他們善水村里唯一一個秀才公,而且還是當年院試的案首。
就連縣太爺也對他頗為賞識,看重。
這般的才學又這般的年輕,出人頭地那是指日可待。
不得不說這林家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才生了這么一個文曲星下來。
村長陳有財上前朝他微微拱手,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人說了。
“事情就是這樣,不知道林秀才認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理?”陳有財雖然是村長,但林家小子自己出息考取了秀才功名,日后說不定還能走得更長遠,便也對人客氣討好幾分。
“胡說,我家阿青打小就身子骨不好,才不會干出這樣的事情來!”趙母聞言第一個不服,神情極為激憤,“肯定是賀宜臼那個不要臉的賤坯子在污蔑??!”
一旁趙青的父兄眼神卻有些閃爍。
林君言聽聞這件事竟然與賀宜臼有關,神情一頓。
他的目光往外一掃,果然看見了靠在李狗剩身上的人。
賀宜臼神情萎靡,與人對視上立即委屈巴巴地喊道:“林大哥,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就是趙青與人勾結上門偷了我家的東西,我所有的家當可都叫他與人給偷走了!
我沒有了錢,如何供你……”
林君言臉色頓時一變,立即打斷人接下來要說的話,“我相信你。”
“林大哥,謝謝你能相信我?!辟R宜臼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直冒星星眼,還想要走到人跟前去套近乎。
關于賀宜臼癡纏林秀才的事兒,村里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瞧他二人這般的熟稔,所有人頓時睜大了眼,一臉吃瓜看戲的心態。
林君言微微皺眉,不耐道:“你既身體不好,就不要胡亂動作,這件事兒我會查個明白的。”
“不嘛,我就想跟你在一起。”賀宜臼卻跟沒聽見似的,仍舊要過去。
他剛走幾步,手卻是被李狗剩緊緊地拽住。
直接被人扯到身前,腰身被人用手牢牢地禁錮著。
“放開!”賀宜臼瞪了他一眼。
李狗剩沒有松手,不悅地垂眸。
“不許亂跑!”
更不許靠近那個奸夫!
人群里有人“咦”了一聲,“這狗剩是開竅了啊哈哈哈?!?/p>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哄笑。
賀宜臼暗自咬牙,他一點也不想當眾與李狗??康眠@么的近,甚至是一同出現。
這只會叫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被迫與一個傻子結了契。
成了所有人的笑話!
但現如今正事要緊,賀宜臼暫時沒有心思與那些嘲笑他的人斤斤計較,也不想此時跟李狗剩爭吵鬧得別人笑話。
“我沒有亂跑,我只是想要回咱們的錢,林大哥說了會幫我們的。”
他安撫似的拍了拍人的手背,小聲嘀咕著,“你不高興,那我就不靠近他了。”
李狗剩僵著的臉這才微微松懈下來:“你最好說到做到?!?/p>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賀宜臼一副氣極的模樣,整個人病歪歪地往對方寬闊的胸膛上一倒,虛弱無力地扶著自己的額頭,附在人耳邊長吁短嘆地呻吟著。
“哎呀呀,你瞧你把我氣得,我這心口痛,頭也暈的。
都怪你那姘頭趙青偷了我的救命錢,害得我如今吃不到藥,我就知道你倆就是存心想著我去死!”
“我才沒有想讓你死,還有趙青不是我的姘頭,他又沒有你好看。”
他這聲音說得大,四周人都聽見了。
聽著那些蛐蛐自己的聲音,賀宜臼羞惱不已,恨不得用針縫上李狗剩的爛嘴:“你這么大聲干嗎?”
李狗剩才不管這些,小心地扶著人纖瘦的腰肢,一想到自家漂亮夫郎真要病死了,他就無端地有些憤怒與暴躁。
頓時惡狠狠地看向趙家的人:
“你們快還錢!耽誤了我夫郎看病吃藥,我定要叫你們償命!”
他這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如虎嘯震山林,震得在場的人都有些發懵。
“嘶~”一眾人被唬得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李狗剩發飆。
這李狗剩雖然憨傻遲鈍,還被賀家小子騎在頭上欺負。
但那一身的腱子肉可不是說著玩的,之前人可是徒手打死了一只野豬。
要是死心眼,真發起瘋來殺人,這誰能攔得?。?/p>
趙家人更是嚇得往后縮了縮,趙父硬著頭皮說道:“我家阿青向來乖巧,決計是不會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賀家小子你平日里就與我家阿青不對付,莫不是故意設計陷害他的?!?/p>
賀宜臼捂著心口,一臉的震驚:“趙瘸子,你好一張顛倒是非的嘴,我屋子都快被人搜刮空了,這么明顯的證據你是當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嗎?
再說,我何必拿自己生病的事兒與眾人開玩笑?”
他涼涼地嗤笑了一聲,“我如今會淪落到這般的境地,你家那弱不禁風的好兒子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你們住著我賀家的青磚瓦房逍遙快活還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孤苦無依,就靠著那點錢救命,你們都要想方設法地算計去。
你趙家為人,當真是叫我開了眼?!?/p>
許是氣得不輕,他話剛落便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李狗剩立即給他順背:“你慢點說。”
賀宜臼緩了會兒,這才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張大夫給開的藥單子,直接給扔在地上:“這里是鎮上張大夫為我開的藥方,一副藥就得要好幾百文,哼,大家一瞧便知我是否在裝病說謊?!?/p>
趙瘸子看著那張寫滿字跡的藥方單子,一時臉色難看。
昨日聽小兒子說賀家小子生病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他們便起了偷竊的念頭,可問題是計劃還沒實施呢!咋個就先背上鍋了??!
一眾吃瓜看戲的村民看著賀宜臼那無助可憐的模樣,頓時就回憶起賀蘭兒臉被毀的那天。
“當時好像就是趙青帶著馬夫人找上門的?!?/p>
“嘿,誰說不是呢,后來賀家母子被趕出去,那座青磚瓦房不就被馬夫人賞給了趙瘸子家了?!?/p>
“去年家家戶戶都被餓肚子吃不上飯,就趙瘸子家個個紅光滿面的,還喂牛喂豬的,人都啃樹皮野菜去了,他家竟然還有吃的喂牲畜?!?/p>
“哼,這趙青不僅伙同人偷賀家小子的,還偷了李老頭的藥,這都是明擺著的事情了,還有什么好狡辯的?!?/p>
趙瘸子聽著那些村民越說越離譜,連忙找補道:“這一切肯定是有什么誤會的。”
趙母也跟著咆哮附和:“我家阿青才不會干那些事兒,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賀宜臼卻是鳥都不鳥二人,只是眼眶含淚,滿眼希冀地看向林君言,“林大哥,你可是咱們村唯一的秀才,事情都這么明了了,你難道也不能做主嗎,任由趙家人顛倒是非、胡攪蠻纏?”
村長看向林君言:“林秀才,你怎么看?”
林君言看了眼被揍成豬頭的趙青,說實話他有些氣惱,趙青為何這般莽撞,還不與他商量。
難道是想暗自私吞下賀宜臼所有的錢財。
他眸色一凜,瞇起眼看著躺在趙婆子懷里嗬嗬呻吟的人。
賀宜臼就是他的搖錢樹,他要是沒了錢,那就是斷了他的科舉之路。
林君言收回目光,走到趙父跟前,嘆了口氣說:“趙叔,眾目睽睽之下,證據確鑿,沒有什么好說的,你還是將阿青偷的錢財一并賠還給人家?!?/p>
“賠什么賠,賀宜臼那小賤人把我兒子打傷成這樣,該賠錢的是他們?。 壁w母惡狠狠地朝林君言吐了一泡口水,罵道,“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與那小雜種的骯臟事兒,你就是幫著那下賤坯子說話的!”
四周瞬間詭異的寂靜下來。
林君言一臉呆滯地看著從他眼角滑落下去的黏稠拉絲的口水,他一張臉瞬間黑沉如水。
“我滴老天爺!”趙父被自家老婆子的逆天操作給嚇得魂飛天外。
直接一腳將趙母踹倒在趙青的身上,引得二人痛苦呻吟。
“無知蠢婦,竟敢對秀才公無禮!”
他爺爺的,這可是見到縣太爺都不用跪的人!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個?。?/p>
他瘸著腿沖上前想要給林君言擦去臉上的口水,連連賠禮道:“林秀才,我那老婆子愚昧無知,一時冒犯了你,當真是對不住,你放心等我回去我一定好生教訓她的!”
林君言嫌棄地避開了他那快包漿了的袖子,從懷里掏出帕子擦臉,冷冷地道:“你們既然不認,那便去縣里報官。
哼,屆時可不是賠點銀錢就能了事的?!?/p>
趙父一聽要報官,頓時腿都軟了,忙不迭地說:“林秀才,我們賠,我們賠!”
他們干的那些事兒,要是叫官府的人知曉了,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村長見趙瘸子既然這么說了,便出口詢問賀宜臼:“賀家小子,你看如何?”
賀宜臼可憐又無奈地苦笑著,“我無親無故,現如今身體又離不開藥,那便賠銀子了事吧?!?/p>
更新時間:2025-04-18 21:3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