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的事情讓我們心里都覺得哪不對勁。

那只水藍色的圓頭小皮鞋是姜恩慈原來最喜歡的。不知道她這一個月的時間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性情大變，也許是感情問題？

我揣測著所有的可能性，可轉念又想，她每天白天睡得天昏地暗，晚上更是無聲無息，像冬眠的烏龜，倒更像是得了嗜睡癥。

傅梓岄早出晚歸，不過今天清晨和往常不同的是，來宿舍接她的人不再是那個司機小邱，而是變成了一個運動裝扮的斯文人。

要說這運動和斯文真是不怎么搭邊兒，可他除了小麥膚色外，還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真是將運動和斯文硬生生扯在了一起。

這一天。

結束了下午的體育課，我實在是渾渾噩噩想要睡覺，可一想姜恩慈還在宿舍冬眠，萬一回去刺激她發了病，這次可是沒有人救我了。只得嘆息一聲，尋著圖書館的方向去，想著沒準能在寬闊的大桌子上瞇上一會兒。

剛剛尋了處僻靜的角落坐定，還未找到一個合適的打盹姿勢，就被對面桌子的對話吸引了去。

“你知道579的姜恩慈吧？”

“恩。”

“就是我聽說她...”那女生附在對方耳朵上咕噥幾句。

“什么？真的假的……”

“不信你注意看，她從回來后露過面么?！?/p>

“你這么一說也是怪，她以前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個花蝴蝶兒似的……”

“整整離開宿舍一個月，除了剛回來的時候露過面，這些天，你見她出來了么。絕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聽了最后這話。我心里總歸是不舒服！

索性猛地站起身，驚得對面那倆姑娘一陣顫栗。

而達到目的的我將頭肩活動了下，又打了個呵欠，大搖大擺地離去。

在即將走到三樓的旋轉樓梯口處，猛得被一個力道生拉硬拽到了一個局促的墻角，思維還沒跟上，我就被嚇傻了。

一回頭就對上了楊小樓抿嘴搖頭的表情。這才狠狠敲了她大胳膊兩下，“你干啥？嚇我一跳！”

“噓——”楊小樓再一次捂上我的嘴巴“不好了，謠言四起?！?/p>

“我剛才也聽說了……”

“對，沒錯。而且說得很難聽。說她…….”楊小樓拉著我蹲得更低了，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我被旁邊墻體和書架夾在中間，局促得緊.

“墮胎?！睏钚菧愒谖叶涓K于說出了關鍵詞。

墮胎！?。?/p>

記憶搜索過去的碎片——

金黃色的夕陽下，那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子第一次分享她的人生計劃，那計劃美好得近乎完美，仿佛所有的未來都在她甜蜜的表情里熠熠生輝。她拉著我到高檔商場里幫她挑選了一雙水藍色，鑲嵌著大大小小珍珠的公主鞋。柔軟貼合的羊皮質地，搭配著珍珠做的愛心造型。這鞋穿在她白皙的腳上，顯得她就像一個童話里的公主。

可是，如今，那雙被牙痕撕咬過的公主鞋早已變得破敗不堪。

我與楊小樓離開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我們的腳步都變得很沉重。...

知道了這個答案，按理說我們都該釋然才對，可為什么依然感覺如鯁在喉。

四月的微風吹落了新發的柳絮，在風中浮浮沉沉?？此谱杂?，卻最終或遠或近，降落在反著亮光的柏油馬路上，肆意隨風滾動，終于被一個個行人逐漸踩在腳下，無法翻身。

走到英闋湖邊的閑仙石橋邊，有一個蹲在推車旁邊的白發爺爺正在叫賣。

“大紅棗子，小紅棗，干棗片，新貨桂圓應有盡有！小姑娘，小伙，都來看看，當零食打牙祭還可以補身體，再好不過嘍！”

楊小樓看見吃的，就迫不及待拉著我去看。我心里想著，這小樓，看見吃的就拔不動腿了。轉念又想，恩慈在宿舍那么虛弱，給她買點桂圓紅棗，對她的身體應該挺好。于是就隨著小樓擠進人群。

“大爺，我看這小棗子不錯，多少錢一斤？”楊小樓捏起一個就往嘴里塞，“唔唔，這個甜香?！?/p>

“這啊，可是剛出來的新貨，味道香，十五一斤，若是多買，可以優惠一些?！贝鬆斦嗣弊樱妹遍芎錾攘藥紫聼犸L，開始拿塑料袋給我們裝。

看著那老頭手腳麻利的樣子，抓著抓著似是不過癮，就開始用紙箱子往里面倒，顏色鮮紅的紅棗子大批量滾進塑料袋，我看他那勁頭兒，恨不得都給我們倒上半箱子。

“喂，大爺，”楊小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您這強買強賣的，我們可沒那么多錢啊?！?/p>

我拉拉楊小樓的手臂，“我也買點兒吧，恩慈現在肯定需要補補。”

“啊，我怎么把她給忘了”楊小樓一拍腦袋，仰頭開始砍價，“那既然我們多買了，您給我們便宜點，十塊一斤如何?！?/p>

“哈哈，那可不行的，小姑娘，我給你們足稱，然后給你們再抓一把?！崩项^已經秤好,又隨手抓了五六個棗子扔進塑料袋，“一共七十六，那一塊就算了，回去放心吃，吃好再來！”

他這一套程序一氣呵成，效率極高。我和小樓還未來得及砍價，只得乖乖拼湊了七十五塊錢。拎著棗子往宿舍走去。

“那老大爺一點都不客氣。”楊小樓邊按電梯鍵，邊氣鼓鼓，“話說，誰會一下子買七十六塊錢的紅棗呀，明明二十塊錢就夠吃了?！?/p>

“算了算了?！蔽野矒嶂牧伺臈钚堑暮蟊场?/p>

“艾？對了，你沒看見那大爺脖子上掛了一塊通體碧綠的勾玉么？”

“沒有?！蔽易屑毣貞浀馈?/p>

“那塊勾玉通體碧綠，雖說光澤不明顯，但有明顯的橘皮紋路。明顯是祖傳多少代的古玉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表示認同。

推開宿舍門，宿舍里依然有些陰暗潮濕，我倆在遠處觀望了下，她果然還在睡。

這時候，小樓看見鋪滿了一桌子的櫻桃梗子和櫻桃核，瞪大眼睛回頭示意我看一下。我看見了那些櫻桃核，心想好歹姜恩慈已經開始吃飯了，就把棗子分出一些來，用塑料袋裝上，舉臂放在她的床頭，“恩慈，小樓和我路上買了一些紅棗，給你放這，想吃的時候吃點，別餓著。”

“身體要緊，你看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多補補?！睏钚茄a充道。

那邊依然是默不作聲的安靜。

楊小樓見狀開始口型示意我，又指指門。我們躡手躡腳走出宿舍，才雙雙嘆了口氣。

“真是的，怎么那么壓抑。我這兒的氣兒都不順了……”楊小樓一臉痛苦地指著自己的胸口。

“算了算了，她失戀了也不好受，咱倆還是找個自習室，好好待著吧?！?/p>

“哎……同意。”

不知不覺我在自習室睡到了晚上，趴在桌子上蜷著身體，腰背酸痛，肚子脹氣。起來看看旁邊的小樓還在認認真真看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新書。她見我起來了，就給我倒了一杯熱水，讓我潤潤喉嚨。

我咕嚕嚕喝掉，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八點了，時間還早。望向窗外，半開的玻璃窗映出了我的半邊側臉和小樓圓潤的臉頰。我看著自己枯黃的頭發茬子被睡的有些蓬亂，伸手理順了一下，手感依然是干枯，像枯草一樣。

“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圓啊。”小樓不知什么時候也開始往窗外觀望。

“恩，今天剛好農歷十五?！蔽艺酒鹕泶蜷_一道窗戶，仰望著外面漆黑的天幕。

偌大的夜空中僅有幾顆星子在閃爍著，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月亮，越看這月亮就好像活了一樣，在膨脹，在變紅。

不一會兒，周遭的暗色云層逐漸覆蓋住了月亮的光輝，就在那一瞬間，我竟看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黑影穿梭在云層中，在觸及紅月的邊緣時，那黑影便消失不見了。我搓搓眼睛，再瞪大細看，就連那片烏云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散了去，唯有那紅彤彤的光穿透稀疏的云層形成了視覺上更大的血色光暈。

更新時間：2025-04-11 08:02:38