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京帶著端午在汴州城逛了一下午,從零食小吃,胭脂飾品,凡是端午多看了一眼的東西,他通通買了個遍……
最后手里拿不下了他又多付了銀錢讓掌柜的派人直接送到商隊去了。
端午好笑地看著他。
心里又軟又澀。
兩人牽手行到一座寺廟前,里面香火鼎盛,往來香客絡繹不絕。
門口矗立著一棵老槐樹。
上面掛著好多許愿牌,此刻不少人正在樹下虔誠地許愿。
樹旁坐著一個目盲的老嫗,面前擺著許多用以售賣的許愿牌。
端午拉著燕子京走過去。
“阿婆,請問這牌子多少錢?”
“你信這個?”
燕子京見她感興趣,詢問道。
“我信。”
端午轉過臉看著他,樣子認真極了。
燕子京不信這些,寵溺地看了看她,自然地掏出錢袋準備付錢。
這時,面前的老嫗開口了。
“不知二位可否把手伸于老婆子我摸摸看?”
端午有些奇怪。
“這是為何?”
“這牌子也不是亂掛的,若不是正緣,卻一起掛了牌子,可是會折損福分的,老婆子我正巧會摸手相,可以幫二位一看?!?/p>
燕子京聽到這來了興致,一只手抬起悄悄在她眼前晃了晃。
“公子莫晃了,老婆子我雖因病眼盲,卻并非全然看不見?!?/p>
…燕子京被發現動作,卻面不改色,只訕訕笑了下,又伸出一只手來遞到她面前。
端午見狀也遞過去一只手。
只見這老嫗兩手分別尋摸上他們二人的掌心,仔細描驀上面的紋路。
突然她會心一笑,收回了手。
從桌子上拿了一張紅色的許愿牌遞給他們,緩緩道。
“你二人乃是雙世的緣分,天作之合,特別是這位娘子,功德深厚,這位郎君也是,必有后福啊…老婆子便在此祝二位百年好合,所愿皆所得了?!?/p>
端午不可置信地看了這老嫗一眼,粗麻布衣,頭發花白,尋常得不能再尋常了。
她到底是蒙的,還是真看出什么了?
那邊燕子京聽聞這話,一向不信鬼神的他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從錢袋里拿出一粒金稞子放在桌上,抱拳一禮道。
“那就承阿婆吉言了!”
端午反應過來也連忙跟著一禮。
二人便去到一旁掛牌子去了。
后邊排隊的男子眼尖看到,剛才離開的那位郎君買個牌子居然要那么大一粒金稞子,瞬間眼神慌亂,借口肚子疼拉著小娘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端午這邊提筆寫完愿景,燕子京仗著身高把牌子掛到了高處,那處只有他們一個牌子,風幡搖動,牌子隨風翻轉。
只見上面寫著:愿心如明鏡,所愿皆所得。
二人相視一笑,天邊的霞光溫柔的落在樹上,撒下一片橙光。
天色不早了,二人便準備回客棧。
路過那個老嫗的時候,端午特意聽了一耳朵,只聽見遠遠傳來她充滿滄桑感的聲音……
“娘子,您與這位郎君乃是上天安排,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阿婆,你說錯了,我們是兄妹啊……”
端午滿臉震驚。
??
……
近日,大街小巷都議論著一則消息。
皇帝前日頒發了詔書,說是十六年前意外遺失的康國國禮被遠在西域行商的蘇氏商隊尋到,如今已護送寶珠進入了大唐國境,不日將要到長安獻禮了。
此消息一出,各界人士恭賀。
冰封已久的康唐兩國邦交也有了破冰的意思。
不少官員上奏希望陛下重啟西域通商要道……
當然有這種一心為民之人,自然也有那些蠅營狗茍自私自利的人。
長安郢王府。
“查到了嗎?”
“稟殿下,查到了,這蘇氏商隊正是先前異軍突起的明鏡臺旗下行商隊伍,據查,他們月余前確實曾前往西域搜尋奇珍異寶。”
“而且這明鏡臺的招牌琉璃明鏡便是從西域引進回來的,就此火爆長安,每日門庭前購買的人絡繹不絕,還發展了許多下家,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氣煞我也!”
郢王猛地一擲茶杯。
杯子落在地毯上轱轆轉了幾個圈停在了底下跪著的人面前。
“去信驪魁!東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找到的,他到底怎么辦的事!”
“是!”
…
“廢物!”
暴怒的郢王甩袖坐在桌案前。
……
他與驪魁合作,共同尋找古麗斯丹寶藏多年,劫殺往來客商斂財,十幾年來卻只得到一顆。
還被握在驪魁那廝手上,其實他們之間的聯盟也并不是牢不可破,只不過各取所需,各有各的心思罷了。
驪魁幫他斂財走私兵器,蓄養私兵。
他幫驪魁遮掩行徑,通風報信。
二人合作無間,河西一度成為了他們的天下。
直到后來他偶然得知驪魁這多年來居然一直是在尋找另一枚藏著古麗斯丹寶藏的血珠下落,他便也跟著動了心思。
據說那寶藏浩如煙海,里面金銀珠寶堆積如山。
實在是難以想象如果找到了,將會是如何龐大的一筆財富。
足以令這天下改朝換代。
他自小就是阿耶阿娘最寵愛的孩子,憑什么要屈居人下?
就因為那可笑的嫡庶之別?
哼。
郢王冷笑,陰狠的目光遙遙望向皇城方向…
這血珠,他志在必得!
河西大營。
張晉然今早接到了一封燕子京給他的手書。
信上說,計劃有變,他要帶隊去趟長安,他倆此前的謀劃暫緩。
還讓他方便的話,進言河西總督趙遠道,對商道往來的商隊,嚴加盤查,里面或許會有驪龍盜的人假扮。
他看完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愿意相信他,以他這段時日來對燕子京的了解,這個未雨綢繆的家伙,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杜明此刻走了過來。
“長安傳信說,圣人發昭,蘇氏商隊尋回國禮,不日將在長安召開迎寶大會,屆時圣人也會親臨。”
蘇氏?
張晉然敏銳地想到什么。
“可是蘇幕遮的商隊?”
“正是?!?/p>
張晉然緊了緊手里的信紙。
燕子京,端午,你們究竟在謀劃什么……
燕子京此刻正帶領康居和偽裝好的蘇氏商隊行走在去往長安的官道上,商隊周圍有浩浩蕩蕩兩隊官兵相護,陣仗不可謂不大。
小蝦米和衛司會他們,被端午哄著一同留在了汴州城。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并不急于趕路,刻意給有心之人追趕的時間。
燕子京坐在馬車內,正閉目養神。
思緒不由得飄遠,回到了那片黃沙漫天的大漠。
商道上,染血的布幡,車架四散,滾落一地的貨物……
還有刀劍劃過血肉的聲音。
人們的哀嚎,比餓極了的沙狼還要凄厲。
八年慘無人道的折磨,數年商海沉浮,他早已學會了忍耐與等待。
他睜開眼來,眉宇間竟透著一抹興奮。
驪魁,就快要再見了。
八年了,子京甚是想念。
瑯寰塢,地下二層洞穴內,驪龍盜老巢。
尉遲無意剛接到手下送來的消息。
拆開閱完,雙目爆發出一陣精光!
真是得來不用費工夫。
沒想到找了十幾年的血珠,居然自己出現了!
大唐境內又如何?
他驪龍盜人數眾多,又有郢王在旁協助,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已時日無多,此次定要拿下它!
尋摸多年,終于是讓他找到了,看來老天也是站在他這邊的。
哈哈哈哈……
他手指緊握著信,難掩心中澎湃。
轉身吩咐道。
“去把阿卓統領找來?!?/p>
“是?!?/p>
手下領命出去了。
不一會兒進來了一個高鼻碧眼的魁梧男子。
他行至尉遲無意跟前,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西域人的禮儀。
“大兄,可是有事要交于我辦?”
尉遲轉過身。
“為兄要出去一段時間,這期間瑯寰塢上下交由你做主?!?/p>
“是,大兄。”
尉遲無意走的急,帶走了大批精銳。
只留了部分人留守瑯寰塢。
至于這么龐大的隊伍如何名正言順地過境。
他自有辦法。
這塢主,他早就做膩了,如今第二顆血珠出現,尉遲無意的身份暴露也無妨。
反正待他一拿到血珠,他會就立刻遠遁西域,誰也別想找到他。
什么大唐,什么康國,都見鬼去吧!
……
長安城,御書房。
皇帝一邊批折子一邊緩緩地道。
“近日有不少臣子上奏,希望朕能夠重啟河西通商要道,朕亦有此意,眼下迎寶大會召開在即,還需要一位特使主持大會各項事宜,此人畢竟代表著我大唐的顏面,是以今日召見你二人,看有誰能替為兄分憂?”
“皇兄,臣弟愿意擔任這個特使!為皇兄分憂,乃是臣弟的職責~”
譚王在一旁毫不猶豫地道,迎寶特使?
這玩意聽起來就像是與錢財珠寶掛鉤的,到時候使點小手段,錢財還不是流水般送來?
嘿嘿,正好這段時間府里虧空得厲害,正愁沒地方找補呢。
皇帝看了他一眼,正要說話。
郢王突然上前一步開口道。
“皇兄,臣弟認為,此次大會本意是為了迎接遺失多年的康國國禮,修復兩國關系,五弟平日里處理下奇珍異畫還行,這與人打交道或許還有欠缺,畢竟此次,還會有康國使臣到場,不若就由我,來做這個迎寶特使,我保證,一定讓此次大會圓滿成功!”
“不是,你平時對這些不是不感興趣的嗎?”
那邊譚王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急忙反駁。
“五弟說笑了,為兄只不過是從大局出發,為皇兄分憂罷了?!?/p>
說完他對著皇帝一禮,剛正不阿,氣質卓然。
皇帝面色如常,開口道。
“既如此,那便由郢王主持吧。”
“哼!”
譚王見到手的鴨子被人截了胡,冷哼一聲,倒是沒忘了行禮,也不待皇帝發話,徑直轉身出去了。
……
“既如此,便去準備吧。”
皇帝緩緩道,仍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
“是,臣弟告退?!?/p>
待人離去了。
他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向后招了招手。
立馬出現一道黑色的身影。
“去盯著郢王,事無巨細,不許遺漏。”
黑影點頭,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皇帝合上奏折,內心難掩悲涼,沒想到呀二弟,居然是你。
……
這小小蘇幕遮,當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禮。
汴州城,寶悅客棧。
端午看著熟睡的小蝦米,把剛剛寫好的信熟練地壓在了他的枕下。
她已經交代好了曹大響仔他們。
想來不是漩渦中心的汴州城,應當是安全的。
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實在不能帶上他們。
轉過身出門,畫扇正等在一旁。
“先前暗衛抓到的那伙人已經招了,確是來自瑯寰塢!”
端午點點頭,與她所想一致。
尉遲無意手下眾多,想要明目張膽地靠他瑯寰塢塢主名頭過境不太可能,其余人只能化整為零,裝成零散的小商隊,等進入大唐境內再集結。
所以前幾日她便讓暗衛聯合汴州府衙暗中注意可疑之人,果然讓他們逮到了一伙人。
嚴刑拷打之下,如今已是招了。
現在一切具備,只待她一聲令下,他們便可出發。
暗衛小隊有十一人,加上畫扇端午一行總共十三人。
端午打算偽裝成行商的隊伍,悄悄潛入瑯寰塢。
想來尉遲無意定會留下不少人手看管他的老巢,所以此行須得隱蔽,不能與他們發生正面沖突。
不然這十二人,雖然都是個中好手,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被圍攻也還是會沒命的。
她不想再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更何況她只是為了拿解藥和證據,并非是要和他們拼命去的。
定好了計劃,于是眾人喬裝打扮了一番。
畫扇扮做端午的阿姊,又從暗衛里挑出來一個機靈的扮成她的夫君。
其他人則是扮成了商隊侍衛和馬夫。
就這樣一行人悄悄往瑯寰塢去了。
越往西北越顯得荒涼,瑯寰塢能發展成大唐邊境最繁華的交易地,是有它得天獨厚的優勢的。
它東南面正是鸊鷉泉,再往西去便是域外,背靠怪石嶙峋的孤山,替它隔絕了大部分沙塵的侵擾。
可以說地理位置絕佳,畢竟在沙漠里,想要找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真的很難。
兩日后,一行人正好抵達鸊鷉泉。
驪龍盜都跑去了長安,這里反倒安靜了下來,展露出它原本的樣貌。
只見原本浩瀚的沙洲里突兀地出現了一片綠洲,一汪碧水鑲嵌在內里,倒映著藍天白云,別有一番滋味,美不勝收。
端午讓人把馬車上的牲口解下來牽到湖邊喝水,大家也趁此機會好好休整一下。
兩日來連續的趕路,讓她的腳也有些吃不消了。
她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白色的金莎披在頭上,只露出來半張臉,有種不同在大唐時候的異域風情。
脫掉鞋子,露出雙腳,此刻腳底已然磨出了血泡。
她咬著牙用針挑破,上了些藥,這樣雖然疼,卻會好的快些。
只是還未待她穿好。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們中原女子都如此開放嗎?”
端午皺眉,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高鼻凹眼,碧綠瞳孔的男子緩步走近。
他頭發微黃打著卷,腰間別著一把精致的彎刀。
這是西域胡人特有的裝扮和面容。
不清楚對方來路,端午沒打算與他糾纏,待會兒還要趕路。
于是自顧穿好鞋子便要離開。
沒想到那人在她將要路過時伸手一把抽走了她的金莎!
她不由怒聲道。
“你干什么?!”
她抬手快速搶了回來。
柳眉倒豎,杏眼微嗔。
阿史那卓本來戲謔的眼神中劃過一絲驚艷,以至于金莎被搶回去都未能有動作。
中原女子,都如此美麗嗎?
他怔住了。
畫扇聞聲靠近,小隊的其他人也都開始往這里趕過來。
阿史那卓見狀不妙,立刻舉起手道。
“嘿,開個玩笑而已…美麗的姑娘,或許你愿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不愿意,快滾!”
“哈哈…那你便記住我的吧,我叫阿史那卓,咱們一定會再見的。”
撂下這句話便跑了。
…
端午氣急,登徒子!
更新時間:2025-04-18 08:3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