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然照常早起干活,郭茂學站在廊下,伸了個懶腰,看著院中勤快干活的楚然,發出嘲笑的聲音。
昨天還挺橫,今天還不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就知道,再借楚青林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跟自己翻臉。
事實也是如此。
郭茂學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將手背在身后,哼著歌往外去了,臨走時還不忘囑咐楚然,“好好干啊!下午咱家回來檢查。”
眼看著郭茂學出了院子,楚然立馬扔下手上的東西,出了門。
時間到了下午,郭茂學回來后,發現楚然還坐在早上的位置埋頭苦干,然后將躺椅從屋里搬出來,又搬出一把小杌子,小杌子是放茶壺用的,郭茂學坐到躺椅上,像往常一樣拿起煮了熱茶的茶壺,就著壺嘴呲溜喝了一口。
楚然默默的抬頭看了郭茂學一眼,郭茂學注意到了楚然朝這邊看來的眼神,道:“看什么?趕緊干活!干不完晚上就別吃飯!”
楚然垂下頭,暗中嗶嗶了幾句。
看你牛的,等會兒就知道叫爹了。
深夜。
院子里漆黑冷清,唯獨一輪弦月掛在墨色的天幕上孤零零的照明。忽然,其中一間房緊閉的門扇嘎吱響了一聲,楚然弓著脊背,鬼鬼祟祟的從屋里走了出來,他走到隔壁的房門口,拿起一把早就準備好的鎖,套到門栓上,嘎的鎖緊,等上完鎖,楚然又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去后,楚然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怎么都睡不著。
第一次干壞事,屬實是緊張。
都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動靜。
難道是藥下輕了?
還是下重了,一不小心把人給毒死了?
就在楚然剛準備開始胡思亂想之時,隔壁終于有了動靜。
先是重物撞擊的悶響聲,沒多久,門啪啪被拍響,緊接著房間里傳出了模糊不清、咕咕囔囔,但又驚恐至極的嘶叫聲。
楚然支棱起耳朵,仔細的聽著,但因為隔著房間,聽不怎么清楚,隱約像是“不是……害你……”“別過來……”“……都是你自己……”“滾……都滾……”。
楚然皺了皺眉,這嘰里咕嚕說什么呢?
隔壁足足折騰了大半宿,楚然起初還擔心的睡不著,生怕他動靜鬧太大,有人突然找過來,但事情證明,他多慮了。
他們住的院子,是整個皇宮里最偏僻的地方,旁邊也沒什么人住,根本就不會有人過來。
還好楚然心大,后半夜的時候,他上下眼皮一直不停的打架,終于熬不住,睡死了過去,一覺醒來時,天都亮了。
楚然一睜眼,看見外面天亮了,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去解門上的鎖。
把鎖解開,又暗戳戳揣進袖子里,楚然這才試探著將鎖了一晚上的門打開。
雖然知道郭茂學昨晚鬧騰了一晚上,但早起時房間里混亂的情形,還是出乎了楚然的意料。
房間里的桌椅板凳,幾乎全都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郭茂學平時用來喝茶的茶壺,也摔在地上,里頭剩下的茶葉灑出來,地板濕了一大片,甚至就連擺放在花架上的花盆,也摔的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邊緣沾了血,經過一晚上,已經完全凝固了。
郭茂學背靠著床榻,披頭散發的癱坐在地上,左手無力的垂放在大腿上,食指指腹流了一大灘血,將他腿上的白色褻褲都染成了鮮紅。
“郭公公?郭公公你怎么了?你沒事了吧?!?/p>
楚然小心的將手伸到郭茂學的肩膀上,突然,郭茂學的肩膀抖了一下,把楚然嚇了一跳,猛地將伸出去的手抽了回來。
郭茂學抬起頭,狼狽的看著楚然。
楚然盯著郭茂學看了一會兒,雖然眼睛依舊像是蒙著一層朦朧模糊的紗,但雙眼已經在逐漸變得清明。
郭茂學身體驟然往后縮去,眼珠瞠到最大,那驚恐詭異的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見鬼。
“別……別過來……!”
楚然假模假樣的道:“郭公公,是我啊,青林啊?!?/p>
郭茂學眼神呆滯的盯了楚然半晌,終于回過神。
他緩了一會兒,對楚然道:“你先出去。”
楚然沒問太多,只說:“那我先出去干活了。”
轉身的那一剎那,楚然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其實楚然也沒干什么,他就是偶然發現宮里有一處地方生長有曼陀羅花,于是摘了一朵,在郭茂學平日里用來喝茶的茶壺里滴了幾滴花汁,他之前在網上看到過,曼陀羅花有毒,誤食可能會產生幻覺,所以就想試試,沒想到這么管用。
這也是楚然一晚上浪費了不少腦細胞才想出來的辦法,他放的量少,再加上郭茂學一整日能喝好幾壺茶,茶壺里的毒早就被稀釋盡了,即便他有所懷疑,也查不到什么蛛絲馬跡。
至于去找太醫,楚然覺得,郭茂學未必有這個膽子。
也怪郭茂學平日里缺德事做的太多了,以至于食用曼陀羅后產生的幻覺都是有人來找他尋仇,這是昨晚郭茂學斷斷續續喊了一晚上的話,喊的嗓子都快啞了,楚然才判斷出來的。
郭茂學從屋里出來時,楚然正任勞任怨、勤勤懇懇的干著活。
“房門,昨晚是你鎖的?”
楚然動作一頓,看來郭茂學也不是完全的傻,至少知道,他昨晚鎖了房門。
“是啊。”
楚然抬起頭,青稚的眉頭緊緊的蹙著,神色僵硬,像是被嚇到了似的,“郭公公,你昨晚好可怕啊,大喊大叫,還亂摔東西,我當時害怕極了,又擔心公公瘋跑出去驚擾了宮中的哪位貴人,到時候落下個掉腦袋的罪,只能自作主張,把公公的門給鎖上了。郭公公,你、你不會是……中邪了吧?”
“你、你胡說!”郭茂學胸膛急劇起伏,“我這是、我這是犯病了!”
“是嗎?”楚然故意裝作天真的問,“公公,你這是什么病啊?怎么看起來這么可怕啊?”
郭茂學皺眉,道:“好好干你的活,其他的你別管!”
他急匆匆邁下臺階,快走到大門口時,他又扭過頭,表情陰狠中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恐慌,他警告楚然,“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給咱家咽回你自己的肚子里!要是敢告訴別人,小心咱家……”
楚然立馬縮了縮脖子,害怕道:“放心吧公公,我不會說的?!?/p>
郭茂學這才邁著很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郭茂學一整天都沒回來,直到晚上楚然準備躺床上休息的時候,才聽到了郭茂學回來時發出的聲響。
隔壁房間亮起了火光,但只是一會兒,屋里的燭光熄滅,郭茂學躺下休息了。
半夜的時候,郭茂學口渴,起來喝了口茶,沒多久,藥效發作,郭茂學又開始在房間里發瘋。
翌日一早,房門上的鎖被楚然打開后,郭茂學低著腦袋,灰突突的出門了。
連著好幾晚都產生幻覺,瘋瘋癲癲的郭茂學,終于開始相信自己,恐怕是真的中邪了。
他不敢睡覺,他怕自己睡著以后,邪祟就會附到他身上,之后他就會發瘋。
雖然毒是楚然下的,但是最近因為郭茂學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所以導致這幾晚楚然睡的也不怎么好,為了補充睡眠,也怕連著幾日下毒,真的把郭茂學給毒死,于是楚然當天晚上沒有在郭茂學的茶水里做手腳。
沒有“中邪”的郭茂學,于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只有他睡著了,邪祟才會附在他的身上,若是他一整晚不睡覺,他就不會中邪。
所以,從那日開始,郭茂學晚上都不敢再睡覺。
倒是這幾天楚然的睡眠質量有了明顯的提高。
郭茂學現在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自己“中邪”這件事上,又加之晚上根本不敢睡覺,所以白日里總是精神恍惚,像是失了魂一樣。
沒有人盯著楚然干活,楚然自然是松快自由了許多。
他要一直這樣,其實也很不錯。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楚然開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今晚不管郭茂學睡不睡覺,他都打算今晚再給他下一次毒。
郭茂學出門去了。
確定一時半會郭茂學不會回來后,楚然懷里揣著曼陀羅的花,像前幾次一樣,推開郭茂學的房門,鬼鬼祟祟的溜了進去。
茶壺就放在桌子上,楚然打開壺蓋,將花捏在手心里,擠了幾滴花汁在里面,然后又很快將蓋子合上。
壞事做完,楚然轉過身,“砰”的悶響,后背腰肢撞上了身后的桌子,然而,還沒來得及感受到腰上傳來的疼痛,楚然腦子就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樣,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完了。
楚然想。
更新時間:2025-04-13 18:5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