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真看過張居正的考卷之后,田學政一言不發,良久才不冷不熱地用看似專業的角度對試卷進行了一番評價,“單從此次考試來看,居正這孩子似乎準備的十分充足,思想恪守中庸之道,筆法張弛有度,觀點新穎獨特,一看就是考前做足了功夫。但是,在文采方面,跟我見過的所謂神童,還有一些差距。況且,我似乎聽到過這孩子作的詩,詩名好像是《題呂仙口號》。詩云:這個道人,黃服藍巾。分明認得,卻記不真。呵呵,原來是醉岳陽、飛洞庭、姓呂的先生。這首贊頌呂洞賓的姑且算詩罷,全無法度,呵呵二字真是讓人措手不及?!?/p>
他朝李士翱看了看,為了讓同僚家密友不至于難堪,又接著補充道,“話說回來了,年紀輕輕就能把文章寫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難能可貴了,不過,單憑一場考試,就把他點為頭名,李大人是不是過于操切了?能不能讓單獨我考考他,倘若他在現場也能發揮得如此伶俐順暢,那我就和李兄一樣,認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果不是要顧及自己的身份和讀書人的形象,李士翱此時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跟田學政打賭,甚至發生爭執,這幾十年來唯一能讓自己欽佩的神童,豈會是池中之物,這不是說自己看走了眼嘛。他迫不及待地吩咐差役,把張居正帶到田頊面前。
田頊一見張居正俊美秀麗的相貌,立即生出了十分的好感,天下居然有這么俊秀的娃娃,不得了、不得了!田學政一邊感嘆一邊喜得忘形,這個印象分,張居正算是得著了。
他面帶慈祥地問張居正,“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詩,才思機敏,詩情瑰麗,不知你可會即興文章否?”
張居正回答,“不才冒昧,煩請大人命題?!?/p>
田頊梳理著胡子,經過片刻思索,慢悠悠地說:“郡守李大人說你是曠世奇才,那就試寫一篇《南郡奇童賦》如何?”
張居正本就性格沉穩,處變不驚,最為推崇的就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句話,所以每臨一事,都會思索再三,可這是現場發揮,兩位大人睜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那熱切的眼神讓自己渾身不自在。他不再思索,徑直來到案幾前,鋪紙,研磨,提筆、收筆,一蹴而就,有如神助。只消片刻工夫,一篇摹寫《滕王閣賦》的文章就展現在田學政面前。田頊一面看,一面嘖嘖稱贊,欣賞、佩服、甚至是相見恨晚的感覺溢于言表,他下意識地抓住了張居正的手,激動地叫起來,“都說是神童,果然名不虛傳啊!”,然后回頭對著李士翱問道:“李大人覺得居正和賈長沙相比,如何?”
李士翱回答,“賈誼不及居正”。
“是了,連老夫也不及他啊”,田學政不無感慨地說。
李、田兩人只顧著高興,全然忘記此時張居正的手還被田頊狠狠地攥著。少年此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渾身上下感覺極不自在。
“莫非這道貌岸然的田老學政,有斷袖之癖和龍陽之好?”張居正心里暗自思忖,小手不經意的往外抽了抽。
“失禮失禮,哈哈!”田頊可能意識到了剛才的失態,有意打著哈哈,但同時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欽服。
李士翱和田頊對張居正的一致推崇,并非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其實,在此之前,張居正在江陵已小有名氣。據江陵當地說,張居正兩歲時就識文斷字,四歲開始習讀儒家經典,七歲時對儒家經典有了自己獨到的看法,十歲時就能出口成章,賦詩成文。加上過目不忘,出身布衣,他在江陵早已成小名人。
既是小名人,被郡守大人賜名,又被兩個當時的大名人推崇,張居正的名字就像“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句詩一樣,迅速在荊州大地家喻戶曉。
沒有人懷疑,第二年的鄉試,張居正必定高居榜首。尤其是一個官場大佬、文壇巨擘的到來,更讓人對此深信不疑。
這個人就是當時的湖廣巡撫、布政使,二品大員顧璘。
弘治八年,年僅二十歲的的顧璘參加鄉試,次年登進士第,入戶部見習政務。 歷任廣平知縣、開封知府、全州知州、臺州知府、浙江布政使。其間因為民請愿,得罪了大太監劉瑾以及錦衣衛指揮使錢寧,被羅織罪名押赴京師,幸得好友右都御史彭澤搭救,才逃出生天,免去一死??梢哉f,宦海沉浮,數載滄桑,幾次大風大浪,讓他對當前的朝政時局看得愈發透徹,也對人才培養這個事關民生國運的永恒命題有著更深的感悟。
顧璘才氣逼人,他不論走到哪里,士子、文人抑或是教坊倡優、引車賣漿之流都把他當成焦點。不過,顧璘雖然政聲卓著,但卻沒多少值得夸贊的政績。終其一生,也只有兩點值得夸贊褒獎,一是重視教育,顧璘被貶為全州知州時,面對全州的文化教育事業停滯不前的現象,顧璘全身心投入全州的文教事業。他拜謁夫子廟,重修全州學堂,面見全州的文教官員以及師生調查情況,優恤有加,士子百姓交口稱贊。另外一點,就是他慧眼獨具,對張居正的知遇之恩。
更新時間:2025-04-14 15: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