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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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忽然,喉嚨涌上一股腥甜。

衛昭接過大監遞來的手帕,捂唇咳嗽。

移開后,帕上血紅一片。

“陛下!”

他抬手一止,收了帕子。

“仲裴,如今距六月初六還有幾日?”

“三十七日…”大監掩面哭泣。

“朕明白了?!?/p>

和寧宮。

“娘娘,三皇子今日鬧著去后廚,跟著做了碗蓮子羹來?!?/p>

我笑著看憲兒小心翼翼地端著碗,顛顛地朝我小跑過來。

“憲兒,慢著點。”

“和娘娘,喝!好喝!”

他的嘴角還殘留著蓮子渣,我拿出帕子替他擦掉,又接過那碗蓮子羹。

“喝…甜!”

“好,和娘娘喝。”我拾起勺子,輕含入口。

入口香甜,細膩絲滑。

“是憲兒做的嗎?”

憲兒樂樂地點頭,又搖頭。

我看向婢女玲瓏,她說:“是小廚房做的,三皇子跟著搭把手了。”

我欣然點了頭,吩咐玲瓏:“帶三皇子去歇著吧,折騰一早上定是累了。”

“是,奴婢這就去?!?/p>

玲瓏帶著憲兒走后,我招了江兒過來。

“幫我把痰盂拿來?!?/p>

六月初六,東郊圍獵。

聲樂起,伶人翩然起舞。

我位居衛昭下首,看著太子侍從端著一錦匣上前。

只見太子對我拱手作禮,恭敬道:“聽聞和娘娘近日喜好刺繡,兒臣特地尋了副上好的針線贈予和娘娘,還望和娘娘不要嫌棄才是?!?/p>

侍從打開了錦匣,我看見那在燭火下隱隱泛光的細針,身子下意識一顫。

我抬頭看向他,只見他微一挑眉,眸中似有威脅與得意。

他這是警告,還是…

“太子難得孝心一片,江兒,替我收下吧?!?/p>

我壓下懼意,漫不經心道:“只是太子這禮物甚是廉價了些,比起太子大婚那日和娘娘贈你的賀禮,恐怕不及萬一。”

只聽周圍眾臣小聲嘀咕著:“是啊…這太子怎么連針線也拿得出手…”

“興許近日俸祿又被陛下克扣了不少…”

太子的臉色驟然一黑。

“砰?!?/p>

“陛下!”大監驚呼。

我猛然回頭,只見衛昭嘴角含血,面色蒼白地捂住胸口,桌上酒水傾灑,一片狼藉。

我腦中一懵。

難道…是毒發了嗎?

“快傳太醫!快!來人…送陛下回寢帳。”

我木然地踏出腳步,卻聽到太子在這時冷笑一聲:“這下,孤看誰還能護你。”

7

帳內,太醫正替衛昭把脈。

太子走上前問:“何太醫,父皇身體如何?”

只見,何太醫收了手,搖頭。

“陛下身子欠安多日,如今,怕是無力回天…”

聞言,太子猛然跪下,悲戚道:“父皇…兒臣還未好好盡孝道,您怎么就…”

一旁的大臣們連連下跪,言語間皆是悲痛不已,拂面哭泣:“陛下啊…”

太子擦了擦淚水,站起身:“諸位大人先離開吧,孤想一個人陪陪父皇…”

眾臣俯首:“太子孝心,臣等告退?!?/p>

帳內一時之間,唯剩我與太子二人。

只見他一改悲痛,轉而露出奸邪之相。

我定定地看著他:“弒父奪位,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走到劍架前,取下了衛昭的御劍。

“你的確聰明,可惜啊…”他劍指我的胸口,將我一步步逼向床榻。

“孤是弒父奪位不假,可你…不也是幫兇?”

我的身體猛然一震,仿佛被雷擊中一般。

“你在…說什么?”

“別裝了,言柒。你不是已經去過御膳房了么?”

霎時,我腦中一片空白。

太子陰森森地笑著:“看來想要父皇死的,不止孤一個。不過你既知道了太多秘密,不如孤今日就送你去見父皇,如何?”

話落,太子猛然揚劍

我驚愕地閉起眼。

半晌,卻無半點動靜。

“父皇…”

我驀然睜眼。

只見衛昭不知何時,在劍將要落下的那刻伸手握住了劍身!

血從他的掌下滴落,染紅了我的眼睛。

“來人?!?/p>

帳外突然出現一隊精銳。

“拿下太子?!?/p>

劍被他奪過,禁軍將怔愣的太子拿下,押跪在帳內。

“父皇…你怎么…”

而衛昭此時如同沒事之人一樣,身子挺拔地坐在塌沿。

“子彥,你讓父皇很失望?!?/p>

禁軍將太子帶了下去,而我跌坐在塌前,空洞地望著他手里的血痕。

有侍從上來問他:“陛下,這和貴妃該如何處置?”

衛昭緩緩垂眸,對上我的視線,可我卻看不懂他眼里的復雜。

“朕問你,你為何想要朕死?”

那一瞬,我的眼中蒙上了一層薄霧。

見我不答,他長嘆一聲:“那朕最后問你一次…”

“你是否,認識迎歌?”

我的血液驟然凝固。

心底的酸澀和悲痛一擁而上,在肺腑間翻滾。

原來還是因為母妃…

“臣妾…不識。”

“好?!?/p>

他站起身,拿起帕子止住掌心的血流。

“將和貴妃,押解回京,嚴加拷問。”

永和殿。

“陛下!”

衛昭手中的毛筆一頓,不悅地看著大監:“何事驚慌?”

只見大監拱手請罪:“陛下恕罪…”

“快說。”

“探子來報,查到了秦南余孽的消息!”

衛昭的眼中頓時染了光亮:“速速道來!”

“這秦南王生前同王妃尚有一女,名喚淮安,國滅后被賣入了紅霄苑,名喚…”

衛昭心底一沉。

“名喚什么?”

“名喚言柒…”

筆尖驟然墜落,墨水暈染整幅女子畫像。

我在這牢中不知待了多少時日,亦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

一身污穢臟亂,鞭刑、拶刑、杖刑…鹽水之禮的鈍痛都讓我痛不欲生。

牢門外忽然一陣嘈雜,我隱約聽到牢門被人重重推開撞在木欄上。

我顫顫吃力地微抬起頭,從散落的發絲間看到了一抹明黃。

下一刻,我被人擁入懷中。

我的瞳孔驟然睜起。

只聽那人在我耳邊道:“淮安莫怕,我是皇叔…”

8

我自熟悉的殿內醒來。

身上的傷口已然被包扎清理,敷上的草藥冰涼而沁人心脾,緩解了不少痛楚。

“醒了?”

我呆呆地望向一旁,看見衛昭,我的腦中驟然回想起那一句:

“淮安莫怕,我是皇叔…”

意識逐漸回籠,看見他伸來的手我倏然往后一縮。

我迎向他的目光:“那日在牢中,你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衛昭坐在了床塌上,同我講起了往事。

他說,當年他還是皇子時征戰秦南,被兄長設計重傷,差點命喪秦南。

后幸得當時在外祈福的母妃相救,感激之下便將其認作義姊。

十幾年來,他們一直暗中通信。

直到一日,母妃在書信中言及秦南百姓困苦,父皇昏庸無道,濫殺無辜,甚至欺凌母妃。

衛昭救姊心切,決定將秦南小國收歸囊中,救秦南百姓于火海。

可不料殺進秦南皇宮那日,他便眼見秦南王將母妃剝皮抽骨,凌虐至死。

母妃臨終前最后一封書信,便是托衛昭找尋我的下落,并悉心照料我。

衛昭翻遍了整座皇宮也未見我的蹤跡。

大祁班師回朝。

為避免走漏風聲,他只好以尋找秦南余孽的由頭暗中查詢我的下落。

衛昭拿出了母親的信件,我看著信上熟悉的筆墨,心下一片茫然。

“原來秦南國滅,竟是母妃一手促成…”

衛昭輕撫我的臉頰,問:“淮安,你怎會流落大祁?”

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那日城破,我換了身婢女衣物去找尋母妃,可到了殿上只見到了母妃和父皇的尸首…”

“我企圖潛逃出宮,卻被官兵所攔賣去了紅宵苑?!?/p>

衛昭輕嘆了口氣,眼眶微紅地看著我身上的傷:“是皇叔對不住你?!?/p>

“原見你的容貌酷似你母親,可你百般不愿承認,朕以為,朕尋錯了人。”

我眼眸微垂:“母妃是秦南皇后,大祁之敵,我又怎能隨意暴露母親身份?!?/p>

“是朕欠考慮了?!?/p>

沉默半晌,我終是開口:“你身上的毒,是假的嗎?”

可是這次,他卻搖了搖頭:“是真的?!?/p>

我驀然抬頭。

他眉眼淺笑,替我理好耳鬢的發絲:“皇叔恐時日無多,但淮安放心,朕會安排好一切,定護你一生周全?!?/p>

我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摸向他的脈搏

果然…毒已入肺腑。

剎那間,我的心仿佛被針刺入一般,隱隱作痛。

無人知曉得知真相以前,那心底的愛恨交織束縛得我難以呼吸。

現在得知真相后,更是心下惘然。

“你醫承迎歌,自是醫術不凡。淮安可否告訴朕,朕還有多少時日?”

我的眼淚竟不爭氣地溢了出來。

“多則一年,少則…三月。”

他抬手輕輕擦拭我的淚水:“淮安不必流淚,剩下這些時日,皆是皇叔多掙來的?!?/p>

更新時間:2025-04-11 23: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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