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晶吊燈折射的光影在走廊地毯上織成細碎的網。
傅辛禹扯松領帶疾步穿過人群,藥效殘留的燥熱仍在血管里橫沖直撞。
方才在洗手間隔間里,千琳替他整理衣領時指尖的涼意還殘留在皮膚上。
此刻卻化作細密的刺,扎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傅總!”
助理突然攔住他,鏡片后的眼睛滿是焦灼,“監控顯示蘇小姐被王董的秘書扶著往貴賓休息室去了,這是房卡,您看......”
話音未落,傅辛禹已攥著房卡沖向電梯。
金屬門倒映出他猩紅的眼底。
兩小時前王董要求見蘇渺渺時,他就該察覺那個老東西不懷好意。
“滴——”
電子鎖開啟的瞬間,傅辛禹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絲綢床幔垂落的歐式大床上,蘇渺渺的雪白肩頭布滿曖昧紅痕。
王董赤著上身斜倚在床頭,渾濁的眼珠在鏡片后瞇成一條縫:“傅總也來品鑒藏品?”
“辛禹哥!”蘇渺渺突然裹著被單撲進他懷里,鈴蘭香混著淚水的咸澀涌進鼻腔,“他說要教我鑒賞古董......我拼命掙扎......”
“明明是你自己主動的!說什么胡話?”一身肥肉的王董顫顫歪歪地指著靠在傅辛禹身上的蘇渺渺。
蘇渺渺神色震驚,閃過一絲慌張,隨即將驚慌的臉蛋壓向男人肩膀。
“我……我沒有,辛禹哥,你不要……不要相信他!”
傅辛禹的手掌觸到女人脊背上凹凸的疤痕,那是火災時為他留下的印記。
怒火裹挾著遲來的藥效在胸腔炸開,他抓起床頭的水晶煙灰缸就要砸向那張油膩的臉。
“傅總三思!”急急趕來的助理死死抱住他的手臂,“王董手里攥著城西地皮的批文!”
煙灰缸擦著王董的耳際砸在墻壁的油畫上,玻璃碎滿一地。
蘇渺渺的抽泣聲細細密密往他骨頭縫里鉆:“辛禹哥,都怪我太笨.......如果是千姐姐,應該能處理得很好吧?”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傅辛禹頭頂。
他猛然想起千琳此刻該在宴會廳盯著融資協議,可陳總淫邪的笑臉突然浮現在眼前。
那個老狐貍看千琳的眼神,像鬣狗盯著鮮肉。
他猛地轉身,身后卻傳來女人像是被揉碎的嗓音。
“辛禹哥?”蘇渺渺怯生生拽住他衣角,淚珠懸在睫毛上將落未落,“你要丟下我嗎?”
傅辛禹皺緊雙眉,可看著身邊楚楚可憐的蘇渺渺,他停下了腳步。
此時的千琳將身體死死抵住洗手間門板,門外陳總肥厚的手掌正重重拍打:“裝什么清高?傅總都睡膩了,我還不能?”
冰涼的瓷磚貼著后背,黑絲襪在剛剛的掙扎中被扯破,膝蓋撞在洗手臺邊沿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半小時前她不過是來補妝,還沒來得及和陳總細談合作事宜,就被醉醺醺的男人堵在了這里。
更衣鏡映出她凌亂的發絲,唇釉在嘴角暈開血色,像朵被揉碎的玫瑰。
“傅辛禹......”
她顫抖著按下緊急呼叫鍵,通訊錄第一個名字跳出來時,眼淚終于砸在屏幕上。
電話接通的瞬間,陳總撞門的聲音與傅辛禹低沉的喘息同時響起。
“我在貴賓區洗手間......”她的話被撞門聲打斷。
“讓助理處理?!?/p>
傅辛禹的聲音裹著風聲,背景里有救護車的鳴笛,“渺渺受了驚嚇,我先送她去醫院。我相信你能處理得好?!?/p>
通話戛然而止。
千琳的手緩緩垂落,指甲在門板上抓出五道白痕。
她想起傳染病那年傅辛禹翻陽臺進來時滿身的雪,想起他徹夜握著她的手說“別怕”,想起三十分鐘前他在自己身體里情動時呢喃的那個名字。
原來有些溫暖,不過是暫借的火苗。
“千姐!”小唐帶著保安破門而入時,正看見千琳握著破碎的玻璃片,玻璃碴深深扎進掌心。陳總癱坐在血泊里哀嚎,而她站在滿室狼藉中,看著破碎不堪。
傅辛禹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進來。
千琳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傅總”,突然輕笑出聲。
她按下免提,將手機扔進洗手池,嘩嘩水流瞬間淹沒他的聲音。
“告訴傅總,”她的眼底在燈光下折射出譏誚的光,“我辭職?!?/p>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傅辛禹眼眶發酸。
蘇渺渺縮在急診室的簾子后抽泣,護士正在給她手臂上的抓痕上藥。
他望著掌心干涸的血跡——那是抱蘇渺渺時蹭到的,此刻卻灼得他心口發燙。
傅辛禹望著她被抓傷的脖頸,突然想起他也總愛在千琳加班時偷偷撫摸她的這個位置。
“傅總!”
小唐舉著千琳的急診單沖進來,“千琳姐現在也在醫院,右手肌腱斷裂,需要家屬簽字手術!”
傅辛禹猛地起身,就要跟著小唐走去。
蘇渺渺的哭聲卻陡然尖銳:“我心跳好快......辛禹哥我喘不過氣......”
傅辛禹愣住半晌,最終還是落向蘇渺渺慘白的臉頰,隨即拿起小唐手中的單子,“沒有大事,你去就好?!?/p>
夜風撞開走廊盡頭的窗,冷風撲在千琳染血的西裝外套上。
這還是在晚會上一位路過的紳士給她披上的。
寬大的西裝覆到身上,千琳恍惚抬頭間,還以為身形修長的男人是傅辛禹。
她望著手術室慘白的頂燈,耳邊回蕩著傅辛禹最后那句“你自己能處理好”。
原來她筑了六年的堤壩,潰于他理所當然的一個眼神。
麻醉劑推入靜脈時,她恍惚看見十八歲的自己站在酒吧卡座上。
那晚傅辛禹的行為舉止明明那么暖,怎么如今回憶起來,只剩徹骨的寒?
更新時間:2025-04-13 22: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