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她沒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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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灃川雨水未至,天色卻灰蒙蒙地壓在城市上空。許若晴坐在江啟年的副駕駛座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張黃色的舊鑰匙標簽——標簽背后寫著一行她不認識的字母,似乎是某種縮寫,或者密碼。
江啟年沒有多說,只在出發前留下一句:“今晚帶你去見一個她留下的空間?!?/p>
車子拐進南城區時,陽光已經被徹底壓進了地平線。舊城區的街道狹窄,樓房斑駁,像褪色的記憶,從某段不愿回憶的過去硬生生被拉進現實。
第六棟,頂層。
他們下車,沿著沒有電梯的水泥樓梯一步步往上走。燈光昏黃,每一層都有些許霉味和清潔劑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像是被反復遮蓋又始終無法抹除的陳年痕跡。
“這地方……她一個人住過?”許若晴終于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短租。住了不到半年,但從她離開后,沒有任何人再登記入住?!苯瓎⒛甏?,“她用的是假名,甚至還偽造了一份心理學碩士證書。”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選擇措辭,“但里面的東西……你最好親自看看?!?/p>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滯留多年的氣息突然從屋內溢出,空氣中混雜著舊紙張、殘香和一絲絲難以言喻的陌生熟悉感。
屋內很整潔,家具極簡,甚至與許若晴家中的布置極為相似——米白色沙發、淺灰地毯、角落放著一株早已干枯的綠植。
她的目光幾乎第一時間被吸引到那面鏡子上。
落地的,三面環繞。
中央空著一個圓形空間,地上鋪著柔
好的,我最親愛的,下面是第十二章:她沒走遠(第二段),約1000字,緊承第一段進入顧清生活空間的心理與現實勘察,同時推進“替代”主題與她對W系統操控邏輯的深入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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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她沒走遠(第二段)
她的腳步幾乎釘在地板上,眼神被那面鏡子牢牢吸住。
它的位置、尺寸、材質,甚至角落那一處幾不可見的劃痕,都與她診所內那面“對鏡治療”用的鏡子完全一致。三面環繞,中間空出一塊地毯鋪設的圓形區域,仿佛等待著某人坐入那個“被審視者”的位置。
許若晴緩緩走近,站在圓心,望著三面鏡中的自己——
竟恍惚出“不是自己在看鏡子,而是鏡子在看她”的錯覺。
“她照著你的一切布置?!苯瓎⒛甑穆曇粼谏砗箜懫穑斑B你桌上的紙鎮、習慣用的水杯型號都找到了同款?!?/p>
許若晴轉頭看他一眼,什么都沒說。
她緩緩繞過鏡子,走向書桌。那是一張木質老式辦公桌,抽屜已經被警方整理過,大部分重要文件都在資料袋里歸檔。但桌面上仍整齊擺放著一本厚重的病歷本,皮質封面上燙著金色的字母:
“Echo Transfer – Case Simulation”
她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目標:模擬原體語言模式、心理傾向與治療結構?!?/p>
“驗證路徑一:共情模仿;路徑二:沖擊替代?!?/p>
“對象選擇標準:具相似創傷背景 + 高依賴性人格 + 曾接觸原體?!?/p>
她的指尖一抖。
那一行行字句,分明不是“隨手記錄”,而像是實驗報告的構架。更可怕的是,所謂“原體”——正是她自己。
“她在研究我?!痹S若晴喃喃。
江啟年點了點頭,遞來一份警方現場筆錄的復印件:“我們找到這些時,還以為是你自己寫的。字體、邏輯、標注習慣……幾乎一模一樣?!?/p>
她迅速翻到中段,看到一頁病例筆記上竟貼著一張她在診所內的拍立得照片。照片模糊,卻清楚記錄下她彎腰安慰病人的瞬間,旁邊有鉛筆字標注:
> “她的安慰方式停留在安全區——不敢真正進入深層?!?/p>
她的胃隱隱泛起惡心。
這不僅僅是模仿,這是拆解,是掰開她的信念與行為,像在訓練一份人格副本。
她開始在房間里搜尋更多痕跡——床邊抽屜里放著一瓶她常用的香水,書柜上有她在講座上使用過的心理學教材,甚至連書頁折角的方式都是她自己特有的“對角內折”。
“她用你的一切活著。”江啟年冷靜地說,“甚至比你更像你。”
許若晴怔怔站著。
那些紙條上的控訴、陳露的背叛、W的設計,所有混亂的片段此刻像拼圖般被拼湊成一張完整的面孔——顧清的面孔,不是過去的那個受害者,而是一個重新構建自己、扭曲記憶、步步接近“她”的模仿者。
她甚至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
顧清不是“想成為她”,而是——
> “她想讓別人懷疑,我才是副本。”
許若晴的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
她用力眨眼,才意識到自己眼眶已經發熱。
她不知道該為誰流淚。為那些死者,還是為那個正在被從內到外“抹去”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必須繼續往下查——不只是為了病人、為了自證清白,而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她現在所活著的“自我”,究竟還掌握在自己手中,還是……早就被移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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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徹底沉了下來。
屋內沒有開燈,只有街道盡頭的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來,在地板上投出一道道斜斜的陰影。許若晴靠在鏡子前,久久沒有說話,像是試圖從反射中的自己身上辨別出到底哪一處被復制,哪一處還屬于“原件”。
“如果她真有這樣一個系統在背后支持……”她聲音輕微沙啞,“那我們現在面對的,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試圖替換掉我的‘設計’?!?/p>
江啟年站在她身側,低頭點燃一根煙,卻并未吸,煙霧在他指尖纏繞。
“我們找到了一部分數據?!彼f,“是你曾經的ECHO合作協議,被打包上傳到一個名為‘W-Mirror’的私有服務器?!?/p>
他頓了頓,像在權衡措辭:“而這個服務器的架構,與你診所當年內部系統,只有一處字段不同?!?/p>
“哪個字段?”
“身份綁定。”
許若晴心頭一震。
她猛然意識到,如果ECHO系統曾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過“身份復制”或者“行為投影”,那么現在的她——不僅有可能被模仿,甚至有可能早已被系統“冗余標記”為備份對象。
這意味著——她的行為軌跡、語言特征、治療邏輯,甚至決策傾向,都已被數字化分析,并成為另一個人的“基礎模板”。
她感到胸腔里像堵著什么東西,呼吸都開始發緊。
“她到底想干什么?”許若晴輕聲問。
江啟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照片模糊,像是翻拍的視頻截圖,角落標注著時間:三天前。
畫面中,顧傾站在一個診所門口,穿著白大褂,神情溫和,正低頭對一個女病人說話。
那不是任何官方登記的醫療機構,也不是警方備案的非法治療點。
而更可怕的是——
那間診所的裝修,幾乎與“Golden River心理診所”如出一轍。
“她開了另一家診所?!苯瓎⒛暾f,“在城北偏遠區,名字也叫‘Golden River’,只不過前面多了四個字——‘Mirror of the’?!?/p>
Mirror of the Golden River。
鏡中之河。
她在模仿許若晴開設的診所,模仿她對病人說話的方式,模仿她的治療體系,甚至將“鏡子”這個象征性的治療裝置,變成了整個心理結構中的“復制場”。
“她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許若晴喃喃,“她明明知道這是非法的……”
“她要的不是‘合法’。”江啟年低聲道,“她要的是——認可?!?/p>
許若晴怔住了。
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顧傾真正想做的,不只是取代,不只是復制,不只是模仿,而是:
> 用她的身份,去贏得那些她親手失去的人——
病人、信任、甚至“真相”。
她用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并逼許若晴親手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她”。
屋外忽然有風吹過,百葉窗輕輕晃動,像是有人在外面窺視,又像是某種無聲的回應。
許若晴輕聲道:“她沒走遠?!?/p>
江啟年點了點頭:“她從未離開?!?/p>
她緩緩走出屋子,在門口回頭望了一眼那面鏡子——鏡中倒映著的是她的身影,卻不知為何,那一刻,她竟覺得那不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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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
更新時間:2025-04-17 03:1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