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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神是我們倆都喜歡的歌手,我們最窮的那年,窩在一起用一部小手機看演唱會的回放,一起跟著哼歌。
他目光亮亮地看著我:「以后老公一定帶你去演唱會看真人?!?/p>
我滾到他懷里:「真能裝啊你!」
后來,我們倆有錢了,可我們都忙于工作。
直到我在查出病的前一刻,我搶到了兩張門票,就在本市,我立馬網購了兩套演唱會穿的情侶裝,打算和他一起去看。
可下一刻,檢查結果出來了。
我的所有美夢全都變得支離破碎。
看著那件網購來的裙子,挺貴的說實話,而且我穿上去也有點肥了。
我現在的身材干癟,瘦到脫相。
可我還是把它裝進了行李箱。
我到了另一座城市。
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不得已,我找了個護工,又租了個輪椅。
我身上的積蓄也不多了,我把剩下的所有錢都給了她,希望在我死后,她能幫我安葬一下我自己。
演唱會那天,是個很好的天氣。
滿天的星星,希望我死后,也能變成其中一顆。
我坐在看臺上,身上套著那件連衣裙。
現在它松松垮垮地掛在我身上,風一吹,空蕩的裙擺就輕輕晃動。
「現在是和觀眾席的互動時間!」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大屏幕開始掃過觀眾席,熒光棒匯成的星海在黑暗中起伏。
我下意識低頭,卻聽見周圍響起一片小小的驚呼。
抬頭時,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巨幕上——一個瘦得幾乎脫形的女人,裹在明顯大了一號呢裙子里。
是我。
手指比大腦更快地動了。
我飛快的在手機上打字,然后對準了攝像機:「祝大家都能好好活著。沈,你也要好好活下去,要帶著我的那一份,長命百歲?!?/p>
全場響起善意的起哄聲。
我搖搖頭笑了,眼淚卻先一步砸在屏幕上,把那行字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姐姐...」旁邊扎著丸子頭的女孩遞來紙巾,「你的手...」
她指著我露出的手腕。放療灼傷的疤痕在熒光下泛著不健康的紫紅色,像枯萎的藤蔓纏繞著骨骼。
我慌忙拉下袖子,卻聽見她說:「姐姐!不用遮!很漂亮!」
我茫然地看著她,她卻把手中的熒光棒遞給我,在自己包里翻了一會兒,找到了彩繪筆。
她在我干癟的手臂上,順著那些痕跡,畫出了一朵朵小花。
她眼睛亮亮的,很認真的對我說:「姐姐,無論怎么樣,都要努力的,繼續活下去!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來自小姑娘陌生的善意,我收到了。
我沖她道謝,哪怕身體疼痛,也努力的融入這場盛大的演唱會,跟著所有人一起唱,嘶吼。
當最后一句歌詞消散在夜風里時,我松開一直緊握的左手。兩張泛黃的票根飄落,一張是今天的,一張是去年此時,我們本該一起赴約的日子。
離開演唱會后,我已經筋疲力盡。
我似乎已經感受到了自己正在慢慢苦敗消亡,本來已經做好了從容去死的準備,可真當我觸碰到死亡的那一刻,我卻突然好難過。
我好恨,恨命運不公,恨為什么當醫生的那么多,偏偏要我得上這種???
為什么自己那么傻要選擇離開沈墨川,讓我們連最后一年沒有好好珍惜的在一起?
我用全身的力氣在哭,哭自己活該,哭自己后悔,哭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好想活著。
更新時間:2025-04-11 15:4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