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還是‘皇后’,也只能是皇后?!?/p>
甄嬛這句話,徹底破滅了她最后一絲念想,心悸而死。
臨死之際,宜修回望整個景仁宮。
咕咕,咕咕——
景仁宮內,鴿子成群,四處尋覓,時不時盤旋在空中,湛藍的天空是她自禁足后,再也不曾觸摸的自由。
可嘆她這一輩子,到頭來,竟是給別人做嫁衣。
自柔則入府后,她所能見到的天,四四方方、冰冰冷冷,連對未來幸福的念想,都是奢望的。
再準確一點,她這一生,何曾擁有過片刻的自由與自我。
閨閣時,嫡母覺羅氏肆意羞辱,嫡姐柔則表面純善,實則將她視作營造自身美名的踏腳石。
貝勒府時,胤禛冰,德妃冷,后院女人爭風吃醋,她熬了五年才得了弘暉,以為美好終至,實則痛徹心扉,最終跌入瘋魔……
皇宮時,她看似高高在上,卻唯有她自己清楚,景仁宮的夜晚到底有多陰冷!
皇后是名分上的妻子,不是心里的;
皇后長久不做生身母親…呵呵,這些話多諷刺又凌厲啊,一層又一層,剮下她的肉,讓她面子里子丟了個干凈!
長生天,若我這一生,注定是這般凄苦,你為何要讓我來到這世間?。?!
轟隆,轟隆——
宜修死前的執念太過強烈,引得晴空霹靂,直直砸向景仁宮,驟然間皇陵騰空升起一只五爪金龍的虛影,擋在了雷劫之前。
一陣電閃雷鳴的火花后,宜修竟在天罰中,“活了”下來。
宜修望著腳下的紫禁城,不可置信地呆呆審視著眼前的場景,她、她變鬼了嗎?
原以為會灰飛煙滅,徹底消亡,哪知大清兩百年的龍興之氣,竟在最后關頭,護住了她??!
這一認知,驚得宜修目瞪口呆,當然現在的她,就是一縷魂魄,什么目啊,口啊的,都是飄的。
“烏拉那拉·宜修,你可愿與我做個交易?!?/p>
被天雷劈的渾身焦黑的小龍,卷縮成一團,緩緩靠近。
飄散在空中的宜修,一聽此話,完全不明所以,本能地回應,“你,不,您到底是?”
“吾乃天地間最后一條王朝氣運所化之五爪金龍?!?/p>
“王朝氣運?最后?”這是什么鬼?宜修對此一知半解,別看她禮佛多年,但對神明什么的,壓根不信。
若真有神明佛祖,為何眼睜睜看著她受盡苦痛……虛偽的很。
可眼前這只,跟巴掌大小的,龍,姑且算龍吧,切切實實替她擋下天雷,一時間,宜修有些糾結,不知如何面對。
“大清,乃是華夏大地,最后一個王朝了。”
“什么?”宜修驟然劇痛無比,饒是魂魄,也止不住的震驚。
小龍被劈的黑煙滾滾,有氣無力的問,“要做交易嗎?”
雖然它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沾滿了數十個嬰靈業障的女人,何以引得自己主動現身替她抗下滾滾天雷。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女人是它的劫數,也是大清乃至整個華夏之地的轉機。
王朝不王朝的延續不重要,可被列強踐踏、被曾經的藩屬小國蹂躪,萬千英烈鮮血染地……這該死的命數,它不認,也不甘屈服!
“您想做什么交易。”緩過神來的宜修,沒了先前的害怕與恭敬。
做交易就意味著自己有價值,有價值好啊,能活誰想死,能留誰愿滅。
何況,既然是交易,自是要給自己爭取利益。
“吾送你涅槃再世的機緣?!?/p>
“本,不,我要給您什么呢?”
“鑄就真正的盛世,孕育、教養出真正的天命帝王,重振我華夏之威!”
“天命帝王?”宜修眼角落下一滴清淚,“我的弘暉,弘暉……”
小龍望著那滴淚,鬼落淚,罕見至極,慈母之心,倒是抵得過她身上的業障!
“小女愿付出所有,還望神龍大人,賜我和與弘暉再聚?!?/p>
宜修還不能熟練地控制魂魄虛影,可還是盡量靠近小龍,匍匐行禮,妄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前倨后恭……這么突然?神龍大人,喊的真利索。
女人,果真是善變的很。
“你還有三十余年的陰壽,等你陰壽一了,本神龍大人自會現身。”
咻的一聲,小龍金光一閃,縮回了大清皇陵,急不可耐地吸取龍脈之氣,一點點恢復被天雷劈焦的身軀。
“三十年陰壽……”
“我的弘暉,弘暉……”
宜修木訥地看向皇陵,期盼之心日益熱烈。
轉眼間,三十年歲月轉瞬即逝,宜修從懵懵懂懂地摸索著魂體情況,到游刃有余地在皇宮四處飄蕩。
大部分時間在紫禁城四處游蕩,因為離開紫禁城的唯一辦法,就是在弘歷五丈范圍內下江南,卻要看著庶子和各色美艷女人的春宮圖,某種程度上,這算是另類折磨。
不過么,宜修也是有自己消遣方式的。
譬如,冷眼看著名義上的侄女自己把自己作死,嘆兩句烏拉那拉一代不如一代;
看著齊月賓用齊國公府最后的人脈,也沒能保住溫宜,城門哭成淚人般送溫宜撫蒙;
看著甄嬛送親女遠嫁,再看著朧月渾渾噩噩挺著大肚子歸京,調侃甄嬛和弘歷面和心不和;
看著靈犀成大齡難嫁的長公主,看著一個又一個女子魂斷深宮……漸漸的,宜修都麻木了,開始關注前朝。
弘暉成為天命帝王,需要有大格局,宜修經過三十年的反思與旁觀,有些事,漸漸看開了。
有些人,依舊恨得要死,胤禛,烏雅氏(太后),覺羅氏(嫡母),費揚古(阿瑪),還有柔則,甄嬛,年世蘭……
歲月悠悠,上一刻,宜修暗罵青櫻斷發,真是個蠢貨,下一瞬,冷不丁迎來神龍猛力一踹,意識漸漸模糊……
“朕與你,死生不復相見!”
“景仁宮皇后……”
這些話如魔咒般不停在耳畔低喃,不知折磨了多久,低聲呢喃漸漸止了,響起一道久久未聞又無比熟悉的呼喊聲。
“格格,格格,您怎么了?”
那是一道極為年輕的清脆女子嗓音。
格格?
宜修癡怔了,她已經有六十多年沒有聽過這般的稱呼了。
從閨閣到貝勒府,這聲音不正是年輕時的剪秋所喊么。
更新時間:2025-04-16 17:5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