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靖國二年七月廿三,白溝河的蘆葦蕩在暮色中翻涌如海。林天趴在龜裂的河床上,耳畔傳來地底機械的震顫聲,漢代銅制地動儀的十二只銅蟾蜍已有七顆玉珠墜盤。柳如煙蹲身挑開鉛粉囊袋,磁石牽引的金屬粉塵在空中聚成輻射云圖,映得她腕間銀鏈泛起幽光。
"戌時潮汛將至。"她粗麻面罩下的聲音悶如陶甕,"楊瓔在東岸七座熔爐架設了波斯虹吸泵。"鎏金彎刀突然劈開掠過耳際的鳴鏑箭,箭桿內磷粉遇風自燃,在漸暗的天幕上燒出"熒惑守心,紫薇易主"的血字。
對岸傳來蒸汽活塞的轟鳴,八十座熔爐煙囪同時噴涌青煙。韓世忠的斥候小隊正泅渡至輻射污染區,五十名邊軍背負的神臂弩在暮色中泛著鉛灰——那是林天用漢代"金錯刀"工藝打造的防輻射護甲。年輕都指揮使臨行前的低語猶在耳畔:"樞密院急報,太原府昨夜暴斃三百驛卒,胸腔結晶與賀蘭山礦工無異。"
酉時三刻,殘陽將熔爐群的陰影拉成利爪。十二匹驚馬突然竄出河灘,馬鞍上捆縛的尸首雙眼暴突,熒綠色晶體從胸腔裂口滴落。"禁軍探馬。"柳如煙刀尖挑開腰牌,鎏金刀身映出尸首脖頸的紫黑掐痕,"楊瓔在滅口。"她話音未落,對岸傳來金屬疲勞的尖嘯,第一座熔爐的泄壓閥在釷輻射過載下崩飛。
林天抓起銅箔風箏測得輻射指數,漢代日晷儀改裝的地磁檢測器突然失控。磁針在釷輻射干擾下瘋狂旋轉,這正是他等待的法拉第籠形成時刻。"放鷂鷹!"他朝韓世忠的令旗方向嘶吼。五十架青銅渾儀風箏逆風升空,浸過鹽鹵的麻繩電網在雷暴中嘶鳴,臭氧的刺鼻氣息裹著電弧劈向熔爐群。
戌時暴雨傾盆,柳如煙率死士突入東岸。流體力學刀法將玄甲軍引向污染區,鎏金彎刀斬斷虹吸泵銅管時,沸騰的釷基熔鹽如毒龍出洞。林天在泥沼中架起漢代水排,混入硫磺的猛火油被吹成火龍卷。烈焰觸及爐壁的剎那,青煙轉為猩紅色,八十座熔爐在連環爆炸中震顫如地龍翻身。
子時最黑暗的時刻,中央熔爐頂端的昊天鏡迸發強光。楊瓔立在鏡臺之上,鎏金法杖折射的輻射束直指心宿二。夜空中的火星詭譎膨脹,與心宿二形成雙重血瞳。柳如煙臂彎星宿疤痕突然迸裂,芯片過載的劇痛令她跪倒泥濘——鏡樞的鈀金合金正與她體內硅基物質共振。
"破壞分子結構!"林天在雷聲中擲出磁石鏈。柳如煙將最后三枚銅錢射向焦點,鎏金彎刀沿錢孔切入鏡樞。金屬撕裂的尖嘯聲中,昊天鏡偏移三度,輻射束掃過北岸契丹軍營。望遠鏡里,上京方向的夜空被熔爐爆炸映成赤紅,韓世忠的輕騎趁機決堤泄洪。千年一遇的潮汐裹挾放射性物質,將熔爐區吞入幽冥。
丑時末,柳如煙在鏡骸旁昏迷不醒。林天用青銅渾儀檢測她退化成磁石的芯片,發現其表面蝕刻著波斯星圖。"你不再是鏡芯了..."他拭去她臉上的泥漿,卻見韓世忠押著灼傷的楊瓔走來。工部尚書左眼的機械義瞳仍在轉動,"你們改寫了天命..."嘶啞的笑聲混著肺腔血沫,"卻不知真正的劫數在..."
契丹鳴鏑箭破空而至,貫穿楊瓔的太陽穴。對岸山崖上的狼頭旗緩緩撤離,林天拾起尚書懷中染血的《白水盟約》——工部三年前便與完顏阿骨打簽下釷礦密約。羊皮卷末的朱批令他窒息:女真已在長白山架設新熔爐,用的正是楊瓔提供的西夏質子圖紙。
辰時晨光刺破輻射云,太原府的捷報與噩耗同時抵達。青蒿石膏湯使七成病患退燒,但太醫局發現痊愈者瞳孔泛著釷輻射的幽綠。河床突然震顫,柳如煙將耳廓貼向地面:"熔爐殘骸在污染渤海..."她掌心的磁石與潮汐共振,"東邊有波斯帆船的三桅黑影。"
韓世忠望向海天交界處翻涌的烏云,五艘爪哇商船正在轉向。但林天清楚看見,那三角帆上繪著的不是南洋圖騰,而是拜火教圣火紋與希臘十二星宮的混種圖案。當第一只三眼怪魚被浪濤拋上河灘,粘稠的熒綠色體液正與熔爐殘渣發生未知反應。
暮色四合時,柳如煙在輻射灼痛中蘇醒。她推開林天遞來的藥碗,鎏金彎刀突然指向西方——太原城方向升起的不是炊煙,而是暴民焚燒藥鋪的濃煙。摩尼教的蓮花旗在火海中招展,信徒嘶吼著"熒惑降世,焚盡妖醫",將研制青蒿素的郎中綁上十字架。
"這才是楊瓔真正的殺招。"韓世忠捏碎急報,太原暴動已蔓延至真定府,"他用瘟疫制造人間煉獄,再用救世主姿態收割民心..."話音未落,南方天際亮起流星雨,林天渾身血液凝固——那根本不是隕石,而是工部秘密研制的燃燒箭,箭簇形狀與漢代流馬殘骸上的燒灼痕完全一致。
戌時的更鼓被爆炸聲淹沒,整條白溝河開始沸騰。放射性物質與海水混合產生的氯氣毒霧中,柳如煙抓住林天的手腕:"去賀蘭山...父親失蹤前最后的手札..."她咳出帶芯片碎片的血沫,"藏在諸葛亮木牛流馬的腹腔里..."
當第一縷月光穿透毒霧,三人看見契丹殘兵正在焚燒熔爐圖紙。但躍動的火苗間,分明有女真文字在羊皮上顯影——完顏阿骨打不僅得到了技術,更參透了《甘石星經》預言。林天望向北方血色的地平線,知道這場由釷輻射引發的文明雪崩,才剛剛開始。
更新時間:2025-04-17 18:1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